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显嘉帝正式下葬后三两天,纪家就提出了告辞,说是自家宅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入住了。

简虚白夫妇自然要热情挽留姑姑一家再住些日子,简离芝含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横竖我们那宅子离这儿也很近,搬过去了咱们来往也很方便的。再者,阿虚这段时间常常需要入宫尽孝太皇太后跟前,善窈你也要照料清越,我们继续打扰下去,怎么好意思?”

纪家人肯定是要搬走的——这点大家都知道,所以双方你来我往的客套完了,他们还是搬了。

他们搬走后的次日,宫里传来消息,道是太子妃发动,要生了!

VIP卷 第三百四十章 册后立储,二王就藩

钟陵郡王今年已经九岁了,太子妃终于再次有喜,原是件好事。

偏偏她这一胎才发现时赶着太子生母崔贵妃“病逝”,不好大肆庆贺不说,整个妊娠期间都非常的低调。

这回生产又碰上了皇帝大行,从翠华山仓促还都,一路颠簸,忽凉忽热,尽管有太医竭力保胎,回到帝都后,除了哭灵前三日外,迄今一直都在卧榻静养——也真是不顺。

是以听说她顺利产下一位小皇子时,大家还松了口气,只道是否极泰来。

谁想众人才预备好贺礼,跟脚就听到噩耗:才落地的小皇子没了!

这下里里外外吃惊之余都有点傻眼:如此进宫之后,是道贺呢,还是道恼?

“娘娘快不要哭了!”田氏心疼的看着长女,她们母女原来是很亲近的,私下说话也没那么多讲究,但自从去年卫家在关键时刻立场动摇后,到底存下了隔阂。

这会太子妃又将晋皇后,所以田氏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喊她闺名了,“月子里这样要落下病根的,娘娘正当盛年,何愁往后没有更多的子嗣?再者,你还有钟陵呢?”

“娘您也不想想,这孩子同钟陵差了多少岁?”太子妃伤心难捺,她这一胎养得其实一直就不是很好,主要是刚怀上还不知道的那会,忧心太过,伤了心神,连累胎儿,接着崔贵妃过世,她作为亲儿媳妇又是冢妇,自要忙碌——可以说前三个月就没能好好调养过。

后来局势平稳,她才有了喘息之机,然而到快生时又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千盼万盼来的孩子,才抱到手里,竟就天人永隔!

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哪怕明知道此刻再哭也哭不回孩子了,却还是忍不住泪落纷纷,“何况我这回临盆之前就损了元气,太医说接下来几年都得好好调养,言外之意就是很难怀上——我还能再有第二个孩子吗?钟陵虽然好,可统共就一个亲生骨肉实在太孤单了!”

田氏听着也觉得很是难受,于公于私,卫家现在都希望太子妃能够多子多福的。

只是小皇子已去,不能复生,她也只能叹道:“你也记得太医让你好好调养,可你现在哭成这样,还怎么好好调养呢?你要当真想给钟陵添个胞弟做伴,这会就该敛了悲意,好好将养,方是正途!”

又压低了嗓子道,“先帝与陛下父子情深,外朝有传言,说陛下决意为先帝守足三年之孝,而非以日代月——接下来的二十六个月里,陛下既然要守孝,自不会亲近后宫!你不趁这段时间把身体调养好,届时若陛下再添新人,那…”

好说歹说,才劝得太子妃收了泪——但丧子之痛当然不可能就此抚平。

对于小皇子之殇,其实不独太子妃悲痛欲绝,端化帝也深觉痛心。

毕竟才失慈父,继去幼子,搁哪都是祸不单行了。

严格讲起来端化帝比太子妃还要难受些,太子妃同显嘉帝到底只是公媳,谈不上多么深刻的感情。对于公公的驾崩,太子妃其实还有点松了口气。

但对于端化帝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痛入骨髓了。

“如今父皇已然入葬,太皇太后、皇太后与两位皇姑的晋封仪式,是否可以举行了?”端化帝把自己独自关在御书房里半日才传出话来,召了顾韶陛见,同他商议,“朕之发妻虽已居入未央宫,却仍未正式受册,到底也不成样子。”

顾韶知道他这么说,其实主要还是为了给太子妃册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这会还没病愈,起身都困难,再弄个仪式不是折腾她们吗?

