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闲的不练,越来越懒了。”老南阳王瞪着她,“我走后,你寒暑不殆风月无阻地练起来,听到没有。南阳城的大小事务,都不能懈怠,给我盯紧了,若有大事儿,比如南齐和南梁有什么动作,及时飞鹰传书告诉我。”

“知道了。”安华锦点头,“爷爷您就放心在京城待着,我估计以陛下的为人,就算你与他分辩个清楚明白,他也不会放你回来的,也许是想在您入京后扣着你挟持我入京治罪的打算。我是不会去的,所以,您老就在老宅安心地养老。有个头疼脑热,就请太医,总之,陛下不放你,也不敢任由您出事儿的。您别太操心,南阳城有我,您想想,就算您操心,还能操心几年?您百年之后,不是一样操不动心了?不如早点儿省点儿心,等着宁儿长大孝敬您。”

老南阳王一噎,叹气,“我若是能活到宁儿长大,那倒是好喽,就怕这身子骨啊,不争气。”

“身子骨不争气,也跟您不宽心有关系。”安华锦撇撇嘴,“您不听话啊。”

老南阳王气笑,“你这个臭丫头,八岁那么不点儿高的时候,就会与我说道了,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更是加了个更字。行,我听你的,安心在京城待着,反正啊,在南阳,自从崔灼那小子来了后,他分担了不少事儿,你又带回了十个有才的,顾轻期那小子很不错,很快就能被远之带出来了,我到也放心,有你们在,本来如今也没我什么事儿,就是养老,哪里养,都一样。”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安华锦知道,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南阳才是家。

她也不表现出来,笑着说,“若是陛下留您的太久,我可不干,我是会想您的,届时就派人接您回来。哪里管陛下同不同意?”

“胡闹,若我此事进京,能让陛下安生下来,你就好生待着,不准生事儿,否则我饶不了你。”老南阳王瞪眼。

安华锦:“……”

她耸耸肩,“行吧,只要陛下安生,我也安生。谁没事儿乐意折腾啊。”话落,她忽然响起一事儿,“您此次进京,要不然不住安家老宅,就住去七表兄的府邸?就算不与陛下提立储的事儿,也是间接地表个态,咱们安家,就支持七表兄。”

老南阳王想了想,“也罢,住在安家老宅,就我一个人,也没意思,如今安家老宅的老人都被你撤出京城带来南阳了,我住着也空旷,住去七皇子府也好,也顺便好好看看楚砚是不是为君那块料,若不是,安家也一样不能支持。”

安华锦:“……”

老南阳王正色地绷着脸说,“臭丫头,听到没有?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你都不当回事儿,不以亲而失智,要先为天下百姓考量,若是七皇子担不起那个身份,为君者不以德配位,将来可是大楚百姓的灾难。哪怕他是我的亲外孙,你的亲表兄,也不能支持,若是不配为君,那是害了天下百姓,知道不?”

“您就放心吧,七表兄是那块料,人品没话说,不会让您失望的,除了为人寡淡淡漠些,其余的一切都好。不是素来为帝者,都称孤道寡吗?他还真有那个潜力。”

安华锦自然不会说,那一日在冷宫的偏殿,楚砚曾经问过她,若是他能放下身份,随她来南阳,她会不会愿意。

她心底叹息一声,心情稍微地低了些。

顾轻衍忽然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地抿了一下唇角。

老南阳王自然没发现安华锦细微的表情变化,点头,“能被你承认,大体是不会差的,若是他品行德守高于陛下的其他皇子,安家自然要不遗余力支持他。”

“嗯,爷爷别再像咱们安家先祖,和您当年一样,不管这天下谁做陛下了。只一心守着南阳城为大楚百姓,却殊不知,无好君,我们南阳王府才落到今日的地步。当今陛下,也不同于先皇们,若是我们不支持七表兄,陛下怕真不会将大位传给他。”

“如今敬王很得陛下的心,安爷爷的确不能如以前一样了,敬王不堪大任。陛下的其余皇子,您去了京城,见到了成年的皇子们,您就知道了,确实都不及七殿下。”顾轻衍在一旁听了半天,此时接过话。

老南阳王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们都这样说,待我去了,会有个定夺。”

第三章 密地(一更)

从老南阳王的院落出来时,天色已晚,深秋的风吹打在身上,带着些许穿透衣物打在皮肤上的凉寒。

安华锦的指尖,带着秋风的凉意。

顾轻衍握在手里,给他捂暖,二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安华锦忽然问,“你累不累?”

