白之音知道连曦是处于安全考虑,也不再多说,挎好包,背朝着他挥了挥手,然后一路小跑回了家,而连朗则是听到电闸门关上的声音后,才把车子开走。

穿过院子,白之音刚走进客厅,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尖利的谩骂,“你个小白痴,怎么不去死啊?” 

3 摆局

白之音脑袋嗡地一响,连鞋子都没脱便飞一般冲上楼,到三楼楼梯口,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回廊上,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白天。

她的心蓦地抽紧,往前一个箭步,一把推开正用手戳白天脑袋的白筱薇,再将白天搂起来护在身后。

白筱薇被推得跌了个狗吃屎,疼得哇哇叫,待转头看清是谁推自己时,气得破口大骂,“白之音,你敢推我?”

“我警告过你,不准欺负我弟弟。”白之音狠狠地瞪着她,眼神肃杀,像是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她撕得粉碎,让白筱薇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不过,白家二小姐,向来输人不输阵,更何况要她被白之音这个野-种欺负,做梦都别想。

于是,她眼睛一转,身子往前一扑,趴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快来人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尖锐的哭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白家的长辈都住在二楼,三楼全是孙子一辈,白筱薇这一叫唤,首先冲出来的是白韦林和他老婆苏蕊,那速度快得就像他们老早站在门后,就等着白筱薇“呼救”了。

看见倒在地上的白筱薇,苏蕊夸张地大叫道,“天啊,筱薇,你怎么躺在地上?”

白筱薇用手指着白之音,“她推我。”

“你说之音推你?”苏蕊提高嗓门,“她无缘无故干嘛推你啊?”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白筱薇愤愤地说。

白之音瞥了眼演的不亦乐乎的两人,嘲讽地撇了撇嘴,正想带着白天回屋里,一直沉默的白韦林突然高声叫了起来,“之音啊,你怎么能打筱薇呢?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二姐啊。”

打?白之音侧耳听着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暗暗一笑。她这堂哥不但耳朵灵,偷换概念的功夫也一流,才一转眼,就把推变成了打,而他这一嗓子,无外乎是故意吼给正在上楼的人听。

果不其然,白韦林话刚落,楼梯口便传来一道浑厚的男中音,“大晚上的,都在吵什么?”

“爷爷?”白韦林像是刚发现他一般,快步上前搀着他,很是关切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起来了?”

“你们也知道很晚了?”白飞扬剐了他一眼,“那还在屋子里大声嚷嚷?”

“我们也是被吵醒的。”白韦林委屈地看了眼还躺着地上的堂妹,“这不是听到筱薇叫,才起来看看发生什么事吗。”

听见提到自己,白筱薇立即扯出哭腔,“爷爷,之音她打我…”

白之音挑眉,心叹白筱薇还挺上道,这么快就借用了白韦林定义的打。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这群人就不能来点新桥段吗?搞来搞去不就是上演让人觉得她恶毒凶残的戏码?他们不腻,她都烦了。

听到孙女的指控,白飞扬侧眸看向白之音,语气有些严肃,“怎么回事?”

白之音死死咬着下唇,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我…”接着什么都不肯再说,只是视线在白筱薇和白天之间转了又转,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里很快蕴满了水汽。切,论演技,他们再回去练个十年吧。

她虽一言未发,但白飞扬是个聪明人,一看便清楚到底谁欺负谁。扫了眼一脸期待看好戏的白筱薇和白韦林,他暗叹口气,想他白飞扬如此聪明的人,怎么后代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两个儿子成天吃喝玩乐,指望不上就算了,到了孙子辈,依旧只会玩勾心斗角小把戏,好不容易出了两个能力好的,一个死也不肯进公司,另一个却是拿不出手的私生女,害他一把年龄了,还得坚持撑下去。

白飞扬怒其不争,越想越气,侧头发现白筱薇还躺在地上,不由火大地朝苏蕊吼道,“傻站着干嘛?还不把你妹妹扶起来?”

老爷子发火,苏蕊哪敢反驳,连忙弯腰扶起白筱薇,心底里却恨得牙痒痒,看来老爷子今晚也是准备维护白之音了。

苏蕊看得明白,白筱薇却不依不饶,“爷爷,她打我你都不罚她吗?”

