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越发晕开,低头在她耳边说,“那我啊,吃你。”

他声音真的很小,爸爸真的不会听到的,可苗伊抿着嘴巴还是差点就叫出来,脸本来就被灶火熏了,现在越发红扑扑地发烫。

明天才是除夕,可是今天的晚餐却意义非常。

十年,女儿第一次回家过年;十年,一家人终于又围坐在一起。一千六百万,卖掉了一辈子的亲朋好友,却没有打散这个家,还多了一个,添丁加口。

女婿第一次上门,就是这么惊天动地,不是女儿带回了他,而是他把他们心心念念的小公主给送了回来,从此,才好团团圆圆。

桌子正中是凌海带过来的京味铜火锅,烧木炭,这锅一点起来,整个屋子很快就热气腾腾,炭火熏着滚滚的鱼汤,年味儿十足。周围摆满了配菜,带着冰碴子的肉片、海鲜、各种蔬菜,还有娘儿两个亲手做的小点心。

一天忙碌,午饭都没吃,一家人没有再多寒暄什么,热热乎乎地吃起来。

南嘉树开了红酒,这可是从张星野家的酒窖里挑出来的,看张大总裁当时心疼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就知道这酒贵不在价格。一套水晶杯得赠于老妈林畅,珍藏多年,这次带来,南嘉树斟了一杯,双手递过,“爸,”

“好,谢谢。”

看丈夫微笑地接过,奚容顿时红了眼圈。这是第一次听他开口叫,怎么能不感慨。之前伊伊在电话里说有男朋友,说他怎么怎么好,可是嘴巴却非常严一点都没有透露自己早就嫁了。这次为了还债,人家把结婚证摆在爸爸面前,才算把胆大妄为的小丫头给暴露。

南嘉树,这个名字虽然一点都唤不起丈夫苗唯清的记忆,可奚容对这个小叔叔是有印象的。当年去娘家看小伊伊,见到过那个大男孩,个子很高,总是一身帅气的运动服,据说功课出奇地好,可手里从来都是球而不是书,不是很乐意跟大人说话,酷酷的。

记得接伊伊走的那天中午,奚容在过道做饭,看到他放学回来,伊伊立刻就跑过去跟他抱抱。那个时候她已经七岁了,不应该再跟个男孩子这么亲近,可还没等奚容去拉她回来,小丫头就被他背起来给带走了。后来才知道两个人是去买冰激凌。

只买了一个冰激凌,坐在楼下大门口分着吃。

回来后,伊伊就急急忙忙地学写信,第一封信就是给小叔叔南嘉树。工工整整地把他的名字写在信封上,可是地址是空白的。孩子写了好多封,对于一个二年级连日记都不会写的小学生,很了不起了。虽然,他一封都没收到。

现在,这个小叔叔就坐在对面,稳重,成熟,风华正茂,曾经那叛逆的少年已经记不清了,可他们在一起却能清楚地看到当初的影子。伊伊是个特别乖的孩子,胆子小,除了在外婆和爸爸妈妈面前敢撒娇,在外人包括舅舅面前都不会,可在他面前,根本不管的。海鲜买了这么多,其实她是不爱吃海参,煮了还是夹了一块,咬了一口,不好吃,随手就放人家碗里,他夹起来就吃了。

两个人的动作自然得都不需要看对方一眼,这种亲近,带着很多年前两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留给彼此的位置。十岁的差距忽然变得这么温暖,成了一种保证,让做妈妈的心更踏实了。

“妈,妈妈,你尝尝这个。”

面前递过新鲜生蚝,这个可不是用来涮的,他们带来的时候是用冷藏箱冰碴子冰着鲜。奚容接过,苗伊顺手挤了柠檬汁,看妈妈吃下,“味道怎么样?”

“当然好吃了,这么鲜。”

“本来还要带新鲜三文鱼刺身的,可是他把生蚝买多了,冷藏箱地方不够。”

小声儿有点埋怨,可是开心得不得了,奚容笑,“都是你爸爸爱吃的,是不是?”

