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 作者:卫幽/翡胭

内容介绍:

重生之时,父母身死,胞姐被废,庶兄发配边疆;

祖母些许疼宠信任,终敌不过世情凉薄;

她的未来夫君,只能是暴虐成性的鳏夫,或是病弱将死的纨绔?

现世已无安稳,风雨即将来袭;

顾明萱冷笑,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生顺遂,岁月静好;阻拦她的人,那就去死!

小说类别:权谋朝争

作者自定义标签:HE、种田、家斗

第1章 夜惊

腊月深寒,连绵数日飞絮,地上积雪已厚厚一层。

高悬的皎月如瀑布般倾泻直下,地上莹莹皑皑,泛着清冷的白光,涤尽这座周朝皇城白日里的喧嚣浮华,万物寂静,夙夜安稳,除了巡夜更夫的鸣锣,整座盛京只剩宁谧平和。

此时已至子时三刻,永宁侯府后院漱玉阁内的灯烛却还亮着。

顾家三房的七小姐明萱披着厚厚一件貂皮大氅,神情专注地伏在书案前抄着经书,饶是手脚早已冻得僵硬,但笔下行云却丝毫不见马虎,她认认真真地将最后几笔落下,见确无瑕疵,这才敢将笔放下。

身后侍立着的雪素忙将手炉递过,又把准备好的热茶沏上,“这天寒地冻的,小姐又抄了大半夜的经书,纵然是对老夫人的一片孝心,可也要仔细身子,快先喝口热茶暖暖胃。”

顾明萱含了口热茶,有一股暖意自喉咙起蔓延至全身,手心传来的温度也令她冰冷僵硬的上肢逐渐舒展开来,“还剩下两篇,我得抓紧写完,明儿祖母派严嬷嬷去清凉寺降香,正好托她一并带过去。”

她眼神微深,“六姐花重金得了金针夫人的稀世绣品凤穿牡丹给祖母贺寿;八妹的寿礼是一柄长生玉如意,玉料是宫里贵妃娘娘给的,请嵌宝阁的匠师精心雕磨,极为珍贵。”

再有几日,便是腊月十八永宁侯府老夫人朱氏的寿辰了。

前两年正值府中多事,既有国孝家孝在身,又逢新帝登基,因着三房出事,众人唯恐侯府爵位不稳,因此大小生辰便都悄然过了。但如今侯府地位安稳,大伯父永宁侯顾长启颇受今上眷宠,上两月三姐明芙因孕新晋了贵妃,这寿辰是不得不要大肆操办了。

到时宾客云集,府里几位公子小姐送的贺礼,难免要被拿出来比较。

六姐明荷是二房嫡出,二伯父顾长明虽然只在户部领了个闲差,但二伯母简氏却是富春侯独女,当年嫁入永宁侯府时十里红妆,抬抬都满得要扑出来,盛京之中谁不知道富春侯嫁女时恨不得将整个侯府都陪送过去。

二房有钱,六姐明荷才能挥巨金去寻稀世珍绣。

八妹明蔷虽是大房庶出,可她父亲乃是世代簪缨的顾氏家主,现任的永宁侯爷,今上的股肱之臣,贵妃娘娘的亲父。八妹自幼丧母,大伯母罗氏便将她养在膝下,虽是庶出,却也是娇养着长大的。

大房有贵妃娘娘相助,自然再稀罕的美玉也能寻到。

顾明萱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顾家三房已经名存实亡,她既无财帛,又无势可借,便只有以这份傻劲去搏一搏了。

连月来几乎每夜都要抄写到子时,桌案上终于堆积起了九十七部金刚经,等最后两篇抄完,凑足九十九部,便托由清凉寺主持散给善男信女,再以永宁侯府朱老夫人的名义在清凉山下搭棚施粥,馈慰乡民。

这份寿礼虽然微不足道,但祖母必是欢喜的。

她一片为祖母扬善名的至纯孝心,便是与稀世绣品和罕得美玉相比,也不会有人鄙弃微薄,一丝错处也不令人挑到。

祖母的怜惜宠爱,是她在侯府立足的根本。

而女宾们对她的风评,则关系着她的将来。三年孝期已过,为了底下姐妹们的前程,祖母不会留她太久,这回寿宴如此瞩目,她若是为人诟病,那亲事上头恐怕就要更艰难了。

顾明萱重又在书案铺上新纸,转头有些抱歉地冲雪素微微一笑,“你若是乏了,和丹红一块替我暖被窝,不必在这枯坐着守我,夜里冰凉,你这几天来月信,不该冻着的。”

她抿嘴,“漱玉阁上上下下,全指着你操持,你若是病了,那我该怎么办?”

