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钱钞,易楚高兴地跟伙计告辞,刚出门,瞧见马路对面自木记面馆走出来一人。

好巧不巧,正是辛大人。

易楚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转身又进了布店。

伙计见怪不怪,笑着问:“姑娘还买点什么?”

易楚赔笑道:“随便看看,有合适的再买。”顺着适才瞧过的布匹再一匹匹看过去,转了一圈,状似无意地朝门外瞧了眼,却发现辛大人竟然没走,定定地站在树荫下,仿佛入定了一般…

第14章 波澜

辛大人静静地站在柳树下,手里摇着折扇,就像在路旁乘凉的其他人一样,姿态悠闲。可那双幽深的眼眸里分明带着笃定,他不信易楚敢偷偷自他面前溜走。

昨夜,他几乎落荒而逃,忘了句话没说。依着易楚的聪明,应该主动过来表忠心吧。

他赌得就是自己对她的了解,看看能猜透几分。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点小小的心思。

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使他养成了戒备的习惯,跨出面馆的瞬间,他已将前后左右的人群看了个清楚,自然也没漏掉易楚。

前一刻她还神采奕奕地对着伙计笑,可见到他,就像见到猫的老鼠,扭头就溜。

他救过她一命,还先后饶过她两回,她不惦记着报他的恩情,竟然敢躲。

就是这股莫名其妙的恼意止住了他的脚步,他偏要看看,她到底能躲到几时?

易楚在布店对着殷勤的伙计简直是度日如年,可对面的辛大人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难不成他要站在那里一辈子?

他没事干可以瞎耗着,易楚还得赶回去做午饭。她早上买了条新鲜鲫鱼,已宰好了,专等着中午炖豆腐。

想到此,她心里一横,他就是在那里又如何,这条路又不是他开的,还不许别人走路?更何况,自己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他。

赌气就往外走,刚出门,便感觉一股莫可言说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迎面而来,而那双黑眸,就这样,隔着马路,直盯盯地落在她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这分明就是在逼迫她。

易楚顶着莫大的压力,强忍着不抬头,一步步往路边挪,没走几步,心思突转,迎头朝马路对面走去。

她终于还是来了。

辛大人脸上浮起浅浅笑意,很快地散去,黑眸朝着易楚冷冷一扫,停留在她月白色中衣的领口处,中衣是立领,系着两粒亮蓝色的盘扣。领子虽高,遮掩了大部分的颈项,可仍有斑斑紫红露在外头,在白皙的肌肤上,很是明显。

昨夜那种拂过羊脂玉般的温润滑腻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辛大人摇着折扇的手顿了下,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眼底有明显的青紫,明显是没有睡好,神情有些憔悴,人似乎比最初见她时瘦了些,同样的青莲色比甲穿着在上空荡荡的,有点弱不胜衣的感觉。

这边辛大人肆无忌惮地打量,那边易楚心里早擂起了鼓,咚咚跳得厉害。而鼻子又好像比往日更加灵敏,每走近一步,艾草的香气便浓郁一分,那种被扼住喉咙几乎窒息的感觉便强烈一分。

脚步变得迟疑,掩藏在布料下的两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起。

易楚屈膝福了福,低声道:“我爹说我是天生学医的材料,因为我的鼻子比别人灵很多,能轻易分辨出药草的气味。所以,换成别人,未必能嗅出公子身上的味道。”

辛大人没听见般,双目望天,折扇摇得呼啦啦地响。

易楚鼓足勇气,又道:“公子的事,我半个字都不会对别人提。”

辛大人冷冷地看过来,分明是不信。

易楚咬牙,“我用生命发誓绝不透露公子身份,若违此言,教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就这样?”辛大人淡淡开口,“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易楚愕然,这已是极重的誓言了,他还要怎样,难道连全家都带上?

辛大人的事,她是决计不敢往外说的,可也绝不会拿父亲跟阿齐起誓。他爱信则信,不信也没办法。

怒火一寸寸燃起来,几乎要战胜了先前的恐惧,只听头顶淡漠的声音道:“你若死了,我自然不用担心你会说出去,可你现在仍活着,我又有什么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

她不过一介女子,会得只是女红烹饪,又能做什么?