噗嗤,一句话终于让南嘉树忍不住笑出了声,苗苗儿这偏得也太明显了。回来前置办年货,满嘴里都是爸爸,两个大行李箱,其中一个全是给爸爸的,保暖衣裤、羊毛衫、衬衣、外套,还有帽子手套,一天就把从罗朴那儿领回来的工资全部花掉;至于买吃的就更甭提了,我爸喜欢吃这个,我爸最爱吃那个,这个给我爸买了尝尝,那个不要,一点都不,我爸不喜欢。

等见了面,她远远地就奔起来,扑到爸爸身上搂着脖子半天不放开。苗唯清话不多,接触起来甚至有点冷清,可是对他的宝贝小女儿几乎是亦步亦趋地随着,连她跑楼下去丢垃圾,爸爸都陪着。

父女两个太亲了,别说妈妈,连他都快要吃醋了。

小丫头被他笑得稍稍有点臊,跟奚容说,“我也准备了好多给妈妈,明天年夜饭就做个妈妈最爱吃的醋鱼,阿婆说我做的跟饭店的一样呢。妈,等咱们回了凌海,我做饭,你就知道好多都是小时候你做给我吃的。”

“这个事么…”奚容犹豫了一下,看向苗唯清,“我和爸爸还没有决定。”

苗伊一怔,没太反应过来,“没有决定?没有决定什么?”

“没有决定是不是要到凌海去。”

“嗯?为什么?”苗伊一下蹙了眉,“还要留在这里吗?…爸,是还有债吗?是不是还有瞒着我的债?”

见女儿突然紧张,红扑扑的小脸马上就泛了白,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苗唯清忙道,“别急别急,这一次,全部还清了,一分都不拖欠了。”

“那为什么不肯离开这里?虽然这是老家,可…”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家的意义了,苗伊实在不想再见、甚至不想再去想那曾经一起租了车到他们家去砸的所谓亲友们。

“确实没有必要再留下,”苗唯清说,“搬是一定会搬的,只是搬去凌海的话,生活成本太高了。”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看爸爸妈妈真的都神色如常,苗伊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凌海繁华地段是很贵,不过环线外的区就都还好,我查了一下,闵贤区两室的房子一个月大概三千左右就能租下来,虽然房子老一点,可是一班车两站就能到三线地铁终点站,走也不远,很方便;买菜就近都有菜市场,一个月算下来也不会超过两千,我的工资足够我们生活了。”

嗯?好像哪里不对,南嘉树皱了眉,想插个话,可似乎别人都没觉得什么。

“其实,妈妈是在考虑桃圃,”奚容说,“我有个高中同学在那里开公司,之前就说找我过去帮忙,我推了。现在有时间了,我想不如去试试。而且桃圃是妈妈老家,人熟,消费相对也低,方便。”

“啊,原来你们是想去桃圃啊。”苗伊笑了,“那好啊,我们翻译社就在桃圃!妈,咱们先住阿婆家,然后慢慢找房子。”说着小声儿就兴奋起来,“我觉得我们翻译社后面的小区就不错,交通方便,两室的一千五就能租到,两千就是全配的了!”

终于,热热闹闹的饭桌安静下来,只有咕嘟咕嘟的铜火锅烧着,奚容和丈夫对视了一眼,问,“伊伊啊,你也要搬过来?”

“本来我就是借调到华东总部的,一期三个月,等过完年就该满了,我不再签了。”苗伊看向苗唯清,“爸!等找到房子,我们还买以前你书房那么大的书柜,到晓芸家把书都搬回来!好不好?”

这么迫切,她已经在恢复曾经的一切,苗唯清心一揪,手不由得握紧…

“爸,是不是我的琴也在晓芸家?还有什么呢?每次问晓芸,那个懒家伙都说她根本没看。”

苗唯清疼爱地看着女儿,“还有你从小到大的奖状,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都打包在一起,其他的还有些什么我不大记得,不过爸爸都记在笔记本上了。”

“啊?真的?”苗伊闻言眼睛都亮亮的,“放哪儿了?我这就去拿来看看!”

说着她就往起站,被奚容拉住,“伊伊!”嗔道,“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顾前不顾后的。”

苗伊愣了一下,这才顺着妈妈的眼神注意到身边,大男人手肘支在桌上,筷子早就放下了,虽然脸上还有笑容,可红酒杯子在手里转着好像很无聊的样子,她赶紧坐下,讪讪的,“哪里顾前不顾后了,我就是看看都有什么东西,那先吃饭…”

“你跟嘉树好好地在凌海过,爸爸妈妈在桃圃也很近的。”

“我不。”苗伊蹙了眉,“说近,可是倒地铁、坐公车,一趟回去也得折腾好久。他是做现场的,平常也不在凌海,很久才回来一次,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到凌海去就好了。”好像有点不够说服力,都没人搭话,苗伊往身边凑了凑,挽了他的手臂,“你说是不是?”

