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骆晓梅帮弟弟做好晚餐,嘱咐他晚上热热吃,又叫上他去外头剪头发。

  骆静语出门时想戴口罩,骆晓梅阻止了:【别戴了!帅帅气气的小伙子,搞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骆静语就没坚持。

  两人坐电梯下楼,到八楼时,电梯停了。骆静语抬头看到楼层,心脏都差点停跳,第一反应是把兜帽拉上,第二反应是摸脸,完了,口罩没戴!于是只能祈祷: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骆晓梅狐疑地看着他。

  电梯门打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后眼睛一下子瞪大,接着就笑了笑,走进电梯。

  骆晓梅也对她笑笑,往骆静语这边靠近了些。那女孩站在另一边,一会儿后扭头看过来,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都转了一圈。接触到骆晓梅的目光,她像是吓一跳,又把脑袋转了回去,脸颊红扑扑的。

  骆晓梅:“?”

  她再去看骆静语,发现她人高马大的弟弟戴着兜帽,都快缩角落里做蘑菇去了。

  骆晓梅:“……”

  电梯到一楼,门打开后,骆静语第一个出去,骆晓梅跟着他,最后是年轻女孩。

  小鱼走得好快啊!骆晓梅都要追不上了,她意识到有情况,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女孩果然也走得很快,小跑步地跟着他们。

  见她回头,女孩又吓一跳,装模作样地在那儿掠头发,整衣服,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

  骆晓梅心里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想,打算试探一下。

  她走到骆静语身边,伸臂挽住了他的胳膊,脑袋还亲密地搁到他的肩膀上。

  骆静语:“?”

  ——老姐突然发什么嗲?

  骆晓梅觉得还不够,又伸手把弟弟的兜帽给拽下来,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

  骆静语:“???”

  他也没躲,此时骆晓梅突然回头,非常满意地看到那个女孩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一直到走出小区大门,骆静语才算恢复正常,骆晓梅兴奋地问他:【小鱼,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就是她对吗?一定是她!长得好漂亮啊!】

  骆静语瞪了她一眼,红着脸拒绝回答。

  ——

  周日,省考如期而至,这一次,占喜准备得比国考时要充分,自我感觉答得还行,具体怎么样,就等出成绩再说了。

  走出考场,她坐地铁回家,又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女生是谁?看起来好温柔,她和小鱼一起从十五楼下楼,是在他家做客吗?两人还一同出门,挽着胳膊,特别亲密,小鱼都没戴口罩!那女生还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还揉他头发,最后还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她知道自己是谁?小鱼和她说了?

  他们看着也不像是普通朋友,没有普通朋友会挽着胳膊走路的,小鱼也没推开她,眼神倒是一直避着自己。

  他是不是过年相亲了呀?从他生日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占喜和他统共就见过三次,一次在生日宴,一次是情人节,最后一次就是昨天。

  小鱼要是真相亲了,和对方接触大半个月,现在定下关系,时间也差不多。

  是真的吗?怪不得他最近如此冷淡,都不回她的消息。

  啊……男人可真善变啊,这才几天工夫,就把别的女孩子带回家了。

  ——

  自从电梯里遇见后,占喜再也没给骆静语发过微信。

  骆静语每天忙碌,起初还未发现,连着两天入睡前看微信才察觉异常。

  欢欢……不理他了?

  他又等了两天,还是没等来她的任何消息。

  她终于……“知难而退”了?

  骆静语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安心。

  他坐在工作台边涂护手霜。

  左手太疼了,破皮的地方结了痂又磨破,磨破又结痂,整只手上到处是伤口,其实不该涂护手霜,但他就是想涂,涂了可以滋润些,涂了……似乎可以不那么疼。

  如果现在,拍下这只手的照片发朋友圈,欢欢看到了会怎么说?

