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好动,学习之前必须静心,思考,然后学习,而磨墨,它那种规律的动作能让人很快静下心来,可以这么说,墨磨是一个静和思的过程,提笔写字则时把思考的东西写下来,所以,平日孩子学习,还是让他用墨锭的好,咱们记账或者龚郎中出诊那带着就是用墨汁方便了。”贞娘道。

龚郎中即是郎中又是掌柜,一手医道据说曾得过李神医的指点,总归医术不错,生意也算是红火。

“呀,听贞娘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平日里我磨墨的时候,也觉得人能很快的静下来,看来,还得让我家宝儿用墨锭。对了,贞娘,你家有什么适儿宝儿用的墨锭给我介绍一下。”那龚娘子道。

“嗯,我们李墨有一款青云路,虽是普通墨,但制法和用料却并不比中档墨差,再说,青云路这口彩也不错。咱们宝儿用了。那是要踏青云路的。”贞娘介绍道。

“嗯。这挺好,就用这个,多少钱一斤?”龚娘子眉开眼笑的道。

“一两一斤。”贞娘回道。其实这种墨在徽州那边是要卖一两一钱一斤的,只是到了南京,田家乱来,最终定价的时候也只得降了一点。

“怎么这么贵?田家那边有个三元墨,三元笈第的意思,他那还是贡墨的招牌呢。只要七钱一斤。”龚娘子皱起了眉头。一斤墨要贵三钱,怎么她都有些无法接受。

“龚娘子先别急着买,我们开业有个试墨话动的,这墨你可以免费领两锭去试试。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你用过之后,自然会清楚我们李家这墨一两一斤是很便宜的了。”贞娘说着,便让花儿拿了两锭墨出来,交给了龚娘子。

田家的墨卖七钱,真要按规矩来。那根本就是倒贴钱的买卖,田家肯定不干。自上回因着病松的关系,田家请她李家制再和墨,可是被李家敲了一笔的,再加上贡墨名头虽响,但墨务局那边人付起银钱来却并不太爽快的,如此,这进献的贡墨这边田家不免要掂着本钱,如此一来,田家的资金周转并不宽裕,又怎么可能有做这倒贴钱的买卖呢?

因此,田家想赚钱,那自然要在用料和工夫上节省,如此,那墨的质量可想而知。

“这怎么好意思?”龚娘子接过墨,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没什么,这是我们开业的活动,你尽管拿去用,用的真好了,再来卖,我这也是生意手法呢。”贞娘解释道。

“那好,我就先试着用用。”龚娘子点点头。

拿着墨锭,龚娘子又笑眯眯的打量了贞娘一会儿,别说,自李姑娘来南京一段时间,他们因着租用铺面的事情也打过不少的交道了,这李姑娘行事端是正派,更重要的是极讲信誉。

其实,她们开药堂那也是做生意,自然明白一些生意上的道道,一文钱一文货,只有错买没有个错卖的道理,李家这墨一两一斤想来也是值的,至于田家那七钱的,其实想想却是有些不太靠谱。

总归来说,这段时间,她对李贞娘的人品倒是了解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一股子钻劲,颇不容易,是当家理事的一把好手。

“贞娘啊,今年十六岁了吧?家里可有定亲?”龚娘子笑着问道。

“以前倒是订过一门,后来被退了。”贞娘平静的道,她被田家退过亲的事情,早让田二那家伙传的沸沸扬扬了,自也明白这些邻里都是好奇的人,这是拐弯摸角的来八卦了呢。别人好奇的事情,你要是藏藏掖掖的,反而容易让人起误会,所以,贞娘很是坦然的明说。

“是田家大公子吧?那些传言我都听说过了,没啥的,这明明这那田大公子自己出了意外的,干你何事?”龚家世代行医,于这方面倒是知道的透彻的很,毫不在意。

“多谢龚娘子。”贞娘回道,龚娘子这般说话,倒是让贞娘心中一暖,其实这道理谁都懂,可大家总要揣着一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思,如此,反倒坐实了贞娘克夫的名头,贞娘实是冤的很。

