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郎中微笑着接过来转手交给易楚,“给你的,你自己收着吧。”

易楚正从药柜里找东西出来,见状笑嘻嘻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婶子,谢谢爹。”

易楚引着婆子又回到东厢房,见少妇正襟危坐在椅子上,锦兰与素绢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少妇的神情有点严肃,或许还有隐隐的紧张和期待。

易楚笑了笑,伸开手掌,温声开口,“杜仲,色紫而燥,质绵而韧,气温而补,能入肝而补肾。”

掌心里赫然是两块泡制好的杜仲。

少妇微愣,伸手接过杜仲,“这就是杜仲…姑娘见过的就是这个?”

“对啊,难不成还有别的东西也叫杜仲?”易楚很是疑惑,“我们医馆用的是这种,杜仲不但能入药,用来煲汤或者泡酒也是好的,也有人采杜仲叶子烘干后制茶喝。”

“回头我也令人试试,”少妇脸上浮出个虚幻的笑,“叨扰姑娘这么久,也该告辞了。姑娘若得闲,去我们府里坐坐。”起身,被丫鬟们簇拥着往外走。

画屏留在最后,屈膝对易楚福了福,“多谢女大夫,我这毛病有两三年了,一直抹不开脸请郎中看,幸好这次遇到你。等药吃完了,我再来寻你如何?”

“好,”易楚点头答应,又细细地叮嘱她一番注意事项。

送走众人,易楚无声地叹口气。

这个少妇真是奇怪,杜仲是极平常不过的药材,父亲行医,自己见过杜仲是再理所当然不过。她为何特特地问这种问题。

难不成,她所指的并非药材,而是…人?

易楚重重地摇了摇头,挥去深深镌刻在脑海里的那道挺拔的身影。

无意识地来到桌前,看着那张写了杜仲两字的宣纸,易楚就着刚才的墨,提笔在底下又加了行,“色紫性平味甘,可补肝益肾。”不等墨干,伸手将纸团了扔进桌旁的字纸篓。

这时易齐却小跑着进来,“姐,老远看到咱家门口停着威远侯府的马车,还有六七个女子,是威远侯夫人吗?她们来干什么,找爹爹瞧病?”转念一想又道,“爹没那么大名气还能引得贵人来此,再说人家生病都是请太医院的太医诊治。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楚见她进门不问别的,先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没好气地说:“我可不知道什么侯府不侯府的,是个丫鬟病了,正好经过这里,就进来抓了些药。其中倒有个少妇,瞧着差不多二十岁,应该就是威远侯夫人吧。”

“肯定是,”易齐眼中流露出向往,“原来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出门当真这么排场,光丫鬟就四五个,还跟着小厮侍卫。”

易楚刚要斥责她,想起她或许是荣郡王的女儿,本来也可以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便将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随口问道:“大冷的天,你跑到哪儿去了?”

“没往别处去,就在附近转了转,”易齐支吾着,“遇到胡玫了,她拉着我赔了好一阵不是,又哭了会,说他们家要分家了。”

胡家祖母还在,孙子辈的除了胡大成了家外,其余四个儿子都没说亲,这会分得哪门子家。

易楚深感奇怪。

易齐撇撇嘴,“胡家乱得不成样子,又没有个管事的,铺子也跟着受连累。胡大提出来要分家,说不要别的,就要之前管的酱货铺子,一家三口要住到铺子里。胡二也说,不想在家里过,自己顾着杀猪的营生就行,带着胡五另外赁了个小院。”

胡婆娘是赞成分家的,趁着现今家底还算厚实,赶紧分给自己的五个儿子。如果过两年,小寡妇生个三男两女,胡屠户现在心都偏到小寡妇身上了,到时候家产不定落在谁手上。

胡祖母虽然腿不能动瘫在床上,脑子却清楚得很,知道家乱的源头就在胡屠户跟小寡妇身上。几次提出要把小寡妇撵了,可一向孝顺的儿子却铁了心护着。要撵可以,他跟着一起走,在外面双宿双~飞。