这语音清淡,带着若有似无的撒娇,雪素听了,不知怎么得,眼眶便就红了。

她原本是安泰院老夫人屋子里的三等丫头,三年前拨到漱玉阁时,正逢着三房遭遇变故。

朝中的事她一个小丫头自然是不懂的,只知道原本新帝登基,众人皆道三老爷嫡出二小姐要母仪天下了,可封后的金册还未颁下,三老爷便出了事,累得二小姐丢了到手的后位,一道圣旨幽禁冷宫,过不多久就没了。

她不知道三老爷究竟犯了什么事,但亲自督旨羁拿三老爷的左都御史是七小姐的未婚夫婿韩修,这却是她亲眼所见的。

成亲当日,他穿着官服拿着圣旨带着手持弓弩的羽林军出现,当着众宾客的面撕毁婚书,着人押着三老爷趾高气昂地离去,不仅让永宁侯府丢了个大脸,还取走了七小姐所有的尊严。

七小姐气恨不过,触柱自戮,听说当场就没了气息,幸得宾客中有御医在,好一番救治,才缓了过来。

侯爷拿出了先帝赐下的丹书铁券才保住了永宁侯府的风光,可三老爷的命到底还是丢了。

三夫人不堪重击,没几日也咽了气。

天子围猎,四爷顾元景擅闯皇家围场为父鸣冤,冲撞了今上,被发配至西疆军中充作兵卒,彼时柔然作乱,正是前线最吃紧的时刻,四爷一去就杳无音讯,他虽是庶出,可却是三房唯一的男嗣啊!

雪素便是亲眼看着七小姐在这等艰难的处境中慢慢地喘息、隐忍、蛰伏,将从前那些恣意飞扬的模样全部褪去,敛尽风华,退让谦恭,恪尽孝顺,才终于赢得了老夫人的信任和维护,凭借这份爱宠,得以在侯府中立足生存,无人敢欺。

她这样想着,眼神愈发柔缓起来,蹲下身子,往书案旁边的紫金鼎炉内又加了几块银霜炭,将炭火拨弄得更旺一些,然后说道,“有丹红暖着被窝足够了,我左右也睡不着,还是陪着小姐安心。”

顾明萱知道她心意,也不再劝她,刚想提笔再写,却听到东南角月锦阁传来嘈杂声响,初时只是动静大了些,后来竟有凄厉哭喊。

她皱了皱眉,对着雪素吩咐,“叫门上季婆子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月锦阁中住的,是大伯父庶出的两个女儿,八妹明蔷和九妹明芜。

本来隔了个房头,她并不愿意多事,可这会动静闹得那样大,漱玉阁离得这样近,她又恰好未曾入睡,若不使人去问问,难免遭人诟病她性情凉薄。

祖母寿诞在即,她不愿给好事的婆子们乱嚼舌根的机会。

过不多久,雪素匆匆回来,脸上神色有些沉重,“月锦阁里闹成了一团,侯夫人屋里和老夫人屋里都惊动了,几个粗壮的仆妇拦着不让旁人进去,季婆子恍恍惚惚听到有人说八小姐悬了白绫要投缳,好在救下了。”

她见顾明萱脸色不对,忙道,“季婆子没再往下打听就回来了。”

漱玉阁处境尴尬,这种晦暗事是沾不得的。

顾明萱皱了皱眉,好端端得怎么想到要去投缳?还是在祖母寿筵之前……

她想了想忽然抬头问道,“这几日府里可来过什么特别的人不曾?”

雪素还未开口,暖床的丹红便抢着回答,“我知道八小姐是为了什么事想不开。”

虽屋中并无别人,但她仍旧压低了声音说,“昨日我去宜安堂寻斗珠姐姐要个绣样,恰好听到墨根和迭罗在说闲话。墨根说,咱们家大姑奶奶身子不好了,恐怕熬不过明年春天,侯夫人心疼长女膝下的两个外孙,便想在家里挑位小姐嫁去建安伯府做填房,八小姐自小养在侯夫人身边,最得信任,迭罗姐姐猜定是要选她呢。”

建安伯夫人顾明茹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小姐,当年被奉为盛京名媛,贵介公子竞相登门求娶,永宁侯夫人罗氏千挑万选,选定了少年承爵的建安伯梁琨。

梁琨乃是宁静大长公主的独子,先帝在时,对这外甥十分宠爱,万事由他,他虽生得玉郎相貌,内里却是豺狼心性,不只贪财好色,还素爱辱打女人,建安侯府上每年都有抬着出来的姨娘丫头。

盖只因他是皇亲国戚,那些又都是后院私事,便是偶有御史参劾,先帝疼他,今上与他自小相谊不忍动他,也都留中不发。

这些事,永宁侯和夫人又岂能不知?