“这谢啥。”龚娘子摆了摆手,随既却是压低着声音道:“贞娘啊,我有个外甥,绍兴人,有着秀才功名的,他爹是师爷出身,甭管他以后中不中举,凭着他爹的关系,给他介绍一个东翁不成问题的,是个稳当的依靠…”

龚娘子说着,正要问问贞娘有没有意,这时,一边布庄的东家娘子姚娘子却凑了上前,打断那龚娘子的话:“我说龚娘子,你打这份心思就打错了,你看看贞娘如今,李墨的大掌柜,为着李墨的发展,那不用说,李家肯定是要让贞娘招夫婿入赘的。”

说完这话,那姚娘子又冲着贞娘道:“贞娘啊,我有个表弟,家里老爹那也是供奉出身,如今他亦在当典铺里做事,他爹的本事,不说学了十成十吧,六七成也有了,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在乎入赘,又是一个顶好的帮手,怎么样?”

贞娘这时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这种事情,又都是邻居,她却不好直截了当的回,便道:“两位大嫂,这婚姻大事哪能由我做主啊。”

听得贞娘的话,龚娘子和姚娘子齐齐的一拍额头:“晕了,晕了,这事还真不该问你,瞧我们都糊涂了。”

其实,倒也不是龚娘子和姚娘子糊涂,主要是贞娘是南京墨庄的当家人,两位娘子自然把贞娘放在平辈相处,那自然是有话直说,却忽略了贞娘到底还是晚辈,这等事情断没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贞娘在边上自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再看龚姚两位娘子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自是明白,她们定会要去找自家二婶娘说这些。

婚姻之事,有些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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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合作和分歧

龚姚两位娘子聊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各自的店铺了,姚娘子临走前也领了两块青云墨,一副生怕自己不领吃了亏的模样。

“堂姐,干嘛要说做活动送?这两锭墨可要二钱银子呢,依我看,就算是降到跟罗家那普通墨一样的价格,也好过白送吧,龚娘子还好,那姚娘子最是钻钱眼,又爱贪小便宜,指不定一会儿,又叫她铺子里的伙计来领。”

贞娘听花儿这话,便乐了,别说,那姚娘子被花儿三言两语的还真道尽了神髓,不过,一说到降价,贞娘却是冲着花儿道:“这价格断然是不能降的,因为一但降下去,怕是再难起来了,李墨的工艺又是所有墨坊里最讲究的,成本也是最高的,这价格起不来了,那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贞娘有意要教花儿,一些东西自也跟她分说个清楚,如田家那种自毁城墙的事情李家是干不来的。

花儿这才点头,也就这会儿,隔壁布庄的伙计常三就一头钻了进墨庄:“贞姑娘,听说你这里做活动送墨?”

他这来意一说,李氏墨庄的人都乐了,姚娘子还真真是让花儿给算准了呀。

花儿立刻翻了翻白眼,却是没好气的道:“活动结束了。”

“花儿姑娘,行行好,我们东家娘子叫我来的,我这要是空手回去,说不得有一顿好排头吃呢。”那常三拱拱手,有些无奈的道。

“去拿吧。”贞娘冲着花儿道。

花儿才转身进了柜台后面,磨噌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二块青云墨来。递给那常三哥儿道:“那。最后两块了。”说着。又故意扬着声道:“回去,跟你们东家娘子说,活动结束了,再来的可就没了。”

“使得,使得。”常三只要自己领到了就成,自不管其他的,满口的就道,然后小跑着回去交差。

贞娘摇头失笑。如姚娘子这般的人大有人在,也算是人生百态之一,倒不需太过计较。

只是,回过头来想着铺面的生意,如今墨汁的生意也算是做开了,自开业那天起,墨汁已经卖出去不少了,头炮算是打响了,只是其它的墨销售情况并不乐观。

比如这青云墨吧,本来是最好销的一种墨。可被田家的价格战给弄的,如今根本卖不动。都是嫌价格高了。

“贞姑娘,这开业也好几天了,除了墨汁,别的一律卖不动,大多数人跟本不问质量,只问价格,而那不在乎钱的,又讲究贡墨这牌子,因此,在高档墨上,就算咱们的价格便宜点,别人还是愿意买田家那个贵的,唉…”一边郑复礼拔着算盘有些焦急的道。