不待她作答,辛大人“啪”一声收了折扇,“谅你也不敢乱说,”扬长而去。

易楚腿一软,堪堪倒地,忙拽住一条柳枝才定了心神,慢慢往家中走。

第二天吃过早饭,易郎中带着易楚去胡家。原本也叫了易齐,易齐说她懒得动弹不想出门,也便由着她了。

胡家是座二进的宅院,头一进住着胡二、胡三等几个未成亲的兄弟,第二进正房的东次间住着胡祖母,西次间住着胡屠户夫妻,东厢房是胡大夫妻。胡玫跟她六岁的侄女胡娇住在后罩房。

易郎中父女先给胡祖母问了安,把了把脉,又被胡屠户夫妻请到客厅里坐。

抿了口茶,易楚笑盈盈地说:“庙会时,多亏胡二哥照应,还累得二哥受伤,甚是不安。不知二哥伤势如何,好些没有?”

其实胡二的伤势如何,易郎中最清楚不过,易楚这话只是客气之言,借此表示感谢与关心,未必非得见到胡二。识相的人家就会顺口客气两句,全了彼此的情面。胡祖母却很实在,扬手便吩咐胡娇,“把你二叔叫来。”

胡娇连蹦带跳地去了。

事实表明,胡家人都实在,因为不单胡二来了,其余三个未说亲的儿子听说家里来了位年轻女客,都跟着来了。

胡家是杀猪出身,现如今也营着杀猪的营生,又开了家酱货铺和两间包子铺。胡家儿子都在自家铺子里干活,浑身不是猪肉味就是包子味。再加上,个个长相随他爹,都膀大腰圆,虎背熊腰。

不算大的客厅,原本就坐了四五个人,再加上齐刷刷地四条粗壮汉子,易楚顿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胡二见到易楚,不等招呼就咧着大嘴笑道:“阿楚妹子过来了?”

易楚起身福了福,“那天多亏二哥相助,感激不尽,特备了点薄礼,以表谢意。”

与易齐有意无意的娇气不同,易楚的声音象父亲,温和又轻柔,很好听。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易楚身上,尤其另外的三个儿子,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野猫见了鱼儿,错不开眼珠。

易楚如坐针毡,不动声色地往父亲身边靠了靠。

胡二倒没觉得不妥,大咧咧地说:“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痒得难受,总想挠挠。”

易郎中连忙接话,“千万不能抓,挠破就遭了…我这里配了些止痒的药,发痒的时候凃一凃。”

胡二道谢接过药,眼睛望向易楚,想说点什么,一时又找不到话题,眼角瞥见祖母一个劲儿朝自己使眼色,只以为祖母坐得时间久了,遂走过去问道:“祖母,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易郎中连忙借口医馆脱不开身,谢绝了胡祖母的挽留,带着易楚离开。

胡祖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挥手将其余三个孙子赶走,单留了胡二说话,“你这傻孩子,不是早就看中易家姑娘了,怎地不多提提庙会上的事?祖母也好为你做主。”

胡二挠着头皮问:“庙会的事都说过了,还怎么提?”

胡祖母恨铁不成钢,拍着桌子道:“就说那天她摔倒了,问她磕到哪里了?你心里怎么着急,又怎么扑上去,不小心碰了她的身子,又怎么扶她起来。”

“是她自己起来的,我没扶,也没碰到她,”胡二憨憨地说,“哪能乱说话,坏了人家名声。”

胡祖母恨道:“就算是没碰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能反驳不成?何况就在自己家说,她们父女两肯定不会传出去,咱家里人也不往外说,哪能坏了名声?你说你平常没少跟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搭葛,也没这么顾及别人名声,怎么偏偏这种时候不开窍?”

“易家女孩跟她们不一样,阿齐妹子长得比花都漂亮,阿楚妹子长得也好,说话细声细气的,两人又都识文断字,就跟天上的仙女似的…”胡二嘿嘿地笑。他真是不敢造作,生怕唐突了易楚。

胡祖母气得没办法。她自家的孩子自己清楚,胡家的男人从上到下都一个毛病,就是好颜色。原本就不机灵,看到个漂亮女子,脑袋更成了一团浆糊,点拨都点拨不动。

她儿子是这样,看着人姑娘漂亮,用对银镯子撺弄着到了手。能将银镯子都看在眼里的女子能是什么好货色,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没有个出息的,全是草包。

大孙子也是贪怜美色,娶了个媳妇外表长得跟朵花似的,脑子塞得全是糠,半点心眼都没有。整个胡家还得指望她这个老太婆掌舵。

其余的孙子有样学样,毛没长齐就在大街上调戏小媳妇,要不是仗着家里有钱,那名声早就臭了。

胡家现在丰衣足食,胡祖母的目光就开始往长远里放。杀猪虽然赚钱,可比不过做官威风。做官得识字,认字就需要个好胚子。因此胡祖母迫切地希望娶进来一个识文断字的孙媳妇,彻底改变胡家屠户的烙印。

