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轻轻皱起了眉头:“大夫已经说了,衍儿的伤他没有什么法子,不过是拖得了一日算一日,就算是有了这灵芝也是没办法救命的,你将灵芝入药让纳兰姑娘服下吧。”

李未央看着郭夫人,眸子里有一丝吃惊,不由开口:“母亲,那二哥他……”

郭夫人摇了摇头,眼眸里是难得的坚持:“灵芝对于你二哥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对于纳兰姑娘却是可以救命的,所以我才会让你将灵芝喂给她。若你二哥现在还保持清醒,他也会这样做的,这是我们欠人家的,我不能让衍儿不甘心,为了这欠人的性命而耿耿于怀,嘉儿,你说我做的对吗?”

李未央看着郭夫人,却见到她美丽的面容之上满是忧愁,而眼睫也沾上了泪珠,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母亲说得是,女儿这就按你说的办。”说着她吩咐身边的赵月将这灵芝送去给纳兰雪。

陈家的百年灵芝只有一株,而且效果显著,第三天的早晨,纳兰雪竟然就情醒了。李未央去看望她,纳兰雪倚在床上,声音微弱:“我又给郭家添麻烦了,是不是?”

李未央笑了,只不过这笑容之中,却有几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眼下这件事情,她总觉得很是古怪,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手在推动整件事情的发展。不只是纳兰雪,郭衍,自己,还有郭家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纳兰雪,李未央不愿意多说什么,声音轻柔:“母亲已经有了关照下来,吩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纳兰姑娘,等你痊愈之后,再送你回去。”

纳兰雪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太过任性了,一离开大都就发生这么多事情,可见那裴家人是不肯轻易的放过我。若是我早听郭小姐的劝告,继续留在大都,可能……”说着,她的手已经附抚上了自己的面颊。

李未央看到这一幕,便知道纳兰雪是早已知道自己面容被毁了的,便出言安慰道:“纳兰姑娘自己就是一位名医,定然知道伤疤想要痊愈得要一年半载的,说不定过些日子纳兰姑娘的容貌……”

纳兰雪失笑道:“相貌这种东西,我向来就不在意,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现在我还有什么人要去愉悦呢?”她这样说着,神情之中有说不出的落寞。

李未央心头一动,看着她道:“纳兰姑娘,你对治疗剑伤可有心得吗?”

纳兰雪眼神之中露出了疑惑,道:“不知道郭小姐所说的剑伤是伤在哪里?”

李未央咬了咬牙,他们请来的大夫都说郭衍没救了,只不过是拖得了一日算一日,而他胸口的剑已经拔了出来,但伤口已经溃烂,若不及时诊治,只怕郭衍就要英年早逝了。李未央对郭衍没有什么感情,反倒有几分不满,但她不愿意眼看着郭衍和纳兰雪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天人永隔,她沉思片刻开口道:“纳兰姑娘,你现在生着病,等过两日我再与你说。”希望郭衍还能继续拖两日吧。

李未央这样想着,便站了起来,纳兰雪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李未央一震:“纳兰姑娘,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纳兰雪定定地看着李未央,她那双眼眸十分的清澈,几乎要望到李未央的心里去。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李未央不禁苦笑道:“你真是冰雪聪明,受伤的人就是我的二哥,而且这剑伤还在胸口,所有的人都说他命不久矣。纳兰姑娘,你是不是想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纳兰雪的面色刷的一下变了,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道:“带我去见他。”

李未央为难地看着纳兰雪,纳兰雪连忙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不过是因为一时撑不过去才会昏迷不醒,有了灵芝足可以替我调理好身子,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放心,先让我去看一看郭衍。”

李未央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旁边的婢女替她穿上衣裳,这才吩咐人扶着纳兰雪向郭衍的房间走去。纳兰雪每走一步身体都在摇晃,脸色十分的苍白,额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溢出,可她还是一言不发,咬紧牙关,死死地抓着婢女的手,一步一步向前挪着。

李未央看到她这样,心头不禁感慨,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人罔顾一身的伤痛?昨日大夫还说纳兰雪姑娘最少要有一个月才能下床,可是眨眼之间,纳兰雪已经能够站起来,这是需要极大的意志力的。

因为郭衍伤重不治,郭家的其他人都在外室坐着,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着,可谁都没有想到纳兰雪会出现在这里。见到她的时候,众人的面色都是一变,陈留公主喃喃地道:“纳兰姑娘,你这是……”经过了那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真相,更知道这纳兰雪就是曾经被郭衍抛弃的未婚妻。

齐国公面色一动,他看着纳兰雪道:“纳兰姑娘,你是来见衍儿最后一面的吗?”

纳兰雪咬牙:“齐国公,我是一个大夫,若是有最后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请让我见一见他。”

齐国公和郭夫人对视了一眼,郭夫人眼眸中流露出恳求之色,齐国公才点了点头:“你去吧,不过你现在的身体也很不好,要多加小心,不要强撑着。”

纳兰雪便由丫鬟搀扶着进了内屋。郭夫人看着李未央,不禁责怪道:“傻孩子,我知道你心急衍儿的伤势,可是纳兰姑娘自己都是重病人——若是有个万一,咱们的苦心就白费了。”

李未央叹息一声道:“母亲,若是二哥还有救,纳兰雪自然会尽到最后一丝努力,若是没救了,她也希望能够见到二哥最后一面。若是咱们一直隐瞒着她,秘密将她送回故乡,将来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难保不怨恨咱们过于狠心了。”

郭夫人听完这一番话,眼泪不禁打湿了衣襟。齐国公搂住了郭夫人的肩膀,柔声道:“夫人不要难过,这也是衍儿的命数。”其实齐国公心里最为难受的,就是当年没有坚拒陈家的婚事,虽然他也知道若是拒绝了陈家的求婚,郭家会面临极为恶劣的境地,但是现在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二儿子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齐国公也不禁悔恨莫及。

郭夫人再也忍不住,扑倒在齐国公的怀中,大声地哭了起来。

陈留公主也是眼泪滚滚而下,江氏连忙递上了帕子,柔声地劝慰道:“祖母,你的身子也不好,不要过于悲伤,说不定二弟还有救的。”陈留公主充满希冀的看着那一道房门。此刻众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道门,生怕纳兰雪走出来,告诉大家的是一个坏消息。

半柱香之后,纳兰雪才被人搀扶出来,她看着众人,目光却是轻缓的,开口道:“郭衍还是有救的,只不过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方子去做。”