这买卖有时候也是真有意思的,那在意价格的吧,就直捡着价格低的来,而有些身分的人,又似乎只捡着牌子或者价格高的来,算是两个极端。

因此,在高档墨上面,田家那价格虽然一涨再涨,但有着贡墨名头,根本不愁卖,其他的墨庄根本就没的争。

也因此,李墨推出墨汁虽然对田家的普通墨有些冲击,但高档墨上面,跟田家还是没的争的。因此,大体上也伤不了田墨的根子。

朝廷贡墨代表着就是权威。

“这事也急不来,慢慢的,让我好好想想吧。”贞娘道。

郑复礼自然明白,这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便着:“大家都想想。”

“贞姑娘啊,生意怎么样?”这时,朱家墨庄的东家朱贵进来,四处望望,然后问道。

“除了新出来的墨汁,其它的一样也卖不动,便是我摆在这里的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也是看的人多,却一直没人下手,都嫌贵。”贞娘有些无奈的道。

“这田家就一根搅屎棍,把墨业市场搅的一团乱,你这至少还有墨汁能顶一顶,我那里麻雀都快进屋了。”说到这个,朱贵便气哼哼的道,如今,卫家已经回松江了,而田家不用说了,便是处于弱势的李家,那底子也比他朱家要雄厚上几分,如今,以他的日子最难过。

听得朱贵的话,贞娘突然有一个念头,那眼睛一转,随后道:“朱掌柜的可愿意卖墨汁?”

听着贞娘这话,朱贵有些不痛快了:“贞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朱墨再不行,那也没有在自家铺子里卖李墨的道理啊。”

一听朱贵这话,贞娘知道朱掌柜的误会了,连忙道:“朱掌柜的误会了,我是说,我们李墨提供方子,你们朱家生产,打的自是你朱家的招牌。”

“有这好事?你开玩笑的吧?”朱贵一脸惊讶,瞪大眼睛。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不过,这也是有前提的。”贞娘一脸慎重的道,肯定这不是开玩笑。

“什么前提?”朱贵一脸着紧的问,若是能得墨李墨这墨汁技术,那他朱墨未尝不能撑一撑。

“以后,朱墨每卖一瓶墨汁我要收一成的配方使用费,也就以现在我这墨汁的价格为例,每瓶一百文,那么配方的使用费是每瓶十文钱,为期十年,十年后朱墨就不用再付一分钱了。”贞娘道,其实就是把后世的专利使用费和使用年限套用了出来。

实在是之前,她听朱贵的口气,知道朱墨难以支撑,而这时,若是朱墨在退出南京市场的话,那就只有李墨跟田墨竟争了。

到时,李墨不免势单力薄了点,因此,倒不如拉住朱墨,一起先把墨汁的市场占了一下来,如此,也为以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而田家也就有了缺口。

而墨汁技术其实并不是太难,也主要是防腐,防沉甸。防凝固等。也不过两三种添加剂的事情。虽说一两年内别人钻研不出来,但有个三四年,有着自家的墨汁样品,别的墨坊解决这个技术难度也不困难,所以,倒不如现在把方子拿出来的,十年的配方使用费绝对比李家一技独占所获更多。

毕竟李家一家的生产力终归是有限的。

都是墨业的行家,李家墨汁的利润朱贵大体也能估算出来。以田家七钱一斤的普通墨为例,一锭墨大约八钱重左右,如此,一锭墨的价格也就在七八十文之间,可一锭墨磨出来的墨汁可比李家这一瓶装的多多了,如果单从这方面来说,李家这墨汁可比田家的普通墨贵了不少,更何况,李家这一瓶墨汁的价格还比田家一锭墨的价格高出二三十文。

