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犬?哦,就是妈和我说的那个?”低头看着啸天,李明光想伸手摸摸,啸天却是呲牙,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吠。

李明光掀起眉,“还真凶啊!”顿了下,他笑笑,“既然说是义犬的后代,那就算了…明亮,这事儿也有你的不是,如果不是你没拴好狗,怎么会发生这事呢?”毫不客气地数落了要说话的李明亮。

他看着叶梓欣笑道:“小妹,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过一条狗…”

“那怎么好…”李明光客气,叶梓欣反倒有些不安起来。不知为什么,虽然李明光自打回来就一直和颜悦色的,可是她却是有些怕,“我听明亮说这狼狗值不少钱呢!不过我没那么多钱,李大哥,我赔你们三千——你看行不?!”

“赔什么钱啊?都是一个村的…”李明光还要再说,李猛却突然咳嗽了一声。

“这事儿是叶家小妹不是,赔钱天经地意的。”

李明光笑笑,虽然有些尴尬,却仍道:“既然你一定要坚持,那三千就三千吧!回头哥叫人再帮着弄条小狗给你,你养着玩…”

叶梓欣笑笑,没有应。

“那个,明亮,乡里诊所就有疫苗打。你花了多少钱,我付啊!你要是想去市里打,也行…”

她赔着小意,可李明亮却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倒是李明光皱起眉,咳了一声,李明亮只得瞥着叶梓欣道:“没事,你不用管了!打疫苗才几个钱,不用你给…”

陈秋霞撇嘴,还要说话,可被李明亮瞪了一眼,只得收声。

看看满脸温和笑意的李明光,再看看生闷气的李明亮两口子,叶梓欣只觉得尴尬,赔着笑脸又说了几句好话,说了明天就把钱送过来,也就告辞了。

李明光还想留李猛在家里喝酒,李猛却只说家里爹妈还在等着,笑着推了。

把事情都看在眼里,叶梓欣也知道今晚上是借了李猛的光,所以回去的路上,一径给李猛道谢。

李猛却只是笑,“别把你猛子哥想得太厉害了!我可不是神仙,说几句话能起什么作用…”

看他淡淡的神情,叶梓欣倒越发觉得他不简单。只是李猛如此推拒,她倒不好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乡间黝黑的小路上,沉默无语。还好走不过多久,前面就有些微的亮光,晃动的光圈扫过来,叶中华大声问着:“是欣欣?”

“嗯,”叶梓欣忙大声应了,往前奔几步,又回过头来。原是想邀请李猛去家坐坐的,李猛却只是摆摆手,也不等叶中华走近,人就拐了方向走远了。

叶梓欣默默地看着李猛的背影融入黑暗中,心里着实有些好奇李猛的过去。

回家后,她把今晚的事儿同叶中华说了,又说起李猛,叶中华沉默片刻,才道:“回头,提上个腊肘子给李老哥送去。”竟是半句都没提李猛的往事。

叶梓欣想想,倒不由低笑出声。是她还没悟。李猛的往事如何,与她有什么相干,最重要的是人家刚刚帮过她才是真的。

一夜无话,叶梓欣睡得很是香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算去镇上的银行提款。没想到叶中华居然比她起得还早,一早就已经不见了人。叶梓欣还最暗自嘀咕,却在端了饭摆在桌上,扣帘笼时发现桌上的信封。

看着信封里有些发皱的钱,叶梓欣心里酸酸的,却到底还是没有拿,而是悄悄放回了叶中华的枕头边上。

出了家门,她急急赶路,在乡上搭了面包车,就往镇上去。

今天恰好是集,镇上人来人往,煞是热闹。又有通过镇上,往青城山那头去的大巴车,街上就更是乱哄哄的。

叶梓欣没心情去逛,直接往银行去。却无巧不巧地在银行附近看到李明亮夫妇。想是刚从附近的镇医院打了疫苗出来,在叶梓欣打招呼时,陈秋霞没个好脸色的直瞪叶梓欣。如果不是李明亮挡着,怕是要当街骂上几句了。

