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我对你的了解,这时候你应该想要的是热水澡吧?”

“在这里弄热水太麻烦了!你要表现你的体贴吗?”

“卡早困卡有眠啦!”

“真的没想到,这样就算完成婚礼了?”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刺青,殷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与何弼学之间生死相许、至死不渝的誓言比世界上任何一种约定更有效力,谁都不能变心。

“如果这么简单,早就该结了!”同样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刺青,何弼学忍不住的漾开稚气的笑脸。

他不是没遇过被逼婚的状况,只是一直不敢轻易的许下承诺,因为他对自己不够有信心,与另一个人相守一辈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对自己、对另一半有疑虑,正是他迟迟无法走入婚姻,让他妈妈抱不到孙子的主因,现在可好了,活着,就是两人相爱的最佳证据。

不过,思维跳到“孙子”两个字上头打转,何弼学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殷坚,好吧…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早就想结了?跟谁?CK?”扬了扬俊眉,殷坚面无表情的询问。

“干嘛?…你不会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才开始吃醋吧?坚哥…这跟你帅气的形象很不符啊!”放肆的大声笑着,何弼学很喜欢殷坚愈来愈人性化的表现,他希望有天殷坚能懂得将肩上的重任交给他一起分担,他希望有天殷坚能学会,活着,就是让自己快乐,其余什么拯救世界的问题,还有一堆人帮忙,天就算塌了,也不该由他一个人扛。

长长的呼出口气呈现大字型的瘫在床上,何弼学心满意足的不想动弹,只是那听来像长叹的呼吸声,让殷坚莫名的变得很紧张,对于恋爱、结婚这码子事情,殷坚不只经验低的吓人,甚至,他根本对这些事情少根筋,如果独身一辈子也不意外,现在跟何弼学名符其实的永结同心,他竟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有些担心对方后悔。

“后悔了?”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殷坚不希望让旁人觉得自己软弱,尤其是何弼学,他应该是保护他的强者,不是吗?

“后悔?…你在想什么啊?太舒服了,呻吟个两声不行喔?”愣了一下,何弼学随即察觉了殷坚的不对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家伙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他何弼学没信心啊?说了爱他一生一世就爱他一生一世,是男人就要遵守约定。

伏下身体,四办薄唇极有默契的寻找着彼此,所有疑虑都在深吻及拥抱间逐渐化解,纠缠的身躯体温互相影响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光明正大后,原本偷偷摸摸的兴奋感升华到另一种不同层次的境界。

正当何弼学还想更进一步时,煞风景的敲门声天杀的传来,这位圆圆脸有着大眼睛的伪正直青年,瞳孔中都快冒出火光了,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刻打扰他?说好一人一次才公平,结果呢?老天存心耍他啊?

“起来穿衣服开门啊!你想赖到什么时候?”

“…别以为我会这样算了,先记下!”

因为幽恶岬里是不分日夜的黑暗,所以何弼学也弄不清楚他们在波莎耶的小镇上耽搁多久了,虽然他跟殷坚两人新婚甜蜜归甜蜜,但也不好意思麻烦波莎耶太久,他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你们戴着手环已经好几日了,是时候该告诉你们下一步…”来敲门的果然是习惯性煞风景的波莎耶,只是这一回她的话还没说完,何弼学及殷坚两人脸色同时一变,还有下一步?这女人在给他们手环之时,没说还有下一步啊!有人这样送礼物的吗?

“下一步?什么下一步?”颤抖着语音,何弼学突然很想一把掐死这位不知该不该归类为很友善的女子,除了跟小姑姑一样老是坏人好事之外,她还有专门把话说一半的破习惯。

“看看你们的掌心,是不是有根红线一直沿伸到无名指?”波莎耶指着何弼学的掌心,真的就像她所说,有根并不明显的红线,听到这话的两人脸色又是一变,不会是中毒了吧?武侠小说都是这样写啊!