只是一来墨汁是新鲜东西,用起来又放便。而且那个瓷瓶的设计也非常好,有着瓷瓶一装。整瓶墨汁就显的精致了起来,便是卖一百文也不觉得怎么高了,再加上墨锭是一斤一斤的卖,田家最次等的墨,一斤也是要七钱的,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七钱银子也算不得小钱了,再加上用墨锭必然还要准备砚台,这又是一笔开消,因此大多数顾客这么一算,虽然田墨其实上更便宜,但大家还是更愿意买李家的墨汁了。

如此算来,李家这墨汁的利润非常高,当然,还要扣除瓷瓶的成本。

朱贵估计算着,这瓷瓶看着好看,其实所用之瓷并不是佳品,所以价格并不高,成本也就在就在二十文左右,剩下还有还有八十文,这一瓶的本钱包括各种税费下去,不会超过五十文的,如此,就有三十文的净赚,再付李家这个配方使用费十文,那也还有二十文的利润,也就是说,这墨汁还有二成的纯利可得,自是做得。

不过,坐起起价,落地还钱,这个配方使用费还是高了点,那朱贵虽然心里已经决定这生意做得,但价格还是要还的,便道:“配方使用费太高了,墨汁是新鲜玩意儿,开始卖的价高,等到我家再推出,价格说不得要降,一成太高,半成差不多。”

“半成不行,太少了,我李家为了研究这个可耗费了几年的时间,这样,前四年一成,后六年半成。”贞娘道,这样基本上合理了。

“不行,前三年一成,后七年半成。”朱贵道。

双方这是讨价还价了起来。朱贵也算准了,这李姑娘是想扶起他朱家跟李家合作,一起跟田家打擂台,那自有了还价的资本了。

“朱掌柜了得了,行,依你,就前三年一成,后七年半成。”贞娘点头道。

“哪里,看到贞姑娘的行事,朱某真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啊。”朱掌柜哈哈笑的道。

“成,这生意我做了。”随后朱贵当场拍板。

“好,那咱们就拟个草约。”贞娘道。

花儿不太懂里面的道道,只晓得堂姐居然要把自家最好卖的墨汁配方提供给朱家,那不等于就把钱往朱家口袋里塞吗?自是急的在一边悄悄的扯着贞娘的衣袖。

一边郑复礼却是扯着她的胳膊到一边,省的打搅了贞姑娘。

花儿不懂里面的道道。

郑复礼毕竟得了邵老管家的教导,这方便经验自然是足的,听得贞姑娘跟朱掌柜的话,郑复礼就两眼发光哪,十年的配方使用费,前三年每瓶一成,后七年半成,这些日子,墨汁销量郑复礼最清楚,别的不说,这个合约一立,朱家就是李家的聚宝盆。

而且郑复礼想的更远,这天下墨坊可不止朱家和田家,这大大小小的墨坊无数呢,要是再挑选几家大的,把这个墨汁的配方使用权推出去,光这一项收入,未来就能顶起李氏墨坊半边天了。

这是绝对花得来的生意。

李朱两家谈好一此协定,有了草约,达成初步意向,至于合约中一些具体的条款,比如定其查账等等,朱掌柜也要回去跟家人再商量,等一切商量好了,再找中人签契约,如此才算结束。

朱贵是性急的,跟贞娘这边大体的东西一谈好,便不在多坐一刻,起身就往朱家墨庄去,只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敲定一切,如此。也能让朱家暂时摆脱一点困境。

贞娘送了朱掌柜的出门。正要转身回铺子里。就看到罗九从不远的钱庄出来,手里还端着茶杯,就溜溜达达的往自家墨庄这边来。

贞娘便在门口停了脚步,远远的便笑道:“罗大哥这生意做的好不悠闲啊,真要叫羡煞。”

“哪里,我看贞姑娘你虽然忙,但却是乐在其中吧。”罗文谦笑着回道,随后口风一转:“对了。贞姑娘,有个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什么事啊?”贞娘好奇的问道,这罗九的消息可比自己灵通多了。

“上回你姑父收了不少的地吧,如今他手里的地可不少,这都拿在手上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正好,我想买一批田地,你帮我问问你姑父有没有意出手。”罗文谦道。

贞娘奇怪了,问道:“你要土地怎么当时便宜的时候不收,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收?”

