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反驳:“我不喜欢毫无规则的感性。”

司澄用手抚额,“好吧,让我们符合规则的感性,你是不是叫高洁?”然后叫出她的英文名,“Jocelyn。”

他让高洁再一次清清楚楚看到他那双像苏格兰马鹿一样驯顺而明朗的眼睛,就像那行云如水墨晕开的放晴的天空。

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响起来,洁身自爱的高地风笛,揉碎此地历史郁郁风中传世的忧伤。

他问高洁:“Jocelyn,可以邀请你放假后一起去云南吗?”

这很冒昧,可是自司澄这样落拓气质的男人口里说起来是多么的稀松平常?

高洁想,云南她是常去的,去看玉,她很熟悉那儿,于是就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好啊!”

可是司澄是带高洁去看滇金丝猴。

司澄说:“这种猴子有着女人一般的红唇,藏身雪山之间,被当地的人称作雪域精灵。”

高洁想起母亲一再的叮嘱,“好好去玩儿,享受你的青春。”

司澄说:“我小时候去过西藏,看到野驴奔腾,满山遍野的雪雾在它们的蹄下,它们跃过我,奔向远方,阳光洒下来,整个雪原都是金色的。”

高洁决定和司澄同行。

这是她头一回和除了母亲以外的人去云南。同行的除了司澄,还有两男两女,女的一个是中科院的动物行为研究专家,还有一个是记者,男的都是摄影师,同司澄很熟。

司澄是其中最活跃的一个,在开往云南的火车上,他说起两年前入藏拍摄的经历。

摄氏零下几十度的恶劣环境,雪白的阿尔金山上,堆积如山的藏羚羊羊皮,有些甚至是不够成熟的小羊皮。幸存的藏羚羊惊魂未定,躲着救援队的车翻山越岭。

他说:“人性荡涤无存,赤裸裸的金钱已经把阿尔金山玷污。”

这时候天很黑,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色。但是高洁看见司澄一侧头,眼角闪烁的晶莹。

她很惊讶,也很动容,司澄这样的年纪,居然还会有这样纯真的感情。

一行人进了云南,又是旅游汽车又是当地的马车,折腾了一两天才进了滇藏之间的雪山峻岭。这里是冰山雪线附近的高山针叶林带,气候寒冷,向来不怎么运动的高洁居然能够坚持下来。

司澄笑她,“姑娘很倔。”

这天的运气很不错,他们跟着当地的老乡向导爬过一座叫杜鹃岭的山脊,就听见某种幼龄动物的叫声。

这种红唇的灵长科动物,有美丽的皮毛,俊俏的体形,它们在雪域之巅出没。

有别于苏格兰黑脸羊和马鹿,但是同样精灵的生物生活在另一个她曾经到达过的地方。

高洁精神为之一振,有了很高的看一看这样精灵生物的兴趣。她手足并用跟随司澄上到大约有四百米的垭口。那些声音就更近了。大家都不敢上前,生怕惊动那些精灵。

司澄一个矫健的攀登,找好了一块平整的石块,就把手里的机器放了上去,开机推长焦距,开始录像。

高洁低声问他:“你不直接拍照?”

他说:“闪光灯会吓坏它们。”

所以他宁愿不拍照。

真是感性,高洁想。

下山的时候,老乡才知道这群人跋山涉水不过就是上山拍猴子的,有点儿不可思议。高洁觉得自己跟着司澄和这群人跑来这里看猴子同样不可思议。

老乡好心指点说山下的伐木场里养了一只滇金丝猴,他们可以去拍个够。

大家都很惊讶,下了山没有踏上返程,真的折去了山下的小镇。

小镇的伐木堆上,真的坐着一只金丝猴。它寂寞地坐在高处,眺望远方,杂乱的色彩里,它的红唇还是触目。

司澄和当地人交涉,要他们放了这只受困的金丝猴。伐木场的负责人很无奈,说这只猴子不知为何下山以后,被这里的拖拉机的声音吸引,待在拖拉机旁边不肯走,甚至被拖拉机的尾气烫伤都不走。它大概爱上了拖拉机。

高洁发现小猴子的红唇溃烂了一边,她想给猴子上药,但是猴子脖子里套着锁环,“吱吱”地跑开,可是又因为有锁环,一下又被拽回来。真正狼狈。

司澄忍受不了,问负责人要了锁环的钥匙,打开锁,赶猴子上山。可猴子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它就蹲在曾经伤害过它的拖拉机旁边,怎么也不肯走。

负责人摊手:“看到吧!”

