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巫马雪加忙小心翼翼地接过。

拎着装有杏仁糖泥的袋子走出咖啡厅,便看到闻人霜正站在门口伸懒腰,美男就是美男,连伸个懒腰都引来几个女孩的频频侧目。

“好久没有变成人形了,都快忘记怎么走路了~”闻人霜哼哼唧唧地声音飘了过来。

“你不回去找东方晓吗?”

闻人霜张开的手臂顿了顿,然后交叠着枕到脑后,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我不要,我在吃醋,这一回,我要等她来找我。”

还真是坦白咧…

…可是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吃醋啊。

人家就算回来,也是来找宠物的吧…

“嗯哼,我听到你在腹诽哦~”闻人霜皱了皱鼻子,然后视线落在巫马雪加手中的蛋糕袋上,讶异,“杏仁糖泥?”

巫马雪加不争气地又红了脸。

“问你哦。”闻人霜忽然走到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的眼睛。

“什么?”被他突然严肃下来的表情吓到,巫马雪加紧张地看着他。

“如果赖加一定要死,你是宁可他死在别人手里,还是死在你手里。”闻人霜看着他的眼睛,问。

“为什么…一定要死?”巫马雪加抖了抖唇,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回答我。”

巫马雪加怔怔地看着他,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狐妖并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一定要死,我宁可他死在我手里。”巫马雪加终于镇定了下来,说出口的声音竟是冷静无比,不带一丝颤抖,“因为,我答应过他的。”

闻人霜的神情缓和了下来,然后又笑了起来,“怎么转了世,还是一样的单蠢。”

“你!”巫马雪加跳脚。

“走吧,我们去救他。”闻人霜笑眯眯地拉住她,“…再不去估计他就真的玩完了。”

“什么?!”巫马雪加惊住。

闻人霜没有再回答她,拉着她的手消失在原地。

杏仁糖泥(一)

巫马雪加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瞬间移动。

很奇妙的法术。

冬日凛冽的风里,带着烟与火的味道,黄昏时分,夕阳隐没在厚重的云层里,出现在巫马雪加面前的,是一栋正雄雄燃烧着的废弃小楼。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巫马雪加疑惑。

闻人霜没有回答她,只是眯着眼睛看向小楼前的一株大树。

大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男子,他半倚着树干,似乎在打盹,被风扬起的紫色长发几乎挡住了他的脸。

虽然如此,闻人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纳斯加…

前世今生在这里交汇成一点,该出现的人一一粉墨登场。

闻人霜忍不住轻笑,宿命这种东西,真的是很玄妙。就如他,明明赶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遇见了东方晓。结果呢,结果他却因为必须遵守时空法则,而无法在她面前维持人形,结果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迦斯出现,看着她被哥哥闻人白吸血,看着她变成血族,再看着她遇到洛特…

不管有多少的不甘心,终也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幸福,看着她悲伤,看着她陷入危险,看着她的喜怒哀乐一步一步按着命运朝着即定的结局一幕幕上演,他却无法参与其中。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一个知道了太多的旁观者。

有时候,知道得多了,也是种痛苦。

巫马雪加也看到了纳斯加,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她苍白着脸,强行压抑住要迈向他的脚步。

“赖加在里面。”闻人霜看着她手里拎着的那盒杏仁糖泥,轻声开口。

“什么…”巫马雪加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那片雄雄大火,“他…在那里?”

“嗯。”

巫马雪加脑袋里轰然作响,满脑子都是那一天夜里,他微微带着苦笑的神情。

他说,“我很怕火。”

那么强悍的人,居然说,“如果可以,我不希望用那种方法死去。”

…死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不希望死在火中。

那么卑微的念头,却也无法实现吗?!