“以前我也没想要土地。只是这次戚帅过来,说他军中有一批老兵要退伍。有好些都是无家无地的,便托我帮着安置一下,我这才想起买地。”罗九解释道。

“这…”贞娘倒是有些为难了,本来韩家能买得起地,渡过难关,义厚生钱庄算是帮了大忙的,按理,自家姑父手里的土地肯定要紧着罗九来。

可问题是这些土地虽然现在还在自家姑父手里,但早就说好是要平价卖给徐家的,只是因为这大宗的土地交易,自要私下里慢慢来,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才没有马上交易。只等着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之后再慢慢来。

因此,这时候是没有多少土地可以卖给罗九。

再说了,最多不过三年的时间,海瑞又会来查土地事件,虽然戚帅和罗九是为着老兵着想,但一个将军,一个商人,合伙起来买地养兵,这往大了说去,可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海瑞虽然清正,但做事不懂变通,所以,贞娘打心里认为,罗九这时候在南京这里买地安置老兵并不是合适之举。

贞娘于是接着道:“我姑父手上虽然有田地,但那些田地早就答应好要平价卖给徐家的,再转口怕是不行。”

听着贞娘的话,罗文谦先是惊讶,随后就拧起了眉:“怎么,徐家人如此霸道,先前坑的你姑父还不够吗?这会儿居然还要来捞便宜,真是欺人太甚了,真以为海阎王不来了,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罗文谦眉目中带着一股子煞气,声音冷硬的道。

“倒也不完全是徐家逼的,主要还是之前说好的,不能出尔反尔。”贞娘有些为难的道。

这什么话?不能出尔反尔?那徐家坑韩家在前,跟君子讲信义是对的,难道跟小人也要讲义,罗文谦一脸不痛快了,眉目前煞气不散,好一会儿脸色恢复淡然了:“哦,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店里有事,我告辞,不打搅李姑娘了。”罗九说着,沉着脸转身就走了。

他个子高,腿也长,没两步就出了李氏墨庄,贞娘张口结舌的,本来还想解释着在南京买地安置老兵并不合适,不如去安庆府那边买些地,贞娘听说安庆府那边地便宜,而且,那边的人好多都到两淮从事盐业去了,许多地抛荒,倒是安置老兵不错的地方。

只是这些话尚还没来得及出口,罗九连背影都瞧不着了,不由的一脸哭笑不得,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翻脸了呢?

其实,便是这些解释也不太好说的,说了,说不得难免要给人一种找借口推托的感觉。因此,说不说都有些没意思的。

这事整的,贞娘有些烦恼的敲了敲头。

北地使得罗文谦变坚强了,但也同时造就了他霸道煞气的性子,更何况他终归是公子爷出身,脾气自不会太好,而在罗九的认为,韩家之前叫徐家坑的那么狠,不说报复吧,也实在是没道理最后还把田地平价卖给徐家的道理。

因此,韩家此举不外乎两个,一个趋炎附势,二呢,至少没有一副硬骨头,虽然从商不免要变通,但人家之前狠狠的打了你一巴掌,你哪能事后还凑过脸去,那样着实不对他的味口,更何况,他罗家之所以家破人亡,徐家大爷在里面是有汗马功劳的。

当年,罗家得到贡墨权时,徐家便想分一杯羹的,罗家没有同意,徐大爷便一直记着呢,等到罗龙文事发,徐大自是落井下石,罗家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要不然,罗家的日子或许会艰难,但不会如现在这般,只剩他孤家寡人。

因此,他跟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韩家这般行事,或许他能尽量理解,但不免也有些道不同,不想为谋了。

一时间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其实他也是晓得韩家愿意把地卖给谁,别人管不着的,只是心中总有一股子失落,却不知这失落由何而来?