叶梓欣无奈皱眉,转过身却正好听到李明亮的低语声:“算了,就当是给大哥面子。大哥不是说了,有什么大人物打听李猛的事嘛!好像有意思来探他似的,要不是这个原因,大哥可能还不回来探亲呢!也就这几天,你先忍忍…”

自从得了金莲,叶梓欣五感俱强,却是把人家夫妻俩的私语听得真真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让李明光这么上心,不过说到底,是不关她事的,也就随便抛在脑后。

从银行取了钱出来,天色还早,叶梓欣想想,便往镇西走去。镇西,有一个老旧的市场,专卖花鸟鱼虫。

叶梓欣早上坐车时,也是想着这一年自己到底不好在家白吃白住,就想着该做些什么营生才好。她学的就是农学,现在又有这样的异能,自然一动脑筋就先想到了这个方面。

六年没回乡,她却没有想到当年的旧市场早已鸟枪换炮。推了旧房,盖了仿古的建筑,现在的花鸟鱼虫市场倒有几分古色古香的味道。

市场外面,却有些摆散摊的。有提着笼子卖宠物的,也有卖花盆、盆景的,不过最多的却是卖花的。而这卖花的里头,十个倒有七个是卖兰花的。

青城山这一片本就是产兰,春剑里最出名的名品“西蜀道光”就是出自这里,所以这市场里卖兰花的多倒也不稀奇。

叶梓欣一路逛过来,看了十几个摊位,却没发觉一株好兰。正在感叹现在的兰花都是人工栽培,千篇一律,已无令人惊艳的美感时,却突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

“你这是兰花?老板,你再说一次,你这是什么兰?!”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女王般的冷傲,语气很不好,不像是在询问,却像是在质问。

叶梓欣一听,就笑起来。这声音,她听了好几年,再熟悉不过。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看到那抹熟悉的。

修身的红连衣裙,足有十寸高的高跟鞋,单只一个背影,就已经女王范十足,更不用提那高八度的声线了。

“还三星蝶兰呢?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要是正赶上花期,你搞那些‘插花’‘傍花’‘接顶子’的技术活,来哄哄人也算是有点诚意。现在倒好,拿着鸾尾花就来吹壳子!你当哪个是那么好哄的啊?!”

“哪个说这是啥子鸾尾花啊?这个明明就是三星蝶兰,现在不是花季看不到花,你也不能说哥是哄你嘛!”

李蓉蓉的高八度招来不少人围观,摆摊的年轻男人跳起身,脸色发青地吼:“你个小女娃子懂得啥子兰花嘛!要想捡相因(买便宜)就滚到一边去!别妨碍老子做生意…”

他吼得声音大,李蓉蓉反倒乐了,“你吼得大声,别个就怕你?!你就是吼再大声,这鸾尾就是鸾尾,怎么也变不成三星蝶兰的!我和你说,老娘好歹也是农学院毕业的,要是被你这么没技术含量的瓜脑壳骗了,还不丢死人…”

年轻男人气个半死,指着李蓉蓉,骂了一声,就要伸手。

李蓉蓉眼明手快,手里的挎包一扬,重重打在男人的手臂上,又一拉身边的女人,“你敢再动一下试试!我告诉你,我这朋友就是电视台的记者!市电视台的记者!你信不信,今天晚上就上你上新闻!?”

被李蓉蓉砸在手臂上,男人又气又恨,可是看看李蓉蓉身边面色冷沉的年轻女人,到底还是没敢再伸手。只是用手指点了点李蓉蓉,就弯腰收摊,转身挤出人群。

李蓉蓉哼了一声,扭身挥着手里的皮包,笑骂:“你再装啊?装…梓欣!”