“不累。”

安华锦偏头看着他,“游逛了一日了,不累吗?”

“不累。”

安华锦笑,“既然你不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轻衍脚步顿住,笑着贴在她耳边低声问,“是这南阳城附近,还有温泉池吗?”

安华锦:“……”

她气笑,“没有!”

哪里有那么多的温泉池?

顾轻衍有点儿失望,“那是去哪里?远不远?”

“你话怎么这么多?”安华锦嫌弃。

顾轻衍拥住她,压低声音说,“若是太远,就不去了,来回路上就要耽搁时间,不如我们回房里……”

安华锦:“……”

她无言了一会儿,“不是太远,骑马小半个时辰?算不算远?”

顾轻衍想了想,“还是有点儿远的。”

“那就不去了吧!”安华锦拉着他往回走。

顾轻衍却停住脚步,“去。”

安华锦笑,拉着他向府外走起,同时喊了一人吩咐备马。

路上遇到孙伯,孙伯见了二人,笑呵呵地问,“小郡主,七公子,您二人不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吗?这是又要出府?”

“嗯,带他去一个地方。”

孙伯嘱咐,“天已经这般黑了,您二人若是出城,可小心些。”

安华锦笑着应了一声。

顾轻衍悄声问,“我们要出城吗?”

“是要出城。”

顾轻衍点点头,不再多问,心里却期盼起来,就如上次在灵泉山一般,安华锦带他去了山顶温泉池,他着实得了好大的欣喜,如今对她要带他去的地方期待起来。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门口,门房备了两匹马,顾轻衍不骑,在安华锦上马后,他也上了安华锦的马,坐在了她身后抱住她。

舍不得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显露。

二人骑马出了城,安华锦带着顾轻衍走了大约二三十里路后,来到了一处山崖,安华锦勒住马缰绳,示意顾轻衍下马。

顾轻衍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山崖,眼底露出疑惑,依言下马。

安华锦拉着她来到一处巨石处,弯身摸索了两下,只听“啪”地一声,不知从哪里打开了机关,弹出一条手臂粗的铁索,安华锦抓住铁索,回头对顾轻衍说,“抱着我,跟着顺着铁索滑下去。”

顾轻衍点头,双手抱住安华锦的腰。安华锦两手交换,顺着绳索,下了山崖。

耳边山风呼呼,四周再没有别的声音。

大约下了几十丈,安华锦忽然转了个方向,松开了绳索,反手揽住了顾轻衍,一个凌空翻的弹跳,跳到了岩壁上的一刻大树上。

哪怕顾轻衍已有准备,亦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人,还是被安华锦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了一跳,惊了一下,待安华锦站稳,在他耳边笑着问“吓到了没有?”时,顾轻衍才惊回了神。

他抱住安华锦,叹气,“心脏若是不好,真会被你吓出个好歹来。”

安华锦趴在他肩膀嘻嘻地笑,“我听到你的心跳声了呢。”

顾轻衍也低笑,“这一处山崖,大约有数千丈吧,若是掉下去,岂不是要摔个粉身碎骨?”

“嗯,是的。我小时候贪玩,差点儿掉下去。”

“你贪玩跑来山崖?”顾轻衍皱眉。

这是什么危险的玩法?

安华锦笑着说,“那时候小嘛,不懂事儿,得知这崖壁上有一朵奇花,可入药,治顽疾之症最好,非要想方设法把她采摘下来,便拿着绳索来了,崖壁光滑打滑,我险些一脚踩空,幸亏及时抓住了绳索,但当时不知道是真胆子大还是没心没肺,竟然没害怕,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心有余悸。”

顾轻衍问,“为何非要采摘那朵奇花?是谁有顽疾?”