只是他又哪里晓得,韩以贵原先是不想再把地卖给徐家的,毕竟在南京的达官贵人不少,徐家在松江是王,但在南京还由不得他们徐家说了算的,他韩家只要不把地留在手上让徐家抓柄,别的徐家也耐何不得他韩家的。

只是贞娘却支持韩李氏的决定,毕竟这些地是李家的定时炸弹,贞娘不想徐家兄弟逃过三年后的大难。

这也可以说,这是贞娘给徐家挖的坑,只是这些却是无从解释的,也解释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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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家的姨婆

到得下午,朱贵便匆匆的来找贞娘。

双方再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将契约签妥当了。

贞娘将墨汁的配方写了下来,交给了朱贵,朱贵看了看墨方,有些欲言又止,墨方这东西里面的道道太多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就是下料的顺序和时间稍稍有所出入,那墨汁的品质都会有个天壤之别。

贞娘又哪能不知道朱贵的心思,便道:“朱掌柜的,有一些火候,时间的掌握等问题这个必须跟据实际情况来,配方上是没法一一说明白的,这样,我这边再给你派个师傅,先带带你们一段时间,等到墨汁生产稳定了,再回来。”

“好好好,贞姑娘想的周道。”朱贵忙不叠的回道,贞娘这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李家这边有一个师傅过去,那墨汁的质量就定然由这个师傅负责了,如此,朱贵也就彻底安心了。

别说,李家贞姑娘做事端是大气。

如此,一切妥当,贞娘把叫了二狗来,交待了一翻后,便由他跟着朱贵去了朱家墨坊帮着制造墨汁。

转眼就夕阳西下了,斜射的夕阳映的秦淮河边如笼了一层淡红的轻纱,秦淮两边的妓家也传出阵阵丝竹之声,虽然悦耳动听,但在这夕阳之下,总带着一丝凄腕的感觉,让人的心里油然的生出一股子惆怅。

贞娘此时坐在柜台里面,盘着今天一天的账目,只是总归是有些心不正焉。还在想着上午罗文谦过来的事情。

也不知是被那凄腕的丝竹之声引的。贞娘总觉得这心里搁着个事情。有些着不了低似的,不管怎么说,在南京的这些日子,罗文谦多次出手帮忙,虽然因着土地的事情,罗文谦对她李家和韩家有些怨言,而有些事情她也解释不太清楚,但总归还是想去跟罗文谦把一些想法说说。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本就是为人的本份,想到就做,贞娘便叫来花儿,守着柜台,让小丫在店里帮忙着,然后出门,去义厚生分店那里转转,刚一出门,又看到路边有些卖李子的。

那李子个头不小。紫红紫红的,颜色如同熟透了的紫葡萄似的。看着端是好看,只是前几天花儿买过一斤,结果却把家里人的牙齿都酸倒了。

看着这些李子,贞娘不由的想起之前罗文谦请她吃小笼包的事情,便也嘿嘿偷笑,也买了一斤的李子,用一个小竹篮子装着,提在手上,便溜溜达达的朝义厚生钱庄过去。

义厚生钱庄。

罗文谦早上有些负气的从李氏墨坊出来,而等他回到钱庄,坐在店后面的待底的地方喝茶时,倒也是有些哑然的,似乎他反应有些过度了。

韩以贵毕竟是个普通的商人,又做着生丝生意,免不了要跟官场中的一些人打交道,虽然徐家坑人在前,但此时南京大多数的人并不知道,这场土地风波之所以闹腾到这种惨烈的程度,全是由徐家兄弟在幕后操控,因此,也许在韩家人来看,徐家虽然先前失信,但商人一来本身地位就底,再又要讲个和气生财,再加上韩家又不能真个把土地留在手下,如此想来,韩家再把土地卖给徐家,似乎倒也算得上是顺理成章。