看到在人群外微笑的叶梓欣,李蓉蓉立刻大笑起来,挤出人群,抱住叶梓欣就是“波”的一下,“想死我了!你个死没良心的,都不回锦城看我。还得我跑过来…”

“不过才半个月,你哪里就会想死我了?”叶梓欣笑着打趣,目光扫过慢慢走过来的年轻女人,心里闪过一丝好奇。

是市电视台的记者?!应该不那么简单吧!能和李蓉蓉玩在一起,而且全不见半分讨好之色的女人,想必也是有些背景的。只是,从前李蓉蓉可从不把她那个圈子的人带来给她认识。这个看起来斯文却又有些冷傲之气的年轻女子,不知道怎么会成为例外?

她心里还再奇怪,那女人已经伸出手,微笑道:“李芙,市电视台的记者…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不过见到本人,还真是第一次。”

“叶梓欣。”叶梓欣笑着回握,客气而淡然。虽然猜到这个李芙应该是有些背景的,不过那与她无关。她既无相求之心,自然处事淡然。

李蓉蓉在旁,看着两女的互动,嘴角微微牵起,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搂着叶梓欣的胳臂笑道:“本来想一会就去你家看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倒先送上门了!正好,带我逛逛花市。这次我想选一盆兰花送我老妈做生日礼物。”

“选兰花?是啊,晴姨最喜欢兰花了…”叶梓欣偏头,“现在这个时候选兰花可不大好选,毕竟看到花,只看叶和鳞茎的话,很容易看走眼的…”

嘴上这么说,她心中却是微微一动。不知道她的异能是不是能只凭灵气来挑选一株好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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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君子之香

说说笑笑,三人已逛了几间花店。只是看来看去,却没有合心意的。兰花是多,精品却少。而且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兰花,店主一开口,就要价几千几万。

“都是炒的!这兰花,在喜欢的人眼里是宝,可不喜欢的人眼里,也不过就是草罢了。”李芙笑盈盈地开着玩笑,又笑:“也只有晴姨这样的风雅人,才能慧眼识宝,哪像我,一大俗人,根本就识不出来…”

“你哪里是俗人了?”李蓉蓉笑道:“玉华轩的千金大小姐要是俗,那我们岂不是更俗了?就连我妈都说你这玩翡翠羊脂白玉的,是雅得不能再雅的人了,套句红楼里的话:那可真真的就跟亲侄女一样,通体的气派…”

李蓉蓉笑言,可眉眼间的神情却带着些别的什么。叶梓欣和她多年好友,倒是一瞅,就猜出她和结伴而来的李芙关系并不如表面上这么好了。

虽然镇上对这个新建的古建筑群很是重视,可是认真说起来市场并不是多大。不过半个小时,就已经走到花卉区的尽头。

“最后一家了…看起来倒像是有料的…”

古色古香的建筑,连匾额都是黑底漆,金漆字。和其他花店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却另有一种韵味。叶梓欣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匾额上的字,看起来让人舒服很多。隐隐的,她只觉这两个字无比和谐,竟好似与自然气息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兰韵…应该是名家手笔啊!”李芙手指轻动,下意识地在左掌心勾勾画画,似乎在揣摩匾额上的字。

李蓉蓉却是抿唇一笑,拉着叶梓欣先往店里走去。

走进兰韵,已先觉出雅致。不同于别家,这家店是专营兰花的,摆放的花架错落有致,而且都是木制的。李蓉蓉粗眼一看,倒是轻喟一声:“居然都是酸枣枝打的,看来这家店的老板真的有些门道。”

虽然看得出这木头不错,可叶梓欣却是说不出这么多的。没有回应李蓉蓉的话,她只是放眼细看那一盆又一盆的兰花。

这家兰韵,的确是比其他店里好许多。不只摆设风雅,就连兰花也比别家更好。别家叶梓欣看到最多的,不过是青苹果之色的灵气。而现在她站在店里,四处一望,却见到一片阳绿。如同太阳下的绿叶,明净动人。

她还正要细看,店里已有人迎上来,“三位美女,是要看兰花?”