司澄说:“滇金丝猴在每年的交配季,公猴要竞争才能获得交配权和母猴的青睐。失败的公猴将要被赶出本群体,以前,它们可以融入其他的群体。可是这十几年来,人类砍伐树木,破坏自然,它们生存的环境越来越窄。这只猴子竟然找不到可以加入的群体,颠沛流离到人类的世界受苦。”

他的声音沉痛,表情沉痛。

动物行为学家说:“它应该是疯了。失去生存环境,失去群体,失去爱,猴子也疯了。”

高洁站在他们身边,好像站在和他们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这一夜他们在小镇上租了一间民房留宿,就是伐木场负责人的。半夜高洁上厕所,听见负责人在说:“原来你们是要拍猴子,这还不简单?上什么山哪!咱村里几个上山一赶,可以下来一窝,随便拍。”

高洁放慢了脚步。

“大哥,这办法好,我付劳务费给你们。”

“好说好说。”

高洁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记者也推门进来了。

次日一早,门外就响起争执的声音。

“我给你五千,把人叫回来。”

“你这个疯子,我们千辛万苦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这样的捷径不用?”

高洁披了一件衣服出门,记者和司澄都红着眼睛。负责人左右为难,试图相劝。别个摄影师也拉开了司澄,说:“哥们儿,别跟女同志争。”

没有想到司澄情绪激动,一把推开那个摄影师,吼一声:“你懂个屁!”骂完拔足往山上奔去。

动物行为学家严肃地批评记者:“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现在是三月,正是滇金丝猴的繁殖期,不少幼猴才出生,这样做会惊扰到猴群。”

“至于这么严重嘛!”记者挂好了相机,对负责人说,“嗨,我可等着拍呢!”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中午,司澄并没能及时阻止当地农民上山驱赶猴群下山。惊慌失措的猴子们从四面八方被赶到一堆,聚拢在山脚下。高洁看见司澄挥舞双手,让大伙散开,记者却抓紧时间对着猴群一顿猛拍。人和猴子的呼叫声乱做一团,有猴子们觑了人缝就蹦着逃了出来,母猴惊惶之中丢失了幼猴。

记者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幼猴,她的动作比司澄快,早一步拣了起来,叫:“快通知就近的动物园,有只小猴被母猴遗弃了——”

她的话没说完,司澄已冲到她的面前。

“放下。”

记者不动,不情愿动。

“放下。”

曾经穿苏格兰直摺花格裙穿出落拓气质的司澄,此时眦目欲裂,全身每一根骨头仿佛都在“格格”作响。高洁是真的怕司澄会一拳揍到记者的面上。

记者也怕了,声音低下来:“我这是为小猴好——”

司澄说:“我不想打女人。”

记者最后将小猴放在了地上,司澄指着人群,说:“你们走。”

所有的人都默默走开。

司澄找了叶子,垫在小猴身下。

高洁凑过来问道:“它妈妈会来找它?”

司澄说:“希望。”

高洁垂下眼睛,说:“没有一个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她们会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一起。”

她同司澄一起远远的坐在石墩子上。

这天的天气就像第一次遇见司澄时的苏格兰,阳光普照,碧空万里。远处的雪山像是镀了一层金,近处的针叶林,如浩瀚海洋。

自然如此广博,高洁仰望天,自己是沧海中的一粟,人类是天地间最单调的颜色。

嗬!她已经忘记自己来自城市。

司澄在小猴身上盖了些树叶,怕它冷,然后用他那鹿眼一样清澈的眼睛对高洁说:“我们打赌,如果它妈妈回来找它,你就要给我一个吻。”

高洁捂住唇说:“那不行。”

林子里渐渐有了响动,司澄拉着她蹲下。她学着司澄没有抬头看,等到声音渐渐远了。他们站起来,看见一个棕褐色的影子攀援在树枝之间,叶子下已然空了。

洁身自爱(6)

