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他。略带不满的沈牧梵大步走向卧室,一推门,满室黑暗,借着走廊的灯光,他看见床上有一团小小的耸起。

这么早就睡了?该不会不舒服吧?胸口小小的郁结瞬时被冲散,他快步走到床边,拧开台灯,再半俯下-身子,凑到她头边,紧张地问,“宝贝,你怎么了?”

白之音睨了他一眼,把头转向另一边,“没什么,有点困。”

沈牧梵坐到床边,替她掖了掖下巴处的被子,耐着性子又问,“吃饭了吗?”

“吃了。”

“跟妍熙吗?”沈牧梵明显没话找话。

白之音皱了皱眉,催促道,“快去洗澡吧,我要睡了。”

沈牧梵见她不耐烦,权当她是累了,也不多问,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那我去洗澡。”

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哗水声,白之音裹着被子翻来覆去,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洗完澡,沈牧梵躺上-床,习惯性伸手去捞她,不料她却往边上躲了下。这下,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身子往她凑近,他扳着她的肩膀,半逼迫地把她转过来,“到底怎么了?”

白之音闭着眼,嘴巴紧紧抿着。

沈牧梵暗叹口气,头抵着她的额,声音柔得出水,“宝贝…告诉我好不好?”

他用头慢慢磨她,耐心十足,白之音被逼得没法子,又不想坦诚情绪突变的原因,只好随口说,“没事,就是突然心情不好。”

她肯开口说话,沈牧梵就放了心。“因为下午的事吗?”他试探。

白之音略楞,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白筱薇,索性顺着他的话说,“她是挺烦的。”

“好了,不烦、不烦。”沈牧梵摸上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一般,许诺:“老公会帮你报仇的。”

凝视着一脸专注的男人,白之音像是被碰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只觉感动。他那么在乎她的心情,她还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

“你说的哦。”她勾住他的脖子,孩子气地说,“以后谁欺负我,你就帮我收拾他。”

“好。”沈牧梵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白之音昂起头,迎上他的唇,轻拢慢捻地品尝起他嘴里淡淡的牙膏味。

沈牧梵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怔,转瞬吮-住她的舌头,与之纠缠。

晕晕乎乎间,他的声音飘进耳朵,“想要?”

她用含水的双眼望着他,手缓慢而坚定地握住了硬起的滚烫,用行动回答他的提问。

铺天盖地的吻再次压下来,压迫的窒息,蛮横的冲刺,让她如同溺水之人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激烈过后,沈牧梵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手一下下轻抚着她光滑如奶油的背脊,然后很“不经意”地说,“哦,对了,我明天得去趟美国。”

 

第50章

白之音知道不该刨根到底,然而心里那只叫做“在意”的小怪兽奔腾叫嚣着,让她管不住嘴,脱口问出,“去美国干嘛?”

“一个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她。”沈牧梵云淡风轻地答道。

好了,话题到此结束。白之音命令自己,可舌头似乎不听使唤,她听到自己饱含窥探的问话,“什么朋友?我认识吗?男的女的?”

沈牧梵停下抚摸她背的动作,擎起她的小脸,幽魅的黑瞳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白之音被他看得心虚,慌忙别开头,一个侧身从他怀里翻了下来,背对着他,嘟囔道,“睡吧,我困了。”

他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僵直的背似乎有点疼,白之音轻轻动了动,刚想挪一挪身子就被沈牧梵从身后彻底环抱住。

白之音愣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他在耳边低语,“我去见的人叫唐糖,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

这句话如铜鼓一般敲在白之音心上,生疼,连带着眼眶都疼了。但人真是奇怪,越是疼得厉害,越是把自己装得异常平静。“明天什么时候走,要我送你吗?”

送自己男朋友去见暗恋对象,真是大方,大方得她都想给自己鼓掌叫好了。

沈牧梵紧了紧圈住她的手,小声试探,“你不会在意吧?”

在意,当然在意。可出口的回答是,“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其实,如果白之音能重听一遍刚才的话,就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酸。不过,这酸不溜丢的话倒让沈牧梵很受用。嘴角慢慢勾了抹弧,他在她耳边蹭了蹭,“吃醋了?”

“谁吃醋了。”白之音不肯承认。

沈牧梵托着她的腰,将她翻转过来,与她额头相抵,声音渲了几分笑意,“真乖,懂吃醋了。”

“都说了没吃醋。”白之音挣扎着想躲开他,却被他牢牢把住腰,命令:“先别动,乖乖听我说完。”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表情忽然认真起来。“五年前,我在美国见到她,一见钟情,但她只把我当好朋友,我也没有挑明感情,所以我跟她只是朋友关系。当然,我承认我一直喜欢她,也曾经以为不会再遇到一个人让我动情,直到…遇见你。”

遇见这个诡计多端的小狐狸,哪怕知道她心怀不轨,他还是甘之如饴地跳进她设计的圈套,还要挖空心思让她真正爱上自己。所谓的命中注定,大抵如此。

他难得倾诉真情,无奈被表白对象木木地望着他,傻傻地问,“什么意思?”

