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的眼睛都看直了,连忙跑过去将死鸟捡回来,是只猫头鹰,脸是白的,翅膀上满是黑色的花纹。

“是只猫头鹰。”

“它叫雪鸮。”金鸐更正了一下。

“刚才梨花还叫饿呢,这下可有饭吃了。”皮皮正准备将雪鸮别在腰后,被金鸐拦住,“千万别!”

他用剑鞘在地上刨了个坑,将白鸟埋进土里:“这蛇有剧毒,咬上一口就没命了,连我们自己也没解药。”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不旦能射击,能致命,还能回头,可以反复地使用,简直就是一神器啊,皮皮的安全感顿时增加了几十个百分比,连忙将冻蛇悉数装入箭筒。

“不要滥用,”贺兰觿道,“宫二昨晚拿过来的,一共十支,你五支,小菊五支。——它不是万能的。被人一剑削掉蛇头它就成了死蛇,不能再用了。”

“明白。”

“还有,如果狼族的人正在追你,不要爬树。”

“为什么?不是说树上安全吗?”

“当他们没有注意到你在树上时,当然安全。如果他们知道你在树上,就不安全了。他们也有箭,可以把你射下来。”

“好的。”

“还有——这是最坏的情况——如果眼看自己要被狼族抓到,你最好在被抓前结束自己。”

“结,结束?”皮皮一下子结巴了。

“用刀,这样一划。”他用手比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一个示范,“同时切开气管和血管;或者刺中心脏,都行。——这是最快的死法。”

皮皮呆呆地看着他,内心□□着,半天没说话。

“当然,如果你不怕疼的话,这些也用不着……”

她定定地看着他,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是恶作剧。但他的表情是认真的,有一种可怕的诚恳。她克制着自己的恐惧,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但腿已开始发软,脑海里出现了恐怖片中怪兽吞吃活人的场面。

“你又在发抖?”他说。

“没有。”

“是你的嗓音。”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反正看不见,自顾自地笑了:“狼来了,皮皮你准备好了吗?”

皮皮这才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贺兰觿。他穿着一件黑色竖领猎装风衣,里面只有一件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迷彩裤、猎人靴。两腰的皮套上各别着一把猎刀。手中的盲杖已经拉成一米多长,在晨曦中闪着金属的光泽。身旁的金鸐则穿着件深绿色的牛仔布夹克,上面的口袋里装满了各种飞镖,斜背着一只剑。一头黑色的卷发如金蛇狂舞般飘散开来。

看着他们无上的容颜,皮皮在心里“噢”了一声,这两人的做派不像是马上要出场厮杀的武士,倒像是要走t台的男模,或是准备拍动作片的主演:太白、太香、太有派、举手投足太有耍酷的嫌疑。

“别动,”皮皮弯下腰,在草地上抠了一团又黑又臭的污泥,往两个男人白皙的脸上、额上各抹了几道黑黑条纹,又用余下的土往自己的脸上拍了拍,满意地道:“好了。”

两个男生显然不喜欢脸上涂着臭泥,但也来不及嫌弃。远处林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仿佛有一只军队向这边开来。马蹄声、奔跑声、兵器碰撞声、木叶摩擦声……伴随着一声递着一声的长嚎,不一会儿功夫已到了溪边。

狼真的来了。

皮皮忽然把贺兰觿拉到一边,低声道:“贺兰我有事要拜托你。”

“嗯?”

“万一我出了事,见不到贺兰静霆,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沙澜,也不要告诉他是我怎么死的。我不希望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不希望他再为我痛苦,更不希望和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一场无谓的相遇。请让我这个人在狐族的记录中彻底消失。”

他怔了一下,表情很惊讶:“为什么?”

“为了自由。我的贺兰值得拥有一个崭新的、从未界定过的未来。”

“如果没出事呢?”