众人一听这话,眼中都迸发出惊喜,尤其是郭夫人,更是双手合十,连声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说着她走上去,握住纳兰雪的手道:“纳兰姑娘,多谢你了。”

纳兰雪淡淡一笑,面色极度苍白,可是那神情之中却是有着安慰的。

李未央看在眼中,不禁也松了一口气。郭夫人若是刚才自私自利,拿着灵芝去救郭衍,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如今这样,反倒是她善有善报。事实证明,李未央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郭衍伤势过重,绝非纳兰雪说的那么轻松就没事。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月,郭衍都躺在床上,经常高烧不退,胸前缠着厚重的纱布,为了防止他忍受不了胸口的疼痛,纳兰雪还把他的双手缚在了床头上,以防他抓伤自己,加重伤势。如今纳兰雪自己还是个病人,所以她必须咬紧牙关,利用全部的意志保持清醒,为郭衍进行种种的诊断和救治,此刻她没有崩溃的权力,只能用尽全部的心力去救活郭衍,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郭衍活下去。

在这段治疗的过程当中,李未央眼睁睁看着纳兰雪明明自己都要倒下去,可却始终都不眠不休地陪侍在郭衍的旁边,甚至包揽了一切看护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十分艰难,郭衍虽然一直昏迷,可却挣扎得很厉害,以至于纳兰雪在喂药和敷药的时候,经常被他打翻了药碗。

李未央从始至终看着这一切,心头不禁感慨,纳兰雪的身体她很清楚,除了满身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之外,她脸上的伤口更是不能见风,可是她偏偏为了郭衍,没日没夜在这里照顾着,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大夫吗?李未央摇了摇头,若是仅仅为了如此,纳兰雪的脸上不会有那种强制压抑的狂乱,何况她做到的远已超过一个大夫该做的范围。

在昏迷之中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次到了喂药的时候,郭衍挣扎的特别厉害,众人束手无策,却见到纳兰雪一言不发的端过碗来,一口一口的含入自己的口中,再一口一口对入郭衍的嘴里,她那样专心致志,甚至是近乎虔诚,不但震慑了所有的人,甚至连郭衍都渐渐的安静下来。这个屋子里,不仅有陈留公主,有郭夫人,有齐国公,还有郭家其他的公子们,可是纳兰雪却像是全然不在意。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却依旧一口一口将那一碗又一碗苦涩的药汁喂入他的咽喉。

李未央读懂了她的心意,她一直苦苦压抑着对郭衍的深情,苦苦控制着对郭衍的爱,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早已经将郭衍恨到了骨子里。可是纳兰雪却依旧爱着他,甚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放弃。但是在众人的面前,纳兰雪从来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仿佛对待郭衍她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郭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走了出去。然后郭家的其他人也都一个一个静静退了出去,将这间屋子留给了这对苦命的情侣。

李未央走到了郭夫人的身边,声音十分温和:“母亲,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

郭夫人失声大哭起来,不光是郭夫人,就连一直默默看着一切发生的阿丽公主,都忍不住哽咽着道:“纳兰姑娘太可怜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好的女孩子。”

李未央看了一眼阿丽公主,神情复杂:“公主,纳兰雪的确是一个好姑娘,她的遭遇也很让人同情,但是……”

郭澄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她和二哥没有缘分。”

阿丽公主猛地抬起头,驳斥道:“为什么?二少夫人不是已经离开了郭家了吗?而且二少爷已经和她断的干干净净了,将来他不能迎娶纳兰雪吗?”

郭夫人听着她天真的话,面带忧虑地摇了摇头,“阿丽啊,你真是个傻孩子,这世家之间的婚姻哪有说断就断的,不光你傻,衍儿那孩子也是傻。虽然他用这一条命还了陈冰冰的情,可是郭陈两家的事情可以这么简单的结束吗?”

陈留公主不断地叹息着,她旁边的江氏也是面上带了无穷的惋惜。阿丽公主左看右看,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陈冰冰已经回去,就是和郭衍断绝了来往。这桩婚事应该就此作罢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说呢?

郭敦一拳头打在了梁柱上,神情痛苦。齐国公则一直一言不发,静静坐着,老僧入定一般,对他们的话语毫无反应。

就在此时,却听见外面有人禀报道:“国公爷,陈家来人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齐国公叹了一口气道:“我去看看吧。”他还没有走到门口,郭夫人却突然道:“不!这件事情是郭家的事,我们都应该去听一听,看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齐国公一愣,随即看向自己的妻子,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见她神情坚定,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好,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吧。”

客厅之内,陈家的人也是面若寒霜,陈玄华看着自己的父亲陈灵,不禁开口道:“父亲,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

陈灵如今位列礼部尚书,正二品的官员,平时为人十分的冷静自持,可是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嫡女陈冰冰,他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他看了自己身边的儿子一眼,却是做了一个手势,淡淡地道:“你不必多言,看齐国公如何解释此事吧。”陈夫人则一直在旁边擦着眼泪,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愤恨。

郭家的人到了,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寒轩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上去,目光冷厉如刀,神情也是极为愤怒:“你们究竟对我大姐做了什么?”

齐国公面色就是一愣,旁边的郭敦已经冷冷接口道:“做了什么?应该是你大姐对我家做了什么才对!”

他这句话说完,齐国公却眉眼冷漠,声音严厉:“还不住口!长辈都在这里,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这句话,不仅是在斥责郭敦也是在含沙射影陈寒轩的无礼在先。

陈灵当然听明白了,他一挥手道:“寒轩,回来坐着!”陈寒轩咬牙,他的右手已经不能用了,所以一直是用左剑。正因如此,他始终认为自己犯下的错已经偿还过了,再也不欠他们郭家什么,才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和郭家人理论。听见自己的父亲一声冷哼,他面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却强制压抑着,退后了三步。

齐国公看着陈家的人,语气有几分冰冷,他慢慢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照实说吧。”

陈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看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出了什么事?你们还有脸问这样的话!我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交给你们郭家,可你们又是如何对待她的?那一日她回去之后,整个人都是痴痴呆呆,问她什么也不肯说!我要带着她来郭家理论,她却是死活不肯!不久前竟然还悄悄的取了那在库房之中存放了百年的灵芝,我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她竟然是送来了郭府!这一连串奇怪的事情已经叫我们心中起了疑,她昨天晚上竟然又突然上吊了!”

齐国公一听,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脱口道:“现在呢?如何了?”