叶梓欣没回头,李蓉蓉却道:“是啊!看兰花,不过可惜,现在不是春季,看到花,只怕挑不好。”

那染了金发的青年“呦”了一声,“美女,你这就说的是外行话了。‘观花一时,赏叶终年’,真正的好兰,除了花好外,可还得叶美才对嘛!”

“是吗?这么说你是行家了?”

“那是——”被李蓉蓉笑着睨住,那金发青年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只不知为什么,说完后,眼角一瞥,却又声音一滞,打了个哈哈。

“老板,你这两盆兰花是个怎么讲究?”虽然是农业大学毕业,又在念研究生,可是叶梓欣却从没自己养过兰花,对兰花不过是略懂一二。

听到叶梓欣的话,李蓉蓉也就凑过去,看着那两盆郁绿的兰花,略不肯定地道:“这一盆,应该是宋梅。”

“美女果然好眼光!这可不就是宋梅。”

李蓉蓉认出的这盆兰,内有四、五丛兰,叶形如弓,浓绿宽阔,在窗外映入的阳光映照下,油亮得好似涂了一层油似的,闪着光泽。叶姿半垂,柔中带刚,弧形优美且叶缘有细微的齿痕。单只观叶,的确是有种不可言喻的美态。

知道宋梅乃是春兰中的极品,梅瓣中,再没有一品超过它的。这盆兰看起来至少也该是养了三、四年,才这般肥美的。

叶梓欣细细看着这盆兰,心中暗道:难怪这盆兰的灵气居然这么浓郁,已经呈翠色,相当于那些近百年的老树了。看来,这灵气,不只是看年份、看大小,更可能和品种有关。

兰花是中华十大名花之一,素有花中君子之称,想来天地厚爱,小小一盆,也能蓄养出那样浓郁的灵气。

“这一盆是…”

“这盆乃是西神梅,水仙瓣圣品。美女的眼光真是好,我们店里兰花虽然多,可是最好的却都是在这花架上了…”金发青年是个会做买卖的,舌绽莲花,夸的除了自己的兰花,更多的还是三个美女。

李蓉蓉听得直皱眉,“老板,你直接说价格好了,说了这么多,我听得都头晕了。”

听到李蓉蓉问价,金发青年更来了精神,“美女叫我小宋就行,什么老板不老板的…看美女眼光好,我就给个美女价。嗯,这盆宋梅就二十万,这盆西神梅嘛,可算是本店镇店之宝了,少了三十五万,是不卖的。”

“哗,老板,你狮子大开口啊!”虽然叫得声大,可李蓉蓉的面色却是没变。一来她的家世,几十万还不放在眼里,二来却是她母亲、经营华鑫集团的林晴,素来爱兰,家里的兰房里养着上百盆好兰,比这个价格还贵的兰花,也是有的。

小宋是个会看人眼色的,光看李蓉蓉的表情就知道她不在乎钱。嘴上自然不肯让,“买东西就是在物有所值嘛!如果这两盆兰花不值这个价,我也不敢乱开价…要不,美女再看看其他的,您看这盆,这是咱们西蜀产的,正宗的西蜀道光,价格上虽然便宜一些,可是却绝对是名种,可是当年道光年间那棵兰的直系子孙…”

话越说越滑,连李蓉蓉都听出有些不对来,“你也不像是行家嘛!”