“那是由你们的心所凝结出来的血。”波莎耶笑咪咪的解释,看得出来她也觉得很新奇,捉着何弼学的掌心一直打量着。

“心血?”狐疑的望着自己掌心,再看了看何弼学,殷坚不由得感叹世事的奇妙无常,如果他的心脏不是因为女娲强大力量的关系重新跳动的话,只怕他的掌心也不会出现这道红线。

“嗯,然后像这样,然后再那样…”捉过殷坚的手,波莎耶不怎么熟练的摆弄着,让他与何弼学的掌心相迭,跟着奇妙的事情发生,原本延伸到无名指的红线开始凝结一滴鲜血,两人的血液融合、滴落,不偏不倚的跌进波莎耶捧着的小瓷盆里。

“这是什么?”以何弼学的个性,自然不肯错过任何一件新鲜事,不过波莎耶却不急着回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前者竟然乖乖的闭上嘴巴,跟着瞪大眼睛。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滴融合的血液跌进瓷盆里后,立即让松软的泥土吸收,跟着土壤动了动,青绿色的嫩芽冒出个头来,何弼学惊奇的将眼睛睁得更大,种豆芽的速度都没这么快,这真是太有趣了。

“没想到真能成功,果然照手卷上说的,生命之树会照看所有的新生命。”难掩兴奋之情,波莎耶笑容满面的直说恭喜,恭喜得殷坚及何弼学一头雾水。

“好吧…我承认,一滴血变成豆芽菜是很特别,但是…豆芽菜算什么新生命?有什么好恭喜?”

来到阴间后,发生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殷坚努力的适应着,但是,就算生长速度再快,一棵豆苗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吧?

“怎么不值得恭喜?这是个新生命啊!你们的小孩,你们的心血结晶。”原本笑容满面的波莎耶,在看到石化掉的那两个男人之后,脸上的喜悦也逐渐僵硬,她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也许,他们并不想要有小孩…

“小孩?心血结晶?你说这棵豆芽菜?”这是头一次,殷坚用这么激动的语气说话,何弼学则是呆愣在那里,盯着手中捧着的瓷盆,就算他的生命经历过再多的大风大浪,这个绝对在惊吓榜上排第一,他儿子是一棵豆芽菜。

“是啊!…你们…你们不喜欢小孩?”觉得有些委屈,波莎耶音量变得极小极小,她一直以为每个人都会喜欢孩子,能将新生命带来这个世界是多么神圣的事情。

“喜欢!我当然喜欢!但是…这是棵豆芽菜!”殷坚觉得自己快晕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一点也不明白问题点在哪里。

“你别太心急啊!他会长大的。”知道殷坚不讨厌小孩后,波莎耶又重新展露笑容,甚至有些取笑他的心急,小孩子本来就得慢慢的、细心的栽培,真没想到看似稳重的殷坚,竟然也有这么急躁的一面。

“长大?豆芽菜长大之后还能变成什么?”真的快晕了,殷坚觉得呼吸困难,何弼学则因为他的疑问在脑袋里勾勒出一个画面,一棵一百八十多公分,迎风摇摆叶子的豆芽菜?老天…他的人生果然是恐怖片…

“当然是人啊!你们两个是人,你们的小孩当然也是人啊!”觉得这个问题无稽的有趣,波莎耶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

对话到了这里,情形又是另一个大逆转,殷坚及何弼学眉来眼去的交谈着,或许,是他们将事情想复杂也想得太恐怖了,波莎耶的族人来自于生命之树,所以,从植物变人对他们而言也许很平常?