“卫娘娘乃陛下发妻,正位中宫理所当然。至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晋封仪式,臣听说两位娘娘至今不减哀痛,想必提起此事,又要惹动两位娘娘伤心一场,倒不如缓缓。横竖圣旨已出,名份已定。”顾韶揣摩端化帝此刻提这事,主要缘故还是为了安慰太子妃。

是以颔首之后,又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陛下既然要册后,钟陵郡王等几位皇嗣,是否也一并晋封?毕竟按照本朝制度,太子之子为郡王,天子之子则为王。如今陛下身居九五,嫡长子仍为郡王,到底不合规矩。”

“钟陵就直接册太子吧!”端化帝没听出来顾韶这么讲就是试探自己在立储上的态度,不过他就算听出来了也会这么说。

一来他这大半年同太子妃相处越发和睦,这会太子妃痛失幼子,他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安慰,而册后本是预料中说好了的事情,委实没有多少惊喜,怎么也得加个立太子才够份量;

二来却是端化帝自己就是自幼为储——他对自己的成长经历感到很满意,对自己的父皇显嘉帝充满了感激与崇敬,那么他教养儿子时,当然也是效仿显嘉帝。所以对于早立太子没有任何抵触,反而认为这么做有助于打消其他儿子的野心。

…毕竟钟陵郡王比端化帝有个优势,就是他不但是长子,还是嫡子,在出身上无懈可击。

但新君册完皇后紧跟着就册了太子——在有心人眼里,很有些不放心兄弟,故此早早立下皇储,以示后继有人,好绝了兄弟的不轨之念!

这里的兄弟,当然是特指肃王与襄王。

按照显嘉帝在世时与各方达成的默契,他驾崩之后,这二王是要就藩的。

原本他们也没打算赖着不走,主要是苏太后这段时间很不好,作为亲生儿子,哪怕名义上不是了,终归是惦记着亲娘的。

所以肃王私下里曾向端化帝请求,等苏太后情况好点了再就藩。

这件事情端化帝是很爽快的答应了,毕竟苏太后不是他亲娘,现在也确实病得不轻,要没肃王在旁照拂,回头也来个三长两短,人家岂能不怀疑新君苛刻嫡母,明知道嫡母病情沉重,还将其唯一的亲子远远打发走,存心逼嫡母去死?

而肃王既然没走,襄王妃舍不得代国长公主夫妇,也装糊涂留了下来。

结果太子这么一立,苏太后率先催肃王动身了:“如今不比先帝在时,今上固然宽厚,兄长当家岂能与父亲当家一样?你不必再管我,且带着舞樱动身去封地罢——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肃王当天就去了宣明宫请求就藩——端化帝到这会才意识到册立太子之举带来的影响,不过他原也没打算让这两个弟弟在帝都久留,是以听肃王说苏太后已经有所好转,而自己也该起程之后,意思意思的挽留了几句,见肃王去意坚决,也就允了。

不过看着眉宇之间尚带稚气的肃王,端化帝到底有些不忍,道:“你生长帝都,从没去过其他地方,这回一走那么远,想来仓促之间,东西也收拾不齐。再者如今天还很热,不如再待上些日子,等过了中秋再走吧!”

肃王明白这是让自己跟苏太后再过一个中秋节,他忍住复杂的心绪道了谢,接受了新君这番好意。

而他开了头,襄王那边也不敢再拖——端化帝一视同仁,也许他过完中秋再就藩。

这消息传出来后,晋国大长公主差不多每天都要把聂舞樱召到跟前说话。

当着聂舞樱的面,大长公主言笑晏晏,精神抖擞,但这个小女儿一旦离开,她便神情黯淡,有时候还会偷偷哭泣。

佳约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私下向宋宜笑透露:“大长公主殿下原因先帝驾崩悲痛万分,如今景慧县主也要远行,殿下嘴上不说,心中却犹如割肉一样难受!奴婢在旁瞧着,都觉得悲戚之极!”