小宋嘿嘿笑着,却不说话。

叶梓欣看过他指的那盆西蜀道光,转过头,看看李蓉蓉,虽然没有说话,可李蓉蓉却是明白了叶梓欣还是最看好那两盆宋梅和西神梅。

也不理会叶梓欣其实也没养过兰花的,李蓉蓉竟是立刻就信了叶梓欣的眼光。笑盈盈地招呼小宋细看那两盆兰,竟是指着这里、那里地挑毛病。

挑毛病,可是女人买东西最常用的招式了。听李蓉蓉在那砍价,李芙也笑着凑趣在旁帮腔,叶梓欣就四下走动,去看别的兰花。

刚才吸取了那两盆兰的灵气,她虽然欢喜,却还有些意犹未尽。目光在转到门口角落的时候,叶梓欣突然低“咦”一声。

在那里,堆着几盆兰花,却不同别的兰花一样,是供在案上,摆在花架上的。明显的,应该是佛兰,是次品,才会摆放在那儿的。可是,就是在这堆佛兰中,叶梓欣却看到一股浓郁的灵气。

这灵气,呈墨绿色,好似墨玉般,沉沉的几近黑色。可是,偏偏这样墨绿色的灵气中,却又夹杂着一团又一团的黄褐色杂质,就好像一块玉里长了藓般,极是难看。

这样不纯粹的灵气,叶梓欣之前还真是没有见过。虽然见到这样的灵气,心喜若狂,却一时间不敢直接去吸取,而是放开透视眼,去透视那盆兰花。

“原来如此…”低声呢喃,叶梓欣回头问:“宋老板,这盆兰花怎么卖的?”

“美女真是有眼…”头也不抬就开始赞,待小宋看清叶梓欣问的是那一盆兰后,那个“有眼光”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还好他够机灵。“美女,实话说,这几盆都是我们店里刚刚打青城山上挖来的春剑。叶形美,年份足,你如果喜欢,就一万块了。”

“一万块?”叶梓欣闻言失笑,“小宋,你这几盆兰要是值一万块,你怎么就这么丢在门口不管呢?”

眨了下眼,小宋笑道:“都说是刚挖来的了,还没摆嘛!美女既然这么怀疑了,那我马上就把它摆上…”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脚步却没有动。

李蓉蓉看看叶梓欣看中的兰花,想想,忽然道:“这样吧,我也不同你再讲价了,四十万两盆兰花,再把你那盆什么刚挖来的兰花,当作添头送我们好了。”

“这个如何使得…”小宋拿乔,可神情却分明是允了的。

叶梓欣忙上前,“蓉蓉,你讲你的价,我买我的兰,是两码事,不混在一起说的。”不等李蓉蓉说话,她就转向小宋,“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要我说,你那春剑,连十块钱都不值。”

“怎么说话呢?美女!我们这兰韵什么时候卖过假兰、次兰了?别说青城山,就是江城、西蜀省里,我们兰韵都是大大有名的。你不能这么怀疑人的!”

他虽然说得振振有词,叶梓欣却仍只是淡淡道:“若是你架上的兰花,自然是的。可那门口的兰花,却不是你要卖的,而是要拿出去丢掉的。”

“胡说,谁说要丢的?”

叶梓欣笑笑,也不理小宋气急败坏的模样,“这春剑或许是亲近从山上挖下来的,耽在从前可能是值些钱,可是现在,连根都烂了,救不活的兰,再好的品种也还不是个死?”

第二十八章 如玉男子

突然听到叶梓欣说的话,小宋呆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笑起来:“我都说美女你眼光好了嘛!居然连这个都看出来,连底下假鳞茎都没看,就知道烂了根,果然够厉害!”

翘起手指,他居然还能嬉皮笑脸地笑出来,“碰到美女你这样有眼光的,我也没话可说!得,那盆兰花就算添头,我一分都不要!”

叶梓欣掀眉,对上这样厚脸皮的人,倒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就是李蓉蓉也不由笑起来,“见过厚脸皮的,可是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像你那样的破烂货,也好意思说什么做添头?还好意思说你这家兰韵都是卖的好兰花…芙姐,你可是看到了,现在居然有人这样做生意的?你这个电视台的记者可得好好给他们暴暴光…”

被李蓉蓉一吓,小宋也笑不出来了,看到李芙作势从皮包里拿出录音笔,更是脸都苦了,“两位美女,这样的玩笑开不得。要是真…我还不得被我们老板打死啊!”