“我娘,因为生我落下的顽疾,常年身体不好。”

顾轻衍点点头,摸摸她的脑袋,“孝顺值得表扬,但让自己险些失足,便不是什么可表扬的事儿了,你就没想过,若是你出事儿,你娘哪里受得住?”

“是啊,所以,我后来拿了花回去,谁都没敢告诉。”

顾轻衍气笑,“我们还要在这树上站多久?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地方吗?体验惊险刺激?”

安华锦在他脸颊上吻了吻,笑的欢快,“下面有一间树屋,我前几日来布置收拾了一番,今晚,我们在这里过夜吧。”

“还有树屋?你前几天来过?是哪一天?什么时候来的?”顾轻衍讶异。

“就是你又被沈远之拉走喝酒的时候。”安华锦笑,“他说上次没与你喝够,还想与你喝个痛快那天。”

顾轻衍恍然,失笑,“原来是那日。”

安华锦“嗯”了一声,拉着他攀着树枝向下下了一截,果然有一座树屋,这棵树是并蒂连生的树,从山崖的缝隙中生长出来,两课树木分出的枝干一上一下,枝杈攀扯的紧密,正好空了中间偌大的地方遮天蔽日成了一座树屋。

这座树屋,有一间闺房般宽敞,被安华锦发现后,便在树干的树洞里放了几颗夜明珠,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常来这里一个人躲安静,消化情绪,前几日觉得顾轻衍很快就要回京了,想在他临回京前,给他个深刻的记忆,便想到了这里,悄悄地来布置了一番,放了锦绣被褥等一应用具。

安华锦打开树屋的门,拿出夜明珠,整个树屋顿时明亮起来。

顾轻衍四下扫了一眼,树屋顶方有些微的缝隙可以看到星空,今夜的星河很漂亮,微微点点,像宝石一样悬挂在天空,安华锦又在四个角落放了很多很小颗夜明珠,明珠的光辉与星河的光辉相辉映,树屋隐隐约约也被铺成了一片星河。

星河的星光洒落在锦绣被褥上,点点斑斓。

顾轻衍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安华锦脸上,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透着“你喜欢吗?”的神色。

顾轻衍低下头,静了一会儿,忽然低低悦耳地笑了起来,一把抱住她,将她放在了锦绣被褥上,低头吻住她的唇角,声音低低的,却带着危险的疯狂,“安华锦,你真是我的魔咒。”

这世上,有安华锦这样的女人,不仅抓住了他的心,还要将他的心彻底地揉吧搓吧弄成她喜欢的样子,不止如此,且还让他恨不得搓吧了自己,送给她吞入腹中。

她总是给他惊喜,三年前的初见是,今年的千顷桃花园在桃花亭的睡容亦是,冷宫那日破开殿门见她完好无损是,灵泉山上温泉池让他神魂颠倒亦是,今日,又是。

从没有一个女子,如她这般,让他想到明日归程,便恨不得将她揣兜里带走。

星辰羞了夜明珠之光,夜色掩了年少轻狂。

树屋的缝隙透出的不再是星光,而是依稀的天光时,顾轻衍依旧不想饶了安华锦,抱着她不松手,在她耳边低哑地说,“不想回京了,怎么办?”

安华锦眼角含着泪珠,满脸的春色桃花,声音软而媚,低低的,没有多少力气,“京城距离南阳,七八千里而已,说远,是有点儿,但是,来往到也不费什么劲儿。就算不能明目张胆去京城,暗中来去,不让陛下知道,也不是办不到。”

顾轻衍低头看着她。

安华锦轻柔地拍拍他的脸,“你乖乖回京,替我保护好爷爷,我想你了,去京城看你就是了。”

“那你若是不想我呢?”