“佳约姑姑的意思,是想咱们帮忙在陛下面前说话。”宋宜笑把这番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丈夫听后,简虚白摇头道,“陛下已经许了二王过了中秋再走,咱们再去说情,只会适得其反——陛下向来尊重娘,娘这会都没开口,自然是明白事不可为。佳约姑姑虽然一片好心,但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的。”

他轻声道,“真要更改了,那才要命!”

——没准,就是端化帝打算违背显嘉帝生前的安排,对两个弟弟赶尽杀绝了!

宋宜笑闻言心里有数,佳约下次再说时,她不再含糊,委婉表达了无能为力的事实,佳约叹息之后,也不再提了。

大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尽管晋国大长公主与苏太后都很不情愿,中秋节,依然如期而至。

这一年的中秋格外冷清。

因着距离显嘉帝驾崩还不到百日,宫禁之中依然守着种种禁忌。

再加上端化帝决意要守足三年父孝,其他人谁敢逾越?

所以节宴上乏善可呈到了只太皇太后跟前的食案摆放有荤腥,其他人面前都清爽之极。

虽然说御厨做素食的手艺也不差,但一无丝竹二无酒水,这样的宴饮如燕国公府之前给纪家洗尘一样,也是又寡淡又寂寥。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太皇太后与苏太后终于能够起身,并完整的出席了宴会——不过真正在场看到这两位气色的人,心里都有数,两位娘娘的凤体绝对没有好全,不过是念着肃王、襄王即将远行,特意强撑着出来聚一聚罢了。

次日一早,肃襄二王皆携王妃入宫辞行,在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宫中少作盘桓——襄王夫妇再去了趟养母蒋贤太妃的地方——之后王妃出宫,二王至宣明宫拜别。

端化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目送两个弟弟躬身退出广殿的身影,唏嘘之中,却也别有一种巨石落地的放松。

“日后年节,二王处的赏赐不可懈怠!”他吐了口气,对身侧的内侍叮嘱。

内侍伏地领旨,道:“陛下仁厚!”

尚未起身,殿门处人影一闪,却是梁王走了进来:“皇兄!”

“什么事?”端化帝虽然对肃王襄王心存芥蒂,但对于同胞弟弟,还是很喜欢很纵容的,看到他,神情顿时缓和了下来,边摆手示意他免礼,边道,“上来说话,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礼不可废。”梁王不是很谨慎的人,话是这么说,却也三步两步上了丹墀,到御案前两尺处才站住,拢着袖子道,“皇兄,我有一事想求您!”

说着还作了个揖,很是郑重的样子。

端化帝意外道:“什么事?”

VIP卷 第三百四十一章 恩科,暖太嫔有喜

“皇兄也知道,我那王妃乃是庶出,没出阁前一直养在庄子上,是以颇有些不知事。”梁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既然同她结为夫妻,如今嫡长子都有了,自然也只有好好过日子——许是当了娘后移了性情,她最近倒是越发的体贴起来了,追想从前,每每觉得后悔!”

听到这里,端化帝还以为弟弟是来替弟媳妇赔礼的。

要说梁王妃当年做的事情,端化帝自是不喜。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如今登基的终究还是他——而且,梁王贵为天子之子,竟只娶了个庶女,归根到底也是受了东宫牵累。

所以端化帝早就把这么点小事忘记到九霄云外,此刻自是一笑了之:“都是自家人,弟妹何必如此?”

他略想了下,又说,“皇后近来一直愀然不乐,想来还是惦记着朕那个无缘的幼子。弟妹若是愿意,可以带瑰儿去看看皇后。”

端化帝觉得这么说这么做,应该可以让弟媳妇不再惶恐了。

谁想梁王谢恩之后,却没有告退的意思,而是更加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还有事?”端化帝见状,索性住了批折子的朱笔,活动了下手腕,好奇道,“说吧——这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王妃早前受过徐表哥之妻、谢表嫂的襄助,但那时候不懂事,反倒对谢表嫂颇有恩将仇报之举。”梁王被他催了两遍,才尴尬道,“是以这会想起来,想给谢表嫂做点什么,聊作补偿。只是皇兄也晓得,谢表嫂出身莱国公府,嫁的徐表哥又是鲁国姑母爱子,哪有什么事情轮得着王妃搭手的呢?她思来想去,倒找到了一事,就是…就是谢表嫂之父,如今却还在外放任上,无法与谢表嫂骨肉.团聚。”