这天的天气就像第一次遇见司澄时的苏格兰,阳光普照,碧空万里。远处的雪山像是镀了一层金,近处的针叶林,如浩瀚海洋。

自然如此广博,高洁仰望天,自己是沧海中的一粟。嗬!她已经忘记自己来自城市。

司澄在小猴身上盖了些树叶,怕它冷,然后用他那鹿眼一样清澈的眼睛对高洁说:“我们打赌,如果它妈妈回来找它,你就要给我一个吻。”

高洁捂住唇说:“那不行。”

林子里渐渐有了响动,司澄拉着她蹲下。她学着司澄没有抬头看,等到声音渐渐远了。他们站起来,看见一个棕褐色的影子攀援在树枝之间,叶子下已然空了。

很难去界定高洁和司澄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谈起了恋爱。

也许是从他和她一起自云南又回到爱丁堡,不约而同相约一起走过爱丁堡城堡前著名的皇家麦尔大道开始。

后来他们无数次走过这条一英里长的道路。

古早的青石板,道路两旁同样的有些年份的店铺和教堂,还有街道上身穿直摺花格裙的苏格兰男士们吹着悠扬的风笛。

司澄告诉她:“直摺花格裙格子的颜色会体现出千奇百怪的人生环境。如果是住在西海岸的,就会穿欧地笋的青绿色、海螺紫和海藻色;如果是在内陆,会选择石兰花的嫩黄、深绿和略褐的桔色或覆盆子的蓝紫色。”

他教会高洁在宴会上用纸袋直接喝威士忌,在苏格兰高地集会上和苏格兰人一起跳舞,以及在学习疲乏时怎么抽烟解乏。

同司澄在一起后,高洁终于真正领略了苏格兰的魅力和爱丁堡的闲散,还有自然使人天真忘忧的魅力。

司澄在爱丁堡呆了十年,念完了视觉传播学院的影视艺术专业的硕士,又修了摄影,他说他不想立时离开悠闲烂漫的爱丁堡。

他不像高洁那样对学习上紧了弦,从不缺席每一堂必修课、选修课、旁听课和讲座,年年用优异成绩换奖学金。他作息时间不定,爱同各种各样的苏格兰艺术家处一块儿,在苏格兰国家美术馆待的时间比学院图书馆更多,时不时带着单反去徒步爬山。

一个人。

不一定会通知高洁。

高洁也无所谓他的每次不告而别。

司澄的宿舍里贴满他的摄影作品,其中有一张是高洁对着旷原竖着中指,旁边还有一张是滇金丝猴远眺雪山。

司澄说,高洁在空旷的山原间做出这个动作,是原始对世俗的反击,就像滇金丝猴一样。

高洁笑笑,想起司澄在云南时天真的反击。心想,你自己身体力行了反击不是靠一个假动作就能完成的哩!

有着这样想法的高洁,对司澄这样的年纪保有的天真或多或少有些不以为然。

司澄常常用双手握住高洁的面孔,盯住她的眼睛,用他自己那双天真之眼审视她,“你的欲望藏得很深很深。一开始我遇到你的时候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

高洁牵起好看的苹果肌对司澄笑。她想,其实是司澄年纪大了,又过惯了自由的日子,他们想的不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和司澄处在一起,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就像在云南的时候,她好像去的不是和母亲常去的那个云南,在爱丁堡,也不是她认识司澄前的爱丁堡。

司澄有一种魔力,跟着他走好像可以进入到另一个和原来的世界平行的,但是相对平静而天真的世界。

这是真的。

高洁依赖这样的感觉,司澄仿佛也感受到了高洁的依赖,他想高洁需要这样的依赖。他们一边依赖着彼此在一处的悠闲的浪漫,时常亲近又时常疏离。

不久,司澄的自由烂漫再度兴起,决定远足南极,而高洁已经没有了最初陪伴他去云南的兴头,她托辞母亲有嘱托,委婉地照顾着司澄的心情地拒绝了他。司澄也没有强迫她。

潘悦致电高洁,确实派遣了一个让她暂时离不开爱丁堡的任务,她请女儿有空去陪伴一下大陆的表姨穆子昀。

这是高洁头一回知道在大陆原来还有一个表姨的存在。

潘悦也是头一回同高洁讲了讲家族渊源。潘悦的母亲同穆子昀的母亲是表姊妹,自幼一块儿长大,后来潘母随同丈夫远渡台湾,但一直没有断了表姊妹的联系,一直到潘悦调往大陆工作,小一辈才又正式亲密来往起来,只因潘悦同穆子昀均忙于工作,故在少有余力花在彼此的私人交际上。

