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离间,不能不说是阴毒的。

李锭最害怕的是他掌有兵权,怕的是他成为严重威胁他皇权的那一个。而他既然知道,又怎么会甘心束手就缚?

他只能走出这么血腥的一步

第556章 谁家新燕啄春泥(11)

左腿和右腿如果一定要选一条,当然是选砍过以后还能瘸着走的那条。

“我明白了。”老先生缓慢出声。“人手里拥有的越多,面临的抉择越艰难。明辞,你心里后悔吗?”

他看过来,那目光深深,像是要穿过他那十年的征战,一直看到昔年在沧州卫里任着千户的那个他。

他答不上来。

后悔吗?当然是会的。

如果他不走上这条路,他就根本不必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不必与于他有着那么大恩义的卫家举起屠刀,不必与她经历这么多悲欢,而顺遂着她的心愿,守着小家小业,生他好几个孩子,看着他们婚嫁,然后平安到老。

可是,局势那般,他不逆流而上,他与她还有儿女们,或许早就已经死在战乱里,也或许还在战争与饥寒交迫里惶惶不可终日的挣扎。

让他对着妻儿老小的苦痛而无可奈何,他也做不到。

他只觉得,他拥有了他们,便应该尽全力给她一个盛世。

从这点来说,他又谈不上后悔。

有了这天下兵权,这江山他便拥有一半,他至少,可以护她周全。

“卫家要死人,没有问题。”老先生的声音在长久沉默后响起。“明辞,卫家也欠你一条命,当年是你替我们卫家找回了羲儿母亲的尸体,是你替卫家报了这仇。

“羲儿执意要嫁你,不是你千辛万苦护着她回来,她死在半路,你也与我们没有干系了。

“我和你两个叔叔都老了,就是留着不杀,也活不久。回头我自会有个交代给你。

“作为男人,作为饱受过战乱之苦的子民,我能理解你。

“但是羲儿是你的妻子,你杀了她的家人,你伤了她,她会恨你。她对你的恨,你得受着。

“我们卫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也能明白你有大义,但她是我的女儿,她为了你,没有哪一处不舍得舍弃。唯独是你伤她,她一丝一毫都不能忍,我们也不能忍。作为丈夫,你伤了她的心,你就得赔!”

他手指一下下地戳在他的胸口,不是刀剑,却胜过刀剑。

唯独是他伤她,她一丝一毫都不能忍。

他何尝不知?

从他有了这个决定时起,他就不再奢求她会原谅他。

他对她的信念,已从与她白头到老,变成远远地看着她寿终正寝。

他在书房一直坐到将近天明。

老先生何时离去的他不知道,只知道他出书房的时候,淮哥儿晨曦里亲昵地唤着外公,说,父亲今儿就会来接我和母亲去京师,外公也会跟我们一起去吧?

……

老先生怎么回答的他已经忘了,或许是他根本没有勇气听。

他是个凡夫俗子,他并不是神。

有时候他也会害怕。

情人的眼泪,稚子的期盼,都是温柔的刀。

第二天他带着随属到达沧州,然后们出发去南郊给淮哥儿过生,临行前卫老先生暗中递了张纸给他。

纸上写着会受刑的人,这些人将会死在李锭派来的那些人手下,以此扫除李锭的疑心。

而假扮着的卫家人的那些人,会死在他燕王部下的刀口下。

那一日他像是怀里揣着颗炭。

起初她浑然未觉,是完全不会想到他会对卫家下手,又或者是他这些年的情绪已经控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总之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把儿子和贺兰及霍究赶到另一架车上去,然后抱着他的胳膊腻着他,不停地跟他说话撒娇。

四个月没见了,他也很想她。

他抱着她,在怀里一根根地吻着她的手指头。

她淘气地将手指尖伸进他嘴里挑逗他,佯装凶悍地问他这四个月在京师,有没有勾搭别的少女?

她真是能让人疯狂。从当年单纯又执着的小姑娘,变成如今美艳的少妇,在丈夫面前的一切行为,却也仍然不失少女的娇憨。

他仍然为她发狂。

他愿意把她宠到心尖尖上,让她有绝对资格为所欲为。

但他又悲伤地知道,这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们很快到了南郊,他带着他们俩去庄子里散步,又去镇上买了许多东西。

淮哥儿很高兴,贺兰很淡定,与霍究研究起了街头的杂耍班子们背后的奥妙。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即将有场浩劫将发生。

夜里,他在房里拭剑,她忽然长发未挽闯进来:“卫家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刚才来人说好多官兵把家里包围了!”

他望着亮起寒光的剑刃没动。

她急切的样子,甚至令他陡然有股想要跑回去阻止他们的冲动。

“你说话呀!他们为什么包围卫家?!”