沈牧梵嘴角一抽,哭笑不得,“我说那么清楚,你竟然不懂。”

有说得很清楚吗?白之音疑惑地瞪着他。

沈牧梵扶额,笑得无力。这女人聪明塞诸葛,偏偏一遇到感情问题脑袋就当机。唱叹口气,他把话说得更直白,“我喜欢过她,但现在爱的是你。”

这回,白之音听明白了。她呆呆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凝视他,眼睛像是再不负重荷,一瞬间滚出了大片的泪。

“怎么哭了?”沈牧梵很轻地吻了下她的鼻尖,“又被感动了?”

白之音不吱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看她越哭越凶,沈牧梵叹息着去吻那些泪珠,大手则是轻柔地抚触着她的头,给予无声安慰。

在他温柔的亲吻下,白之音渐渐止住哭声,伏在他的心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呼吸渐渐平顺下来,他摸她头的动作却一直持续。

房间里依旧安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白之音突然心里痒痒的,一个问题在她脑子里一直打旋,几经挣扎下,她还是问出了口。

“沈牧梵…”她揪住他睡衣扣子,紧张得有点结巴,“如果、我和她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幼稚、很白痴,很无厘头,可是她就是想知道,就是想要比较出在他心里,谁更重要。

背上拍抚的动作蓦地一滞,白之音竖起耳朵,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然而,下一刻,他慢慢抬起了她的头,眼神里都是认真,“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并非她渴望的“更重要”,却足以让她泪目。没有斟酌比较,他直接下了定义。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滑了出来…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主动吻上去,“沈牧梵,我已经爱上你了。”

一句话让沈牧梵乱了心跳,笑意从唇边蔓延到眼中,他贴着她的唇,声音温暖明亮,“我知道。”

他说过会教会她什么是爱,但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在学习的,还有自己。

一番温柔缠绵后,沈牧梵跟她简述了唐糖的病情和现状,最后笑着问她,“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不用,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是吗?”沈牧梵笑望着她。

看着他脸上的讪笑,白之音立即回忆起之前的表现,顿觉自打耳光。只能抽了抽鼻子,小声说,“什么嘛,我是真没关系,再说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吗,你去了也不会怎么样。”

“你意思是,他没有男朋友,我去了就会怎么样?”沈牧梵逗她。

白之音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沈牧梵失笑,轻轻咬了口她的鼻尖,“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顺便见见牧笙。”

“不了,坐那么久飞机,我怕吃不消。”其实她是担心自己大姨妈日期将近,按照以往规律,一坐长途飞机就会提前。原本她还想到那几天就找个借口去妍熙那边躲两天,现在他正巧出去,倒是省了她找理由。

沈牧梵也顾虑她的身体,便不再劝说,只许诺,“我去两天就回来,你自己在家乖乖的,另外小天的事你不用急,我已经找人照看他,白飞扬没机会乱来。”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交待,“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私下跟白家联系,我会让李可盯着那边,如果出门什么的,多带两个人去,还有…”

“好了,我知道了。”白之音打断他的絮叨,“我会听话,哪儿也不去,乖乖待在家里等你回来。”

沈牧梵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啰嗦了些。或许这就是装得太多,所以怎么都放心不下。

没有坐长途飞机,大姨妈却提前了好几天,看着裤子上那一点暗红,白之音颓丧地滑坐到地上,欲哭无泪。老天爷还真是残忍,她只是想要个孩子,怎么就那么难?

医生宽慰她,“排卵期只是相对容易受孕,并非绝对,你还年轻,别急。”

怎么会不急?按照她谎报的怀孕周期,现在应该三个月了,前些日子沈牧梵还摸着她纤细的腰身说,“宝贝,你是不是吃太少了,怎么都不见胖?”

她慌得心打颤,胡乱搪塞,“前面三个月都看不出来,过段时间就大了。”眼下希望再次落空,再过一个月她想瞒都瞒不住。

白之音愁得两三天吃不下饭,例假也乱得一塌糊涂,前两天只有几滴红,她以为过两天会正常,哪知第三天干脆没了。

医生解释,“可能你压力太大,影响了激素分泌,不会有太大影响。你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下月还这样,就来做一个检查。”

她茶饭不思,下人以为是害喜,尽职向沈牧梵做了汇报。晚上他来电话时,语气急得不行,“张婶说你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没什么胃口。”

“有吐吗?”沈牧梵又问。

白之音摇头,“没。”

沈牧梵听她答得懒懒的,估摸着她情绪不好,柔声哄道,“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张婶,家里不会做就让司机带你去吃,不过如果实在不想吃,也不要逼自己。”

她原以为他会跟张婶他们一样,苦心劝她为了孩子,不想吃也要吃。哪知他凡事以她为中心,让她喉头涌上一股热流,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说了吧,他会原谅你的。

咬了咬牙,白之音长吸口气,“牧梵,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其实…”

“哥,原来你在这儿。”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道很富磁性的叫声,打断了她的话。接着沈牧梵似乎把电话移开了些,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过来,谈的好像是唐糖出院的事。

白之音握着话筒,那句“我没怀孕”生生卡在喉咙里,堵得她濒临窒息。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好不容易提起的那点勇气也渐渐殆尽。

过了好一会儿,听筒里再次传来沈牧梵清晰的声音,“对不起,刚才牧笙过来了。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她咬着唇,苦笑,“回来再说吧。”这件事,还是当面说最好。

即使看不到,沈牧梵也敏锐察觉到她有心事,小心地问,“真的没什么吗?”