“那我绝不放弃我的目标、我的爱情,”皮皮扬起脸,“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来,见到祭司大人。”

贺兰觿的脸抽动了一下,从背后抽出一把一尺长的□□递给她:“拿好你的武器,为目标努力奋斗,王妃殿下。”

第48章

空中的云是铁铅色的,白雾笼罩的山峦如仙境般悬浮在天际,沿绵不绝,直到目光的尽头。

霞光透过树隙点点洒在溪水上。青草在寒气中瑟缩地伸出自己的新芽,几只松鼠在树间跳跃,地上落着厚厚的松针。

“目测是修鱼家。”金鸐道。

皮皮和家麟站在贺兰觿的身边。众人在篝火处交谈了一番之后,皮皮才知道沙澜狐族自去籍之后,死的死,逃的逃,走的走,几百年下来,金鸐和方氏都还是第一次回到老家。在此之前,沙澜的狼族只有修鱼一家。之后外地狼族纷纷迁入、相互拼杀了几百年后,才由修鱼的一家独霸变成了如今的五族鼎盛。其中安平、方雷、北山、修鱼占据着沙澜的中心地带。最南边的五鹿家族从更遥远的荒漠迁徙而来,是崛起的新族。修鱼亮虽号称狼王,领导地位已经动摇。

贺兰觿本人与狼族之间并没有打过实质性的交道。遇到慧颜之前,他去过沙澜,当时狼族尚未入足北关。慧颜死后,他一直被囚禁,金泽获罪这么大的事也只是听说。真永之乱,南北分治,贺兰觿去了遥远的南岳,与北关不相往来,与狼族更无纠葛。

众人全副武装来到溪边时,狼族的人已经到了,陆续在溪水的南侧一字排开。

为首的一位骑着黑马,手提一把六尺来长的朴刀,身形高大,眉骨突出,蓄着北欧海盗那样浓密的胡须,垂下来遮住了半个脖子。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颊一直划到嘴边。受伤的嘴角翻起来,露出尖利的犬牙。他的身边跟着近十名骑马大汉,带着三十来个拿着兵器的随从。个个虎背熊腰、魁梧彪悍、一幅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样子。

说是军队有点夸张,论实力、论人数,狐族这边处于明显的劣势。

皮皮的心微微一沉。

大家都以为带队的人会是方雷奕,没想到他根本没露面。金鸐走上前去,朗声道:“阁下是谁,有何贵干?”

刀疤汉一脸的轻蔑与不屑,只从齿间弹出了三个字:“修鱼睿。”

“昨天方雷奕已经来过了,我们说好了黄昏时候交人。”

“他跟你说了什么不干我事。”修鱼睿的嗓门仿佛也受过伤,十分嘶哑,“第一,本大爷我今早巡山一无所获,心情不好,要找人出气;第二,五鹿原杀了我的家人,顺路过来拿他的人头。——咱们的事儿完了,你还有活气儿,再去找我姐夫理论。”

皮皮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五鹿原,狼族人的块头普遍高过狐族,背上还有一双翅膀,他在狐群中特别显眼。

“阁下今早巡山,我这边有位姑娘被人偷袭遇害。这事是谁做的?出来一下,咱们说道说道。”金鸐抱臂冷笑。

“修鱼家的人来了只玩一个姑娘就走?不是我们的风格嘛。”修鱼睿一双灰色的眸子像两道粉刷在千蕊的脸上扫来扫去,“我看你们这边姑娘不少,模样也俏。兄弟们都单着呢,今晚有人暖床了!”

狼群一阵哄笑,有人跺脚、有人吹哨、有人将兵器对磕砰砰作响。

“怎么打?”金鸐懒得罗嗦,“一起上还是单挑?”

“单挑,免得你说我们以众欺寡。”

“各出三人,三打两胜?”

“行。如果我们赢了,男人斩首,女人带走。”

“输了呢?”

“输了撤退。”修鱼睿左手一挥,“方雷奕说你们只是路过。既然路过,我们放行。”

“好笑,我们输了就要斩首,你们输了只是撤退,公平吗?”

“不撤退?我们这边有三十多个,输了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伸出脖子让你们砍,一起杀过来搞人海战,你们吃得消?”

金鸐一想也对,于是点头:“行,开始吧。”

修鱼睿吹了一声口哨,“既然说到姑娘,就让姑娘们先来,怎么样?我七妹修鱼冰已经恭候多时了。”

狐族这边的男人们一下子怔住了,没想到修鱼睿早已看出狐族这边男强女弱,竟让素以凶悍著称的狼女首先出战。按照沙澜的规矩,一方是女生出场,另一方若是派出男生,就是丢人现眼。

果然,金鸐的眸子暗了暗。这边出身狐族的女人只有千蕊和梨花,梨花修行尚浅、心智不熟,皮皮、小菊、嘤嘤都谈不上有战斗力。唯一功夫厉害点的钟沂刚刚去世。能应战的就只剩下了千蕊。千蕊乃昆凌族护法,能坐上这个位子功夫绝对不差。他看了千蕊一眼,发现她两眼望天、面无表情、一副“我才不去送死”的样子。

金鸐小声道:“千蕊,不想与七姑娘……切磋一下?”