陈夫人伤痛地摇摇头:“好在丫头及时发现,她被人救了下来,如今却是整个人陷入昏迷中,呓语不断,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还好,陈冰冰还活着。

郭夫人听到这句话,一脸的惊骇,张口想问什么,却说不出话了,久久才干涩并困难地迸出一句道:“所以,今天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夫人咬牙道:“是,我们是来讨一个说法!她一直反复叫着郭衍的名字,她一直想要做你们郭家的好儿媳妇,为什么你们要这样的对待她?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今天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郭夫人的心被巨大的痛苦狠抽了一下,心中所有的愤怒,忧心,煎熬,彷徨等种种情绪都有了发泄的对象,她大声地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们,当初这们亲事不是你们逼着迫着,才成功的吗?”

陈夫人没想到对方半点歉疚的意思没有,反倒追究起旧事来,不禁勃然大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走上前去,轻轻地托住了郭夫人的胳膊,柔声道:“母亲,不要动怒,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也好。”

可是陈夫人却是大怒,声音如珠玉一般滚滚而出:“你们郭家都是凶手,是你们将我的女儿害成这样,竟然还有脸来责问我?”旁边的陈灵连忙拉住了她,低声道:“夫人,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你为何如此的激动?”陈夫人平时是一个镇定温柔的贵夫人,可是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许多,想到女儿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的心头就是无比的痛苦。

她扭头,劈头盖脸地对着陈尚书就是大声的地怪责:“都是你!我都说了郭家这门亲事不能结的,你却偏偏帮着女儿非要嫁进来。现在你看,这些人是多么的冷酷,多么的无情!他们竟然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咱们好生生的女儿就要让他们这样糟蹋吗?亏你还是朝中重臣,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被人糟践吗?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陈灵拿着撒泼的夫人无奈,一个眼神示意,陈玄华这才如梦初醒地走了上来,很费了一番功夫,到底是把陈夫人架离了陈灵身边,而陈夫人还在那儿失声地哭着:“你们郭家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绝不会轻易离开的!”

这番话提醒了郭夫人和陈冰冰之间种种前所未有的冲突,郭夫人的心一酸,想到至今起不来床的儿子,当下驳斥道:“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女儿而起的!天下的男人何其多,你女儿偏偏要喜欢我的儿子,他早已经有了未婚妻,可你们却用郭陈两家的联盟来威胁,非要将女儿嫁进来。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谁才是仗势欺人?谁才是不分青红皂白,扑上来就咬人的疯狗?”这些刻薄话是郭夫人决计不会在平日里说的,连李未央都震惊地看着她,更别提别人了。

郭夫人的涵养一直很好,哪怕陈夫人在这里当众撒泼,她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未央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郭夫人这些天以来对纳兰雪的内疚累积到了极点,像纳兰雪这样的姑娘,若是不够漂亮,不够善良,不够善解人意,不够隐忍……郭夫人是不会这样的难受的。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很好的儿媳妇,接着又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如今这陈夫人还上门来,咄咄逼人的指责,说到底,这桩婚事难道不是陈家逼着郭家去结的吗?两家人都有错,可是陈夫人今日所为,却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了郭家身上,实在是过于苛刻了。

陈夫人像是不敢置信,她看着郭夫人,瞪着她,意识到对方是根本不想挽回这桩婚事,陈夫人眼中突然出现一丝惊慌,好半响她才低低的,暗哑的,几乎有些害怕地迸出一句,“你,你疯了不成?”

郭夫人冷笑了一声,突然走近了,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从头到尾,我们郭家做过什么对不起陈家的事吗?我没有,衍儿没有,郭家每一个人都没有对不起你的女儿,可是她呢?她今天落到这个下场,你有没有问过她,究竟做了什么?难道都是我郭家的不是,她没有半点的过错吗?这些日子以来,我对她百般容忍!当年正是你们用这交情作为胁迫,硬生生逼着我的儿子,抛弃了他心爱的女子,毁了婚姻之盟,做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新婚不久,就离开大都去镇守边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你们还口口声声的来指责我,到底是谁不可理喻,我们郭家吗?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夫人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再看看四周鸦雀无声的众人,不禁哑然,很快又歇斯底里起来:“陈灵,玄华,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竟然任她这样黑白颠倒,嚣张跋扈的来批评我们陈家!”

郭夫人闻声,只是静默地看着她道:“因为我们两家造成的悲剧,就近在眼前。”

陈夫人震撼了一下,企图集中起全部的力气反驳对方的控诉:“你说什么失去了一个儿子?他好端端的在边境呆着,可我的女儿已经躺着爬不起来,说不准就要……”她望着对方,那个死字在嘴边说不出来,终究咬紧了牙,颤声道:“这婚事难道不是你们郭家也答应的吗?”

郭夫人冷冷地一笑:“是啊,所以咱们两家都是有罪的,我们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所以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罪有因得。真正该说对不起的,郭家只对不起纳兰姑娘一个人而已。”

陈夫人一下子坐到在了椅子上,几乎是震惊地看着郭夫人:“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小贱人,就这样抹杀了咱们两家多年的情谊?”

郭夫人面色煞白,声音一下子更加冰冷:“陈夫人,请你的嘴巴放干净点,不要玷污了陈家百年的清誉!”

陈夫人咬牙道:“难道不是吗?那位纳兰姑娘又是什么东西?她有什么跟我女儿相比?”

李未央听到,心头冷笑,陈家人也许高贵,看不起纳兰雪的出身寻常,以至于他们觉得郭衍本就应当属于陈冰冰的,纳兰雪就是该死,所以她失去自己的姻缘失去自己的生命都是咎由自取,而与陈冰冰无关,这样的逻辑真是够强盗的,但是陈夫人却说得这样的义正言辞,这样的毫不犹豫。

齐国公开口道:“陈尚书,这件事情我暂时没有心情来和你讨论。至于你的女儿……”他看着陈灵,略带歉意地道:“这桩婚事,怕是要就此作罢了,我会让衍儿写一封和离书,亲自送到陈家。”

陈夫人听到这一句话,所有的剑拔弩张都化为崩溃,脆弱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她大声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狠心?我的女儿哪里不好?竟然要和离?”