胡二早就看上易家姐妹了,说不管是易楚还是易齐,娶到哪一个都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原先他是偏爱易齐的,觉着易齐颜色更好。自打庙会回来,担心易齐心气高,自己镇不住她,又把心思转移到易楚身上。

胡祖母也觉得易家好,人家是正经书香门第,易郎中是中过秀才的。而且单是易郎中这手好医术,又没有儿子,早晚传给外孙子,可不就便宜胡家了。

可易家姐妹不论是人才还是性情,都是拔尖的,胡二确实配不上人家。

前阵子,胡二没事献殷勤,被易郎中婉拒了。胡祖母很失望,也觉得遗憾,现在胡二对易家施了大恩,怎么也得抓住这个好机会。

胡祖母阖眼盘算片刻,视线落在易郎中带来的布料上…

第15章 强迫

走出胡家大门的易楚长长地松了口气,易郎中笑道:“胡家人多,不习惯?”

易楚悄声道:“倒不是人多的缘故,就是觉得胡家的人很实在。”

实在,确实是个好字眼。

易郎中乐得开怀,习惯性地抬手拍向易楚的肩,转念想到易楚就快及笄,抬起的胳膊又尴尬地垂下。

易楚见状,伸手扯了扯易郎中的衣袖,“爹爹。”

“怎么?”易郎中温和地问。

“想喝冰豆汁,爹爹帮我买。”易楚歪着头,眼角斜向路旁的豆汁摊。

易郎中看着易楚极少流露的娇俏女儿态,心里软得仿似一滩水,“好,爹爹买给你。”

豆汁儿是京都最有名的饮品之一。相传,有个粉坊磨绿豆粉,当天的豆汁没全部卖出去,第二天变得有点酸。掌柜尝了尝,觉得很清口,索性做起了豆汁生意。

易楚最爱那种酸中带甜的味道,妙不可言。而易齐却觉得酸臭难闻,难以下咽。

豆汁摊不仅卖豆汁,还有八宝菜、酸黄花条、水疙瘩丝等小菜配着吃,易郎中替易楚买了一碗豆汁,就站在旁边看着。

易楚喝一口豆汁就一口小菜,间或抬头冲父亲笑笑,笑得眉眼弯弯,贴心贴肺的。

易郎中终于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髻。

两人回到家,易郎中径直开了医馆的大门,易楚回了内院。易齐却不在,也不知何时出去的,去了哪里。

易楚心头沉了沉。

她一直怀疑易齐在外面结识了什么品性不好的人,可庙会的事就象一个结,横在姐妹中间,让她不敢轻易逾越。

易楚坐立不安地等了会,好在,没多大会易齐便回来了,说闷在家里好几天,出去透透气。她穿着半旧的粉蓝色半臂,天水碧的裙子,梳着双环髻,脂粉未施,也没戴钗环,并不像特意去见什么人的样子,便放下心来。

进了八月,天气终于凉爽起来。苦夏的荣盛重新回到医馆,接下了易楚煎药搓药丸的差事。易楚并没有闲着,趁着太阳毒辣,将冬天的棉被棉帕都找出来拆洗翻晒过。

易齐有时候帮把手,更多的时候则是闷在屋子里或者做绢花,或者绣香囊,甚至一整天都不怎么出门,也极少开口说话。

易楚跟易郎中提过,易郎中沉默片刻,才道:“先由着她去,等我有机会跟她谈谈。”

易楚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这期间,有个夜里,辛大人又来过一次,只让易郎中把了脉,对易楚仿若未见。

这日,吃过晚饭,易郎中又去了那个食用罂粟成瘾的陈驰家中。

近些天,陈驰的病症越发严重,疯狂时六亲不认,见人就打,有两次差点把送饭的娘亲打死。陈家的小孩子都不敢靠近关着陈驰的屋子。陈驰娘没办法,几次狠下心想勒死这个逆子,最终总是下不了手。

今天却是陈驰闹着闹着晕了过去,好半天没醒过来,陈驰爹急三火四地请易郎中去看看。

看到陈驰爹无可奈何老泪纵横的样子,易楚心里也颇不是滋味,等父亲走后,寻了几本医书在医馆翻看。

可惜的是,书中的记载非常少,除了药用,根本没提到罂粟可以让人上瘾。

易楚颓然抬起头,这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高大的身影,挺直的鼻梁,一双黑眸又深又亮,紧紧地盯在自己脸上。

易楚大吃一惊,本能地后退,却被椅子挡着,一时竟然呆住,不知所措。

辛大人淡淡开口,“还有四物丸?”