这种情况下,不分家也得分。

现有的宅院胡屠户夫妇连带着胡祖母、胡玫先住着,以后就归给胡大。家里的银钱留出一半给宅院的几人嚼用,其余一分为五,每人八十两。

酱货铺归老大一家,杀猪铺给胡二,两间包子铺,胡三跟胡四各一间。剩下个小五没有营生,胡祖母做主格外给了一百两银子。

至于嫁娶,胡婆娘脱不了当娘的责任,出面张罗说亲,可花费都从各个儿子手里出。

这个家就这么儿戏般分了,很快就成了街坊间的笑柄。

有件事,易齐没有说,那就是当初胡屠户请郎中遇到的卖身女子就是知恩楼的妓子。

吴氏恼怒胡家诬蔑易家门风,连累自己女儿清誉,而设下的套。

妓子讹诈了胡家一百四十两银子,虽然没有撼动胡家的根基,却勾起了胡屠户的色心,顺带着挑逗了胡三跟胡四,也算是胡家落败的的根源。

姐妹俩对胡家的事感慨不已,威远侯府的马车上,少妇正在跟婆子提到易楚。

马车从白塔寺回来,只两辆,头前的是翠盖珠缨八宝车,坐着少妇、婆子与画屏。其余众人挤在后头的黑漆平顶车上。

婆子缓慢的声音响起,“夫人真相信这位易家姑娘没见过大爷?我记得清楚,上次咱们也是从白塔寺回来,就在这条街上,我看得真真儿的,就是大爷。穿着鸦青色长衫,手里拎着药包,也是这种纸包的。”婆子拍拍面前的药包。

少妇叹口气,“桑皮纸到处都是,用来包药不稀奇。而且,当初大哥失踪时才十二岁,如今已是二十三了,十多年的光景,嬷嬷单凭个背影能看出什么?”

没错,少妇,威远侯夫人,就是明威将军杜昕的女儿、杜仲的嫡亲妹妹杜俏。

“怎么不能?”婆子分辩,“那身材气度跟将军当年一模一样,我在杜家这些年,再怎么糊涂也不能看走眼…夫人注意到没有,你问话时,易家姑娘的脸色可是变了。”

“如果大哥真在京都,你说这些年他都藏在哪里?竟也不曾来找过我…大哥是不是记恨了我,若能拦下祖母,又何至于…”杜俏哽噎着说不下去。

婆子劝道:“当时大爷十二,夫人还不满九岁,别说年纪小,人轻言微,就算你是现在这个年纪,章氏谋划那么久,好容易得到个机会,会轻易地放弃?当时余家夫人跟余姑娘倒是说了话,章氏不也没理会?她就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

杜俏头倚在靠枕上,双目微闭,一行清泪缓缓淌下,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棍棒一下下落在人身上的闷响声。

还有章氏气急败坏的声音,“仲哥儿,你到底知不知错?只要你认了错,祖母再不罚你。”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趴在血泊里,死死咬着唇,一声都不吭…

第30章 煎熬

景德二十二年,对信义伯杜家来说,是悲喜交集的一年。

首先阔别五年的杜昕回京在家里过了个团圆的春节,杜昕刚走月余,辛氏诊出了身孕。五月半,杜旼的妻子也就是章氏的娘家侄女小章氏也传出喜讯。

杜家接二连三要添丁,信义伯欢喜得进进出出都带着笑,朝臣都说冷面伯爷快变成笑脸佛了。

哪知乐极生悲,九月份便传出杜昕贪墨之事,十月底,杜昕病死在归京途中,紧接着辛氏在产床上咽了气,信义伯悲痛交加卧病不起。

一家人凄凄惨惨地过了景德二十三年的春节。终于三月六日那天,杜家再传喜讯,小章氏生了个哥儿,就是杜家二少爷杜俍。

杜俏记得清楚,事情就发生在三月九日,杜俍洗三那天。

杜家来了不少近亲好友,余夫人跟余香兰也在。

章氏说,她是恨铁不成钢,杜昕死得不光彩,万不可再让杜仲学坏,需得严加管教。

婴儿胳膊粗的棍子打了三十下,最后还是坐月子的小章氏从床上爬起来向章氏求情,说看在俍哥儿的面上放过仲哥儿。

杜仲被婆子抬回去的。

当天夜里,杜俏跟赵嬷嬷偷偷溜到外院看望杜仲,杜仲已经不见了。正屋地上放着染血的衣衫,烛光里,大片大片的褐红色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信义伯,可怜他身子刚有起色,惊怒之下再度加重,终于没能熬过那年夏天。

章氏逢人便哭,哭自己命苦,哭继祖母不好当。说孩子犯错被惩罚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捱了打就离家出走的?这让她这个祖母心里怎么安宁?

小章氏抱着刚开始学坐的杜俍在旁边劝慰。

哭过七七,章氏着手整治内宅。

信义伯身边伺候的尽数放了出去,一个没留。

长房除了杜俏,其余主子也都没了,自然也用不了多少下人。凡是近身伺候过主子的都或发卖或遣返,只留下几个管洒扫的粗使婆子看守门户。伺候杜俏的大丫鬟,也尽数换了。

赵嬷嬷是辛氏的陪房,男子在辛氏陪嫁的田庄上当管事,她在杜俏屋里当管事嬷嬷。章氏说,赵嬷嬷年纪已高,念她尽心服侍这么多年,特地给她个恩典,许她脱籍,跟着男人回乡养老。