“这种事怎么会先轮到我?”千蕊白眼一翻,“咱不是有个英勇的王妃么?”

金鸐无言以对,一抬头,对面的狼群中走出一个高个子女人。这么冷的天,她上身只穿了件紧身的鹿皮马甲,下身一条豹纹短裙,脚蹬黑色长靴,露出一双光滑健壮的长腿。大脸、厚唇、戴着一对金光闪闪的月牙耳环。她走到溪边的空地上,从腰下解下一条铁琏,琏子的底端套着一个皮囊。她抽出绳套,里面掉出一个铁球,目测五六十斤重,上面钉着狼牙状的铁钉。

狼女向狐族拱了拱手,口里咕噜咕噜地说了几句狼语,大约是在邀战。

狐族这边无人响应,一时间有些冷场。金鸐咳嗽了一声,只得道:“打架是男人的事,修鱼睿,你舍得你妹妹,我们还怜香惜玉呢。换个男的吧!”

“哈!话不能这么说。打架是日常,男女都得会。难不成你们狐族就没一个像样的女人?没有能干的母亲,你们这些能干的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这个——”金鸐正要继续打哈哈,忽见一个小个子女人提着刀从人群中钻出来,快步走到场地的中央。竟然是关皮皮。他不禁看了一眼贺兰觿,发现他脊背蓦然一凛,胸挺得更直了。

皮皮往身高一米九的修鱼冰面前一站,拱了拱手:“我叫关皮皮,请指教。”

修鱼睿垂眸一看,鼻子动了动,似乎发现了新的物种:“你是狐族的女人吗?不像啊。”

皮皮道:“我嫁给了狐族,就是狐族的女人。”

修鱼睿两手一抬,笑道:“我倒不介意你是什么族,我老婆也不是狼族。请。”

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

皮皮看了一眼地上的铁球,那东西貌似从未洗过,利齿与凹槽间布满了黑黑的血迹,还有一些动物的皮毛与残肉。皮皮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捏了个刀诀,道:“请。”

第49章

忽然间铁琏哗哗作响,铁球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她砸来。皮皮连退三步,抽刀一挡,铜球带着强大的力道在刀上急绕三圈,将它卷起来甩到半空,“嗖”地一声倒插在树干上,直没入刀柄。

第一回合还没正式开始,皮皮手中已没了兵器。所幸没有砸中,不然已成肉饼。她寻思绝不能再给修鱼冰二次机会甩出琏球,皮皮双手各抽出一把猎刀向修鱼冰冲去,左右连环砍去五刀!

所谓一寸软一寸险,软兵器适合长距离攻击,在肉搏的范围内不好使力。她已看出七姑娘是左撇子,只要不停地削她左侧不仅没机会使出流星锤,还会成为负累。果然,修鱼冰将铁琏一抛,从背后抽出一个铁锤向着皮皮头顶砸去!

一道劲风袭来,吹得她毫毛倒竖。皮皮连忙向右一闪,身子一弯,那铁锤贴着她的腮帮而过。还没等她站直,皮皮的脸就中了七姑娘一拳。

“砰!”

皮皮只觉半张脸都开了花,鼻血长流,眼冒金星,看不清面前晃动的人影。她挣扎着想看清目标,胸口又中了一脚,整个人飞起来,重重地掉在溪中,溅起一团巨大的水花。

不知是肾上腺的作用还是溪水太冷,她感觉不到痛,鼻子被水呛了一下,颤颤微微地从水里爬出来,右手仍然紧紧地握着猎刀。一步一歪地走了两下,一种无法形容的剧痛让她流了一头冷汗。她用手擦了擦脸,血水打湿了手,正当她痛到半身抽搐几乎迈不开步子的时候,再次听见铁链的呼呼声。