  不会怎么说,欢欢已经不理他了。

  深夜收工,骆静语没有立刻回房睡觉,而是躺在沙发上,眼睛望着那盏鲸鱼灯发呆。

  欢欢真厉害,居然能找来一盏鲸鱼灯,她还没见过这盏灯的实物吧?见到了,会不会说这盏灯好漂亮?

  不会的,欢欢已经不理他了。

  骆静语遭遇失眠。

  睡前用肩颈按摩仪按摩时,他想到很多事情。

  欢欢说她月底要考试,现在考完了吗?考得好吗?

  欢欢单位的年会开过了吗?她跳舞跳得成功吗?

  礼物已经三个月大了,什么时候可以吃小鱼干和猫罐头?

  欢欢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那天看到她,感觉她好像更瘦了。

  想送她的烫花首饰,还要继续做吗?

  冬阴功汤和咖喱鸡还没做给她吃过,说好的牛排也没请成,他还欠她一顿饭呢,那天的肯德基不能算!

  欢欢说吴太太想做牡丹盆景,等他把花朝节的事忙完再做,吴太太愿意等吗?欢欢还会帮他和对方联系吗?

  那天电梯里见到欢欢,他们都没打招呼,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他装作没看见她,所以她也不理他了?

  欢欢真的不理他了……

  ——

  钱塘即将告别寒冷干燥的冬季,气温日日回升,快要开春,雨水也渐渐多起来。

  二月的最后一天,占喜公司的年会在一家星级酒店举行。

  气象预报说这天夜里会有雨,占喜之前还想着带伞,出门时提着表演服,手忙脚乱地就给忘了,想着没关系,大不了打车回来。

  年会很盛大,包括工人在内,全公司共有七百多人参加,晚宴精彩纷呈,节目、抽奖、游戏不断,占喜兴致缺缺,只想着赶紧把舞跳了完事。

  化完舞台妆,她和袁思晨、钱云拍过几张合影,挑了一张满意的顺手发了个朋友圈。

  【鸡蛋布丁】:

  妖魔鬼怪就是我![呲牙]

  配图:浓妆艳抹三个女生.jpg

  发出后,点赞评论不断,在一堆留言里,占喜居然看到骆静语发的一条。

  【好大一头鱼】:下雨了,你有伞吗?

  简直是……青雀佳苑的奇迹啊!!

  小鱼都多久没主动给她发过消息了?

  【鸡蛋布丁】回复【好大一头鱼】:忘带了,没事,我打车回去。

  【吴太太】:骆老师去接呀!

  【董承】:[点赞]

  占喜心想,妖魔鬼怪是你们才对吧!

  上台时,占喜如邱老师说的那样信心满满,她们三个真的练得很刻苦,不想给HR丢脸。

  占喜的表演服是亮红色PU皮上衣,底下是黑色热裤,露着一双又细又长的美腿,脚踩6厘米高的皮靴,略微浮夸,不过年会嘛都是这样。

  她高高地扎起马尾,脸颊上有亮粉,贴着一排水钻,嘴唇涂得鲜红,眼妆更是浓到妈都不认,林岩看到她时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挺……好看的。”

  占喜:“……”

  前奏终于响起,占喜站在C位闭了闭眼睛,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大圆桌,心里想到的是骆静语。

  情人节后每次练舞,她都是想着他。

  最后一次跳这支舞了,还挺舍不得的,要和歌里青涩的女孩说再见,祝她和那个男生可以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别像自己这样搞得乱七八糟。

  三个女生跳得非常好,又整齐,又热烈,每个人都很认真,连脸上的表情都俏皮可爱。

  掌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文琴站在台下,用手机录下整支舞的视频。跳到最后,占喜定格,喘着气,就像选秀节目里的团舞C位一样,对着台下比了个Wink,前排男同事们嗷嗷直叫,林岩都微微地红了脸。

