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太太却道:“你也知道你不对啊!多的都不说了,我已经派管事去了浦口。看能不能赶在何家挖地三尺找你之前把信送到。至于你,立刻给我去跪祠堂去。”

“祖母!”程诣拉着关老太太的手不放。

关老太太道:“你现在不去也行——等你老子回来了,可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程诣听着打了个寒颤,忙道:“我去,我去!”

可他一面说,却一面朝着周少瑾使眼色,示意他帮自己求个情。

周少瑾只当没有看见。

程诣的这性子若是犯事之后没人教训他,他就不会放在心上,以后可能还会再犯错。

“那,那我去换件衣服…”程诣没有办法,只好妥协。

关老太太点了点头,让似儿陪着程诣去换衣裳。

沔大太太小声地抽泣起来,道着:“我怎么就养了个这么让人操心的东西!”

关老太太道:“还好有颗辣椒是辣的,不然你哭也没用。”

老人家是指程诰优秀,不用沔大太太操心。

沔大太太这才好受了些。

掌灯时分,得了信的程沔把程诣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眼看着要过年了,程诣也跪在了祠堂,他也不好说什么,吩咐家里的丫鬟小厮:“谁也不许给他送东西吃,让他就这样给我饿着,什么时候知道好歹了,什么时候起来。”

众人噤若寒蝉。

第二天,程诣回来的消息传遍了九如巷。

程举、程诺纷纷来探望程诣。谁知道程诣被关了起来。程举就怂恿着程诺去求周少瑾。周少瑾才懒得搭理他们。等到程诣从祠堂里放出来,程举就当着程诣的面告了周少瑾一状:“不是说是你的表妹吗?你待她那么好,她怎么一点也不关心你?我让她去看看你她都不肯。”

程诣肺都快气炸了,可当着程举等人的面,他压着脾气为周少瑾说话:“是我爹和我祖母的吩咐,说谁要是给我递吃的喝的了,或是去看了我,就让我一直跪到元宵节。”

“这么狠啊!”程诺咋舌,说起了近日金陵城的轶事,“你听说了吗?良国公世子和刘家大小姐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五月十五。听人说,那刘家大小姐也不是个善桩,她收拾起丫鬟来那可是杀人不见血的。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就这样让人跪着。直挺挺的跪上几天,好生生的一个人就得给跪废了…”

“真的,真的!”程诣还是第一次听说良国公世子和刘家大小姐订亲的事,他非常八卦地道,“他们家的大姑奶奶不就是和他们家的大姑爷和离的吗?他们家肯定有这样的家风!这要是真的,以后谁敢娶他们的姑娘啊!”

几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凑在一起说起了金陵城里的姑娘家。

程举坐在一旁眼珠子直转,就是没有找到机会进四房的内院。

可程诣送走了程举几个就直冲到了畹香居。

周少瑾正在做针线。

在嘉树堂吃了团圆饭。她就要和姐姐回平桥街了。然后她会一直呆在那里。直到姐姐出嫁。

就算她能回来,那也是仲春了。

郭老夫人春天穿的坎肩她才刚刚选好了料子。

周少瑾想趁着这几天没事把坎肩做出来。

等开了春,郭老夫人就能穿了。

可没想到门却被“啪”地一声被推开。程诣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道:“我跪在祠堂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去看看我!要是我被跪废了,你有什么好?”

周少瑾放下手中的针线。冷冷地质问他:“你不是说我们俩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吗?怎么,你这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怎么就把自己说的话给忘了?”

程诣脸胀得通红,强做镇定地道着:“我,我这不是出了快一年的门吗?你怎么这么小气,还记得这件事…”

周少瑾道:“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你以后就别指望我会帮你了。”

“你,你真是,黄蜂尾上针。我再也不理你了。”程诣说着,生气地走了。

周少瑾莞尔。

她和他是表兄妹。她自然不会生他的气。可别人就未必。得让他知道,这话是不能乱说的。

过了几天,给郭老夫人的肩坎做好了。

周少瑾又做了些米糕一并送去了寒碧山房。

米糕是送给碧玉她们的。

因只有程池陪着郭老夫人过年,长房过年颇有些冷清。好在长房的仆妇多,赏赐也重,仆妇脸上都带着笑,进进出出的,倒也有几分热闹。

周少瑾一面帮郭老夫人试着肩坎,一面叮嘱郭老夫人:“我听花房的管事说,今年过年会下雪,除了二房的老祖宗,就数您辈份最高了,您就别出去了,让池舅舅陪着您在家里打牌或是下棋。有心的,自会来给您老人家拜年;无心的,您也别理会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您现在只是天变了肩膀疼吗?腿疼不疼?要是您腿疼,我给您做两件护膝吧?很快的。最多两、三天功夫就做好了。”

郭老夫人呵呵笑,道:“我的腿脚还好,就是这肩膀有时候受不得风寒。”然后从一旁的小匣子里拿了荷包递给了周少瑾,道:“你明天在嘉树堂用过团年饭就要回家去了吧?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拿好了。”

周少瑾笑道:“我给您拜年的时候您再给我。”

郭老夫人笑道:“今年不是特殊吗?等明年,你来给我拜年的时候我再给你压岁钱。”

是啊!