潘悦嘱托高洁,“我在大陆的业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靠你的这位阿姨的人脉打开,我们虽然交流不多,但是彼此感情真挚。她现在孤身一个人去爱丁堡,我希望你抽空去陪陪她。”

高洁问母亲,“妈咪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她是有很大的难处才来爱丁堡的吗?”

潘悦顿上一顿,“也不能算很大的难处。不过——”她再度强调,“洁洁,希望你到时候能照顾照顾她。”

高洁见到穆子昀时,明白了母亲所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穆子昀住在莫切斯顿的三层别墅内。这是一栋典型的爱尔兰富人区的别墅,通体的砖石是抹灰色,狭长的凸出的窗扇,屋围前有宽绰的门廊,大门上的雕花延续到门梁上,再往上是屋檐上的对称的三角齿饰,屋檐之上隐隐见有两个砖石砌的大烟囱。

高洁对英式建筑无从欢喜,因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太讲究对称和工整的冰冷,缺乏适度的温暖。

穆子昀打开大门从门内慢慢地走出来。一身宽大的黑色长袍,如果戴一顶尖顶帽,立刻能扮演巫婆。黑色中唯一的亮色是她胸前用长长的白银项链挂的石榴粉钻坠。高洁认出这是三年前母亲的杰作,用纯银雕琢出石榴翻皮形状,露出里头粉钻镶嵌成的果实。只是穆子昀胸前这一枚的银色更璨然,粉钻更晶透。高洁判断出来这一只坠子用的是铂金,钻石的等级颇高。

穆子昀长一张透着男童气的圆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气的可爱,只是脸色略透青苍、唇色粉中泛白,一双同脸一样圆润可爱的眼却是似醒非醒,挂着很明显的眼袋。

她瞧着高洁笑了一笑,这一笑,让她的圆眼睛的眼角夹起几条鱼尾纹,这才让高洁确定下来,她年纪应当不小了。

高洁跟着穆子昀进屋后,递上礼物。她的见面礼是从司澄那里拿的苏格兰威士忌,她已经很能跟着司澄喝几杯,体会到了司澄所说的“苏格兰人对威士忌的热爱总有道理”。

然后她就发现了自己的礼物不适宜,穆子昀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说:“真可惜,我现在不能喝酒。不过你能来陪我,我真的很高兴。”她把自己的小腹挺了一挺,在黑袍之下现出原形。

但是她孩子气的眼中充满了真诚的谢意,高洁实心实意地说:“恭喜您。”

这一栋三层高的别墅里,有八间卧室,三间客厅,富丽堂皇地摆上了中国人喜欢的华丽金色的装饰,窗帘、桌布、罩饰、地毯、床单、靠垫,客厅内摆了红木香案还供奉一尊纯金的送子观音。

这一切并不比洒上金色阳光的阿尔金雪山更温暖。

穆子昀一直是一个人呆在别墅内养胎,被金色充斥的别墅内没有任何相片。高洁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其他亲人出现过,她甚至都没有请佣人。

一个怀着孕的女人独居在爱丁堡富人区的别墅,这足够令高洁的本能反弹,引发一些会使她深深反感的联想。

这是她难以摆脱的反弹,她知道。

就像司澄握住她的脸时那样讲的,“你的欲望藏得很深很深。”

高洁有些后悔没有同司澄一起去南极,司澄的离开,让她又被藏在深处的东西捉牢。

但是高洁毕竟没有探问别人私事的习惯,只管按守母亲的嘱咐和亲戚的礼节,经常到穆子昀的别墅陪伴她,甚至后来还主动伴她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品,亲自下厨煲一锅粤式靓汤。