她急得跺起脚来,也许是正卸妆的时候闻讯跑过来的,身上袍子散着,长发散着,脚上还没有穿鞋。

“是不是你有危险了?李锭想对你做什么?”她眼里忽然有了些惶恐。

她的感知总是这么敏锐。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说这些人的确是冲卫家来的,是他带过来杀她的父亲叔婶与侄儿女的?

说她等了他十年,等来的就是他的杀戮?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连呼吸都是带着罪孽感的。

“你说话!”她大声叫喊起来。

他回一回神,弯腰把她抱到椅上坐着:“先把鞋穿上。”

“我卫家都被围住了,你还有心思管我穿不穿鞋?!”

她声音凌厉,他猜她是察觉到什么了。

他盯了地下片刻,望着她:“他们是来杀卫家人的。朝廷有旨意,让我做表率,杀掉血统纯正的妻族,以为天下人的示范。”

她身子立时就僵住了。

“我没有听错,你要杀掉我们卫家的人?”她的声音轻轻,仿佛问重了便会引出不想听的答案。

他沉默,最后点了点头。

“兵权和卫家,我只能保一个。”

他从来没有想过兵权和卫家,这两者会存在冲突。

这两者本来就应该和平共处的。

如今不管怎么说,他手上也沾了卫家人的血,是他容许这一切发生的。

他是凶手,勿庸置疑。

“萧放!萧明辞!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她扯开嗓子捉着他的衣襟将他摇晃,在用全身的力气咒骂他!

第557章 谁家新燕啄春泥(12)

他从来没有听她任何一次对他使用过这样的语言。

她从前总是温柔地抱着他,或者捧着他的脸说:“明辞,明辞,你是天下最英雄的男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但是现在,她眼里的恨意那么明显,那么磅礴,他心怯了。

你恨你,你得受着……

你伤了她的心,你就得赔……

卫老先生的话像雷声一样在他脑袋里游蹿。

他受着,他全部都受着。

“萧放!那是帮你照顾了整整十年妻儿的卫家!那是我的娘家,你疯了吗?!”

她冲他大喊,眼泪在飞洒,仿佛要借着这身力气来换取他的一声否认。

她跪下来,拽着他的袍子:“我求你,求你回去阻止他们,好不好?!你去,你去呀!”

他却只能干站着,就连伸手抱一抱她都没有底气。

曾经的海誓山盟,他到底没有全部都做到。

他那些豪言壮语,无愧于天地,但却有愧于她。

“我恨你,我恨你!”

她突然拔腿就往外冲!

他起身去拦她,她却决绝地往墙头撞去!

……

心里的窒息经过长久的调适才缓过来。

仍然点着灯的她的房间里,她哭着把他往外推。“你走!你走!”

她那么点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他?

他看着她,忽然弯腰,将她扛了起来。

“既然再看到我就要去死,那我就先让你换个地方好好住着,省得我操心!”

他扛着她,大步出了院子。

“萧放你这个混蛋!”

清晨的街道两旁,铺子陆陆续续地开起来。

对面绸缎铺的胡掌柜也被她的哭闹声引来,看到她被强抱着,操起门内一条门栓便扑过来打他!

他腾出一只手来将他按趴下,冷眼望着远方:“从今天起你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她,你可以死心了。”

光会帮着做几件粗活有什么用?她有危险的时候他半点忙都帮不!

胡掌柜愣在那里,直到那威武的几骑绝尘。

他带着她到了卫家附近的一处深宅。

“以后不要随便跟人接近了,世没有那么多好人,危险。

“这里会有人照顾你起居,也会有侍卫在这里留守,你不用再害怕了。”他半蹲在她面前跟她说。

“你要不想见我,那我暂时不来就是了。你好好的就行。有什么事情,让人来告诉我就是。

“日常要出门,会有人跟着你。要花钱的地方,你卧房的床头柜里都有。

“你从前留在卫家的衣服首饰,我全给你搬过来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又或者落下什么了,你都让人转告给我便是。

“卫家就不要去了。也不许逃跑。”

他捏着她的手,像当年在她耳边说不许她弃他一样。

她仍然咬牙坐着,木然望着地下。

他抚她的脸颊:“以后别哭了。”

她坐着不动。

他再捏捏着她的手,然后就走了。

这一年是建文五年。

卫羲儿在这座四进宅子里住下来。

起初她当然也试过逃跑的。

她怎么可能乖乖就范?他凭什么让人看住她?凭什么要住他这个刽子手的地方?