当年上赶着要结这门亲,不过是看中了梁琨的出身门第和先帝对他的疼宠。而如今大姐尚未咽气,便又要筹谋着再嫁一个顾氏女过去,所为却是梁琨和今上之间的自小情谊。

可怜顾明茹侯门千金女,只因父母贪念,遇人不淑,嫁过去不过七年,便要香消玉殒了。

顾明萱微叹一声,“原来如此。”

八妹心气高傲,本就不屑为人继室,将来有原配嫡子压着,自己生的儿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建安伯声名在外,长姐先例在前,她若是嫁过去,不过重蹈覆辙而已。倘若大伯母真有此意,也难怪八妹要作出投缳动静了。

可这招数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原本是想借着祖母寿辰在即,此事定要压下,所以才孤注一掷,闹了一场,令大伯母不敢再强她,祖母既知晓她心意,也定不会再坐视不管。

可若是八妹铁了心不愿,大伯母难道还能以刀械相逼?便是去安泰院私底下求了祖母,也总好过投缳相逼,既触了祖母的霉头,又生生把和大伯母的母女情分撕破。

娘家的支持,对于世家女子而言,何其重要?

八妹此举,等同自断双臂。

顾明萱摇了摇头,“得不偿失。”

雪素脸上的神情却愈发凝重,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可若是八小姐不肯嫁,那侯夫人会不会将主意打到小姐您的头上来?”

永宁侯府在室的小姐中,六小姐和清平郡王世子已经定了亲,是因世子母孝在身才延了婚期;九小姐生母是花楼魁首,一直养在外头,前年才接回府的,出身太低,难以得进高门;十小姐明芍也是二房嫡出,二夫人精悍,必不会令女儿低嫁;其余几位都还年幼。

倘若八小姐不肯,那么七小姐……

三房名存实亡,七小姐无人可依,她今年已经十七了,年岁大了本就不容易说亲,又曾在成亲当日被当庭毁婚传为盛京笑谈,老夫人纵然疼她,可终究还是要顾全大局,说不定侯夫人多劝几句,这门亲事便就能做下了的。

顾明萱神情一窒,脸上似蒙上了一层冰霜,过了许久,才呼出长长一口冷气,她敛了敛神色,未发一言,只依旧伏案抄经。

漱玉阁的灯火,在凄恻寒风中,燃了一夜。

第2章 危局

黄花梨木的妆台前,丹红一双巧手在顾明萱乌亮墨发间穿梭飞旋,不一会儿便盘了个漂亮的凌虚髻。

她从匣子里取出个珍珠玲珑八宝簪,比了比,又摇了摇头放下,“小姐熬了一夜,脸色有些不大好,我看要用浓妆遮遮才行,可妆面若是浓了,簪子也不能太过素净。我记得去岁大姑太太回来省亲时,给了个麻姑献寿的鎏金簪,既喜庆又华贵,老夫人见了定然高兴。”

顾明萱点了点头,“既这样,那你去库房里寻了来。”

华贵漂亮是其次,祖母喜欢才是重点。

大姑母岚娘是祖母朱氏唯一的嫡出女儿,嫁的是陇西李氏的家主平昌伯李濂,李家是周朝大族,这些年虽渐渐从朝事上退下来了,但族中事务繁多,大姑母脱不开身,好几年才能回盛京一趟,祖母嘴上虽不大提起,心里却是挂念得紧的。

她不想嫁给暴虐成性的鳏夫,唯一的指望便是祖母的怜惜,祖母爱屋及乌,看到大姑母赐的簪子,想必会多一些考量吧。

雪素掀了帘子进到内屋,笑着回话,“经书尽数交给了严嬷嬷,按小姐吩咐又称了五十两银子请嬷嬷添作香油钱,装了金锞子的荷包嬷嬷也收下了。”

顾明萱心上略松,严嬷嬷最得祖母看重,为人又素来精明,昨夜月锦阁的事一出,她还肯收下那荷包,这便意味着事情尚没有雪素猜测的那样糟糕。

幸许只是一场虚惊。

丹红手中捧着个紫檀木盒子进了内屋,“孝期既已过了,小姐便该换些艳色的首饰来戴,我在库房里挑了一些,您看看如何?”