“敢情,你不是老板啊?!”李蓉蓉挑起眉,还要挖苦这油嘴滑舌的骗子,就突听一声轻咳。

兰韵的摆设很是古雅,没有那些玻璃的柜台什么的。只是靠左侧,却有一张杏色的布帘低垂,把内里同外面店堂隔断开来。现在这一声轻咳,就是从帘子里传出来的。

李蓉蓉脸朝着门外,与叶梓欣正好面对面,这时候就清楚地看到叶梓欣脸上浮上一抹奇怪的神情。侧面的李芙抬起头,那一瞬,也忽然睁大了眼。

这样的神情,分明就是惊艳之色嘛!

几乎是立刻的,李蓉蓉就转过身去。只是人还没转过身去,就先闻到一股药味。虽然不是很浓,可是这淡淡的药味却透着一股绵绵之意,竟好像将这间兰韵也笼了起来。

“老板,琪哥…”小宋哭丧着脸,看着自帘后走出来的人,活似小鬼见了阎王。

李蓉蓉看清来人的面容,却不由得“咦”了一声。同叶、李二人一般,她先是瞪大了眼,然后不由自主地眨了两下。心里暗道:“他哪里像是凶得让人怕的人呢?”

走帘后走出来的人的确不像是个会让人怕的。且不说他这会儿微微低咳,面容苍白,神情间带着一丝倦容,分明是个病人。就是只看他那眉清目秀的眉眼,斯文的样貌,也绝对不是个让人怕的人。

所谓君子如玉,君子如兰,大概就是形容他这样的男人了。清眸微倦,令人见之生怜。总之,这穿着杏色唐装的年轻男子,怎么看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而且,还是一幅古画。要不然,怎么还会梳着古代男子才会有的髻?!

“我不是在做梦吧?还是咱们穿了?”李蓉蓉眨着眼,虽然大觉这男人不是明星都可惜了,却还是收敛心神问出心底疑惑。

“那个,是道髻…”

叶梓欣到底是本地人。青城山上道观多得很,她却是自小就见惯了的。可是,眼前这个着唐装、梳道髻的男人却楞是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青城山上的道士,纵是有大师之名,可给人的感觉仍是世俗中人,可面前这个,却真的如玉似兰,有种脱尘的风采。而且,明明只是一件简单的唐装,却穿出十分的贵气。甚至比李蓉蓉这样身世好的人还更多几分尊荣之气。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舔了舔唇,她不自觉地就带出几分尊重之意,“道长。”

她这一尊称,身边的李蓉蓉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梳道髻的男子微微一笑,竟是十分温善随和。就连让叶梓欣觉得紧张的出尘之气也似乎淡了几分。

“我叫宋琪,并不是道士。”声音稍顿,他又道:“年幼病弱,家中长辈把我寄养在道观过几年,就习惯了这身打扮。几位莫要见笑。”

“是、是、是,我琪哥,不,我们老板不是道士!”小宋看了眼宋琪,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看神情竟是极惧宋琪的。

虽然温润如玉,又看似身体嬴弱,可宋琪的眼神却另有一种让人不敢轻视的威仪。叶梓欣觉得这看向自己的男子目光很是犀利,让她有种仿佛被人看透了的感觉。

不自觉的,她避开了目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面前的男子有些让她紧张。哪怕他的笑容再温和。

“几位小姐,”宋琪说话也是很客气,“我代堂弟向各位致歉,是我没有同他交代清楚,才造成这样的误会。”

李蓉蓉挑起眉,睨着小宋笑道:“怕不是老板没有交代清楚,而是有些人唯利是图,见钱眼开,才会把要丢掉的东西也拿来卖钱吧!”