其实陈冰冰这样的所作所为,就算是郭家要休了她,也没有什么不对,但是齐国公不愿意将事情闹得太僵,也不愿意让陈冰冰无路可走,若是和离,凭借陈家的权势,她将来还能再寻一门好的亲事嫁了,也不至于耽误她的终身。

陈尚书目光冰冷地看着齐国公,刚才他的夫人如何叫闹,他都没有阻止,想来心头也是支持的,虽然那位纳兰姑娘身世也是十分的可怜,感情经历更是坎坷,可是家族就是家族,利益就是利益,郭陈两家的联盟,不光关系这郭家,也关系着整个朝政,他绝不希望仅仅因为一个乡间女子,就这样让两大家族的联盟土崩瓦解。

他慢慢地道:“郭兄,我希望你能够慎重的考虑此事,若你真的这么做,是不是能够挽回过去的一切呢?你郭家一生清白,这一次的事情,只是不幸的意外,难道你希望两个家族就这样破裂,让人有机可趁,这就是你要的吗?”

这话说的冷静,却让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

齐国公叹了一口气,正在这个时候,陈夫人心头涌现出千万个念头,她突然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郭夫人面前,怔怔地望着她,接着悔恨唾弃起来:“亲家,都是我的错,不要因为我的失礼而随便的说出和离两个字,冰冰是多么的爱郭衍啊。这件事情我们都是看在眼里,这两年来她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努力,从前她不喜欢勉强自己,我们总是宠着她,爱着她,护着她,可是嫁到了郭家,一举一动都在讨郭衍的欢心,讨你们郭家每一个人的喜欢。前些日子她还回来对我们说,要为郭家收养的小少爷,请一个习武的师父,甚至要让他的弟弟寒轩亲自教导,她这样的一番苦心,难道你们都视而不见吗?她是认真的想要做一个好儿媳妇,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体谅她吗?难道那个纳兰雪真的就这么好,让你们都看不见我女儿的好处吗?”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此刻的陈夫人,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剑拔弩张上门问罪的贵夫人,她只是一个泣不成声的母亲,这样的一幕不是让人不动容的,纵然她铁石心肠也会有所感动,。只不过今天发生的一切,陈冰冰都是有责任的,若说在婚前她不知道一切,还能够说自己是无辜的,可是她现在明明已经知晓,还对纳兰雪下这样的毒手,真是做得太过分。若非如此。郭衍根本就不会做出与她决裂的事,更别提他情愿压伤自己的性命,也要和她断绝了关系。

郭夫人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从郭衍做出那个举动开始,她就明白,他是不预备再和陈冰冰破镜重圆了。想到纳兰雪……郭夫人看着陈夫人,摇了摇头道:“抱歉了,夫人,这件事情恐怕是难以挽回了。”

陈寒轩勃然变色,怒声地道:“你们郭家人,真是都疯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后果?”

李未央瞧了陈寒轩一眼,第一次开口道:“陈公子,这里都是长辈,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请你保持缄默为好,尤其上次那件事情,咱们还有账没有算清楚呢。”

陈寒轩眼皮一跳,他看着李未央,声音冷凝:“你说什么,我不是已经……”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却听到李未央冷笑了一声道:“是啊,你已经不再使用你的右臂了,可是你现在还有左手剑,那我五哥呢,他也像你一样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举起刀剑了,你要如何的偿还他?”

旁边的陈玄华面颊微微抽搐着,压抑着内心潮水般的激越情绪,望了李未央一眼,也不禁黯然:“我知道这件事情都是寒轩的不对,是他太过于疏忽大意,以至于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再加上他又是个十分倔强的孩子,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向人道歉,所以,我上次才带他登门,希望能化解你们心中的怨恨和不平,可是我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这些怨恨,你们就将一切怪责在我长姐的身上。”

李未央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二嫂所做的一切,她自己心里明白,郭家人可曾因为陈寒轩的事情,迁怒于她?若是真的如此,早在刚刚出事的时候,她已经没办法在郭家立足了,可是我们一直对她一如既往,从不曾有半点对不起他她的。关于她自尽的原因,你们可以回去问一问二嫂,看她究竟对纳兰姑娘做了什么,对二哥做了什么,对郭家又做了什么。”

听李未央这几句话说的古怪,陈灵的面色就是一变,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陈夫人,而陈夫人也同样是不解,李未央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陈夫人上前一步道:“郭小姐,请你把话说清楚。”

这样冥顽不灵,李未央眸子里一丝厌恶快速闪过,剩余便是宁静:“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说清,你们只要知道,郭家人并没有半点对不起二嫂的,而她上吊并不是因为我们逼迫他,也不是因为二哥要与她和离,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内心感到了愧疚。一个人若是没有做错事,她又何必愧疚呢,或许问二嫂问不出来,你们大可以问一问她身边的那个丫头福儿,看她究竟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竟然会教唆二嫂去做一些无法换回的事。”

李未央早已怀疑了福儿,可陈冰冰从头到尾都护着福儿,以至于到了这个地步,李未央倒是很想知道,陈家人究竟会如何处理。

众人听到这里,忽然都是心中一跳,陈尚书和齐国公对视了一眼,随即,陈灵开口道:“好,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郭小姐,若是今天你有半句谎言……”

李未央竖起三指,冷声道:“若是我郭嘉今天有半句谎言,黄天厚土在上,叫我万箭穿心,永世不得超生。”

郭夫人听到这一句,连忙跺脚道:“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发这么毒辣的誓言。”

李未央慢条斯理道:“若非如此,尚书大人怎么会相信我呢。”

陈灵咬了咬牙,不再多言,吩咐身边的人道:“咱们回去,把事情问清楚了。”说着,他已经快步地走了出去,陈夫人擦了眼泪也匆匆跟了上去。陈玄华满面寒霜,陈寒轩则冷哼一声,也都一前一后离去。

齐国公看着陈家人离去的背影,却是摇了摇头道:“郭陈两家的联盟,算是彻底完了。”

陈留公主望了自己儿子一眼,也不禁黯然,叹息了一口道:“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立场,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以至于如今,这一场怨恨已经越结越深了,咱们都是衍儿的亲人,可是却没有办法帮他,甚至只能看着年轻人流淌血泪,付出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惭愧啊!”

众人对望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懊悔与歉疚,郭夫人更是心如刀割:“这件事就到此为主吧,我不会再让陈冰冰进门的,我们两家的事情,应该由长辈们去解决,至于他们的感情就交由他们自己,我只希望今后能够不要再发生后悔的事,也不至于蓦然回首,物是人非,悔恨莫及!”