她打开盒子,满匣玲珑,一室珠光。

顾明萱笑了笑,“衣饰妆扮,我一向都仰仗着你,你说是好的,自然便是好的。”

初来乍到时害怕出错,索性万事都由着身边丫头折腾,后来渐渐了解到这时代的法则,便更不敢自作主张。雪素丹红都是侯府的家生子,论规矩礼仪不知道要比自己熟捻多少,为人又都本份可靠,她便安心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子。

放手和信任,能收获到绝对的忠诚,这是前世里学来的御人之道。

等打扮停当,顾明萱脸上的苍白黯颓已经悄无踪迹。

褪净素色后的脸庞娇嫩鲜艳,明眸闪亮,容色华美,与先前的清淡截然不同,她在铜镜前略照了照身姿,觉得万事妥帖了才开口说道,“去安泰院。”

安泰院位于侯府的西侧,南临荷塘,北依竹苑,东面是牡丹园,是个清净安谧的所在。自打永宁侯承袭了爵位,老夫人便坚持要从主屋搬过去,侯爷至孝,生怕老夫人住得不舒畅,将安泰院扩建了两进,四周又新造了许多亭台楼阁,将府里的小姐们一个个地挪了过去,这才罢休。

漱玉阁便是离得最近的一座小院,走过去不过三分之一柱香便能到。

老夫人信佛,每日晨起都要做早课,她素爱清净,早两年将掌家的玉印交给侯夫人后,就免了府里众人的晨昏定省,只在每月十五设一回家宴,阖府的儿孙都聚在西苑花厅,也就算是享了天伦之乐。

但明萱却是每日都算准了时辰去请安的。

祖母卯初起身,卯时一刻做早课,卯时三刻用早膳,她卯末时前去请安再合适不过。祖母有时让她读些佛经禅语,有时与她闲话家常,有时也会让她帮着捏捏肩膀,若是遇到兴致好时,也会留了她用中膳。

祖孙感情,便是在一点一滴中慢慢加深的。

青石子铺成的路面经过一夜霜冻有些打滑,尽管有雪素扶着,明萱还是走得有些吃力,扫雪的婆子见状便讨好地上来也要扶,“七小姐是要去给安泰院给老夫人请安吧?奴婢搭把手和雪素姑娘一块扶您到前头好走点的道上。”

她卖力地扶着,口上不停,“昨夜霜冻地特别厉害,晨起的时候,月锦阁的墨葵姑娘就在这滑了一跤,将八小姐进献给老夫人的一柄长生玉如意摔碎了,真真是作孽,听说那柄如意价值千金呢。若不是老夫人寿诞在即,府里不宜见血光,墨葵姑娘的小命算是丢了。”

这婆子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侯夫人慈悲,将她送到了南郊庄子上,等老夫人寿辰过了再作处置,奴婢家那口子在二门上当差,刚才送了她出去呢。”

顾明萱神色微顿,等到了安泰院门口,才问道,“不知道嬷嬷怎么称呼?”

那婆子一喜,忙回答,“可当不起七小姐称一声嬷嬷,奴婢夫家姓葛,大家都叫我葛家的。”

顾明萱笑了笑,“原来是葛嬷嬷。”

雪素会意,摸出几个大钱递了过去,“方才多亏了葛嬷嬷。”

葛家的千恩万谢地去了,明萱和雪素的神情却都有些郑重。

墨葵是八小姐顾明蔷的贴身丫头,月锦阁昨夜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墨葵不可能不知情。侯府在室的小姐投缳,这件事何其严重,让有心人散播出去,不仅侯夫人落到刻薄庶女的名声,有不慈之罪,也会牵累阖府顾氏女的风评。侯夫人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杀鸡儆猴让那些知情的人俱都闭上嘴的。

墨葵这条命恐怕真的是保不住了。

安泰院守门的婆子听到动静,直接引了明萱和雪素主仆进内院。

朱老夫人近身的一等大丫鬟绯桃迎了出来,“老夫人昨夜睡得不安稳,晨起没有精神头,连早课都没有做,早膳要了杏仁糙米粥,也只进了一口,奴婢着急,正等着七小姐过来劝劝呢。”

顾明萱解下大氅,露出月白色用银色丝线勾绣着牡丹花图案的小袄和嫣红色的罗裙,她沉吟着,“早膳拿去热一热,等下再拿进来我试试看。”

绯桃的脸上露出喜意,忙唤了个小丫头吩咐下去,然后挑开暖帘,请了明萱进去。

朱老夫人闭着眼歪在炕头,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想来也是一夜未睡的缘故。

明萱只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还与往常一般行了礼,“祖母。”