小宋被李蓉蓉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可看看宋琪,却到底没有插嘴。

“那盆兰花,的确是新挖的野兰。春时收回,花开芽黄,是正格素心的西蜀道光,而且,花径较一般的西蜀道光宽上一倍有余,是近年几年难得一见的上品兰花。就是现在看叶,虽然色泽上已经有所减损,但‘龙抬头’的兆象仍然能明显看出来。只是半个月前,因为新手浇水时操作不当,所以才会烂了根。我虽然想办法救治,但可惜应该是救不回了…我想,这位小姐既然已经看出这盆西蜀道光烂了根,却仍然想要,或许是要办法救活的。花赐有缘人,如果小姐能救活这盆兰花,也算是积善了。”

“一盆兰花…”李蓉蓉听到宋琪说什么积善的话,不由发笑。

叶梓欣却是不由得又看了宋琪两眼,“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是觉得花丢掉可惜,才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看看到底能不能救活罢了。不过,听您这样的行家都说救不活了,可能是真的救不活了也说不定…”

宋琪看着叶梓欣,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下。转过身去吩咐小宋去把那盆花包起来。

见小宋去打包,李蓉蓉立刻笑道:“老板,我们可是差点被你的伙计骗了!为了补偿,我们要买的兰花你怎么样也得打个——五折吧!”

虽然看惯了李蓉蓉杀价,可是叶梓欣还是不由失笑。这价可是杀得够狠了。

宋琪转目看看李蓉蓉,嘴角微扬,似乎是笑了笑,却是道:“物本无价,全因人的喜好才有了价,兰花也是如此。花亦有灵,会知道它在主人的心里到底值几许的。小姐,这盆宋梅在你心里值几何?你要赠送的对象又在你心里值几何?”

文绉绉的话,全不像商人在讲价,可是字字句句却又都在告诉李蓉蓉,他的兰花不会贱卖。

李蓉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本还想再讲讲的,可是瞥到宋琪淡然的神情,却突然失去讲价的兴趣。

“算了算了,宋老板这么会说话,我要是再讲价,就真的失了身份。就按你们开的价,能刷卡吧?”

宋琪笑笑,没有答腔,自有小宋颠颠地过来,接了李蓉蓉去刷卡。

这头宋琪却是望着叶梓欣,温言道:“小姐是本地人?”

没有想到宋琪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叶梓欣怔了怔,才应了声。掂着手中的袋子,她想了想,却是拿了十元钱递给宋琪。

目光微闪,宋琪没有接钱,而是歪了头看叶梓欣。

“虽然说是烂了根,但十元钱总还是值的。”虽然对宋琪说没有把握救回这盆兰花,可是叶梓欣心里很清楚,她可以治好这盆兰的。虽然人家言明了是送的,可是她却不想担这份人情。

听到她的话,远处的小宋回过头,脸都涨红了。可是宋琪却仍只是微微笑着,竟十分自然地收下了那十元钱。

“如果你有缘能把这盆兰花救活,还请知会我一声。”说着话,他已经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叶梓欣。

叶梓欣还在犹豫,那头转回来的小宋已经“哗”地一声,“居然拿贴子给人啊!琪哥,你莫不是心动了?”又笑嘻嘻地看叶梓欣,“我琪哥轻易不给人私人电话的。”

叶梓欣一怔,看那名片大小的卡片,果然不是像一般人的名片,写着头衔又或是其他什么,而只是一个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

她有些迟疑,李蓉蓉却已经一把抢过名片,塞到叶梓欣手里,“我们梓欣可不是那么容易追的!”

“蓉蓉…”虽然宋琪只是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叶梓欣心里却很清楚。之所以要给她私人电话,大抵是与什么追求不追求无关的。

刚才还问她是不是本地人,又说救活兰花联系他——倒像是已经觉得她一定能救活那盆兰花似的了。难道这人知道她…

心中突然一动,叶梓欣抬头看着宋琪,惊问:“那块匾额是你写的?”