  本以为跳完了可以安心吃饭,占喜也懒得去卸妆,谁知吃了没几口就被文琴叫起来,拉着HR团队去给老总们敬酒。

  占喜还没碰到过这样热烈的场面,莫名其妙被倒上红酒,又莫名其妙地喝了下去。敬完老总,文琴又去敬市场部、技术部、财务部、策划部……HR们八面玲珑,都挺会说,几轮下来,占喜居然喝了好几杯红酒,晕晕乎乎地感觉有点醉。

  “思晨姐,我不能喝了,头好晕。”她对袁思晨说。

  “哎呦你可真老实,让你喝你就都喝了呀?”袁思晨也是服气,“别喝了别喝了,你就装装样子就行了。”

  闹闹腾腾到10点多,年会终于结束,占喜幸运地抽到一个三等奖,是一台榨汁机,她抱着礼盒和同事们一起走出酒店,才发现雨下得很大,哗啦哗啦的,根本没法儿冲出去。

  开车的同事们按照路线搭人回家,林岩挤到占喜身边,说:“我送你吧,都一个方向,还有一个空座。”

  占喜纠结,林岩说:“走吧,雨太大了,他们都等着呢。”

  他的车上已经坐着三个同事,居然都在后排,占喜只能坐副驾,上车时,听到后排几个同事低低地笑。

  林岩就如往常一样淡定,让占喜扣上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路上,后排的同事一直夸占喜舞跳得好,人美身材棒,小马笑嘻嘻地问她:“小占有男朋友吗?”

  另一个大姐说:“我看是没有,要是有,这么大雨,早就来接啦!”

  小马说:“没有的话考虑下我们林岩呗,绝对是好男人啊!”

  除了林岩,他们都喝了酒,这时候借着酒劲明目张胆地说这些话,也不怕占喜生气。

  占喜头很晕,没吭声,林岩出声阻止了:“小马你喝醉了,别胡说八道。”

  小马呵呵讪笑,占喜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林岩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家,占喜住得最远,到后来车上只剩她一个。林岩说:“刚才他们开玩笑,你别生气。”

  占喜笑笑:“我没生气。”

  车到青雀佳苑,占喜道谢后准备下车,林岩说:“你先别下,等等。”

  他冒雨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伞撑开,又打开副驾的门,占喜才下车。

  林岩将伞撑到两人头顶,他们站得很近,他问:“要我送你进去吗?”

  占喜说:“不用了,很晚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赶紧回家吧。”

  “那你拿着伞。”林岩把伞柄往前一送,“我等会儿用不着,车子直接到地库的。”

  “好,谢谢。”占喜接过伞退后一些,林岩上车走了。

  占喜左手抱着礼盒,右手挽着包、撑着伞往小区里走。

  雨很大,如果没有伞,从小区大门到她住的那栋楼,一定会淋成落汤鸡。占喜头很沉,脚步虚浮,知道自己喝多了,想着回家后先洗个澡,明天和手语老师约了第一次上课,不能睡懒觉。

  走着走着,她心里突然浮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有人在看她。

  前面是路灯幽暗的主路,雨水密集,看着不像有人,她左右张望,也没发现异常,可那种感觉依旧在。

  占喜心里怦怦一跳,想起小鱼的那条留言:【下雨了,你有伞吗?】

  占喜倏地回头,视线望向来路,那是小区大门方向,二十多米外,保安室边上的阴影处,果然站着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

  “小鱼!”她喃喃出声,向着那边走去。

  阴影里的人动了,突然之间拔足就跑,是往小区外的方向。

  占喜都惊呆了,大喊:“小鱼!”

  她想他跑什么呀?他是来接她的吧?怕她淋湿?给她送伞?

  这有什么好跑的?!就因为她看到他了?还是因为她有伞了?他究竟跑什么呀?

  占喜立刻追了上去,可是她手上东西太多,还忘了自己穿着那双6厘米高的鞋,更忘了她喝了好几杯红酒!