郭夫人这样说着,齐国公已经明白了郭夫人的心思,他叹了一口气,走到郭夫人身边道:“夫人,这一切都不怪你,只怪世事弄人。”

李未央见郭夫人泪眼朦胧,不禁摇了摇头,面上的神情却更加的复杂了。

在纳兰雪精心的照顾下,郭衍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发出声音,虽然他开始的时候说出来的声音,都是那么破碎,暗哑,但是他终究还是活过来了。而且,逐渐的能够勉强开始行走,虽然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吃力。最终,他能拆开纱布了,胸前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一点一点的痊愈。

而纳兰雪的身体也康复了,可是她的脸却留下了一副可怖的烙印,尤其是左脸之上,有两道扭曲的疤痕,终其一身,疤痕将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提醒她,她的容颜已毁。

如今郭家人已经能够诚实地面对纳兰雪,郭夫人向她再三保证,陈冰冰不会再成为她和郭衍之间的障碍,只要纳兰雪有心,她就可以留在郭衍的身边。可是纳兰雪却不是这么想的,纵然郭衍依旧对她一往情深,可是她却已经自惭形秽,如何能够一如往昔从容的对待他,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赫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张脸,已经毁了。所以她情愿保留过去的那一段美好的回忆,对待郭衍的态度,也是十分的冷淡,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晌午,旭王元烈轻轻地走进了小院之中,两个婢女正坐在走廊尽头的台阶上,小声的说话,见他出现,都是一惊,赵月瞧见,立刻做了一个手势,那两个婢女悄悄笑着,却是同时垂下了头去。元烈已经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在这光影里,一个女子坐在床边,长长的黑发像瀑布一样散着,她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倾听窗外的箫声。元烈走过去,脚步很轻,午后的阳光照在李未央的面上,使得睫毛和鼻梁上落下了淡淡的光影,她的面容显得平静而柔和,让人不禁就是心中一动。

元烈坐在她的旁边,静静凝望着她,眼中变得十分的柔软,李未央突然转过了眸子,看见了元烈,点漆眸子有了沁人心脾的暖意:“我让你去查的事情,你都查清楚了吗?”

元烈看着李未央,清冷眉梢松了一分:“是的,我都查清楚了。这份密报上面记载了你需要的一切,可是你真的确定自己想看吗?”

李未央看着他,神情顿时僵住了,阳光如雾,照的李未央的容色十分的清冷,五官更是明亮,只不过此刻,她的眉梢眼角却蕴藏着道不完的复杂之色。

元烈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越发动人心魄,竟有一丝妖娆,只他看着李未央的时候心中多了些怜惜,还没有说话,已经手臂一伸,将她紧紧的抱住。

那坚毅如铁般的手臂,轻轻拢在她的肩头,便能感觉他温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际,李未央享受着这份关怀和温暖,喃喃地道:“为什么确定我不想看呢?”

元烈挑起了眉头,唇从她的发间擦过,有着清冽的滚烫,道:“没有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李未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在我来说,我情愿你能够单纯的活着,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疲惫伤神,让我为你撑起这一片天空,使得你不再孤单,不再难过,不再需要算计,好不好?”

李未央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可是很多时候,我不喜欢躲在别人的背后,我需要的东西,要亲自去拿,去夺。”

元烈不再回答,他静静地望着她的面容,很多时候他都是如此认真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眼前这个人,让她开心,让她放松,让她舒缓,让她不再担忧,不再孤单。他轻声地道:“所以我还是将这密报带来了,看不看,决定权在你手里。”说着他已经将一张薄薄的信笺,塞进了李未央的手中。

李未央攥紧了那张信笺,却是轻轻的一叹。元烈的面容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清晰,只是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十分的深邃而明亮,收敛起平日的笑容之后,反而呈现出一种迷离的色彩,他轻声地道:“你听这箫声,多么的美。”

李未央微微垂眸,须臾才抬眼,眼眸宁静无波:“那是二哥在吹箫。”

元烈看着李未央的神色,心头一动道:“看来他真的很喜欢纳兰雪。”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有情人终成眷,他们被拆散了这么久,本来可以在一起的,可惜,纳兰姑娘的面容是永远都不可能恢复了,可这根刺也留在了二哥的心里。”

元烈微笑道:“若是换了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带着她远走高飞。”

在外人眼中,他是个一身喜怒无常,手握重权的王爷,可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会在她面前磨蹭的男人。李未央笑了,摇了摇头,道:“郭衍永远也不能做出背弃家族的事情,纵然他知道对不起纳兰雪,可到直到如今他也没有向纳兰雪表明什么,甚至于没有提出与她破镜重圆。这就是郭衍,郭家的二公子,你可以觉得他懦弱,可是我却不得不敬佩他,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的。”

压抑自己的感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这简直就不是男人。元烈冷笑一声,却将李未央抱得更紧,失笑道:“所以他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咱们不要学他,该好好筹备婚礼了。”

------题外话------

我要把女主嫁出去了,嗯,握拳。

觉得这几章节憋屈的孩纸,可以过两天来看就反攻了╭(╯3╰)╮

☆、243 愿者上钩

李未央正在院子里看书,荷叶进来禀报道:“小姐,阿丽公主到了。”她的话音还没落,李未央就瞧见一个火红的人影闪了进来,顿时带进来一阵绚烂的阳光。

阿丽公主兴冲冲地走了进来,道:“嘉儿,你看今天阳光多么好,咱们一道出去玩吧。”

李未央手中捧着书卷,看了阿丽公主一眼,倒是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只是微微一笑道:“你想去哪里玩儿呢?这大都之中,恐怕还没有你阿丽公主没有玩到的地方吧。”

阿丽公主想了想,其实李未央说的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她把大都玩了一个遍,能吃的,能喝的,还有喜庆的地方,她全都去过了,实在没有东西再玩了,她便又将这些地方去了第二遍,第三遍。

李未央实在是纳闷,真不知道这阿丽公主是哪里来这么大的兴趣。阿丽同样也没有办法理解,李未央怎么从早到晚都是一副宁静的模样,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书,要是换成她,让她一整天的坐着,哪怕是半个时辰,她也会抓耳挠腮受不了的。此刻,她一把将李未央拉起来,道:“我发现郭家园子后面有一个湖泊,风景很是漂亮,比花园子里的那一个还要大三分!”

李未央笑了笑:“那是长青湖,和护城河相连,自然要比花园中的赏景湖大得多了,你第一天发现吗?”

阿丽公主猛点头,难掩兴奋:“我是第一天发现,从前可没注意到这个,今天天气这么好,最适合垂钓了,咱们一块儿去吧。”

李未央若有所思,面上就多了点促狭:“为何不让四哥陪你去呢?”

阿丽两颊一红,猛地一跺脚,“你们就是成天拿我寻开心,我都说过了,跟你们家四公子没什么的,为什么总是拿我取笑?难不成我住在你家里,就要给你做嫂子吗,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改天我就回草原去,省得你们胡思乱想!”