端化帝闻言,笑意渐淡,倒不是觉得弟媳妇后悔前事,居然不是头一个跟自己这皇帝认错,而是:“三弟与弟妹伉俪情深,朕心甚慰!但,前朝之事,终非女眷可以操心的。弟妹自幼生养城外庄上,不谙规矩,朕也能明白,不过夫为妻纲,三弟往后还是教导她一点的好!毕竟那是你正妃,往后也代表着瑰儿的脸面。”

以新君的性情,这番话是很重了。

原本他对梁王妃的印象,不能说咬牙切齿,但也绝对算不上好。

这会听了梁王的话,却是更讨厌了。

——卫皇后都没有这样急着借助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利,给自家人捞好处呢,区区一个梁王妃,倒是这样迫不及待了?!

至于说梁王妃这回提到的谢依人之父,与梁王妃似乎没有直接的关系。

在端化帝看来,所谓报恩不过是个幌子,梁王妃此举,应该是想借此事试探自己的态度。

如果他答应了,那么梁王妃下一步,就该为司空家谋取好处了——一个在庄子上养大的庶女,未必转得过这个弯,也许,自己应该敲打的是司空家?

端化帝心念数转。

但梁王道:“皇兄误会了!我那王妃不大懂事,我岂不知轻重?若只为了她的私人恩怨,我今儿也不会跑这一趟——她当年冲撞得罪皇兄的事情都还没来跟皇兄正经赔罪呢,凭什么叫皇兄拿国之重器与她还人情?!”

“你说!”端化帝闻言这才缓和了神色,“这里面有什么道理?”

“谢表嫂之父,这些年来一直在青州任职。”梁王看了眼那内侍,待那内侍在端化帝的示意下退出殿外之后,才小声道,“就在之前没了的青州刺史赵悟手底下,做别驾。虽然说父皇去年当机立断,将四弟过继给了肃惠王伯,但…青州苏,到底是青州苏!”

而谢依人之父在青州任职多年,哪怕不是地方最高长官,对青州苏氏的了解,也会比帝都这边深入!

端化帝凝神片刻,轻轻颔首。

…皇帝兄弟私下里的交谈外人自是不知。

数日后吏部接到中旨,谢依人之父谢衍从青州别驾调回帝都任国子司业。

青州是上州,上州别驾与国子司业都是从四品下,但一个是地方官,还是距离帝都千里之遥的地方;一个是京官,常伴天颜。

——看似平调,实则等于是升迁了。

而且这道调令还是出自宫中,谢衍简在帝心的推测,自然是尘嚣甚上。

一时间连莱国公府都热闹起来了。

“我真没想到会这样!”这天谢依人来看简清越,提起来还觉得一头雾水,“你晓得,我对梁王妃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要说得罪她应该没有,要说对她有恩,我还真想不起来什么象样的恩了!不想这回她居然会为了我爹说动梁王殿下亲自去求陛下。”

那内侍没告退之前,端化帝与梁王说的话,这会已经传了出来。

谢依人是以觉得很是纳闷,“这梁王妃的性.子,我还真是摸不准了!”

“摸不准就随她去吧!”宋宜笑劝道,“横竖一家团聚总是好事——说起来,你们姐妹还没见过呢!”

“倒也是。”提到尚未照过面的妹妹,谢依人也期盼起来了,“嘉绮今年都五岁了,也不知道学着文静点没有?上回接到家信,还说我娘被她闹得头疼!”

“小孩子么闹腾些才健壮。”宋宜笑含笑道,“我倒情愿我家清越往后闹一点,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就好!”

提到这个问题,谢依人神情就是一黯,笑容也有点勉强了:“谁说不是呢?我要有个孩子,不拘男女,天天来闹我都成!”

——从去年年底太皇太后阻止徐惜誓纳妾到现在,已经大半年过去,转眼又要快年底了,谢依人却依然没有消息!

如今太皇太后身体不是很好,端化帝三番两次吩咐务必不能叫太皇太后伤心难过,倘若毅平伯再提子嗣之事,谢依人总不可能再去向太皇太后求助吧?