  跑过十几米,还没跑到保安室呢,她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脚踝一扭,“哎呀”一声喊,整个人就扑到了泥泞的主路上。

  包掉了,榨汁机礼盒也掉了,雨伞摔了出去,雨水瞬间浇到她身上。

  占喜也没工夫伤心,快速地爬起来,把东西一样样捡起,最后撑着伞,一瘸一拐地跑到小区门外,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她这时候才感到腿上的疼痛,低头看去,丝袜蹭破了,膝盖破了一块皮,脚踝也扭到了,身上衣服更是惨不忍睹。

  占喜感到委屈,心想这人有毛病啊!跑什么呀?又不是做贼!不就是给她送个伞嘛!

  弄得她还摔一跤,这么大个人了,多少年没摔跤了呀!

  保安大叔看到她后叫起来:“小妹,你这是怎么啦?摔跤啦?”

  看到她的脸后又是“哦呦”一声喊,调子都变了,“你这是刚唱完戏啊?”

  占喜看向他,嘴一咧,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

  骆静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他就是想……给她送把伞而已。

  结果,有人送她回来,是个年轻的高个子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骆静语发现自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平安夜时在占喜公司楼下,第二次是在池江夫人的生日宴上,那一次,欢欢对他比手语时,这个男人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而现在,那人撑着伞,占喜站在他伞下,两人面对面说着话。

  雨下得那么大,骆静语耳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突然庆幸自己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欢欢和那个男人都没有看到他。

  后来那人开车走了,欢欢撑着伞回家,骆静语依旧没动,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他想,她有伞就好,不会淋湿,要不然又容易感冒。

  他都不知道占喜为什么会突然转身,当她向这边走来时,骆静语就像一个行窃被当场抓获的小偷,羞耻感铺天盖地地漫上来,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跑掉,跑得远远的,不要被她抓到!

  他已经被她抓到好几次了!在夜市,在电梯,在宴会厅,在肯德基门外……每次都没跑掉!这次一定要跑掉!要是再被抓到,他都怕自己再也跑不掉了。

  骆静语撑着伞在小区外晃了十分钟,才慢吞吞地走回家。

  坐电梯到十五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幽幽亮起。他一边走一边拿钥匙,走到安全通道门边时,那扇门突然打开,一个人从楼梯间里走了出来。

  骆静语缓缓地转头看她,拿钥匙的手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她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那件漂亮的米白色呢子大衣,他看她穿过的,现在整个前襟全是黑泥,从衣摆到口袋到袖子,不仅脏,还湿淋淋的。

  她的头发也是湿的,马尾辫结成了一缕,颊边碎发散乱。

  她的脸更加可怕,跟个调色盘似的,舞台妆不防水,假睫毛早掉了,原本精致的眼妆此时糊成两团黑晕,夹着亮蓝的眼影、晕开的腮红和黑色的泥点,亮粉和水钻还执着地粘在脸颊上,闪闪发光,在此刻更添诡异。

  她的嘴唇却很淡,几乎没有血色,微微地颤抖着,看着他时,目光含怨,要不是骆静语知道她是谁,换成别人,这时候都要吓到腿软。

  占喜仰头看他,咬着牙问:“你跑什么?”

  骆静语:“……”

  “我问你跑什么呀?!”她生气地叫起来,骆静语听不见,但看她的表情和嘴型就知道她喊得很大声。

  他低了低头,想把左手藏到身后。

  他左手拿着两把折叠伞,一把是用过的,一把还扎得很好。可是占喜已经看到了,视线从他的左手又回到他脸上,眼睛瞪得滚圆,在两圈黑晕里,两只眼睛显得更大。

  骆静语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被抓那么多次,他的经验值却并没有增加,反倒更加窘迫。

  就在这时,占喜突然挥着包向他砸过来,皮包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她边砸边喊:“你跑什么?跑什么?有什么好跑的?!我是魔鬼吗?我是妖怪吗?为什么要跑?心虚啊?你到底为什么要跑?!你有本事跑了就别回来啊!”