安华锦:“……”

她勾住顾轻衍的脖子,失笑,“怎么会?顾七公子对自己致命的吸引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顾轻衍低笑,低头又吻吻她,“好,相信你。就算你没那么想我,不去京城,我若是想你,也来看你。”

二人谁也没有提大婚,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婚的路远的很。

第四章 不舍(二更)

来时,安华锦带着顾轻衍,轻而易举,回去时,安华锦酸软无力,是被顾轻衍按照原路抱着回去的。

男人天生比女人有力量和力气,一夜未睡,依旧神清气爽,春风拂面。

二人回到南阳王府时,老南阳王正吩咐人收拾行囊装车,准备出发。

安华锦沐浴换衣后,与顾轻衍一起来到老南阳王的院子,安易宁冲过来扑进安华锦怀里,安华锦差点儿没站稳被他扑倒,还是顾轻衍眼疾手快从旁扶了安华锦一把,才让她勉强站稳。

安易宁也吓了一跳,站直身子,看着安华锦,“小姑姑,我难道吃胖了?很重吗?”

安华锦摇头,伸手捏捏他的小脸,“宁儿不胖,是小姑姑最近懒,没练功。”

安易宁松了一口气,试探地伸出手去抱安华锦,小脸露出了十分不舍之情,“小姑姑,我就要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啊?宁儿好舍不得小姑姑的。”

安华锦笑着任他抱住,同时也抱住他,“小姑姑答应你,最多半年,总会见你一次,好不好?”

安易宁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以前一年才见一次,如今半年见一次,也不错了,于是点点头,干脆地说,“好,小姑姑,我们拉勾勾。”

“好。”安华锦点头,与他的小手指勾在一起。

安易宁开心的童稚的声音响起,“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不许变!”安华锦笑开。

顾轻衍笑看着二人,想着,这也算是安华锦与他的承诺了,最多半年,总要见一次,她与宁儿约定,也算是间接地与他约定了,毕竟,宁儿是跟在他身边的。

他有点儿怀疑自己,不知此去回京,能不能忍住半年不见她,怕是很难。

一时间,他又惆怅不舍起来。

“大丈夫志在四方。”安华锦伸手拍拍顾轻衍肩膀,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扳指,拉过他的手,替换下他手上本来戴着的玉扳指,收进了自己怀里,“回京后好好关照爷爷,好好照顾宁儿,也替我好好收拾王岸知一顿,他的那笔账,我还记着呢。”

“嗯,好。”顾轻衍微笑,目光温柔。

沈远之从屋子里走出来,看了二人一眼,一时间酸的牙疼,“我说你们俩,行了啊,还在孩子面前呢,便眉来眼去的黏在一起,一点儿也不考虑别人的眼睛长针眼。”

安华锦当没听见。

顾轻衍也没空理他。

沈远之:“……”

他是空气?

老南阳王咳嗽一声,板着脸说,“出发了。”

安华锦转过头,该说的话,昨日都说了,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安华锦也不多话,说,“我送你们出城。”

“你得了吧,你若是送啊,怕是送出百里,也送不狗。”沈远之摆手,“我去送他们就是了。”

安华锦:“……”

顾轻衍微笑,“你歇着吧,不必送了。”

安华锦心中也不舍,坚持地说,“就送出城,不送远。”

“也好,那就走吧。”顾轻衍点头。

沈远之:“……”

一个想送,一个让送,那他还说啥?

顾轻衍拉着安华锦上了马车,招呼安易宁跟着一起上去。

于是,从这一日开始,,安易宁不再跟在老南阳王身边,而是跟着顾轻衍直接坐进了密封的十分严实的马车里。

崔灼与安平对看一眼,也笑着一起送老南阳王一行人出城。

马车一路出了城,虽走的不快,但到达城门还是没用多少时候,出了城外五里处,安华锦下了马车,站在车前,对着挑开车帘,隐忍克制看着他不舍的一大一小两张脸,也压制住不舍的情绪,笑着说,“走吧,路上多注意些,到了千水山,可以在沈如风处再歇歇脚,反正沈盟主对你仰望的很,必定热情好客。”

顾轻衍捻着她的手指尖“嗯”了一声,不舍片刻,放开了手,落下了帘幕。

安易宁趁机小声说,“小姑姑,别忘了我们俩的约定啊。”

“忘不了。”

安易宁放心了。

车夫得了吩咐,马车渐渐走远。

安华锦目送着马车走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沈远之走过来,拍拍她肩膀,“舍不得啊?”