更何况,说倒底这事似乎跟贞娘没有多大关系,罗文谦突然觉得之前他胸中的憋闷有些好没来由,倒显的有些小家子气子,这可不象北地咱当当的罗九罗当家的。

想着,便挠了挠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表哥,表哥,姨婆来了。”这时,一个绿罗衣的少女扶着一个老妇人进了门。

罗文谦连忙出来,王家的姨婆是如今罗文谦唯一还敬重的王家人,当年,她母亲之所以能嫁进罗家,便是这位姨婆做的主。

而那绿罗衣的少女便是王四方唯一的女儿王婉儿。

“姨婆,快坐,上茶。”罗文谦一步上前,也扶着王家姨婆进偏厅,在软榻上坐下,顺便还帮着姨婆捶了两下腿。

“行了,这些事情,自有婉儿她们做,你一个大男人的,不消如此。”姨婆拉了罗文谦在身边坐下,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罗文谦,随后便抹起了泪来,罗文谦瘦了,黑了,也没有一前公子哥那股子飞扬的劲道的,人变的沉稳,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带着了一股子风霜的气息。

想来这些年真是吃大苦了,九泉之下,约娘要是知道,该心疼死。

“姨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罗文谦自是知道自家姨婆的心思,便劝道,随后又岔开话来:“姨婆什么时候来南京的,怎么也不通知我去码头上接接。”

“昨天到的,是你舅舅把我请来的,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这一辈子也出不得徽州。”

听得姨婆这话,罗文谦脸色就不由的沉了下来,不用说了,王四方去把姨婆请来为的定然是他,而姨婆今天怕是来作说客的。

果然,喝了两口茶水,那王家姨婆就开口了:“文谦啊,别再跟你舅舅斗下去了,虽说当年你舅舅做的是绝了点,但两家仇怨在那里,其实也怪不得你舅的,如今,到今是一家人,你们甥舅应该合作才对,哪里自己人针对着自己人呢。”

一听自家姨婆这话,罗文谦的脸沉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姨婆,过去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也没必要计较,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万万不能释怀,当初我罗家大难,杀的杀,流配的流配,我们这一支也免不了受了牵连,当初,爹娘无处可去,便带着一些家当到南京来投靠王四方的,只希望他能看着兄妹一场收留一段时间,可不曾想。我爹娘他们到了南京。王四方居然要我娘亲同和爹和离才能回王家的门。否则,王家就没有我娘这个女儿,自也没有收留的可能,这要求我娘万万不可能应从的,于是两老就打算回徽州算了,要死要活的,两老一同受着,只是没想回来的路上又遇匪盗。到今下落不明,怕已是凶多吉少,如此,姨婆,王四方跟我还是自己人吗?”

罗文谦寒着一张脸,那煞气冲天的,怕是今生他跟王四方也不可能成为自家人了。

罗文谦这一翻话,自是堵了王姨婆没话说,说到底,也是当初王四方这个舅舅的做的太过份了点。不过。王姨婆又道:“你舅是过份了点,只是再过份。你也不能合伙着外人跟你舅舅做对啊。”

王姨婆这个合伙着外人自是指前段时间,本来王四方都可以收了韩家的家业了,可没成想,罗文谦横里杀出,贷了银钱给韩家先还了王四方钱庄的贷款,又助韩家翻身,生生了打了王四方的脸面。

“在商言商,这些姨婆不懂的。”罗文谦不想自家姨婆纠缠在里面,便沉着脸道,立时的,气氛就有些僵。

一边的王婉儿听到说她爹的事情,自也明白当年自家爹爹是做的太过份了,也难怪表哥要针对爹爹,这一点其实也真怪不到表哥头上,再看气氛有些尴尬,便笑嘻嘻的冲着王姨婆道:“姨婆,我们还是第一次来表哥这里,来,我们转转,参观参观。”

说完,就硬拖着王家姨婆到后院去了,先缓缓,让两人静静,不能伤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