“真没有,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牧梵笑了,“想我了?”

白之音嗯了声,缓缓说道,“很想、很想。”

沈牧梵笑意更深,“那我明天就回来。”

“唐糖的事都弄好了?”她诧异。他一共去了三天,除掉路上时间,留在休斯顿的时间很短。

“她的事有人会管,我现在只需要对你负责。”这是沈牧梵来美国的收获。飞机驶离香港机场的那刻起,他满心满脑都是白之音,担心她吃不好,害怕她独自在家出什么茬子,就连见到病床上的唐糖,他想的也是她一个人会不会睡不好。

一刹那,他恍然明白,从今后唐糖对他真的已成为过去式,他的生活、生命只会被一个叫白之音的女人牵引,息息相关。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你们说我是后妈,说被我虐得死去活来,可我觉得自己最擅长的还是写温馨甜蜜。这章依旧甜蜜,只是…后面估计就该后妈附体了。

呵呵,之前哪个亲说的,看我的文,哪怕甜到腻时,都在担心下一刻,我陡然一转,虐得她死去活来的。其实,人家没有故意这样了…只是剧情需要。

沈:“你的意思是,要虐我们?”

秋:“怎么会,你昨儿不是刚孝敬了我一个新款包包么?”

“那什么是剧情需要?”

“诶…剧情需要就是…就是…”秋讪讪一笑,“就是,你快当爹了,开心吗?”

“开心个头,我不是早该当爹了吗?”

“那个…那个…”秋抓抓脑袋,“还是等你回去,你媳妇儿给你解释吧。”

白之音哭跪,“妈,要不,你跟他讲吧。”

秋猛摇头,“不要,我怕怕。”

“我也怕。”之音声音发抖。

秋拍拍她的头,“没事,爱到深处自原谅,你要相信他对你是真爱。顶多气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白问。

“这个…”秋迟疑,“乐观估计,六月底。”

白:…

第51章

白之音跟自己说,等沈牧梵回来,她就坦白一切。然而,在他回来前一天,连曦一通电话动摇了她的决定。

“我刚刚收到消息,权叔去警局自首,指证白飞扬非法盗卖文物。”

白之音心中一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权叔?自首?”

连曦也不敢相信,权叔在白飞扬身边待了几十年,从一个小司机爬到今天掌握白家文物生意的关键人物,就连两个儿子也在百叶做事,一个管着文物经销,一个管着运输线,可以说他们一家的命运前途都系在百叶身上,他怎么会傻傻地跑去自首,陷全家于牢狱之灾?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逼得他不得不去。而除了沈牧梵,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无论是百叶股价受重挫,还是吞并掉白家运输线路,都是看得出他是为了打压白家,可他们没料到他真正目的是把白家连根拔起。

他们自然不会圣母得去同情白家,令他们担忧的是,“狗急跳墙,沈牧梵这么做,老狐狸会不会把你拖下水?”

“应该会。”换了她,她也会啊。

连曦剑眉紧蹙,“他手上肯定有你参与走私的证据。”

白之音轻轻嗯了声。以白飞扬卑鄙下作的办事作风,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也是她不敢贸然离开白家的原因之一。

连曦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安慰她,“你也别急,沈牧梵应该早有部署,他绝对不会把你陷于危险之中。”

白之音当然相信他不会,但是倘若他知道自己假怀孕的事呢?还会不会保护她?亦或干脆让她被警方带走权当惩罚?

关于这一点,连曦也不敢确定,因为他无法想象一个正在为爱人搏斗的战士忽然发现被耍后,该是怎样的震怒?他不敢拿白之音的自由去冒险。

“要不,还是等过了这个风口浪尖再说吧。”他迟疑道。

等过了这个当口,或许会好一点。

另一边,白家。

得到阿权去警局自首的消息,一向强势的白飞扬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脸色发青,浑身发抖,久久站不起来。

阿权,那个跟了他35年的男人,居然会背叛他?

书房里是死一般的静默,他捏着拐杖,苍老的手背上青筋尽露。他想起了老马的话,“你斗不过沈家,还是认输吧,乖乖把他想要送过去。”

诚然,他输了,输给了家大业大的沈牧梵,可就算注定是输,他也要沈牧梵赢得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