白飞扬横了她一眼,“她打你?她为什么打你?要不要我让保卫把监控调出来查个清楚?”

白筱薇本就理亏,哪敢让调监控,只得告诉自己先忍下这口气,以后再找机会算账。

看孙女一脸不服气,白飞扬又不痒不痛地说了白之音,“你也是,再怎么都是姐妹,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吵吵闹闹的,不像话。”

白之音垂着头,一副千般悔恨、万分羞愧的样子,让白飞扬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都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白之音嗯了声,白韦林依旧不忘拍马屁,“爷爷,我送你回房间。”

看白飞扬离开,白筱薇愤愤地瞪着白之音,“你给我记着,今天的账,改日我会加倍讨回来。”

随时奉陪,白之音在心底应道,脸上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看白筱薇拂袖离开,苏蕊阴阳怪气地笑了声,“呵,狐狸精生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老的小的都被迷得团团转。”说完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走廊尽头。

白之音顺着苏蕊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倚门而立的白韦德,她习惯性地扯了个微笑,不料他却像看见厌恶东西似的,很不悦地拧紧眉,接着嘭地摔上了门。

白之音撇了撇嘴,腹诽白家还真是一群神经病。回身抬起白天的脸,她有些不高兴地问,“小天,姐姐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便出房间吗?”

“我想等你。”白天又低下头,手指无措地绞来绞去。

白之音明白今晚的事不能怪他,便软了几分语气,“都是姐姐不好,迟到了,让小天等我。”

白天猛摇头,“不是,是天天笨。”

“谁说你笨了,我们家天天最聪明了。”白之音压住喉头的酸涩,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回去看铁甲战士,看完你帮姐姐拼超人,好不好?”

听到自己喜欢的动画人物,白天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可回房间路上,手还是死死拽着白之音的胳膊,走得格外小心。

看完电视,白之音又陪着白天拼了模型,直到把他哄睡才回到卧室。身子贴上床垫时,她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可想到连曦还在等她通视讯,立即一个鱼跃坐起,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快速拨号。

聊天窗口只闪了一下即被接通,连曦冷峻硬朗的帅脸出现在屏幕上。

“不好意思,小天刚睡。”白之音解释迟到的原因。

“没事,我也刚忙完。”连曦脸上没有半分不耐,反而关切地问,“你要不要先去泡个澡?”

“不用。”虽然她的确很想泡澡,但谈正事要紧,“拍卖行已经联系你了吧?”

连曦嗯了声,“钱明天会转到我摩根的账号,扣掉佣金和税大概还有4100万左右。”

“不错,比咱们预期的高了很多。”白之音高兴地说。

“是高挺多。”连曦悠悠地说,“有人故意抬价,能不高吗?”

白之音吐了吐舌头,“你都知道了?”

“阿朗全都告诉我了。”连曦板起脸,“你胆子可真大,竟然跑去跟他抢拍,还喊出4000万,万一他不要,你准备拿什么付钱?”

“他怎么会不要?”白之音胸有成竹地说,“他在黑白两市寻了那么多年,今天还亲自去拍卖会现场,这东西对他肯定有特殊意义,依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放弃。”

“那你也不应该一直抬。”连曦责备道,“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钱,你这么一闹,万一被他看出端倪,那咱们的计划就功亏于溃了。”

“可我要是不抬那么高,怎么能确定他会入局呢?”白之音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得看看,他到底有多想要。”

“就算你想试探他,也该让别人去。”连曦还是不赞同她亲自上场的做法。

“别人去,他说不定还真不要了。”白之音对连曦分析道。沈牧梵之所以肯出这么高价,是顾忌她白家三小姐的身份,白家背后的勾当他一定很清楚,而她赌的正是他不敢让藏品落入白家手的心理,当然晚上取胜还有一个重要筹码,那就是在沈牧梵眼里,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很娇弱的女人,他笃定她绝不会跟他耍心眼。

连曦觉得她分析再理,可难免担忧,“你千万不能轻敌,沈牧梵可不是一般人。”

“他要是一般人,我还不挑他了呢。”白之音笑盈盈地打消他的顾虑,“好了,连曦,不会有事的。而且今晚我这么一抢,等消息一出,他保证对我感兴趣。”

“你表现得如此高调,想忽视都难。”连曦没好气地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今晚那么高调,白飞扬那边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你要怎么解释?”