“有,”易楚连忙回答,走到药柜前,拉开抽屉,取出只瓷瓶,倒了十粒出来。

“多来几粒,这阵子我不在京都。”

不在京都?

易楚飞快地睃了他一眼,又倒出十粒,用桑皮纸包好,隔着台面推了过去。

辛大人拿了药,仍是站在台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台面,既不说走,也不开口。

易楚自然不敢撵他,也没话可说,便拾起方才的医书继续看,眼对着医书,脑子却始终提着一根弦,根本看不进去。而鼻端萦绕着无休无止的艾草香,还有…一丝丝的血腥味?

易楚屏息深吸口气,没错,是血腥味。

忍不住抬头又瞧了辛大人一眼,看起来好好的,不像有伤的样子。

辛大人捕捉到她的目光,问道:“怎么?”

易楚犹豫下,才低声答:“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话出口,辛大人很快明白,他在诏狱待了一整天,身上自然少不了这种味道。不过,他已冲洗过,又换了衣衫,难道她也能闻出来?

果然长了只狗鼻子。

想了想,开口问道:“你爹呢?”

“出诊了,”易楚应着,又补充,“就在二条胡同,是个吃罂粟成瘾的人,想必就快回来了。”

辛大人疑惑道:“罂粟怎么吃,也能上瘾?”

“听说是罂粟结青苞的时节,在正午用针刺破外面的青皮,不能坏了里面的硬皮,第二天一早,刺破的地方会流出津液来,用竹刀刮进瓷器里,阴干或者蒸干制成膏子。说是暹罗或者南洋有卖的。”易楚又将陈驰上瘾的惨状说了说。

辛大人目光闪烁,突然肃然道:“取纸笔来。”

易楚不敢怠慢,将易郎中平常用的笔墨放到台面上,另外燃了支蜡烛。

辛大人提着衣袖研墨。

易家的砚台跟墨锭都是极平常的市井之物,研起来“吱吱”作响,有种凝涩感。辛大人皱眉,稍微用了点力,砚台里的清水很快染上了颜色。

辛大人提笔蘸墨,几乎未加思索,“唰唰”在纸上写了两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待墨干,将写字的那半条纸裁了下来,卷成极小的卷,端起烛台,用蜡油封住。接着,走到门口,口中打个唿哨。

不多时,有飞鸟悄无声息地落在他掌心。

辛大人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将纸卷掖在飞鸟翅膀底下,拍拍它的脊背。飞鸟展翅,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果断利落。

易楚看得有些呆,又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心里莫名地恐慌。

直到飞鸟消失在夜空,辛大人才转身回到屋里,看了看静默的易楚,掏出只荷包,扔在台面上,“替我做身中衣,要细棉布的。”

易楚愕然,急忙拒绝,“我…”

“三日后,我来取。”不等易楚说完,辛大人已打断她的话,扬长而去。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易楚。

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替不相干的年轻男子做衣衫,而且,还是做中衣。

这根本就是私相授受。

不,比私相授受还要严重!

易楚看着台面上荷包发愁,本打算置之不理,又担心父亲回来问起,根本没办法解释辛大人这荒唐透顶的要求。

辛大人既非她的父兄,又不是通家之好,更不是未来的夫君相公。

就是夫君,未成亲前,也没有做中衣的理儿。

易楚不打算替他做,辛大人就是个疯子。

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

第三天一早,易楚便有些心神不定,对着西天拜了好几拜,又在观音像前上了三炷香才觉得安生点。

好在一天无事,夜里,易楚陪父亲在医馆煎了两副药,直到亥时才回屋。

刚踏进房间,就闻到淡淡的艾草香味,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捂住她的口鼻,堵住了她几欲出口的尖叫。

易楚认命地放弃了挣扎,辛大人松开她,两人在黑暗里相向而立。

静默里,易楚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从医馆走到正房,又听到“吱呀”的门开声,是易齐出来倒了洗脚水。

终于,外面慢慢归于平静。

辛大人才冷声问:“衣服呢?”声音是透骨的冷。

易楚硬着头皮掏出那只荷包,“这还给你,我不给男人做衣服。”

“那是谁的?”辛大人指向一旁的椅子。

借着朦胧的星光,易楚看出椅背上搭着件直缀,“是我爹的。我爹不一样。”

辛大人极快地接口,“有什么不一样?”

易楚无言,这还用问,她的亲爹当然跟别的男人不同,给自己父亲做衣服天经地义。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辛大人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明天一早我去扬州,约莫着半个月回来,你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