赵嬷嬷不肯,说在观音面前起了誓,一定得伺候到小姐出嫁。

章氏说,她会另外安排个妥当的嬷嬷照顾杜俏,让婆子帮着赵嬷嬷收拾行李。

拉扯下,杜俏就受了惊,死拉着赵嬷嬷不松手。但凡有人来探望,就连哭带叫地嚷,“不许赶赵嬷嬷走,要赵嬷嬷。”

前来诊病的太医也说,杜小姐是受惊过度,应当有个熟悉的妥当人在身边伺候。

章氏听了连声叹息,说赵嬷嬷没有福气,不能享儿孙福。不过终是留下了她。

画屏却是因为年纪小,当时才六七岁,什么事都不懂,章氏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可一来二去杜俏却落了个痴傻的名声。

探视过她的人都说杜俏被邪物冲撞了,脑子不太清楚,见人就犯糊涂。

杜俏是长房唯一的血脉,哪能变成这样?

章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四处寻医问药,找来各种方子让杜俏试。

杜俏不敢吃,怕吃过以后,假傻变成真傻。

因着脑子有病,杜俏也不好嫁。

章氏便四处托人给杜俏说亲,说来说去京都人都知道了杜俏脑子不灵光,还知道了章氏作为继祖母是如何地上心尽责。

极好地成全了章氏的贤名。

直到十八岁,杜俏才说定亲事,嫁给了林乾。

傻子配瘸子,倒是相得益彰,而且对方是侯爷,杜俏这是高嫁。

章氏再一次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杜俏脑子不好使,林乾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两人凑到一起行出的事大大超出常人的猜度。

成亲三日,新嫁娘不回门,驾着马车满京都转了一圈,让等在杜府准备参加回门宴的一概亲戚傻了眼。

林乾也不拦着,反而骑马随在车旁,车赶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长衫遮不住他的腿,人人都看到他的右腿管空荡荡的,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上了马,又怎么下马。

那天是近些年林乾首次露面,相貌仍是周正,神情却是暴戾,就连缀着红边的喜庆长衫都压不住那股戾气。

自那以后,林乾再没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杜俏倒是常出门,最常去的就是白塔寺。

白塔寺供着杜昕与辛氏的长明灯。

威远侯府位于澄清坊椿树胡同,往北过去一条街是灯市,往南隔两条胡同就是忠王府,是个非常清贵僻静的地角。

杜俏乘坐的马车没从正门过,而是停在东南角的角门。进门后换上青帷小油车,再走上两柱香的功夫,停了下来。

迎面就是垂花门,有个穿粉绿比甲未留头的小丫鬟正探头探脑地张望,见到杜俏,忙赶着上前,脆生生地说:“夫人可算回来了,雪罗姐姐让我来看了好几次。侯爷也遣人问过,还派了人去迎夫人,夫人见到了么?”

杜俏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摘下帷帽递给锦兰。

画屏随在旁边开了口,“兴许走了两岔路,竟是没遇到。你这便去回侯爷,说夫人已经回来了。”

小丫鬟笑嘻嘻地说:“侯爷就在听松院。”

听松院是林乾还是世子时住的院落,成亲时林老夫人说把正院养和堂让出来给他们住,林乾嫌东西搬来搬去麻烦,没答应。

老夫人也没再住养和堂,搬到了偏院的宁静斋,正院反倒空了下来。

听松院因门口有株合抱粗的百年古松而得名,是处三进的宅子。宅子四周种了一圈数十株松柏,夏季树荫婆娑甚是清凉,可秋冬季节不免给人沉闷之感。

第一进倒座房五间,东头两间是林乾以往待客的地方,西头三间是兵器房,陈列着刀枪剑戟等物。第二进是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东西还各有三间厢房。

院子方方正正的,左边架着紫藤花,花架下摆了个青瓷莲纹大缸,如今紫藤花的枝叶早已败落,唯留藤蔓在秋风里摇摆。

院子右边是两棵石榴树,石榴树下站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听到脚步声,男子回过头,露出他的面容,刚毅的脸上那双清冷凌厉的眸子分外引人注意。

“侯爷,”丫鬟们识相地行了个礼,各自散开。

杜俏却不能躲,硬着头皮上前,“大冷的天,侯爷怎么站在外面?”

林乾身子未动,只淡淡开口,“你比往常迟了一个时辰。”

“在晓望街耽搁了会。”杜俏简短地解释。

“我已经让人去请方太医,稍后他会过来替你把脉。”显然林乾对她的行踪一清二楚,已经知道她是在济世堂耽搁了。

杜俏吸口气,低声道:“不是我,是画屏有些不舒服。”

“那就一并给她瞧瞧。”

杜俏无言,相处两年,她已知林乾独断专横的性子,就算她拒绝也没用。

反正方太医常在林家走动,对林家的事情知道不少,让他诊脉也无妨,正好让他看看济世堂的方子得不得用。

林乾又道:“母亲那边,你不用过去请安,我让人说了你不舒服。”

“多谢侯爷,”杜俏答应着,试探着伸手,“此处风大,我扶侯爷进屋?”