虽然说作为嫡亲外甥,得给显嘉帝守孝,但外甥所服的小功统共也就五个月。

显嘉帝是六月里没有的,现在已经是八月末,距离外亲出孝也就那么三两个月了,一转眼即过,快得很。

到那时候…

宋宜笑见状,暗悔自己失言,正要转开话题,不想外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跟着锦熏脸色有点古怪的走了进来,道:“夫人,世子妇:宫里传出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宋宜笑正想着怎么引开谢依人的心思,闻言忙问。

“说是之前被送去行宫的暖太嫔有喜了。”锦熏道,“算算时间应该是先帝才去那会怀上的,当时也不晓得,故此将暖太嫔与其他侍奉先帝却未曾有子的妃嫔一块送去了行宫。前些日子暖太嫔身边的人察觉不对,上报行宫总管,从帝都派了太医过去请脉,这才确认。”

宋宜笑颇觉头疼,心想原打算随便来个什么话题,只要同子嗣没关系的就好——结果怎么偏偏就是暖美人,噢不,现在该称暖太嫔了,怎么就是暖太嫔有喜了呢?

谢依人倒来了兴趣,道:“那么这件事情现在是怎么个处置法呢?”

“回世子妇的话,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皇后娘娘认为暖太嫔乃是伺候先帝的人,不敢擅专,所以上报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做主。”锦熏道,“两位娘娘商议之后,决定再派太医前往行宫给暖太嫔诊断一番,若是暖太嫔的身孕受得住颠簸,便立刻接回皇宫调养;若不然,就在行宫安胎到能回来、或者皇嗣诞生再还都。”

又说,“不过皇太后说,先帝子嗣不丰,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暖太嫔所怀的是男是女,到底也是先帝骨血,暖太嫔只居太嫔之位,未免委屈了点。太皇太后也是这么觉得的,是以已经下了懿旨,晋暖太嫔为太妃。”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位娘娘真是慈爱宽厚。”谢依人叹道,“暖太妃也是福泽深厚。”

人都被送去行宫快两个月了,居然还能再翻身——福泽深厚这四个字用在暖太妃身上,绝对是名至实归了!

而且她这个孩子乃是先帝遗腹子,正如苏太后所言,先帝子嗣不丰,还过继了两个儿子出去。这种情况下,端化帝哪怕是为了树立自己友爱兄弟的形象,也会对暖太妃这个孩子格外宠爱些的。

不但如此——这时候皇家子嗣夭折的也不少,端化帝的嫡幼子就是一落地就没有的——但暖太妃只要被从行宫接来皇城,哪怕她这个孩子最后没保住,也未必会再被送回行宫了。

毕竟这意味着端化帝没能照顾好显嘉帝的骨血,怎么也要补偿下暖太妃。

多半会让她跟着皇太后住,逢年过节分东西赏东西,总也少不了她一份——虽然同在行宫一样也是等死,然而在宫里,跟着皇太后,偶尔也能透透气不是?

宋宜笑想起来丈夫之前说过,这暖太妃曾经非常不想去行宫,甚至为此求到了丈夫头上,心想:“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她不知道暖太妃这会对简虚白已经由爱转恨,对此事却是听过就算了——正要摆手让锦熏下去,好继续跟谢依人说体己话,锦熏道:“还有件事:朝廷明年要开恩科!”

但宋宜笑跟谢依人的亲眷,这两年都不会下场,对这个消息就更不在意了,只道:“开恩科也好,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迄今都在凤体违和,前不久陛下的嫡幼子还没了,若能得登科之喜冲一冲,总是件好事。”

这天谢依人走后,宋宜笑正叫人把女儿抱到跟前逗弄,锦熏悄悄过来道:“夫人,您道毅平伯世子妇今儿个特意来同您说明谢大人调回朝中的内情,是为了什么缘故?”

宋宜笑愣道:“听你这话,这事儿有内情,还同我有关系?”

IP卷 第三百四十二章 姑母姑父

锦熏看了眼四周,待其他下人都识趣的退出去了,才道:“可不是吗?奴婢原本也不知道呢——方才得了个消息才晓得,只是世子妇也在,奴婢也不好提醒您!”

“这可奇怪了,我见都没见过谢大人,这事怎么会同我有关系呢?”宋宜笑闻言不禁起了好奇心,“你且说说缘故!”