  他没动,就心甘情愿被她抡包砸,一下又一下,也不疼,看不清她在说什么,就看到她在喊,不停地喊,喊着喊着,她哭了起来……

  在看到她的眼泪从那两团黑色眼晕里流下来的一瞬间,骆静语心里的一面墙“轰”地坍塌。

  他丢掉了手里的伞和钥匙,双手扣住她挥舞的手腕。被他禁锢住,她似乎还不解气,竟抬腿踢了他小腿一脚,这下子挺疼的,他皱了皱眉,惊觉自己可能出声了。

  是的,他小腿被踢疼了,忍不住喊了一声。

  占喜听到了,还是那个含糊在喉咙里的声音,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陌生的声音,是小鱼的声音……

  骆静语惊恐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发声是不是很怪异,会不会吓到她?他想他为什么总是这么狼狈?每次都这么狼狈!

  不过,她现在好像比他还要狼狈,就跟在泥里打了个滚似的。

  她哭得很伤心,却也不舍得再打他踢他,只是呜呜地哭,反复地问:“你跑什么呀?你为什么要跑啊?你是贼吗?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这么能跑怎么不去跑马拉松啊?我都不懂你为什么要跑……”

  他扣着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五彩斑斓的脸,看着她咧开的嘴张张合合,看着她通红的鼻尖,看着她那一串串滚下来的眼泪……他再也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闭上眼睛,双臂猛地用力,将她死死地搂进怀里。

  他知道他完了,他又被她抓住了。

第38章

  占喜被骆静语拥进怀里时, 没有挣扎,也不惊讶,嘴里还在嘀咕:“你为什么要跑?跑什么呀?你跑啊, 你再跑啊, 跑都跑了还回来干吗?你……”

  骆静语的手臂突然收力, 将她箍得更紧。占喜的声音渐渐消失, 整个人被年轻男人深厚的气息浓浓包围。

  她淋了雨, 身上很冷, 他的怀抱却是滚烫的,双手用力地摩挲着她的背脊,将她的身体贴紧在他的胸膛。

  他没有办法了,只能用行动来告诉她, 他的思念,他的歉意,他的无奈,他的彷徨, 还有他对她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卑微爱意。

  占喜手里的包“啪嗒”一下落地, 终于也抬起双手, 将他抱紧。

  像是要和他较劲,看看谁的力气更大, 她疯了一样地抓揉他,甚至嫌弃他穿得太厚, 让她抱不全,想把他的外套抓破,毛衣也抓破, 只为能更贴近他一些。

  她的脸颊陷在他的肩窝里, 像只猫一样地蹭着他。

  太温暖了, 太幸福了,是小鱼的怀抱,她回味过好多次的,他生日那晚的拥抱让人绝望,可他的气息却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还想被他抱住,被他抚摸,被他怜惜,已经不是揉揉脑袋、拉拉袖子可以解馋的。想要与他靠近,想要更多更多,想要待在他身边再也不离开……

  她的回应几乎令骆静语发狂,他的心率已经快到一个临界点,再这么跳下去,心脏怕是要破膛而出。

  然而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曾经渴望至极的拥抱,如今都难以令他满足。他慢慢松开怀抱,低头看着面前女孩的脸庞,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轻抚她的脸颊。

  他们的身体依旧贴紧,她害羞了,却没抗拒,眼睫毛像蝴蝶的小翅膀那样扇得飞快,略微偏头不敢看他。

  骆静语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那原本淡到没血色的嘴唇,现在已经变得红润。这双唇是骆静语常看的,在她说话时,他必须盯着看,对于她的唇形早已烂熟于胸。

  微笑时是什么弧度,大笑时会露出整齐的白牙,抿着唇时显得拘谨,噘着嘴时嘴巴又会变得很小……她很体贴,对他说话时语速会变慢,咬字更清晰,他好喜欢看她说话呀!一点儿也没有压力,从不担心她会不耐烦。

  还是有遗憾,他听不见她的声音,这辈子都听不见,这样可爱的小嘴发出的声音一定很好听,顾心驰说过,像小鸟在唱歌!