“就说想买呗。”白之音轻松地说,“我就告诉她,台湾那边有人要,我准备拍下待价而沽,这全都是想为白家赚钱。”

“他会信你?”连曦觉着这理由太牵强。

“他不一定信我。”白之音冷笑道,“但他坚信自己养的狗绝不会咬他。”

“他迟早会为今天的愚钝付出代价。”连曦脸上闪过一抹阴狠,桌下的手青筋尽露。

“行了,不说他。”白之音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上次我叫你帮我查的事,进展怎么样?”

“派去的人已经查到点眉目了。”连曦皱起眉,犹豫道,“音音,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

“我已经在做了,不是吗?”白之音泯了抿唇,无力一笑,“连曦,我等待了18年,准备了3年,这样的决心还不够吗?”

够,当然够,可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如此义无反顾,他怕有一天,当她撞得头破血流时,她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可这些年,他早就熟悉她的性格,知道再劝也没用,他能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时时做好提醒,“沈牧梵很聪明,你以后在他面前要小心,别让他看出马脚。”

“看出就看出呗。”白之音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也没打算在他面前装一辈子的小白花。”

深夜,中环公寓内,沈牧梵听着下属报来的消息,眉头慢慢拧紧,“你说,另一个盘子在白之音手上?”

“对,我已经找人证实过,的确是以她的名义保存在银行。”属下略停,说出打探来另一个消息,“而且,据说这事儿白老爷子并不知情。”

“哦?”沈牧梵把玩着手上的蜜蜡串珠,黝黑的眸子里有兴味。

白飞扬不知道?那这东西是她私藏?那她还敢明目张胆地出来跟她抢拍,莫非她想买下凑成一对去白飞扬面前邀功?还是白飞扬用她做障眼法,企图哄他入局?又或者是,那丫头傻得不顾被发现的危险,故意抬高价格,好让另一个高价出手,大赚一笔?

下属在那头听他半天没吱声,小声试探道,“老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凝视着桌上刚拍回来的富贵平安盘,且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既然对方已经摆好了棋局,他怎么也得赏脸去看看,至于落不落子,哪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唇角微微勾起,沈牧梵缓道,“帮我约白之音,就说我想欣赏另一只富贵平安盘。”

4 斗法

听到阿木汇报白之音拒绝会面,沈牧梵轻蔑地撇了撇嘴,这丫头想跟她玩欲擒故纵,道行还是浅了点。

“她说盘子不在她手上?”沈牧梵问。

阿木点头,“是的。她说消息是假的,还叫你不要听信谣言。”

谣言?沈牧梵黑眸里亮起兴味,“她说得对,是不能轻信。”

阿木不敢置信地望着沈牧梵,“你信她的话?”连他都看得出,白家目的是吊他们的胃口,想坐地起价。

“信不信无所谓。”沈牧梵噙着笑,“但既然白家不想跟我交易,咱们也不能强求,是吧?”

“那我们就不要了?”阿木有些着急,“咱们找了这么多年,才凑到一对呢。”

“哪有怎样?”沈牧梵收起笑,“她不卖,我就不买,我沈牧梵从不做强迫的买卖。”

“可是…”阿木依旧担心,“万一被别人买走怎么办?”

“那就让别人不敢买。”沈牧梵沉声吩咐,“放出消息,沈氏昨晚拍得的富贵平安盘遭窃。”

阿木一怔,心叹大少爷果然足智多谋。外界没人知道富贵平安盘是一对。消息一出,白家手上的那只盘子就成为可疑物,白家为了自证清白,要么否认到底,说东西不在他们身上,这样一来,就算找到下家也会被默认为脏品,想卖高价天方夜谭。

再者,便是白家拿出证据说富贵平安盘有两只,自己的是另一只,且不说大家信不信,单凭白家的底细,这东西的来源恐怕就说不清,这样一来,那盘子便成了烫手山芋,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去求见白之音,而是白家来求他们赶紧买走。

大少爷这招釜底抽薪比白家的欲擒故纵,高明多了!