宋琪淡然一笑,“还请指教。”言下之意却是承认那“兰韵”两字是他所书。

刚才还意兴阑珊的李芙一听,兴之所至,立刻上前搭话。叶梓欣却是借趁避到一旁,半垂着眼帘,她心里暗自思忖: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只是即便想得再久,她也想不出来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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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笑问客从何处来

从兰韵出来,李蓉蓉买到了合心意的兰花,自然觉得开心。李芙和宋琪探讨了一好爱书法,大有遇到知音之感,也是开心。只有叶梓欣,有些许迷茫。虽然得了一株好兰,可是兰韵中神秘的老板却让她心中充满了疑惑惶然。

“梓欣,原本就说要去看你的,虽然现在是巧遇了,但你不会不愿意带我去你家玩吧?”

被李蓉蓉拉住,叶梓欣迟疑了下,才点头。

从前的她,虽然外表清高,好似自尊心极强,可其实她知道自己其实骨子里是自卑作崇,越是自卑,才越是自尊、自强,也才会哪怕在亲近如李蓉蓉面前,也从不开口求过一事半语。自然更不会请李蓉蓉去家里玩了。可是现在,她却觉坦然了。纵是成长于乡间,家境贫寒,可又如何?她就是她,她的家也永远都是她的家,从前的她,想得太过执拗了。

就如同她与父亲,因为愧疚,因为悔恨,才致多年不曾回过家。却不曾想过哪怕她有打电话回来,哪怕她把赚到的钱大半寄回,大概对父亲而言,都抵不过当面而对的一个微笑。

“梓欣是本地人,不知你是不是能听过义犬的故事?”

李芙虽然生得清秀,可是开起车来却很是彪悍,开的居然是一辆悍马。虽然不是那种经过改造的,却已惹足路人的目光。

听到李芙提到义犬,叶梓欣倒有些惊讶。想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想出别的狗,“芙姐说的,难道是那只照料孤寡主人几年,最后病死在主人墓前的那只狗?”

“你果然是知道的!”李蓉蓉乐了,趴在叶梓欣身上,“我和你说啊!咱们李大记者不走寻常路,放着那么多知名的大人物不去采访,却偏偏要来采访这么一只乡下狗呢!”

“什么乡下狗?是义犬!”李芙瞥她一眼,怨道:“你懂什么?现在这个社会世风日下,人心越来越败坏。所以我就要做这样一个节目,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有些时候,人不如狗…如果我的节目能让世人受些启迪,从此都改恶向善,孝顺父母,也算是一桩大善事了。”

看着李芙,叶梓欣还真没有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芙姐,如果你问的是那只狗,那我倒是知道的——它坟前的墓碑还是我爸立的…”看李蓉蓉瞪大了眼,一脸好奇,叶梓欣便娓娓道来。倒把李蓉蓉听得双眼放光,直嚷着叶梓欣这趟回乡可是经历了趣事。

“没有这样的经历反倒好了…”

正在开车的李芙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瞥了叶梓欣一眼,却没有说话。

一路无事,三人回了大兴村,正好碰到从田里回来的叶中华。

扛着锄头,身后跟着大黑,不远处啸天若即若离的。看到叶梓欣带朋友回来,叶中华有些佝紧,下意识地用手扯了扯有些脏的衣服。

看到父亲的动作,叶梓欣心里有些发酸,却只作没有看到。笑着挽了他的手臂,招呼李蓉蓉,“爸,这就是蓉蓉,我大学最好的姐妹…那位是芙姐,可是位记者呢!”

这是她好多的没有做过的亲昵动作,叶中华回眸看着女儿,鼻子有些发酸。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憨厚地冲着李蓉蓉二人微笑,“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回去生气做饭,家里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可菜都是自己种的,新鲜,我知道你们城里人都讲究个绿色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