  骆静语的右手从占喜的脸颊移到她的嘴唇上,右手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唇,好软啊,肉嘟嘟的,不知道亲一下是什么滋味?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心里羞愧得不行。

  占喜却像是洞察到他的内心,在他想要将手从她脸上移开时,抬起左手,按住了他的右手手背。

  她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人家都说酒后乱性,她也没想要乱性,只是有一点点小贪念,她想要……吃鱼。

  此时此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其他纷杂的事情都忘光了。占喜固执地抓着骆静语的右手,当他的大拇指又一次移到她唇边时,她轻轻地舔了他一下,睫毛一掀,一双大眼睛便无所顾忌地捉住了他黯沉的视线。

  像燎原的火,像穿石的水;

  像无声无息却能泛浪的微风;

  像细细几粒就能将苦药回甘的蜜糖;

  像……钓鱼竿下那诱人的食饵。

  骆静语已经快烧起来了。

  拇指上舌尖的触感那么轻微,还不如礼物的嘬嘬来得明晰。

  却让他整颗心都酥软发颤,喉咙干得要死,一口气都要上不来。

  他微微俯身,偏过脸颊,自投罗网般想去咬那诱饵,将咬未咬之际,一个开门声在走廊上突兀地响起。

  骆静语自是听不到,占喜却被惊动,她慌里慌张地挣扎起来,别开头推他的胸,骆静语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抗拒,占喜抬头看他,动着嘴唇却没出声:“有人出来了。”

  这下子连骆静语也紧张了,两人同时分开彼此,面对着面大口喘气,脸上都灼灼烧着。占喜用眼角余光瞄过去,开门的是1501的顾爸爸,他已经看到他们,正慢悠悠地走出来。

  占喜立刻低头,还伸手挡住脸,骆静语干脆不转身,管他身后是谁,他都当做不存在。

  顾爸爸在家里就听到了走廊上的动静,有女人在喊叫,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就想借着丢垃圾的机会出来看看。

  居然看到小鱼和一个女生抱在一起!见他出来,两人又快速分开。

  是八楼的小占姑娘吗?似乎不太像,这个姑娘看着好邋遢,哪有小占清爽甜美。

  啧!刺激。

  年轻就是好啊!

  顾爸爸左手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右手提着几个垃圾袋,本来想和小鱼打个招呼的,一看这情景顿时打消念头,按下电梯键后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电梯门,当这两个是隐身人。

  他的嘴里还哼着歌:“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占喜:“……”

  等顾爸爸坐电梯下楼,占喜才敢抬头看骆静语。

  他一直都没动,不知道身后是什么情况,占喜说:“是顾心驰的爸爸,他下去了。”

  骆静语这才放松下来,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理智又回来了,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占喜再想吃鱼这会儿也不敢继续,骆静语亦是如此,一个小插曲后,氛围全变了。

  他手指抠一下占喜衣襟上的一块黑泥,没抠掉,对她打手语,是她看得懂的:【你怎么了?】

  说到这茬,占喜又生气了,噘着嘴瞪他:“我为了追你,摔了一跤。”

  骆静语:“……”

  这罪过真是大了,他用手语说:【对不起。】

  伸手摸摸占喜的外套,湿哒哒黏腻腻的,骆静语碰碰她的袖子,指指1504的门,占喜也向那扇门看去,警惕地问:“干吗?”