小脸很近,好诚恳,亢奋得热热的,南嘉树吁了口气,没理她,抬头看着对面,“爸,妈,你们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这怎么能行?”苗唯清马上摇头,“不行。”

“爸,我常出差,伊伊一个人也想有人陪,您看…”

“嘉树!”没等那父女两个再胡乱反应,奚容说,“你不用劝,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想跟儿女搀和,各自分开才自在。”

“反正…就是怎么都不行!”苗伊听着眼圈一红,“我想跟你们不行,带着他也不行…”

小丫头委屈着了,南嘉树看了一眼,“要不这样,我一哥们儿有一套老房子,离我们挺近,本来也是出租用的,咱们租下来,价格肯定能优惠。至于妈想工作的事,我倒觉得不必了,这些年累了,您和爸爸好好休息休息,养养身体,没事儿出去旅行散散心,或者来陪陪你们的宝贝女儿,至于生活费您不用担心,我来。”

“已经很辛苦你了,”苗唯清说,“不能再成为你今后的负担。”

“爸,不用他,有我呢!我养你们!我的工资卡给你们,还有奖金,就算那房子租金四千也应该够的。”

奚容笑,“都给我们了,你呢?”

“他养我。”苗伊扭头看着南嘉树,“是不是?”

自己女儿腆着脸抱着人家胳膊,指派还指派得这么乖,苗唯清都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真是被宠坏了,慷别人之慨…”

“就听他们的吧。”奚容跟丈夫悄悄使个眼色,不能不答应了,女婿已经很忍让,可自家的小傻丫头还不知不觉,老一辈再跟着一起作,真是要把这个大男人辜负死了,“好,我们就搬到凌海去。”

“啊,太好了!”

苗伊开心死了,立刻丢下他转身就抱了奚容,“妈妈!那我们明天就收拾东西好不好?回凌海去!”

“其实也没多少要收拾,只是我想趁着过年去看看阿婆,这里过去你舅舅家方便些,以后去了凌海就远了。”

“那我也要去!”

奚容搂着女儿看向女婿,南嘉树点点头,“嗯,从这儿过去是近,开车两个半小时足够了。”

“那好,一会儿我给你舅舅打电话,如果他那边方便,明天我们就过去过年,回来再收拾。”

“好啊好啊!”

这一顿饭边吃边聊,炭火吃灭了又上了热热的酒酿小汤圆。奚容趁势给哥哥打电话,那边听了当然高兴,房子也宽敞,邀他们一家四口过去过年。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这一决定下来就想一早启程。吃完饭,开始收拾行李、打包年货,难得轻松,说说笑笑的,这一折腾就快十一点了。一家人这才洗漱,准备睡觉。

里屋只有一张双人床,外屋的沙发打开是沙发床,可也不宽敞,苗唯清又从房东家借了行军床来,桌子挪开,撑好。苗伊抱了被子出来铺在上面,苗唯清说,“伊伊,你到里屋去跟妈妈睡。”

“嗯?”

“爸爸睡外面。”

“爸,怎么能让你睡行军床呢!”

“嘉树个子高,这床根本不行,他睡沙发勉强够。”

“我睡这里,你到里屋去。”

“外屋冷,听话。”

“爸,我不!”

女儿撒娇不肯走,可外屋临着厨房,透风冷,苗唯清哪舍得?正要再劝,奚容抱着两个毯子过来,轻轻拽了拽他袖子,小声说,“行了,你别碍人家小两口的事了,进去吧。”

苗唯清皱了下眉,回头,见南嘉树已经把沙发床打开,一个人坐着,是好像有点冷落。今天才知道女儿嫁了人,虽然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也疼她,可是一下子真要把她跟这个大男人放一间屋子睡,身为老爸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沉默了一会儿才推了推眼镜,“那好,你把这两床毯子都盖上,夜里太冷就进屋来。”

“哦,我知道了。”

里屋门终于关上了。

苗伊躺在被子里,两床毯子裹着,一盏小台灯搁在床头照了一小圈亮,看对面,阴影里他也已经脱了衣服躺下,沙发床真的小,他一躺下就没地方了,被子一盖,遮在胸前,头枕着手臂,一手拿着手机看。

哼,都不过来抱她…

“我冷呢。”

她嘟囔了一句,夜很静,声儿很小,可是他应该听到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冷呢…”

又提高了点声音,可是,他还是动都不动。苗伊噘了嘴,真是的…

睡就睡,哼!赌气转过身,忽然,窗户上哒哒的,什么声音,咦?下雨了么?又听一下,果然呢,很快就淅淅沥沥的,那夜里得多冷啊?苗伊立刻转回身从被子里爬出来。

啊,好冷好冷,跳跳地跑到对面,掀起被子。

“你干嘛??”