她本能地向后一躲,流星锤转了一圈又砸过来,皮皮拾起地上一截枯木扔了出去。也合该她运气好,链条遇到阻碍蓦然改变方向,竟向修鱼冰砸去,迫使她甩掉手把,抽身一让。

沉重的铁锤携裹着链条飞向空中,砸中一棵小树。“咔嚓”一响,小树断成两截。

趁着七姑娘这一分神,皮皮操起猎刀一跃而起,将她扑倒在地。两个女人在地上撕打起来。

肉搏术这一项,皮皮也不擅长。虽然走南闯北的四年中遇到过多次打劫,祭司大人留下了很多的钱,足以让她雇佣保镖解决人身安全问题。

跟狼女打架她不懂技术,只会用最野蛮的办法,那就是用牙咬、用手抠、用头撞、用刀砍——一句话,拼了。

论个头论体重,七姑娘差不多是她的两倍。皮皮知道一旦被她压在身下就永无翻身之日,所以她扑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力戳她的眼珠。七姑娘只好闭住眼,一手抓住皮皮握手的手腕,用力往外掰。她既然使得动六十斤重的流星锤,臂力绝不亚于男人。皮皮只觉得手骨咯咯作响,眼看就要断了,当下一头撞过去。

“当!”

传来修鱼冰鼻骨断裂的声音,皮皮自己的头盖骨也撞得嗡嗡作响。就在这一瞬间,修鱼冰的手忽然松了一下。

不能算是松,是微微地撤了一点力道。

这在这一霎那,皮皮一刀横切了过去。

气管、血管。

狂涌而出的血喷了她一脸,但修鱼冰并没有放弃,反而一个翻身将皮皮压在身下,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脖子拧断。

皮皮的脸憋得通红,她知道修鱼冰越是用力,伤口就裂得越开,血涌得越多,就死得越快。修鱼冰似乎也很明白这一点,用力收紧下巴,企图想阻止流血的速度,在死之前掐死皮皮。

没到十秒,身上人突然失力,轰然倒在皮皮身上,很快就不动了。

除了赵松那一次,四年来这还是皮皮第一次蓄意地去杀一个人,哦,不能算人,狼族。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能感到利刃进入肌肤的战栗,听见挣扎如狂的心跳,看见七姑娘脸上震惊的表情,以及□□从她眼中迅速消散……

皮皮从血泊中站了起来,心突突乱跳,身后传来响亮的喝采声。她木然地走了两步,几乎摔倒,有人过来扶住了她,是小菊,半是欢喜半是担心:“皮皮,你赢了!”

皮皮咬牙走回溪边,不想示弱,反而加快了脚步,以至于小菊几乎跟不上她。回到人群站定,透湿的身子被冷风一吹,瑟瑟发抖。有人拉了她一下,将她拽到僻静角落,帮她脱下湿漉漉的外套和里面的内衣。

皮皮□□着,冻得牙齿咯咯作响,任由他摆弄自己。

他脱下自己的毛衣套在她的身上。瞬时间,她感到了他的体温。

“成天说我是冒牌货,就这么光着身子站在我面前,不害臊么。”贺兰觿道。

“你不是瞎的么。”

皮皮觉得这一架打得有点冤,明明该千蕊上场,千蕊不干,她只好硬着头皮上,送去半条命,侥幸赢了,也是狐族的荣光。没听贺兰觿道声谢,还变着法儿地挖苦她,这一肚子气就要撒在他身上,偏要把他最忌讳的“瞎”字当重音念。贺兰觿“嗤”了一声,打开行囊,摸出一件干燥的外衣、一条牛仔裤递给她:“打得真够辛苦的,光用耳朵听都替你累。”

“有轻松的打法么,你倒说说?”

“你背上有弓,我刚给了你箭,从水里爬起来,一箭射死她,不会啊?”

提到弓箭皮皮这才想起有弓箭,就背在身上,一直没用。一来是一上场她就被那呼呼作响的铁琏给唬住了,流星锤使起来密不透风,弓箭根本射不进去。二来是脸上中了一拳,眼珠都快被打出来了,视力大受影响,就算有弓在手,也瞄不准。她也懒得解释,说道:“忘了。”

“不是忘,是笨。——那只雪鸮算是白死了。”

这一刻,皮皮很想抽他,念及他刚刚奉献了自己温暖的毛衣,及时忍住:“要是我输了呢,肝脑涂地血溅当场呢?你是不是还要鼓掌呀?”

“那倒不至于。”他严肃地摸了摸她的脸,“我会让你入土为安的,放心吧。”

第50章

两人都惦记着接下来的战事,连忙回到人群中。皮皮脸上的伤口原本痛如刀割,站在贺兰觿身边,顿时减轻不少。她不禁想起在c城被无明火灼伤的事,当时只要靠近贺兰觿就不疼,祭司大人的气场就有这么大,还副带疗伤功能。这么一想,她索性将贺兰觿的手拖过来,摁在腰间的命门穴上。

“干什么?”