“您忘记姑老爷了么?”锦熏小声道,“姑老爷早几年就想还朝了,无奈一直谋不到心仪的差使。这不一年年过去,姑老爷也有点死心,故此决定哪怕降级也要回来——这回回来,原就是打算补上国子司业这个缺的!姑老爷这会任着廉州刺史,廉州是下州,刺史是正四品下,国子司业只得从四品下,差了两个品级呢!只道是必成,结果中旨一下,姑老爷竟是白把家眷带回来了!”

宋宜笑闻言非常意外:“竟有此事!姑姑一家在府里借住时怎么提都没提呢?也不知道夫君晓得么?倒也难怪谢表嫂今日特意前来了!”

她还以为谢依人真是专门过来探望简清越,顺带和自己倾诉无子的苦楚的呢!

合着人家是怕自己这边因着谢衍抢了纪舟看中的署职,存下罅隙!

不过虽然宋宜笑到这会才明白古来,却也没什么生气的,一来这是梁王妃,准确来说是梁王夫妇弄出来的,并非谢家故意同纪舟争;二来却是宋宜笑对简离芝与纪舟虽然尊敬,但要论感情,究竟还是一直来往的谢依人更亲热点。

所以她对于纪舟的失败,没多少感同身受,自然也生不起对谢家的敌意。

只是到底简离芝是夫家亲戚,而不是自己这边的亲戚,简虚白回来后,她还是把这事儿同他说了下:“锦熏到谢表嫂告辞后才同我说起,我方醒悟过来——你说这事咱们该怎么同姑姑、姑父说?”

“中旨已下,国子司业肯定是谢大人的了。”简虚白沉吟道,“此事我也不曾听姑姑那边提过,不然早就同陛下说起,陛下即使要调谢大人还朝,也会安排其他差使,倒也不至于叫姑父失望了。”

宋宜笑道:“那么现在能给姑父另外谋个差使么?”

端化帝对简虚白向来很是亲近,以简虚白目前的信重程度,给姑父说几句话,弄个好差使料想不难。

“我回头同姑父商议下,看看姑父的意思吧。”简虚白道,“如今陛下才登基,朝中正有一批人需要动一动,倒正是时候。”

听他这么说,宋宜笑也就不担心了。

纪舟之前打国子司业的主意,无非是急于还朝,可不是真的看中了这个比自己目前品级低了两级的职位。

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纪舟又何必再纠结?

次日简虚白告了半日假,去拜访了纪舟。回来后在书房里推敲了半晌,隔两日,又去顾韶那边喝了茶——最后决定为纪舟谋取礼部侍郎一职。

礼部原先是裘漱霞的一言堂,裘漱霞请辞后,这一部大换血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尚书之位,早在今年年初就由先帝钦点了卫皇后之父卫溪担任。

现在礼部最高的官职,只有侍郎了。

但礼部侍郎乃正四品上,比纪舟现在担任的廉州刺史还高了一级,属于升迁——纪舟当然是没有不愿意的。

不几日,简虚白拣了个合适的机会,私下将纪舟推荐给端化帝,端化帝知道他就一个姑姑,还是远嫁近二十年,今年姑侄方得相见,自要体恤,略略问过纪舟情况,也觉得足以承担,当场便点了头。

皇帝表了态,吏部尚书金素客又同简虚白之前就是盟友,当然不会拆台,很快就把一应手续办好,让纪家定定心心的在帝都待了下来。

纪家上下对此自是喜出望外,简离芝亲自领着媳妇女儿上门来道谢——她来的这天不是休沐,简虚白不在府里,宋宜笑迎了她们到后堂,分宾主落座后,对于简离芝一行人的感激,自是连声谦逊:“也是姑父资历才干合该入朝,否则陛下圣明,怎么可能徇私呢?夫君不过是帮忙提了一句而已。”

“哪怕当真只是提了一句,可这一句话,往往可免人蹉跎一生啊!”简离芝感慨道,“所以哪能不好好谢谢你们呢?”

简离芝是明白人,丈夫纪舟论才干论资历,担任礼部侍郎诚然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这种六部要职,顶头上司卫溪还是国丈,若没有简虚白这个从龙功臣、皇帝嫡亲表弟帮忙,哪儿轮得到他呢?