地方不够,这就扑在他身上,缠住,“我冷呢!”

第108章

啊, 好暖和…

他就是个恒温大暖手/脚/身宝, 趴在他身上苗伊四肢摊开,尽全力贴紧,刚才裹在被子、毯子里,半天手脚都还是凉的, 现在蹭在他身上努力把袜子踩掉,冰凉的脚心踩着他脚面上,他的温度就像小溪水暖暖地灌进来。

唯一不是很满意的就是他还穿着薄线衫。以前她自己一个人睡都是穿睡衣睡裤, 自从跟他一起, 就…什么都穿不住,慢慢地就不喜欢穿那么多了。现在她身上只有薄薄的小吊带衫,可他,严严实实的,都贴不到。苗伊伸手, 略略抬起身把他的衣服往上卷, 卷啊卷。

肌肉、胸膛,热热的,低头,脸贴在他胸前,闭上眼睛。房间里好冷, 可是一床被子就足够足够的了。之前在凌海家里,空调开得高,一床大薄被盖两个人,夜里他抱着睡她都觉得热, 总想分开,可现在这样,嗯,好舒服…

衣服被卷在脖子下,他被压着,缠着,活脱儿就是一个人形大抱枕。南嘉树咬牙,今儿这小丫头见了爹娘一心的就想回家,回他们三个的家,他这个做老公的再一次沦为编外人员,要不是岳母提醒,在那小脑袋里他已经被完全屏蔽了。

虽然知道这是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一朝心愿得偿的表现,但是他胸口依然闷得慌。

后来没进里屋睡,还知道陪着他,算乖,再看她穿这个吊带衫小内裤颠颠儿地跑过来,南嘉树的心已经很没有骨气地软了,只要她再叫一声“老公,我错了”,就好好儿地亲亲她,抱着她睡。谁知她趴上来,像一只小懒猫,摆好自己的姿势就一点声儿都没有了!

南嘉树低头,昏暗的光线里看到她的小脸,褪去了兴奋的红晕,白白净净的,闭着眼睛,长睫毛那么漂亮,气息软软的,很均匀,这就…睡着了??

南嘉树深深吸了口气,压了声叫:“苗苗儿,苗苗儿?苗小一!!”

“嗯…”

很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南嘉树咬牙,“起来!”

“困呢…”

这两个字像今天吃的糯米团子,含在她口中又甜又糯,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大手握了小腰想把她推起来,谁知她真睡着了,他一拨拉她就往一边滑,沙发床窄差点掉下去,南嘉树吓了一跳,一把抱住。

她好软,滑滑的,贴着他完完全全地不着力。这一抱住,他哪还舍得放开,算了,一天累了,让她睡吧,等回了凌海再好好教训她…

“嗯…你干嘛呢…”

折腾这么一下她醒了,南嘉树也没放开,大手轻轻揉着,“今儿知道错了没,嗯?”

“就是嘛…”小声儿迷迷糊糊的,“人家冷,你都不过来抱我,很过分…”

嗯??这是在说他错?这不教训还了得??粗壮的手臂裹了她,狭小的空间原地一翻身,两人换了位置。

沙发床大小刚刚好,被他压在身/下,裹在怀里,好暖和,可是薄衫又掉下来了,卷不上去,苗伊只好把手伸在里面抱着。他的脸这么近,感觉她抿一下唇都会亲到他,这么暧昧的姿势,以为他又是想要爱爱,小声说,“不要啊,老房子不隔音呢…”

“你想得美!”南嘉树咬牙,“苗小一,你老公生气了,你知不知道?”

“嗯?怎么了?”

“怎么了??”南嘉树真想咬她,“你都明目张胆要离开我了,还想怎么着啊?!”

“我,我哪有啊??”苗伊一下子清醒了, “什么时候说的?我没有!”

“还没有??想要天天守着爸妈,还要一起搬回桃圃去,你把我搁哪儿啊,苗小一??”