林乾没有答话,抓过靠在树旁的拐杖,一拐一拐地走在前面。

杜俏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两家结亲是他请媒人上门求的,当时杜旼的长女杜倩已经十三岁也要开始说亲,上头有个未嫁的堂姐总是不好。

因此,章氏忙不迭地答应了。

成亲前一应礼节都是按着规矩来的,丝毫不差,只成亲那天林乾没有亲迎,可拜过堂喝了合卺酒,林乾就没有再理她。

洞房两人是睡在一张床上,不过林乾连衣服都没有脱,卷着被子睡在外侧。她只能另取了床被子,小心翼翼地缩在了里面。

两年来,除去林乾睡在书房,其余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

平心而论,林乾对她也不能算是不好,在老夫人苛责的时候数次维护她,在下人面前也给她足够的尊重,管家权交在她手里,一应用度花费都由她做主。

可两人始终相敬如冰,他从不跟她有身体的碰触,穿衣戴帽不用她伺候,就连上下台阶,她想帮把手扶一下,他都会冷冷地拒绝。

当然,所谓的促膝谈心更是从来都没有过。

一个人如果从万众瞩目的高处落到谷底,性情往往会大变,要么极端地自负,要么极端地自卑。

不管是哪一种,表现都是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不愿敞开胸怀。

杜俏多次尝试想打破这种局面,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碰钉子,心也就渐渐地冷了。

赵嬷嬷急得上火,她在内宅浸淫数十年,听说过不少主意。可被林乾清冷的眸子瞪着,再有什么花样也不敢使出来。

杜俏也不敢使,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好比在冰面上凿破一个洞,掉下去就是万丈冰窖,再无回旋余地。

杜俏出嫁前,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不敢行错一步路,不敢吃错一点东西。出嫁以后,日子可以随心所欲地过,却是冷冷清清。

这种感觉又没人可以说。

杜家是大小章氏的地盘,对她来说算不上娘家。辛家当家的母舅,是自视颇高的清流文人,早在杜昕被弹劾贪墨时就自动自发地与杜家断了来往。

杜俏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白塔寺,在青灯古佛的陪伴下默默地诉说着寂寞,消磨着年华。

***

方太医很快就来了,隔着帐子给杜俏诊了脉,因是常来常往的,只问了问这几日的饮食睡眠等问题。

赵嬷嬷拿出画屏的方子给方太医看。

方太医捋着胡须说:“这是调理女子倒经的方子,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开方之人太过谨慎,倘若将玄参换成生地见效会更快些。”

赵嬷嬷笑着收了方子,等方太医走后,对杜俏道:“难得易家姑娘那么小年纪倒有一手好医术,这方子连方太医都认可。”

杜俏眼前浮起易楚白净的面容,秀丽的柳眉,腮旁跳动的梨涡,还有她身上青莲色的褙子,虽然颜色已经有些泛白,却干干净净的,散发着皂角的香气。

杜俏不由心生羡慕,“…身怀医术可以造福四邻,又有疼爱她的父亲,多好…我倒希望是她,虽然穿着粗布旧衣,总胜过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日子。”

此时的易楚并不像杜俏说的那般幸福,她正蓬头垢面地在厨房忙活。这边灶上慢火熬着稀粥,那边急火翻炒着肉片。等饭菜做好,满身都是油烟灶灰。

不过看到父亲跟妹妹吃得香甜,欢喜与自豪还是由心底洋溢出来。

有什么能比过一家人围在一桌吃饭更幸福呢?

收拾完碗筷,易楚回屋拿上绣活准备去医馆绣,不期然在桌上发现一张纸笺,寸许宽的澄心纸,上面写了三四行字,字很小,看不太清楚。

是谁放在这里的?

易楚确信下午她在房间时并没有这张纸。

从她离开房间到厨房做饭,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易楚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个影子。

除了他,应该不会再有别人。

易楚咬唇,点燃了火折子…

第31章 求医

火舌舔着纸笺,上面的字迹影影绰绰的。

易楚转过头不想看,既然已知不可能,那就彻底地放下,免得看过,又乱了心神。

不过一息,纸笺燃尽成灰。

易楚沉默着叹口气,点燃油灯,将纸灰收拾了,又找出帕子跟丝线往前头医馆走。

在医馆不方便绣大件,只能绣帕子、荷包之类的零碎物品。

易郎中看到她进来,将烛台往旁边推了推。

易楚坐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易郎中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