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把儿子接过来,他果然好象已经认得我了,马上咧开没牙的嘴巴冲我傻乐。

唉,这个象棉花糖一样的白白的,软软的小东东,怎么就起了一个名字叫玄烨呢?

你当得起嘛?

“哎哟,我瞧瞧,真是漂亮啊…”

淑妃的长指甲一凑过来,喜月就不着痕迹的一斜身,伸过手来说:“我抱吧,娘娘还没换衣裳呢。”

可惜我儿子马上皱眉,不给喜月面子的要开哭。

我用指尖戳戳他的小脸儿,小胖子不知道我在调戏他,笑的更起劲,手试图从襁褓里伸出来抓我。

“不要紧,我抱着吧。早上吃的饱吗?”

“嗯,可壮实哪,我在旁边都听见咕咚咕咚的咽奶声音,喝的可起劲儿啦。”

我笑出来:“嗯,记得给孙嬷嬷多弄点补养的。”!

“那是自然的,娘娘放心。”

淑妃站在这儿怎么看怎么不合谐。

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三阿哥的这个乳母,是汉军旗的吧?”

真是明知故问。

我说:“是啊,还是太后替我挑的。”

她故做惊讶:“是太后挑的?我还以为是皇上挑的呢。”

这么挑高的语气,分明是等着我追问“为什么这样说”。

我低头逗孩子,喜福拿了个红布做的小老虎进来,嗫着嘴在一边儿凑趣儿,谁也没问淑妃什么问题。

她自己自问自答:“前朝后宫人人都知道,皇上喜欢南蛮子的东西,汉人的书,汉人的官儿,汉人的衣裳…当然汉人的女子也更偏爱一些。”

汉人女子?她是想说石妃还是想说佟妃?还有两个新晋贵人也是汉军旗出身…

“静妃可能还不知道吧,咱们又要多添个新姐妹了…”

我没抬头,但是听的很清楚,她说:

“虽然不是汉军旗,可是却也是一半的汉人。”

“进宫就要封贵人,安置在景福宫…”淑妃总算绕到正题上来了:“娘娘一定猜不到是哪家的女儿吧?”

可能我平静的神色让她没有什么快感,所以很快就抛出答案:“是已故襄亲王的正福晋,董鄂氏乌云珠啊。”

我点点头:“唔,我倒没有听说,淑妃的消息很灵通啊。”

“灵通?”她掩着口假笑,但是眼里的得意洋洋却是真的:“我也不算灵通,半个宫的人都知道了,自然了,襄亲王的事情刚过…所以这事儿也没大大肆张扬。虽然咱们满蒙都有这习惯,小叔子娶寡嫂,伯父娶侄儿媳妇…不过总不象明媒正聘…”

心里明明早就知道的。

不过淑妃的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

他曾经握着我的手道歉,我也愿意相信他,那是意外。他就算要偷腥,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在永寿宫里,后宫这么大地方,哪个角落都可以装下许多龌龊事情。

我分娩的时候,他在我身边落泪,一点点都发烫的温度。

我也愿意相信那是真挚的。

就算不是爱情,但是彼此间也应该有些信任和关怀吧?

这这么空旷的后宫,虽然处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但是站在这里,比站在荒凉的旷野里还觉得冷清孤寂,那么不安。身周全是黑暗。

我也希望我可以去信任一个人,如果可以的话…

我也想信任他。

无论如何,儿子也有他一半。我和他的关系,再也切不开撇不断。

可是为什么一次一次的,再发生这种事情呢?

就算明知道这是历史上都发生过的事,可是我以为,既然一件事会变,那两件,三件…许多件事都会改变才对吧…

既然你说过那时是意外,那么现在呢?也是意外吗?

意外让你说你不在意的女人入宫,成为贵人?

你的弟弟才刚死,连热孝都没有出。

我抱着儿子,脸颊紧紧贴在他的小脸上。

到底宫里这些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我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还有你。

我的孩子,我们只拥有彼此。

我会保护你,你也会保护我。

我们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互欺骗背叛出卖伤害的,对吧?

乌云珠…贵人吗?

她在历史上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进宫的,然后开了始了长达数年的专宠风光…

喜月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淑妃娘娘走了…用早膳吗?”