他好凶,眉头都皱起来,苗伊吓得忙解释,“我,我是想跟爸妈在一起,可我也说只要你回凌海我就回来的呀。我们都结婚了,怎么会离开你…”

“你还知道你结婚了啊??那老公的话你能听进去一句么?早就告诉你Tony已经搬去江州做樊津,我现在留在凌海主持那个lump sum的项目。你想让我上哪儿去啊?你打算等什么时候再回来??“

夜很静,他压着声音在喉中,可是能听出他真的生气了,苗伊觉得好心虚,她真是得意忘形了,“我,我忘了,我就是一下子觉得能回家了…”

“只有跟爸妈在一起才是家是不是?那跟我是什么?酒店啊?说走就走?!”

“不是不是,”苗伊赶紧摇头,“我,我就是太高兴了,乱说话的…”

“乱说话?租房子多少钱,哪个小区,除了没我什么事儿,什么你没计划到!”

有理有据,她无可辩驳,人顿时蔫蔫儿的,“对不去,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能有这么一天,原来被人说,我都犟,其实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按照我挣钱的速度,就算能还清,也要几十年以后,到那个时候,爸爸妈妈…”人生必然的结果一直深埋在心里不敢去碰,几十年后,即便子欲养亲还在,这么多年的分离,又怎么能弥补…看着他,她好愧疚,“你别生气,啊?没想到真的能有这么一天,我是太高兴了。这一切,都是你给我们家的,我和爸爸妈妈都记在心里,怎么会过河拆桥呢?今天我是太得意忘形了,一下子不会控制自己,对不起啊,以后我一定不会了,我保证。”

她小心地给他道歉,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从他衣服里滑了出去,南嘉树心忽然揪得生疼,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只是在跟她矫情,欺负她,逗她,她怎么会想到“过河拆桥”的话?昏暗的灯光照着,她眼睛里闪闪的,是哭了么?他把她吓哭了?

“苗苗儿,你…”

“我,我太放肆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不管什么事都会先考虑你,好不好?”

多少年背着重重的枷锁,她即便抬起头也看不到阳光,害怕,是她最深的记忆,所以她才会有了同传现场上超出常人的镇定。今天晚上,她叽叽喳喳,无忧无虑,像个正常的小女孩儿。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么?想看她为所欲为,想把她宠成熊孩子,怎么她还没有高兴一天,额头的伤还那么深,他就已经让她生出感恩戴德的心?他这副嘴脸,跟他妈的那些债主有什么区别??

简直愚蠢!

南嘉树一把将她扣在怀中,“宝贝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我特么混蛋!”压着声,憋得他胸口生痛!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爸爸妈妈保护了她的安全,却给不了她快乐,现在,她又像从前一样开心、她完全的放松,就是他这个做老公的得意!可他居然…真他妈幼稚!低头,用力吻她,掩盖自己的羞耻,“老公混蛋,不该逗你,啊?以后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谁特么也不用顾及!”

被他裹得好紧,都把她给勒疼了,苗伊抬不了头,好容易他骂了一声不再亲她,她才轻轻喘了口气,“…你别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压根儿也没生气!”说得倒势气,可是对着她含着泪光的眼睛感觉似乎是有点无耻,南嘉树咽了一口,“我就是,咳,有点吃醋了,没别的。”

“吃醋?吃谁的醋?”

正经问出来,真是羞耻,反正也不要脸了,他蹭蹭她的鼻尖,“就是那种我和你爸掉水里你先救谁的醋。”

眼看着小脸一怔,他又生逗趣的心,腆着脸问,“嗯,问你呢?”

“嗯,我…我不会游泳。”

噗嗤,南嘉树笑了,“小时候带你去游那么多次,怎么还不会?”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可能是她太弱了,小叔叔在泳池里总是把她背在背上,要不就是拿个游泳圈套着或者气垫床拖着。“学什么?还没沾着水就给捞出来。”

“所以,我得先救你,是不是?”

“然后,救爸爸。”她轻轻抿了抿唇,“像这次。”

小丫头就有这个本事,一句话就能把他的心戳透,抱着她抵了额头,轻轻揉揉,“宝贝儿,对不起…”

她噘了噘嘴吧搂了他的脖子,“老公…”

“嗯,以后什么都不怕,有老公呢。”

“嗯。”

“回去以后,你想跟爸妈去住就去,啊?”

苗伊摇摇头,“你在凌海我就不去,跟你回家。”

“回咱家。”他纠正了一下,“要我说还是把爸妈接过来一起住,楼下的客房买点家具就能住。”

“不要,你给他们这么多,再住在一起,他们会不自在的。我不想他们那样。”

南嘉树想想也是,岳父大人那么清高一个人,接受他这样的帮助再低头在屋檐下怎么能行。“那好,那你过去陪他们,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老公等着你,没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