今年情况特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回九如巷了。

她道了谢,默默地收下了沉甸甸的红包。

郭老夫人就轻声问她:“不想跟着你父亲去保定?”

周少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此时的心情非常的复杂!

她想和父亲一起生活,把这些前世的恩怨都抛开,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可她还没有把程家的事告诉程泾,她又没办法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离开。

郭老夫人暗暗摇了摇头,安慰她:“别害怕!保定那地方还挺不错的。你要是过不惯,还可以回来。”

周少瑾笑了笑,辞了郭老夫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破坏

郭老夫人转过身来,透过镶嵌着琉璃的窗棂,正好可以看见周少瑾和碧玉告别的情景。

望着小姑娘精致的面孔,温柔的笑容,她突然觉得一阵心酸。

保定再好,怎比得过金陵!

亲情再好,在继母手里讨生活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小姑娘翻过年就十四岁,到了议亲的年纪,这女人嫁人等于是第二次投胎,这么关键的事,却被操纵在一个和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也没有太多感情的人手里,小姑娘又不傻,怎么可能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安逸呢?

郭老夫人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待周少瑾的背影渐行渐远,这才让小丫鬟叫了碧玉进来,问道:“少瑾都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郭老夫人不是那种事无巨细都喜欢管的人,陡然间这样,玉碧有点紧张,帮着周少瑾辩道,“二表小姐说,她这家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前些日子在寒碧山房抄经书,受了我们不少的照顾,她也没有别的东西可谢我们的,就亲手做了些米糕拿过来给我们尝尝。说是当值的时候若是饿了,在茶房里蒸一蒸就能吃了,很方便。”

郭老夫人点了点头,让她退了下去。

碧玉心中有些不安,怕自己说错了话给周少瑾惹了麻烦。

不曾想到了下午,郭老夫人让她去请了关老安人过来说话。

她忐忑地去了嘉树堂。

周少瑾姊妹在畹香居收拾东西,她没能遇到。

碧玉只好把这些心思都放在心里,笑着去见了关老安人。

关老安人虽然想不通郭老夫人有什么事要见她,但还是很快就穿戴整齐,由拟儿扶着去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亲自在门口迎了她进来。两人分主次坐下,待小丫鬟上了茶点,关了门,郭老夫人这才低声地道:“你们家大表小姐马上就要出阁了,二表小姐是走是留,你们家姑老爷可有话递过来?”

关老太太知道周少瑾给郭老夫人送坎肩的事,还当郭老夫人有话要对她说。拿了这件事做开场白。忙笑道:“家里正忙着初瑾和诰哥儿的事,少瑾的事还没有个定论。”

“这孩子向来心细。”郭老夫人道,“你们商量初瑾婚事的时候就应该把这孩子去向定下来才是。”

四房的沔大太太素闻是个妥贴人。怎么这件事却办得这么马虎?

关老太太听出郭老夫人言辞间的不满,忙驳解般地把她们的打算告诉了郭老夫人:“平时把她当亲外孙女一般,从来没有想过把她送去保定。寻思着等把初瑾和诰哥儿的婚事办了,就跟姑老爷提一声。来个亲上加亲,把少瑾许配给诣哥儿的…”

郭老太太忍不住地讶然。

诣哥儿?!

四房的二爷!

她连他长得什么样都不记得。可见这孩子很是平庸了。

四房怎么就敢打了周少瑾的主意?

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吗?

郭老夫人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周少瑾时周少瑾那拘谨沉默的样子,不禁一阵心痛。

那她让这孩子来帮自己抄经书还有什么意义?

郭老夫人道:“所以你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送少瑾走?”

“是啊!”关老太太不知道郭老夫人的想法,笑吟吟地道,“我和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好歹也把她拉扯大了,她眼看着就要说亲了,怎么把能把她交给别人呢!”

可跟着你也一样的让人不放心啊!

郭老夫人在心里暗忖。天人交战良久,这才露出副可惜的样子。道:“原来我还想问问你们对少瑾有什么安排,看来你们早已准备把她留家里了。我还想着这孩子既然服侍了我一场,我怎么也要关心关心她的婚事…”说着,郭老夫人舒颜一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这女人嫁人,多半也就是求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