  骆静语叹气,拿出手机打字:【衣服湿了,这里冷,你不要感冒,坐坐。】

  占喜扭捏:“我可以回家去弄,我就是想来揍你一顿。”

  骆静语:“……”

  他不想放她走,也不是非要咬饵上钩,就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不想放她走。

  她都一礼拜没理他了,他怕她走了,又会不理他。

  骆静语也不打字了,直接拉占喜的袖子,手指自己家门。

  占喜斜着眼睛看他,骆静语就像她做过的那样,也摇晃了一下她的胳膊。占喜抬眸,这时候才发现他剪过头发了,好像还淋了雨,头发湿漉漉,眼睛也湿漉漉,看着她时,眼神甚至带点儿哀求。

  占喜哪会真和他置气啊,早就心软了,骆静语看出她神色间的松动,胆子大起来,拉着她的袖子把她往家带。占喜磨磨蹭蹭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心里想到那个女生,怪不是滋味的。

  小鱼要是真有女朋友了,刚才那个拥抱和未遂的亲亲又算怎么回事?

  他不像是这么渣的人啊……

  骆静语担忧地看着她,又比起手语:【你怎么了?】

  占喜直接开问:“上次,和你在电梯里的那个女孩是谁?”

  骆静语愣了一下,微皱的眉头忽的舒展开来,嘴角挂起笑,拿出手机打字:【因为她,你不理我了?】

  呀!这人居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还敢来套话!

  占喜也不会老实回答,怼他:“什么我不理你?我之前给你发微信,都是你不理我!”

  骆静语比了个简单的手语:【我很忙。】

  “哼。”占喜说,“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骆静语笑着打字:【我姐。】

  占喜:“……”

  啊啊啊啊啊!活不下去了!让她原地爆炸吧!

  骆静语发现让自己郁闷了一周的事儿居然是个乌龙,好开心啊!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捡起地上的钥匙和雨伞,又帮占喜捡起她的包、伞和礼盒,用手肘在她背后轻轻地推,占喜才不情不愿地跟他来到1504门前。

  大门打开的时候,她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说自己再也不来他家做客了,唉……真难为情,以后Flag不能随便乱立。

  骆静语出门送伞时,没有关家里的空调和灯,此时室温怡人,占喜进屋后,冷冰冰的身体一下子感觉舒服许多。

  关上门,骆静语把所有东西都堆在玄关柜上,第一时间帮占喜脱下又湿又脏的大衣,摸摸她的毛衣,还好没湿,但看到她的下半身后,他倒吸一口气,立刻蹲下来,手指轻轻地触碰她的右膝盖。

  占喜穿着跳舞时的那条黑色热裤,里头是黑色丝袜,丝袜破了好几个地方,右腿膝盖那儿最严重,都破皮流血了。

  骆静语抬头看向她,占喜对他耸耸鼻子:“都是你不好,你不跑我哪会摔跤?疼死了都。”

  骆静语心疼坏了,很快动作起来,从主卫找来自己的洗面奶和护肤霜,外加一块新毛巾,一股脑儿塞给占喜,把她推进客卫,比划着让她洗脸,再脱掉丝袜清洗腿上伤口。

  看着他焦急的眼神,占喜对他的埋怨消失无踪,笑着说:“我知道了,我刚才骗你的,不怎么疼。”

  骆静语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离开客卫,帮她带上了门。

  占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差点灵魂出窍。

  双手捧上脑袋,仗着骆静语听不见,“啊”地惨叫一声。

  刚才,她就是以这么一副尊容出现在小鱼面前的吗?

  他是怎么忍住不笑场的?是怎么吃得消把这样的她往怀里抱的?又是怎么能对着这样一张脸下得去嘴的?

  她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敢顶着这张脸去“勾引”他?还自以为风情万种,小鱼对她的滤镜到底是有多厚啊!

  占喜没带卸妆油,只能用骆静语的洗面奶先凑合洗洗,看清他用的护肤品牌时,她又沉默了。

  小鱼用的牌子比她用的高档多了,怪不得他皮肤那么好,呜呜呜……真是好讲究一头鱼,以后要是想送他护肤品,她都买不起。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