李未央瞧她神色似乎有些羞赧,便只是淡笑:“我们什么时候拿你取笑了?我只是问了一句四哥怎么不去,瞧你说的这一大堆的话,又是干什么呢?”

阿丽公主的脸色更红了,她嘟囔着道:“谁说你家四哥不去了,就是他撺掇我去钓鱼的,对了,你们家其他公子也要去呢。”

李未央听到这句话,便点了点头,对赵月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发。”

赵月应声道:“是,小姐。”

刚刚出了院门,李未央就瞧见了郭澄和郭敦带着各自的心腹随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就在他们走近的时候,李未央的笑容却突然顿在了脸上,因为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可是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那正是郭家的二公子郭衍,李未央眸子一凝,随即便很不赞同地看了郭敦一眼。

郭敦委屈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二哥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总要出去走一走,不然真的要发霉了,这也是向父母亲禀报了的,只出了那小院子,咱们也不是去外面,就在后头的湖边,周围都是咱们郭家的护卫,又能出什么事呢?”后面的湖泊同样是属于郭家所有,通常是外人不能进的,这样说来,郭衍倒也不能说是违规,可是李未央总觉得不太谨慎。她摇了摇头道:“二哥,你的身体真的康复了吗?湖边的风大,我怕你受不住。”

郭衍微微一笑道:“多谢小妹的关心,只不过就如四弟所说,我在屋子里待得实在太久,就想出去走走,你不要怪他。”

想也知道郭衍性子谨慎,必定是郭敦强求。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们都要去,那么纳兰姑娘呢?”

郭衍和其他人都是一愣,阿丽公主却跳了起来,她高声地道:“对,叫着纳兰姑娘一起去,人多才热闹呢。”她这样说着,已经一溜烟跑着没影儿了。

郭衍皱了皱眉头,才道:“小妹,你不要将我再跟她扯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二哥不必多想。”

郭衍叹了口气,他没有回答李未央,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虽然他和纳兰雪之间有很深刻的感情,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之间还能走到一起去吗?虽然他和陈冰冰划清了界限,可是无论怎么样,他都无法忘记陈冰冰是和他成过亲,拜过堂的结发妻子,覆水难收而已。

李未央自然是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却只是淡淡的:“人总要为自己活着,不能一味的活在过去,更不能活在愧疚之中,郭家欠陈家的已经还清了,陈家的咄咄逼人,郭家一直在忍耐,难道真的要等到二哥和纳兰雪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两家这才算完事吗?”

郭衍听李未央所言,并非真的只是在说他和纳兰雪,还牵扯到了陈家,似乎别有他意,一时有些怔愣。这个妹妹的心思,总是叫人看不清,明明平易近人,眼底却总是带着疏离,根本不好亲近。哪怕是他这个兄长,对她都有三分说不出的敬畏。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老成……

就在这时候,他们已经看到纳兰雪硬生生地被阿丽公主拉来,纳兰雪的面上虽然是笑脸,却也有一丝不自在。

李未央主动开口:“纳兰姑娘,这么好的天气不要在屋子里待着了,跟我们走吧。只是去郭家后面的湖泊,不用出门的。”

纳兰雪点了点头,随即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丽公主昨天被郭敦一撺掇,整个晚上什么事情也没做,就到处的在花园里挖蚯蚓,如今她指着自己挖来满满一罐子肥肥的蚯蚓,对着李未央道:“你瞧,我待会儿一定能够钓一条大鱼!”

李未央笑了笑,没有说话,命人将钓鱼所需的物件带齐,直奔那湖泊。不多时便到了湖边,微风轻轻的拂过,阳光也很是煦暖,李未央只感觉到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还带了几分湿润的花朵香气,叫人心旷神怡。不远处,突然听到有一道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钓鱼这样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够缺了我呢?”

李未央转过头来,对上的却是元烈俊美的笑脸,随即她看向了郭澄,郭澄笑道:“旭王殿下今日一大早便赶过来了,说是要带小妹出门踏青,我转念一想,既然要踏青,不妨和我们一起钓鱼吧。”

话说的是很好听,还不是准备把旭王元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郭敦看了郭澄一眼,心中暗道这个三哥还真是狡猾。

虽然郭家人如今已经默许了李未央和元烈两人的相处,可这并不意味着元烈能做出逾矩之举,除非三媒六娉,八抬大轿来迎娶自己的女儿,否则他们决不允许旭王元烈有丝毫不规矩的行为,所以才要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李未央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却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元烈上一次提出操办婚事,可她却觉得没必要太过着急,尤其如今多事之秋,只怕他们想要顺风顺水,背后那人也不会坐视,既然如此,不如将仇敌连根拔起,再提其他的事情。

元烈望着她面上闪过轻松的神情,将一只鱼竿递给了她,笑道:“从前你钓过鱼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未央淡淡一笑,过去在她生活贫困时候,缺衣少穿不说,就连肚子都填不饱,不能央求别人,便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好在乡间有一条小溪,溪中有很多的螃蟹,只要把那些溪里的石头翻开,总是能够抓到一些吃的。

只不过这些话她没有向别人说起过,再次想起的时候,心头那种酸楚和委屈已经淡去了,回想起来的反倒是一种怀念,若是她没有离开乡间,也不会牵扯出那么多的仇恨。人的心就那么大,容纳了仇恨,就再也没有办法欣赏美好的事物了。

他们这边正在说话,阿丽公主已经兴高采烈地钓起鱼来,她把鱼竿甩进了水里,随即大声道:“嘉儿,我们来比一比,看谁钓的鱼多!”

李未央却是笑了,旁边的赵月搬过一把藤椅,在上面铺上一层软垫,然后奉上香茶,李未央轻轻地捧着茶杯,才将钓线投入了水中,那副悠然的模样,看得阿丽公主十分来气,她恼怒道:“嘉儿,你这是来钓鱼的,还是晒太阳?”她觉得对方压根没把自己的战帖当一回事嘛!

李未央感受到阳光抚在自己脸上的轻柔触感,神情难得舒缓:“既是钓鱼也是来晒太阳,你不觉得今日的阳光十分和煦吗?”