朱老夫人睁开眼,见到膝下最疼爱的孙女换了妆扮,脸上不由自主便浮现出笑容来,她拉过明萱的手,笑着说,“萱姐儿穿这样衣裳真漂亮,发髻也梳得好,这簪子是去岁岚娘赐下的吧?这样一套搭着,真真好看。”

她转头对着绯桃说道,“上两月东平太妃送过来的云锦料子,挑几匹颜色艳嫩的包了,送到金针坊去,让绣娘们拿七小姐的身量再做几套衣裳。顺便再取些南珠来交给雪素,我前儿看到芳姐儿和荷姐儿的鞋尖上都缀了那么一颗,想来如今盛京正行这个。”

东平太妃与朱老夫人是嫡亲的堂姐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密,东平王府得了什么好东西,老太妃总想着要给朱老夫人匀一份。

云锦衣料产自蜀南,因工艺考究,一年只得千匹,皆上供给周朝皇室,很是难得;南珠产自极南之海,因路途遥远,售价甚巨,品相好圆润又大颗的南珠是千金也买不到的。

明萱想要推辞,“祖母疼惜,是孙女儿的福气,可南珠珍贵,您留着串成佛珠不是更好?或者用云锦做一幅抹额,用金线绣个福寿如山,再镶上南珠,别提有多好看了。祖母若是不嫌弃孙女儿的绣技,不如就由孙女儿做吧。”

平素里,祖母对她多几分关照,多赐几件珍钗首饰,已经惹了其他姐妹许多不满,若这回再拿了云锦和南珠,怕是要惊动几位伯母了。

她如今只盼自保,实在是不想再生事端。

朱老夫人见明萱苦着一张脸,哪里还不懂她心里所想?便只好依了她,“那萱姐儿可要着紧了做。等十八那天,祖母就戴了萱姐儿亲手做的抹额,也好给各家的夫人太太们瞧瞧,咱们家萱姐儿不只品性好,手也巧。”

明萱心中一动,望向朱老夫人的眸光里便闪动着期盼希翼。

朱老夫人朝她轻轻颔首,“云锦和南珠都是东平太妃所赐,,老太妃素来喜欢你,这三年你有孝在身不能出门,但每回老太妃见着我,总是要惦记起你来。萱姐儿,若是赶得及,你再给老太妃也做一个,也算是咱们借花献佛了。”

明萱忙不迭点头,“来得及,来得及的。”

祖母的意思,不仅仅是要戴着她做的抹额过生辰,还会想办法令东平老太妃也如此,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和宠爱啊!各家夫人纵然还忌讳着三房的往事,但看在东平王府和辅国公府的面上,门第稍次一些的人家说不定就会对她有所打算。

建安伯夫人一天不曾咽气,侯夫人就一天不会明着提起继嫁的事,只要在这之前找到户清白的人家嫁出去,她就不必再担心嫁给施虐狂了。

她不必嫁给公卿侯府的,对方是不是继承人都无关紧要,没有本事也无所谓的,但却绝不能是虐杀女人的残暴凶徒。这年代婚嫁不由自己,她明白的,也早就做好了盲婚哑嫁的准备,丈夫的宠爱是奢望,她从不祈求,她只要下半生平安地过日子罢了。

如今,眼前有这样一个机会,她怎会容许错失?

第3章 横生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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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夫人望向明萱带着欣喜的眸子,不知怎得便就心酸起来。

萱姐儿从前那样活泼恣意的性子,生生被逼得沉静寡言,小心翼翼地待人接物,对长辈恭谨敬重到极处,便是蔷姐儿芜姐儿这几个庶出的妹妹,她也要处处谦忍退让。这三年她捡起了从前不屑一顾的针黹女红,弃了曾得过书法圣手梅翰林赞叹的那手洒脱放旷的飞白,改写起正隶。

这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活着,所求的不过平安顺遂。她知道萱姐儿的情况再难寻到匹配的世家公子,但往门第稍差一些的去找,还是能择一个身家清白才貌相当的年轻人,她多给萱姐儿些私房体己,将来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的。

可没想到打算得满满的事,临到头来竟又横生波折。

朱老夫人脑海中闪过昨夜大儿媳跪在她跟前的哭诉,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她嫁到永宁侯府有四十五年了,经历过侯府几次生死存亡,见识自然远非寻常内宅妇人可比,有些话,大儿媳不需要说得太多,她便能看透其中的关节。

大儿媳说,贵妃娘娘在宫里日子难过。

自古后/宫争宠关系着朝堂的权势角逐,贵妃娘娘怀了龙嗣,虽为永宁侯府顾家添了荣宠,可这背后却又潜伏着无限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