所以尽管宋宜笑频频表示不敢当,她还是坚持留下厚礼,再三道谢之后,方告辞而去。

送完了客,回到后堂,宋宜笑仔细看了简离芝留下来的礼单,十分惊讶:“这大姑姑莫不是把出阁时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她知道纪舟虽然与简离芝感情很好,但出身其实不算高,属于寒门士子,中了进士之后,方得到迎娶简离芝的机会——那时候简平愉在朝,虽然还没权倾朝野,但也差不多了,而城阳王府也没倒台,简离芝的嫡亲姨母端木老夫人,因着同申屠贵妃的关系,显赫程度丝毫不在简平愉之下!

这种情况下,简离芝做王妃都是够格的,却嫁给了一无家世二无恒产的纪舟,宋宜笑估计这姑姑姑父之间也是颇有故事了。

总之纪舟没什么家底,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外放为官,但从他孜孜不倦谋取入朝却一直无果来看,他应该没怎么贪贿,否则以他的资历,以及进士身份,拿银子砸也能砸出一条还朝路了。

而眼下简离芝留下来的礼单,单是传家级别的物件就有七八样,其成色甚至还在裴幼蕊当年托燕国公府处置的那一箱子东西之上!

这绝不是纪舟拿得出来的东西,只可能是简离芝的陪嫁。

宋宜笑一来不缺这些;二来哪怕燕国公府给纪家帮了忙,到底辈分搁那,长辈的陪嫁之物,怎么好拿呢?而且还是一拿七八件。

所以等丈夫回来后,她将这事儿告诉了他:“总得给姑姑那边还回去。”

“直接去还的话,姑姑肯定不会要的。”简虚白看了礼单,又叫人把东西拿到自己面前来过了目,思忖之后道,“好在姑姑一家这会已经在帝都落了脚,以后若没意外,也会一直住下来了。算算年纪,表弟表妹们也快议亲了,往后人情来往,倒也不怕没机会还回去——从咱们库里拣差不多的还就是了。”

倒不是他小气,不拿比简离芝谢礼更好的还过去,但简离芝当年属于低嫁,这会为了谢侄子,已经只能动用陪嫁了,如果侄子侄媳妇的还礼更上层楼,反而会让她难堪。

宋宜笑得了丈夫此话,颔首道:“我待会叫人记下来,届时就这么办!”

说到这里随口道,“望星表弟跟望竹表妹还要几年呢,倒是望兰表妹已经可以议亲了。”

纪家并非皇亲,除了国丧之外不需要额外守孝,他们现在就可以替纪望兰说亲了。

宋宜笑想到这一家离都小二十年,前些日子还寻自己打听过帝都目前的局势,对于给纪望兰说亲,那肯定更加两眼一抹黑——基本也要来跟自己打听各家年岁仿佛的公子的情况。

她为此还专门做了下功课,特意同谢依人、蒋慕葶、卫银练等人聚了聚,私下套了许多消息。

谁知到十月初的时候,简离芝还真为儿女婚事登门了,但说的却不是纪望兰。

也不是底下的幼子纪望星——反倒是只有九岁,宋宜笑认为如今还不急的嫡幼女纪望竹!

“姑姑请恕我直言,望竹表妹这年纪…是不是小了点?”宋宜笑疑惑的问,“虽然说男方比女方长几岁也是常事,可望竹表妹要出阁的话,怎么也得五六年!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却大了点呢!”

——万一男方死了呢?万一男方熬不住,找一堆通房丫鬟小妾相好什么的呢?万一再出点意外,庶子庶女都生下来了呢?

总之,才九岁就议亲,在宋宜笑看来实在不适合。

更不要讲,纪望竹上面还有没成家的兄姐呢!

“男方比女方长几岁,虽然是常例。”简离芝开口之前已经暗示宋宜笑清过场,此刻抿了抿唇,也就委婉透露了,“但青梅竹马的情份总是格外可靠些,我倒觉得,望竹若能与她夫婿同岁就好了。”

“同岁?”宋宜笑愣了会,猛然醒悟过来:钟陵郡王…不,这会已经是太子了,太子殿下,今年可也不是九岁?

原来简离芝打得是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