高洁在少女时期刻意学习过烹饪,很会做粤菜和台湾小吃,第一次展示竟然是为了照顾孕妇。

每每吃得穆子昀抚掌大笑,大赞特赞。

高洁还是同穆子昀慢慢亲近起来,穆子昀的性格实在爽快,也足够通达近人。她很有些阅历和见识,同高洁讲起苏格兰的历史,勇敢的心讲到落泪。她说:“你不要见怪,我总是随随便便就感性起来,做影视剧的人就是这样,说起好故事就特别容易感动。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怀孕。”

高洁微笑。

她听到穆子昀给国内打工作电话,为着某个演员因为言语不逊得罪了某个杂志主编斡旋,或者为着某个影视剧还没有过审而去请求有关部门的领导协调。不管请求人还是被请求,她总是爽朗地哈哈笑着,讲出一句口头禅“这件事情不难做,只要大家努力,一定会有好结果”。

在这位长辈面前好像并没有难办的事情,可是她一个人孤身在此待产,又好像是最难办的事情。

偶尔,穆子昀也会提到对自己孩子的期望,“我前年来这里拍纪录片,喜欢这里的清净,希望孩子出生在清净的地方。像你一样漂亮有才华。你妈咪讲过你成绩很好,在这里也一直拿奖学金。”

穆子昀的所有话题,高洁都有兴趣接下去聊,只有这个例外。她想结束这个话题,不让它和自己有任何牵扯,“表姨,我不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但是这个孩子一定很漂亮很聪明,像你一样。”

穆子昀孩子气的眼睛带着孩子气的笑意,“像我一样蠢,可就无可救药了。”

高洁的手被炉灶上的锅具烫了一下,成功地跳开了这个话题。

洁身自爱(7)

穆子昀说:“我想在莫切斯顿到处逛逛,去情调咖啡店里头坐坐,还要看看工艺品店和书店,听说一两英镑就可以买到《哈利波特》。对了,附近也有售卖附近居民捐赠物品的慈善店铺吗?听说苏格兰的慈善店铺风俗很有名,经常能淘到非常便宜的英国古董、珠宝和雕版画。洁洁,你能陪我吗?我租了车,可惜自己目前的状况不能开。”

高洁在周末的时候,开着穆子昀别墅里停着的一直无人驾驶的雪佛兰,带着她去JK罗琳写出《哈利波特》的大象咖啡馆喝了下午茶,然后两人悠闲地逛到附近的慈善店内。穆子昀挑了几只漂亮的英伦洋娃娃,孩子一样抱在手里。

走出店门时,她对高洁说:“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你妈咪的这条杰作放在这里的慈善店铺里,出售的善款可以帮到更多的人。”

高洁晓得母亲诵经念佛后,时有慷慨的慈善之举,可见她同穆子昀是真的亲厚,连同习性也相互了解。她答:“我妈咪一定很高兴这样。”

刚刚讲完,她就看见六七个苏格兰小童正围绕在她们停放在街道对面的雪佛兰周边。走近一些,发现小童们的手里把着匕首,在车身上胡乱割划,好好的车身已经划伤累累,不能直视。

苏格兰地区的治安一直尚可,但也时常发生童党歧视和滋扰亚裔的事件。高洁偶有耳闻,不料此时撞个正着,而且成为事发受害者。

她大声“嘿”了一声,想要制止对方,被穆子昀一手拉住。穆子昀小声说:“算了。”

高洁有一股和司澄顶像的气性,她原来都不知道,此时她知道自己和司澄还是有些相像的,她几乎立刻驳了穆子昀,“不行,不能被欺负了也不发声。”她脱开穆子昀的手,往对面疾步过去,用带苏格兰口音的英语斥责:“住手!小伙计们!”

有个穿着带耐克牌标夹克的男孩似乎是领头的,看见事主过来,居然毫不惧怕,反而抬起头来冲高洁嬉皮笑脸冲高洁咒骂:“滚吧!亚细亚猪猡!”

高洁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男童们见状弃开车,拎着匕首直笔笔就冲着她撞过来。高洁不及反应就被其中两个男童冲撞到了身体,跌倒在地上,手机被踢得老远。显然男童们除了她还有一个目标,高洁扭过头的时候,正看见穆子昀也被撞倒在地上,手里的洋娃娃跌落在她的身边,她青白的面色更加青白,双手抱着肚子,身下渐渐红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