“是啊。”

沈远之:“……”

这么坦诚的扎心吗?

他无言了一会儿,“如今你将陛下得罪的彻底,你们俩的大婚,怕是遥遥无期,你这么舍不得,是不是担心顾轻衍变心啊?”

安华锦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等我帮你找个恶婆娘管住你这张嘴。”

沈远之顿时闭了嘴,怕了怕了,他才不要恶婆娘。

崔灼仔细打量了安华锦一眼,她眼中的不舍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走过来,给沈远之解围,“走吧,今日风大,仔细染了风寒,回城吧。”

安华锦点点头。

一行人折返回城。

回到南阳王府,安华锦实在疲惫至极,对几人摆摆手,她今日不处理事务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远之在安华锦走后,小声撇着嘴说,“她有一处秘密的地方,连我都不告诉,曾经我跟踪她到半路,被她发现了,将我赶了回来,昨日定然带着顾轻衍去了。哎,女人呐。”

崔灼笑了笑,若是早先,他还抱有一丝希冀,自从顾轻衍来了南阳,他见到了顾轻衍之后,便已经不抱什么希冀了。

他自小聪明聪透,最是明白,一旦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放在心尖上,那么,别人轻易代替不了,尤其他喜欢的人还是安华锦,而安华锦喜欢的人还是顾轻衍。

他从见到顾轻衍那一刻就知道,顾轻衍那样的人,他没什么机会的。

安平叹息一声,“老王爷乍然一走,这南阳王府感觉都冷清了。”

沈远之接过话“可不是嘛,安爷爷在府时,每天都要吼人训人,最让他盯着的就是小丫头和我。如今他走了,我们俩倒不用每天都要挨两句骂了。”

“如今你是轻松了,过几日就该想老王爷了。”崔灼好笑。

沈远之也哈哈一笑,“没准还真是。”

安华锦回了房间,没了顾轻衍,感觉她的院子屋子似乎一下子就冷清了,她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茶,临窗坐着看了一会儿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儿,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人才走,便想的很,半年谁忍得住?看来真是高估了自己。”

她放下茶盏,又没精打采地坐了一会儿,转身躺去了床上。

昨夜没回来睡,床上也没什么顾轻衍的气息,安华锦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棚顶,直到眼睛酸的不行,才闭上了眼睛。

离开南阳城的马车上,自从与安华锦分别,顾轻衍便靠着车壁坐着一言不发,整个人像是缺失了水分的花,蔫了吧唧的,没有什么精气神,看着萎靡的很。

安易宁的小心情也有点儿不美好,但也只有那么一点儿,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比大人更期待,尤其是大楚京都那样的地方,据说繁华的很,各大世家云集,有王子皇孙等天皇贵裔,也有当世大儒满城权贵,让他小小年纪,心生向往那一片热闹繁华之地。

他见走出了二三十里地顾轻衍都一动不动,轻轻挪到他身边,拽他的衣袖,小声问,“小姑父,你不是很难受啊?”

“嗯,很难受。”顾轻衍声音有气无力。

安易宁伸出小手,给他揉了揉心口,口中纯挚的声音童声童语地说,“小姑父,你别难受了,等咱们回到京城,早些来信,让小姑姑来看我们就是了。”

顾轻衍笑了笑,轻叹,“哪那么容易?你曾祖父前往京城,南阳城便得有人坐镇,如今陛下的海捕文书通缉令还没撤销,短时间内,她不适宜进京露面。”

安易宁歪着脑袋,“陛下很凶吗?”