我抬起头来,安详的说:“好,摆膳吧。”

静思四十一

我耳朵上戴着一颗大珍珠的耳环,珍珠周围是一圈白茸茸的狐毛,远远看起来好象耳朵上戴了一团雪。

要有人想问另一只的下落…

另一只在我儿子手里,正玩的不亦乐乎。

“玄烨,给我。”

我招手。

他看看我,不理。

“来,给你老虎玩,耳环还给额娘吧。”

喜月说:“娘娘,三阿哥看样是喜欢这狐毛,奴婢拿狐毛护手来,看看是不是给他换过来。”

“算了,来不及了,一只就一只吧,一只也很时尚…”我拿了一朵摆在绒盘子里的鲜花过来,后面的细花梗别着银针,也已经拴好了细线,可以系在耳朵上。喜福在一边儿抿嘴笑,不过近来她的话明显比以前少多了。

话少是好事,言多必失。

我照照镜子:“我去慈宁宫了,记得让他多玩会儿,别一天到晚老是睡睡睡,都睡傻了。”

喜福掩嘴笑:“娘娘真是的,小孩子哪有不爱睡的。睡一睡,长一寸嘛。多睡也没坏处。”

其实在这个宫里,没有什么秘密。尤其是多了一个大活人,这是怎么掩盖也盖不住的,后宫的人没别的特长,就是议论这些不遗余力。

太后不肯告诉我,当然是维护的意思。但是维护我多一点,还是维护她的儿子多一点…

或许都有吧。

还是有不同的。我站住脚,在我记忆中,历史上的乌云珠进宫可是非常排场的,顺治压根儿没管别人是什么想法,而且给予她的是特殊礼遇,封号是贤妃——没几个月后乌云珠生下一个男孩儿,立刻晋封为皇贵妃…

现在却只是贵人而已,还弄得这么偷偷摸摸,和历史上不同。

一切变数都在我的身上吗?

还是…

我站住了脚,扶我的小太监侧过脸看我。

我想我知道乌云珠这会儿怎么进的宫了。

和历史上一样,她肯定怀孕了。

真巧…也是那一次就…

可是笑容来不及露出来。

真的是一次吗?

顺治跟我说,那一回是意外…

那么类似的意外,以后是不是,真的就没有发生过了?

切,我在琢磨这个干嘛,反正他和我的关系也就是这样了。

他再真诚,也是个皇帝。对他要求绝对忠实,那是天方夜谭。

可是…

我为什么要去要求他绝对忠实呢?

难道我其实…希望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止于现在这样吗?

我还企望我和他…

小太监大着胆问:“娘娘,是不是忘了东西?”

我回过神:“没有,走吧。”

无论如何,日子得认真的过。

象以前那样无精打采混一天算一天可不行。

我或许可以寄望着,如果挂掉会挂回我原来的时代去,那里有一万个不好,但总比这里强。可是我儿子呢?他可不是穿越来的,我难道能寄望着他跟我一起挂掉之后还有别的出路?还是和我一起挂回二十一世纪去?

开玩笑。

“静妃娘娘来了,今儿可真冷。”

我含笑点头:“玫妃总是来的这么早。”

她腼腆的笑:“我习惯了。”

一句话下面隐含多少心酸,长夜漫漫,一个人等天明再等到天黑…没有别的办法,也没有其他出路。

还好,我有儿子…

别说闲,吵也吵晕人。一夜总会醒几次,虽然我的房和他隔了道墙,可是每次他只要一出声,我就会醒。乳母说,这就叫母子连心哪。别说隔着一道墙,就是隔着十道八道,孩子只要一哭闹,亲娘心里总会感觉得到。

是吧?以前觉得没道理的事,听到也觉得是以讹传讹,但是自己经历一次,才知道的确是这样。

淑妃也过来了,我跟她点点头,她下巴扬的高高的跟我笑,样子好象很得意。

想看我难过?吃醋?想让我去跟乌云珠过不去?

不得不说,她很笨…

幸好太后也没有选她当皇后的意思,不然这种人坐在头顶叫人怎么吃得消。

我们进去跟太后问安,真巧,又赶上太后梳好头在选钗子。

我坐在一边儿,太后转过脸来跟我笑:“当时我生过福临之后,腰身整整圆涨了一圈儿,静妃看样子倒还好,再过些日子大概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那是,俺有做瑜珈的哦。

太后注意到我的耳环不对称:“你这是什么打扮哪,倒是新鲜。”

“啊,因为被玄烨扯掉一只…”我笑:“我又不想耽误时候再换一副,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太后笑着说:“那也很好。”

外面人传话:“皇上来了。”

太后有点意外:“皇上今天也过来的早了。”

说话间顺治一脚迈进来,太后安坐着转过身来,我和淑妃玫妃一起站起身请安。

抬起头就愣了下,有几天没有正眼看他了,好象又清减了一些,但是眼神却显得很亮,脸上在外面吹了冷风,一进温暖的内室来,有点粉融融的光。

噫,不光女大十八变,男的也会变的啊。

以前就象个沉溺于孩童世界的家伙,现在…

更象个成年人了。

“皇上今天不大朝么?”

“唔。”他看看太后摊开的一大盘子东西,抿嘴一笑:“今天外边儿风不大,皇额娘用了早膳,一块儿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