“给点元气。”

“当我是充电器啊?”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没准等下打起群架,我还能帮你杀出条血路呢!”

祭司大人的喉咙咕噜了一声,没说给也没说不给。皮皮横竖赖在他身上,心想接下去两场若是再赢一局,今天的劫数就算解了。若是输了,狐族不会俯首就擒,会有一场更残酷的厮杀,到时候谁也顾不上谁,“互相照应”什么的全是屁话。与其被狼族活活咬死,不如现在赶紧恢复元气为逃命做准备。

狼族打架从不收尸。空地上修鱼冰的尸身被移到一棵树下,修鱼睿将一片树叶□□她的嘴中,便算完成了葬礼。

第二场狐族这边派出了金鸐。

沙澜各族的社会结构都有很强的阶层观念。排行是打出来的。地位越高说明战绩越多,功夫肯定越好。修鱼睿是家族第二号人物,动物学里称为“beta”,也就是说家族中除了老大修鱼亮,谁也打不过他。

既然狐族赢了第一局,对狼族来说第二场派什么人就成了关键。赢了这局还有胜算,输了就是满盘皆输。而狐族这边的金鸐,武功应当与贺兰觿不相上下,在夜晚时分可能比他略差,但这是白天,贺兰觿什么也看不见。就算他听力超群外加红外线感应、超声波探测,近距离搏杀反应也会慢一些。而且狼族似乎将全部的注意力用来对付前来复仇的金鸐,没人认识贺兰觿,也没人注意到大祭司的存在。所以这一场大家都以为是金鸐对修鱼睿。

不料修鱼睿将马头一拉,退了几步,向着狼群道:“六弟,你来会他。”

人马一阵攒动,从后面走出一个穿着亮银色锁子甲的青年。像所有的狼族一样,他高大健硕、蓄着一脸的胡须,左颊一道浅浅的刀疤反而令他更有魅力。看得出是个讲究人,胡须的边际修理得整整齐齐,恰到好处地衬出强硬的下颌。胸高高挺起,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有股森然的傲气。

然而,他身上也有一些地方看上去与狼族大相径庭。首先是肌肤格外白皙,而狼族肤色灰黑,两相参照,就像一盘围棋里的黑白子那样泾渭分明。其次是他有一头与金鸐一模一样的螺丝卷发,不仅一样长,卷辐的大小也极其相似。而其他的狼人都是一头又粗又直仿佛上了浆一般的直发。最后一点,他的脸很瘦、下巴很尖、轮廓鲜明、线条却细腻柔和,而狼人的脸型则普遍比较宽大、骨骼突出、线条也很粗糙。

皮皮的第一印象是,这位“六弟”绝不是纯种的狼系,应当是个混血儿。

紧接着,她看见了金鸐惊愕的眼神,忽然间想起了早上嘤嘤讲的故事,立即明白了他是谁。

金鸐的母亲姜圆圆被修鱼亮掠到狼群,受尽侮辱后发疯而死,临死前生过一个儿子。

这“六弟”可能就是修鱼亮与姜圆圆的儿子,也就是金鸐的弟弟。

如果这个故事嘤嘤都知道,在狼族、在狐族、恐怕是个人尽皆知的故事。皮皮不由得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菊,发现她很焦急,用力地咬着嘴唇,显然也猜到了。

似乎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贺兰觿附耳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出场的这位长得很像金鸐,也有一头卷发——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亲戚?”

这么一说,贺兰觿也怔住了。

一旁的嘤嘤立即道:“他叫修鱼稷,是修鱼堡的三号人物,这些年打过几场大胜仗,安平家的老大老二就是他带人灭掉的。最近这段时间锋头盖过了修鱼睿。所以两人表面和气,私底下互相猜忌。这修鱼睿也不省油,不然也想不出这么毒辣的一招:老六输了,自然成了金鸐的刀下鬼,也除去了他的心头患。老六赢了,队伍是他带来的,剿灭沙澜狐族世子成了他的功劳。——这一局对他来说是双赢。”

众人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只见修鱼睿冷冷一笑,道:“你们兄弟俩——还没见过面吧?”

人群一遍哗然,各种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场上的两个人在转圈子,彼此观察着。

“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