今天确实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可是阿丽公主实在看不出,这和往日有什么区别,她瞪了李未央一眼道:“你看着吧,我待会一定会钓很大的鱼!”她这么说着,旁边的郭敦已经哈哈大笑道:“阿丽公主,你钓线已经放进去了,可是你忘了放鱼饵了。”

阿丽一愣,随即拔了出来,这才发现,那钓线头上空空如也,果然自己忘了放蚯蚓上去,她恼怒地一跺脚,随即赶紧挂上了蚯蚓,这才又将钓线投入水中。

纳兰雪和郭衍却坐在一旁,静静笑看着众人钓鱼。

阿丽公主全神贯注地看着湖面,不久就见到水泡微冒,掉线一沉,她立即开心地道:“嘉儿,嘉儿,你看,我钓着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随即就见到阿丽公主拔起了钓线,可是众人瞧见那钓起来的东西,却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这并不是阿丽公主一心期盼的鱼,而是不知道什么人丢进湖中的靴子,又破又旧,还卷了边儿。阿丽公主看到这一幕,顿时恼羞成怒,将那只靴子抛在了湖水中,大声道:“这次不算,再重来!”

这时候,李未央的钓线一沉,李未央并不着急,等那钓线再沉几分,猛地抬手,竟然吊起来一尾四尺来长的鲤鱼。她笑着将鱼竿递给了元烈,元烈将鲤鱼从吊钩上取下,放入竹篓之中,李未央靠在那椅子上,任由那钓竿再次垂入水中。

阿丽公主越发的气愤,转头对郭敦道:“你瞧你妹妹,运气多好,在那里晒太阳都能钓到鱼!太气人了!这鱼怎么这么不长眼睛!”

郭敦却是大笑道:“所谓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是没有这运势了。”

阿丽公主哼了一声,踹了郭敦一脚。郭敦没有站稳,一下子摔倒了地上,他也不在意,爬了起来,嘿嘿笑了两声。

李未央看着像是在钓鱼,目光却是不时落在了纳兰雪和郭衍的身上,神情似笑非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元烈看到这种情形,轻声笑道:“你在想什么?”

李未央看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眼前男子更加的俊美过人,然而看惯了美色的李未央,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微微一笑道:“你不觉得他们两人十分的匹配吗?”

元烈的目光也投向了不远处的凉亭,随即他摇了摇头道:“你对纳兰雪这样的关心,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李未央看着纳兰雪素白的面孔上那两道疤痕,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她,就仿佛看到自己一样。”

元烈蹙眉道:“我可没有看出来,她和你有半点的相像。”

李未央只是悠然而叹:“是啊,她究竟哪里和我相像呢?也许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吧。”

元烈想到这里,不禁回忆起,那一日请纳兰雪看诊却被她狠狠斥责的事情,也不由笑道:“是啊,若是这样说——倒还真有三分相似。”

李未央并不多言,就在这时候,阿丽公主哇啦哇啦地叫了起来:“怎么总是这种破东西!”她一边懊恼的叫着,一边将勾起的破瓷碗丢在一边,可是她的坏运气并没有就此终结,钓起来的大多数都是一些破损的瓷碗碎瓶。她将那些东西扔了出去,气哼哼的又将鱼钩甩进了水里,怒声道:“若是这回再没有鱼儿上钩,我就把这湖水翻过来!”

郭敦在一旁哈哈大笑,郭澄看在眼里,也不禁面带微笑,而其他人旁边的鱼篓早已经装满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阿丽公主什么都钓不到,钓起来的东西还这么稀奇古怪。

这时候,纳兰雪主动走了过来,她将阿丽公主丢在一旁的瓷碗,一一的排放好,随即用竹篓取了一些水,依次在碗中倒水,然后听着那声音再酌情将多余的水倒进去。

李未央看在眼中,心头一动,难道纳兰雪现在做的是……

果然,纳兰雪以水调音,将那一排高低不平的瓷碗瓷瓶矫正了乐音,便以树枝敲击起来。说也奇怪,那瓷碗敲出来的声音,婉转清凉,幽凉宁静,越过湖面在空气中回响。与此同时,纳兰雪的歌声也轻轻传开来:“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夜饮长坡醒复醉,归来相对无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她的声音如同山泉一般纯净,李未央和众人听在耳中,各自都沉默了下来。

纳兰雪的眼神很是安静,叫人很难读懂她眼波之中流动着的韵味,包含了怎样的意思。阿丽公主完全听不懂这唱词的意思,她深深地望着纳兰雪,突然合上了眼睛,细细的品味着,脸上也露出了陶醉的神情。树上的鸟儿轻轻应和,清风徐来,在水面上荡漾起微微的波澜,粼粼的波光一直吹送到岸边,纳兰雪的容颜看起来是那样的宁静平和,在这样的风光里,她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唱的真好听。”阿丽公主感慨道,“虽然我听不懂这歌词,可是我却觉得,不由自主心情就会跟着高低起伏。”

李未央却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是啊,她唱的真的很好听,更难得的是这曲中从刚开始的幽怨到最后的释然。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她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元烈看着李未央,显然也听懂了其中之意:“她这是在向郭衍,或者是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心思。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大家都能听懂。”

阿丽公主是唯一听不懂那唱词的人,此刻竟欢快地站了起来,她丢下了鱼竿,灿烂一笑道:“纳兰姑娘的曲子这么美,我来跳舞给大家看!”说着,她突然脱掉了鞋子,褪去了袜子,挽起了裙摆,露出了一双白生生的脚丫,那莹白如玉的脚踏在了草地上,丝毫也没有顾忌水洼里的泥巴,紧接着她突然的旋转起来,那火红的衣裙飘扬,舞姿动态变化多样,腾踏跳跃旋转,简直是热情奔放。

郭敦静静地看着在阳光下跳舞的阿丽公主,那娴熟优美的舞姿,一举一动的热情,随即他微笑了起来。阿丽公主这样的行为是极端失礼的,但在这里的人,没有丝毫提醒她的意思。这世上纯然天真,开朗奔放的灵魂已经越来越少了,阿丽公主是一个,而且是绝无仅有的一个,郭敦很珍稀她这样的天真和无邪,尽管知道作为一个小姐在众人面前脱了鞋袜跳舞,十分的不合礼数,他也不想阻止。

李未央瞧见郭敦神情,不禁若有所思,或许郭敦就是因为看遍了那些矫揉造作的名门千金,所以才会对阿丽公主这样天真的姑娘如此心仪吧。转过头来,她看了一眼元烈,可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沉静温柔的纳兰雪身上,也没有去看那热情奔放的阿丽公主,他一双眼睛直视着自己,眼底流露出的是从不压抑的深情。

他们自幼在一起,她自然知道元烈的秉性。表面任性妄为,嚣张跋扈,可心中所爱,哪怕平山填海,也要达成心愿。更何况,又有那样一个父皇,于情之一字上,总比别人多了许多执拗与痴狂。李未央失笑道:“她们一个在唱歌,一个在跳舞,你怎么只看着我呢?”