巫马雪加咬住唇,拔腿冲向那栋摇摇欲坠的小楼。

白色的身影微微一晃,纳斯加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巫马雪加低吼。

纳斯加晃了晃手里代表着宗教裁判所的徽章,浅紫色的眼睛里闪着冷冷的光芒,“这是你姐姐的命令,可怜的小公主。”

“我说,让开!”巫马雪加咬牙。

纳斯加不悦地眯了眯眼睛,“不要坏我的事,否则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见鬼的除魔者。”

“纳斯加,我们来续续旧吧。”那厢,闻人霜一步三摇地晃了过来,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

纳斯加神色一变,他看似轻轻地揽着他的肩,可是他竟然动弹不得。

“你去吧。”闻人霜对着巫马雪加抬了抬下巴。

巫马雪加胡乱点点头,转身飞奔进了火场。

“喂!那楼已经快塌了!”纳斯加气得大喊。

“你在担心她么?”身后,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笑道。

“我连心都没有,拿什么担?”纳斯加回头斜睨了他一眼,却不明白刚刚那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为了什么

闻人霜松开手,耸了耸肩。

枯木在火中“哔剥”作响,巫马雪加被烟雾迷住了视线,眼前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赖加,赖加,你在哪里!赖加…”一脚踏到一块燃着的木头,巫马雪加感觉脚心一痛,差点被绊倒。

“雪加?”烟雾中,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

巫马雪加忙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看清眼前的人后,她差点掉下泪来。

赖加半躺在地上,胸口钉着一根木桩,有血不住地从伤口涌出,脖子上也有一个极恐怖的伤口,似乎有人曾经试图砍下他的头颅却没有能够如愿,血色糊得他全身都是。

“你…你不是说了只有我可以杀你的吗!”喉咙里哽住,她哑着声音冲他大喊。

“嗯。”他居然微微笑了一下,“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巫马雪加冲到他身边,咬牙含泪拔出了插在他心口处的那支木桩,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拉上拉链。

不一会儿,外套就被血浸透了。

“快走吧,楼快榻了。”赖加试图站起身,却一直站不起来。

“十级的妖兽都像你这么没用吗!随随便便就被人家捉住!”巫马雪加恨恨地骂。

赖加只是笑。

“还会笑!不痛吗!”巫马雪加瞪他,眼睛里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痛。”赖加想摸她的脸,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污。

巫马雪加没有在意他的动作,扶着他站起身。赖加倚着他,忽然脸色一变,抬手划出了一片结界,一根燃烧着倒向他们的柱子被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这么一动,赖加又倒了下去。

巫马雪加拉不住他,随他一起倒了下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见碰到了他的伤口,巫马雪加慌忙起身,“有没有压到你?”

“没事,只是我们暂时出不去了。”赖加靠着结界壁坐起身,看着她笑了一下,“我竟然闻到了杏仁糖泥的味道。”

巫马雪加闻言,四下里看了看,刚刚一直拎在手里的纸盒已经掉在地上被压扁了,她忙捡了起来,打开一看,不禁有些沮丧,“被压坏了。”

赖加没有动静。

巫马雪加抬头看他,却看到他正怔怔地看着她手里的杏仁糖泥,火光中,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竟是蒙上一层浅浅的薄雾。

赖加低下头,将沾了血污的手在身上擦了又擦,奈何他满身都是血,已经寻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了,怎么擦都擦不去他手上的血迹。

鼻子里一酸,喉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巫马雪加垂下眼帘,将被压扁的纸盒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后捉住他的手,拉起自己的裙子,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擦干净。

“吃吧。”她将纸盒放在他已经被擦干净的手里。

赖加低头,咬了一口。

没有味道。

记忆里,应该是香甜的味道,可是…他已经不是人类了,他变成了以血为生的吸血鬼。除了血液,任何食物对他而言,都是没有味道的。

明明喜欢阳光,却不得不永远栖身在黑暗之中。

明明喜欢甜食,却不得不永远以鲜血为食。

“好吃吗?”巫马雪加问。

“嗯。”赖加狼吞虎咽,一点优雅也不见,吃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