顾轻衍笑,“陛下也不能说是凶,他是大楚国君,掌管天下百姓,但即便是国君,也有各人喜好,他如今不喜你小姑姑而已。”

安易宁绷着小脸说,“他不喜欢我小姑姑,宁儿便不喜欢他。”

顾轻衍低笑,“可以。”

第五章 封锁(一更)

京城,顾家老宅。

顾老爷子自从那日病倒后,病病殃殃了近一个月,近日才渐渐好转了些。

期间,顾轻衍一封信也没传回顾家。

这一个月里,前半个月时,顾老爷子每天都要骂几句顾轻衍混账东西,后半个月时,他开始有点儿紧张了,“臭小子去了南阳后,不会觉得南阳好的很,不回来了吧?”

顾老夫人宽慰他,“怀安是个好孩子,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会不顾家里的。”

“崔灼还是老崔从小看着长大带在身边教导的呢?如今怎样?还不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好好的崔家继承人不做,跑去南阳从军了?”

顾老夫人:“……”

她一时噎住,片刻后,寻思道,“怀安不能吧?”

“怎么就不能?你没看到他一颗心都拴在安家那小丫头身上了吗?为了她,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如今都做的,他多年温和知礼的名声啊,一朝也废了,自从宫宴那日,他为了安家小丫头对禁卫军动了手,消息传出后,多少人都震惊的不行,唏嘘者不计其数。”

顾老夫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言语,但还是说,“你该相信自家孙子,怀安既然答应过你,他口中从无虚言,你无需担心。”

“你难道就不担心?”

顾老夫人:“……”

她自然是担心的,但是担心管什么用?

“这孩子从小早慧,从十多岁的时候,你其实就管不住他了,他暗中做什么,早就能瞒得住你了,更何况如今他已成人了,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也是,哎,但我这心啊,还是慌的很。”顾老爷子道,“他从小就不太喜欢束缚,也不是我非要强留着他继承家业,实在是咱们顾家家大业大根基大,顾家子孙多,有能者的确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人是怀安,只要是他,顾家上到老,下到小,他说一句话,打个喷嚏,顾家所有人都会听,自小就让人信服,有他在,顾家再屹立京城百年不是问题,若是换做旁人,哪能保证百年?”

“怀安懂的。”顾老夫人只能道,“为了家业,苦了这孩子,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倒是颇有些后悔,当年就不该应下陛下,让怀安与南阳王府订下婚约。若非如此,他也就不会与安家那小丫头纠缠在一起,这心啊,也就不会如今栽进去拔不出来。”

“你说什么浑话呢?”顾老夫人瞪了顾老爷子一眼,“小安儿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人品好,模样好,就是诗书礼仪,你看看她上咱们家门来做客那日,哪里比咱们家的姑娘们差了?不止不差,还比咱们家的姑娘们见世面,有本事,强许多。这样的好姑娘,除了安家,你上哪里找去?”

“我没说安家那小丫头不好,我只是说,若非这桩婚约,这俩孩子,没什么交集,便不会像如今这般难了。”顾老爷子叹了口气,“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可是,偏偏,一个是顾家的继承人,肩负重任,一个是安家唯一的血脉,自小长在南阳军中,心存志向。这样的两个人,一个没法离开顾家,一个不想离开安家,如今陛下又一怒之下取消了他们的婚约,你说,他们这往后的路,该有多难走?”

让顾轻衍放下顾家,那么,顾老爷子不甘心放弃这么好一个继承人,在他看来,顾家舍他其谁?让安华锦放下,说出来他老脸都羞愧,安家人大义,高义,心存百姓,守护边境,守护大楚国防,让内地千万百姓安居乐业,哪怕安华锦是一个女儿家,但也不改先辈父兄之志,如此心怀天下,如何能让她被辱没?

“陛下那里倒是小事儿,一朝天子一朝臣。”崔老夫人压低声音,“关键是,你说的这个,也的确是个难事儿。”

“不许再说这种话。”顾老爷子心下一紧,“陛下还春秋鼎盛。”

顾老夫人也觉得此言不妥,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