元烈只是微笑:“再美好的风景在我眼中也没有你来得美。”这话若是别人说起来,只是讨好与恭维,可是元烈说来却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执着,以至于李未央这样铁石心肠的人,面色也微微一红。

阿丽公主是和着纳兰雪的曲拍跳舞,而纳兰雪也跟着阿丽的舞蹈调整了自己的节奏,两人竟然将这曲子的节拍很古怪地糅合到了一起,却不让人有违和之感。郭澄走到了郭衍的身边,笑道:“二哥,我明白为什么你会爱上纳兰姑娘了,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郭衍抬起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三弟,笑容有几分苍凉:“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若我不是郭衍,我才有资格说这喜欢二字。这件事情,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明知此生非我有,何必图惹情丝呢?”

纳兰雪离得不远,听到这句话,便走了神,一出疏忽,曲音微微变调,她随即大惊,仓促收尾,那颤巍巍的余音,惊了自己,也惊了李未央。纳兰雪一震,却看到李未央举目向自己望来,那曲目之中含着探寻与关切,却是淡漠入水,轻轻拂过她的心头。

在场的众人,没有人发现这一幕,虽然阿丽公主也随之停了下来,可是她并没有觉出其中的变化,纳兰雪深知李未央听出了曲子的谬误,难道对方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吗?她站起了身,走向李未央,可是却难以掩饰这一瞬间的不安,李未央懂得纳兰雪心头的难处,便微微一笑,向她温和笑道:“纳兰姑娘,相聚时日无多,所有烦心的事暂且抛开吧,我今日也学了一子新曲,便借瓷碗一用。”

纳兰雪心中感慨李未央的细致,便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好,我仔细听着。”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郭衍,自己曲中微微变调,郭衍却并没有察觉,纳兰雪心中并非不遗憾的。

李未央仿若未觉察出她的心思,神色寻常:“纳兰姑娘精通音律,便是这小小瓷碗也能敲得如此美妙,而我只不过是粗通,望你不要笑话,姑且一听吧。”

纳兰雪正在沉思,却听见那叮叮当当的乐曲已然奏响。

在曲声之中,天上突然飘起了雨丝,那细雨如丝如绸的飘洒下来,以至于湖面上激起了无数的涟漪,偶尔会有鱼儿跃出水面,追逐着涟漪,跳跃个不休。这细细的雨丝并不大,赵月想要撑起伞却被李未央回绝了,于是这雨丝几乎像一层烟雾一般笼罩在李未央的身上,将她与这个世界,有了片刻的隔绝。李未央似乎只是随意的敲击着,却是形成了动听欢快的曲子,修长洁净的手指轻轻握着树枝,看起来那么的波澜不兴。

纳兰雪静静地注视着对方,她知道,自己的那一惊,曲音就停了,若是其他人发现,终究会觉得疑惑。李未央现在接着她奏下去,就是一种解围。在她的印象里,李未央一直是美丽而恬淡,甚至是有几分冷漠无情的。今日对方却突然开口,是因为早已窥知了自己心中的落寞了悲伤,这叫她不由得感激。

凡是心情寂寞的女子,心思总会格外的细腻,纳兰雪体味到了李未央身上的和善和怜悯,心中便是一痛。在场的众人之中唯独李未央这么一个交情泛泛的豪门千金却像是读懂了自己的心思,而与自己有过婚姻之盟的郭衍,竟然也不曾看穿她内心的伤痛,被她释然的外表所迷惑,可见这世事难料,知己终究难寻。

这时候,郭敦忍不住,也跑过去和阿丽公主一起跳舞,却被她打了一下,随即两人笑闹着跑开了,在湖边追逐嬉戏,看起来倒像是两个顽童一般,是那么的开心,喜悦。李未央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随即停了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看着纳兰雪道:“纳兰姑娘可愿意陪我走一走?”

元烈会意,他眉一舒嘴一扬,竟是轻笑着走到凉亭之中,吩咐侍从取来了美酒佳肴,对着郭澄和郭衍道:“二位,如此美景又有佳人相伴,不妨畅饮一番。”

郭澄看到这一幕,心头微微疑惑,他心道旭王元烈怎么跑到这里来坐着,转头一看,却看到李未央和纳兰雪向湖边走去,知道李未央必定有话要对纳兰雪说,他这才醒悟过来,微笑道:“好,殿下请。”

纳兰雪身上穿着一袭素淡的湖蓝色袍子,衣裳浮着莲花的凹纹,发饰也十分的简单,只有一株玉簪子,以及几朵小巧的银箔珠花压住了她的发丝。李未央看着她,在郭府的这些日子,郭家人不知道为纳兰雪准备了多少的礼物,其中也包括成箱子的绫罗绸缎,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劝说,纳兰雪是碰也没碰,不只是衣物,还有那些首饰郭夫人也送了不少,可是纳兰雪却从未佩戴过。

李未央过去曾经觉得纳兰雪是不是在回避着什么,可是细看又觉得她恰到好处,毕竟若是纳兰雪接受了郭家人的馈赠,反倒让人瞧低了她。

李未央本来不太爱说话,她微微抿着唇反而显得高贵而矜持。纳兰雪只觉得近日对方沉浸的微笑之中,泛出一丝甜蜜。可能这一点,连李未央都没有察觉到,每次当元烈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笑容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显得格外美丽。哪怕再冷酷淡漠的女子,被人喜爱的时候也是美丽的。纳兰雪看在眼中,却也说不出心头究竟是羡慕,还是落寞。

此刻,李未央侧身伫立在她身边,阳光柔和的泄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那一张素白的面上淡淡的施着脂粉,反倒有一种浅浅的桃花似的红,那目光幽幽的,直望进纳兰雪的心里。

纳兰雪扬起脸,率先开口道:“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也有太阳雨。”

李未央笑道:“是啊,这场景倒是难得一见。”明明是晴朗的天空,太阳朗朗却有细小的雨丝落在人的身上,使得整个环境更加清雅动人,随即李未央看着纳兰雪,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又止住了话头。

两人并不急着折回去,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湖边走着。那边的阿丽公主,已经唱起了草原上悠扬的民歌,她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欢快,那么的高兴。纳兰雪不禁侧目,于是轻声开口道:“阿丽公主真是开心,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心思单纯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