白之音听着连曦回禀的消息,柳眉微微蹙起,他说得没错,沈牧梵果然不是一般人,居然能想出这招,反将她一军。

“要不我主动再联系他们?”连曦也没想到,才拒绝了一次,沈牧梵就失去耐心,出招逼他们就烦。

“不用。”白之音慢慢转动脖子,“咱们刚说东西不在我手上,现在又去求见,不是自打耳光吗,而且他也不一定肯见我们。”

“那怎么办?”连曦问。

白之音停了动作,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等。”

“等?”

“对,等。”白之音眯起眼,“等他再次想见我。”

“他放这消息明显是想逼你去找他。”连曦一针见血,“他不可能再来找你。”

“那就制造点理由,让他非见我不可。”白之音缓缓睁开眼,“给连朗订一张下周飞台北的机票,让他帮我带点东西给妍熙。”

连曦眼睛一亮,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想让他以为咱们找沈乔做下家?”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即使所有人都认定我手上的是脏品,也会有人买,而且是他的对手。”白之音莞尔一笑,既然沈牧梵给她挖了坑,她就将计就计。

“你让他以为沈乔一定会买?”连曦挑眉,“他能信吗?”

“能。”白之音解释,“因为但凡是沈牧梵的东西,沈乔都感兴趣。”

“可也不代表沈牧梵会想跟沈乔抢。”连曦提醒她,“资料表明,他对外公那边的人一向温和。”

“那就得看这东西值不值得他抢。”白之音胸有成竹地说,“这对盘子,他势在必得。”

“你怎么知道?”

白之音扬唇一笑,“直觉。”

直觉这玩意儿说不清道不明,但有时候奇异的准。连曦叹口气,不忘警示她,“不能玩太过火,毕竟咱们的目的不是惹怒沈牧梵。”

“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白之音娇俏一笑,“我还得跟他有进一步发展呢。”

两人正说着,白之音办公室的内线突然响起,她看了眼来电号码,对着连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按下免提,“爷爷。”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白飞扬的声音透着不悦。

白之音放低声音,佯装颤颤巍巍地说,“有什么事吗?”

“过来再说。”白飞扬啪地摁断电话。

连曦听到嘟嘟声,知道电话已经挂断,可不敢贸然出声,只好打过来三个字,“老头子?”

白之音嗯了声,“应该是问富贵平安盘的事。”

“不会有事吧?”虽然清楚白之音的本事,连曦还是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不会的。”白之音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我还有点用,他不会对我怎样。”

乘电梯到了顶楼,进门前,白之音先在双颊狠狠捏了一把,她皮肤嫩薄,一捏瞬时泛红。

白飞扬见她红着一张脸进来,那对倒挂的眉毛霍地松开,这丫头,还是嫩了点,一慌就脸红的毛病丝毫没变。

沉下脸,他把桌上的照片摔到她面前,“说吧,这怎么回事?”

白之音瞥了眼,是她在拍卖行的照片,看来白飞扬先问的是她去拍卖行的事。

见她垂着头不吭声,白飞扬冷笑道,“怎么,照片里的不是你?”

“是我。”白之音低不可闻地承认。

白飞扬一挑眉,“你去哪里干嘛?我不记得有叫你去拍过这盘子。”

“我…”

看她吞吞吐吐,白飞扬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胆子越来越大,竟敢背着我搞私藏?”

“我没有。”白之音急忙否认,“我没有私藏。”

“那你去干嘛?”白飞扬质问。

“我…”白之音下巴贴着锁骨,绞着衣服的下摆,“有人出价5000万想买这个盘子。”

“谁?”

“一个台湾人,叫沈乔。”白之音忙不迭倒出“实情”:“拍卖会前他让秘书找到我,说不管我用多少钱拍下来,他都给我5000万。”

“这么多机构,他为什么找到你?”

“他的秘书跟我是大学室友。”白之音如倒豆子似的说道,“她说老板想找个面生的人去,我们说好拍下来后,赚的钱三七分,她七我三。”

“为什么没告诉我?”白飞扬逼问。

白之音抿着唇,头深深低着,“对不起,爷爷,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