她趁着侍卫们换班,偷拿着丫鬟的衣服穿出了街。

可是才拐了弯,前面就有佩着剑的侍卫在拱手等着她了。

她咬牙往前走,他们也不做声,只是隔着十步远的距离跟着,像长出来的小尾巴。

过一阵她又趁街口有混混滋事打架,打着去看热闹的名头出去了,混乱里她想逃走来着,却发现不管哪条路都有人在恭恭敬敬地等着当尾巴。

如此许多回,她也放弃了。

因为他真的没有再来。

既然他不来,那么她住下来也没有什么要紧。

宅子不大,但供她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了,何况后院里还有个小花园。

她现在逃也是逃不了,也不愁生计了,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便就种花。

把花园里种满了就种天井,天井里种满了就搭花架再种到庑廊下。

后来听说隔壁有人家院子要出售,她索性把隔壁也给买了下来,反正败的也不是她的钱……

他果然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平静的日子过得她几乎都要忘记是他把她带到这里来的了。

建文六年八月,沧州城里迎来每年当中最热闹的节日之一。

她在院子里扎花灯。

她的淮哥儿十五岁了,他应该长得很高大英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了心仪的女孩子?

她扎着花灯,想象着儿子约心仪的女孩儿去看花灯的样子。

想着想着她的手就慢下来。

她十五岁时的中秋节,也和他去沧州城里看过花灯。

他们在河边放了好多灯,每一盏都是同一个心愿。

他说在河的尽头会有个神仙负责收集所有人的愿望,他们放了那么多,一定被神仙记在簿子了。

她鬼使神差地出门到了街,顺着人流涌动的街道往河堤走去。

沿途尽是欢快的年轻男女,拓跋人民风开放,不像从前一样讲究男女大防,最开心的就是他们了。

卖花灯的老婆婆不断地跟她兜售,她不理会,只顾低着头往石桥的方向走。

十七年前的桥头,她与他在这里放过灯。

她站在柳树下,望见满河里都飘着的愿望,桥头这边却只坐着一个人。

背影宽阔但寂然。

许多情绪一下子就冲进她的胸膛,又向蹿进她的脑海。

她走过去,迈下河,捧起一盏灯来看,冷笑。

再捧起一盏来看,又冷笑。

她把这些灯全部都摁灭在水下!

河里只剩哗哗水响。

她站在河中央,在满脸水渍里笑着看他:“还想着跟卫羲儿共白头呢?你真是天真!”

她不要他这种涂着血污的愿望,不要他在伤害之后的故作深情!

给谁看呢?

河岸石头坐着的他望着她一动未动,有明显的痛色从他眼里漫过。

最后他垂下眼,喉头滚动,直到她浑身湿漉漉地踏岸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跟来的丫鬟拿干净衣服披在她身,她不要。

侍卫牵来马车让她马,她也不要。

走回宅子这一路,她心里也在滴血。

谁说报仇很爽?

真的,一点都不爽啊……

第558章 谁家新燕啄春泥(13)

日子越发百无聊赖。

没有寄托的人,总归是颓废的。

园子里的菊花开了,在重阳时节格外地灿烂。

她想去祭祭父母亲的坟,还没有等她出发,丫鬟突然传消息进来了。

“王爷来了。”

手里的剪刀没有剪断花枝,却把她手指给扎了。

随后就有脚步声靠近。

她不想抬头,不想理会。

“姑姑!”

声音娇怯而带着浓重哭音。

这明显不是他!

她心里陡地就有根弦颤了颤。

这个世上会叫她姑姑的人只有她哥哥的儿女!

她全身发麻地回头,面前站着的少女与印象中某张脸孔十分肖似,正含着眼泪朝她跪了下来!

“姑姑!我是瑜慧啊!”

她哥哥的女儿,从小帮着她带着淮哥儿的她的侄女,她以为早就死在他刀下的瑜慧,居然在她过了这么长万念俱灰的岁月之后,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懵然地站起来。

卫家那么多人,分明都已经死了呀,为什么瑜慧还没有死?为什么她还在?

她满肚子的话,满腔的震惊,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是我,姑姑,您没有做梦!”瑜慧泣不成声,“我和母亲弟弟都还活着,前几日我假扮成送东西上门的商女去刺杀王爷,被贺兰捉住了,他把我交了给王爷,然后王爷又带了我来这里。

“姑姑,我们都以为你不在了,原来你——”

瑜慧的突然出现令卫羲儿一度感到迷惑。

她和她的母亲以及弟弟都没死,也就是说卫家人并没有全死在那场浩劫里。

可是当初不是说一个都活不下来吗?

这是他亲口说的!

“怎么回事?你们住在哪里?那其他人呢?”

她浑身血液沸腾了,难道他是骗她的,那天夜里他根本就没有真的把卫家人全给杀死?他偷偷地全都让他们都活下来了?

“我不知道!”瑜慧抹着眼泪摇头,“那天夜里,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家好几十里了,后来才知道卫家出了事。

“这几年我们在芜州安家,前两个月才搬到京师,打算杀了王爷给卫家报仇的。

“没想到出师不利……我以为他会杀了我的,哪知道他不但没有,还告诉我姑姑在这里,我,我……”

她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卫羲儿也是一样!

这些年笼罩在她心头的恨意突然就被震惊与喜悦代替了!

他说过,他再也不会让人欺负她,他又怎么会舍得杀了她的家人呢?

他一定是骗她的,一定是!

她顾不上再与瑜慧多说话,抬脚奔出了院门!

他在庑廊下站着,一手支在廊柱上,月白色锦袍将本来就英俊的他衬得看上去年轻又英俊。

“我父亲他们,都没死是不是?”

她激动地仰头望着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们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因为情急,她禁不住像从前一样抓住了他的衣襟,两只脚也着急地轻跺起来。

他没有吭声。

“明辞,明辞,是我误会了你是不是?你快带我去见他们!然后我再回来跟你赔罪!”

她语无伦次地跟他示好,语气温柔得像是从前任何一个时刻。

“你让我做什么都好,你怎么罚我都好!是我把你想得太坏了,是我又犯了胡乱猜疑的毛病是不是?是我对不起你!你快带我去找他们!”

萧放艰难地捉住衣襟上她的手:“你没有误会我。”

她就僵住了,两眼里的火花像是夜空里绽放过后的烟花,眨间归于寂灭。

“活下来的只有你的嫂子们和几个侄儿女,其余人,都死了。”

从卫瑜慧出现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该让她知道真相了。

大周立朝六年,他的权势越来越稳,虽然还没有到最后掀翻他们的时候,可是他已不妨让她知道她还有亲人存在。

她太寂寞了。

寂寞到她在以他看得到的方式摧残着自己的余生。

空气里有短暂的寂静。

接着,她哭着笑起来,从默然的落泪到掩而而泣。

“萧放,你是个刽子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

她的心纠结到绞痛。

卫家人并没有全死,她的侄儿女们都还活着,卫家还没倒,她还有亲人!

这原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她怎么心里只留下悲伤呢?

这让她是继续恨他还是不恨他?

是把卫家的血债算在他头上还是不算在他头上?

她忽然就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么多年她全凭一股恨意活着,现如今卫家还有人在,父亲他们也是事先知情的,那么她这股恨意就变得尴尬起来。

“萧放,杀人对你来说,是不是就真的这么容易?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哪怕你还留着一部分人没杀,可你不觉得你同样也很卑鄙无耻吗?

“你的将士们不该死,他们应该有荣誉,那么卫家就活该做出这种牺牲吗?

“你是万人敬仰的王,那么多场仗,那么多的敌人你都对付过来了,为什么连个李锭也奈何不了?!你有二十万的兵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她站在太阳底下,在哭着笑。

她也知道自己的话偏激,也知道他有难处,可是人的情感没有办法控制得住啊!

她抬头望着背光而立的他,情绪并不见得多么愤怒,但是字字诛心。

她重情,也固执,认准了的人和事,到死也不会回头。

他太清楚她了。

哪怕他没有杀尽卫家所有人,也依旧是他令卫家落得如今境地。

她向来以她的行动努力证明她的无悔。

他却在以他的行动逼她承认她的爱是错误的……

所有的话语说出口都像是狡辩。

他不管杀了卫家多少人,哪怕只有一个,于她而言,那也终究是杀过。

“你说我有你在,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可往我心里捅刀子的那个人正是你,逼着我往绝路上走的那个人,他也是你。”

她喃喃地望着院角一株秋菊,眼里的平静连他见了也心慌。

他忽然不知道把卫瑜慧带过来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他宁愿她骂他打他,也不愿意她被这股情绪困缚。

第559章 谁家新燕啄春泥(14)

这件事导致的结果,是他更加严格地锻炼萧淮。

卫瑜慧的“尸体”被当着萧淮的面拖出王府,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他把贺兰谆提为了掌宫。

他与贺兰谆之间的友情,遭到了考验。

他的心不痛吗?

可他如今的威望是经历过十余年征战积下来的。

萧淮从没下过沙场,从小就生活在温暖的卫家的他,打从立国时起就占据着当今天下最为显赫的世子之位的他,凭什么在他死后令王府麾下那么多战功赫赫的老将听命于他?

他注定需要经受比常人更为苛刻的磨练。

除去文治武功,还有意志。

而历练他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历练他自己?

他不但要在他面前做到不动声色,在机警的贺兰与细心的霍究面前也要不露痕迹,同时他还要保持不至于用力过猛,而使萧淮逆反得把他们父子不睦的状况显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