是说,这样还是好恐怖,从生命之树开花、结果然后掉出个人来…

“你是说,这棵豆芽菜之后会变成人?”语气一变,殷坚从原本的不相信到不禁有些期待,可能是自小家庭背景的关系,他虽然没有萌生过结婚的念头,却很想要有家的感觉,再加上他一直非常喜欢可爱的小动物,小孩子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正中死穴的必杀技。

“你别豆芽菜、豆芽菜的喊他啊!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他已经有感觉了,你应该为他取个名字。其实,我的族人全来自生命之树,没有人是利用这种方法迎接新生命,不过手卷上是这样记载…”看着何弼学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个瓷盆,波莎耶很开心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小生命。

“手卷?我能看一下吗?”眼睛一亮,殷坚不放过任何能让他们回到阳间的古文书。年代久远的记述,很可能有他想要的线索。

“嗯!你跟我来。”友善到不可思议的波莎耶,热情的邀请着。

呆坐在石阶上,何弼学捧着那个瓷盆不知道算不算自言自语,拥有两片嫩叶的豆芽菜像是对他的声音有反应,时不时的摇晃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何弼学的心理作用,只不过是风吹而已。

“儿子…你是我儿子吧?”搔了搔头发,何弼学觉得自己的问题十分可笑,豆芽菜怎么分性别啊?

“喂!怎么坐在这里发傻?”笑容满面的晃到何弼学身前,元岚丹夏逐渐接受了前者与众不同的思维及说话方式,甚至顽皮的学着他的惯常用语,若不是她的腔调实在太过诡异,何弼学会说,换下那身鳞片般的盔甲,她就跟阳间每个热情的年轻女孩一样。

“这是什么?好可爱!”咯咯的笑着,元岚丹夏伸出纤细的手指拨弄着青绿色的嫩叶。

“如果我说…这是我儿子,你会怎么回答?”

“喔…恭喜,很可爱!不管是长的像你或是殷坚,肯定都很迷人。”

又是一阵呆愣,何弼学紧盯着元岚丹夏,确定对方真的不是在取笑他,她是真心的认为“他的儿子”很可爱啊!

“你是怎么出生的…别告诉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趁着元岚丹夏兴奋的招呼着索亦及席路等人,并且向他们说明,那棵豆芽菜是殷坚及何弼学的小孩,这位自以为再诡异的事情都经历过的何大制作,忍不住的小声嘀咕着。

“那怎么可能?我是莫林高原的一阵微风…”耳尖的元岚丹夏自然得为自己高贵的出身辩驳,只不过,何弼学完全不想听,这里的人都好可怕啊!

“你似乎不太能接受?那你们是怎么出生的?”席路对于阳间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眼神仍然留恋在大唐公主李珺身上,想象着这位美丽、清秀的公主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们?这要经过很复杂但原始的行为…我干嘛跟你讨论这个?倒是你,你怎么也不觉得奇怪?不要再玩我儿子了!”本来还在跟席路解释,结果注意力全让蹲在一旁拨弄着嫩绿叶片的大唐公主李珺吸引,何弼学护子心切,赶紧将瓷盆抱回来。

“奇怪?会比本宫现在的模样奇怪?”挥了挥半虚半实的手臂,李珺嘟着嘴抱怨,何弼学能够了解她的不满,他完全可以“看穿”她啊!

“在这里开同乐会?我们要离开了!”冷不防的冒了出来,殷坚接过何弼学手中的瓷盆,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信息,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我们还没准备呢!”元岚丹夏及索亦异口同声,两人惊讶的对看一眼,似乎来到波莎耶的小镇之后,他们不再针锋相对,也许是这里天性温和的居民无形间成为他们之间的润滑剂,元岚丹夏发现幽恶岬内的居民并非全然邪恶,而索亦则看见了莫林高原子民的友善。

“不!你们留下,防御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殷坚摇摇头的拒绝,倒不是他不近人情,只是比起他跟何弼学,波莎耶他们更需要协助。

“是的,你们也该回莫林高原了,我已经跟坚哥会合,不会有危险了!”自信满满的笑着,何弼学一直认为重返阳间是他跟殷坚的私事,真的不该将其它人牵扯进来。

“可是…”索亦仍有顾虑,不管是殷坚或者何弼学,对幽恶岬的可怕之处都不够了解,他不放心他们俩独自上路。

“没有可是,你的族人需要你!”殷坚不容否决的说着,太过感情用事是索亦最大的缺点,不管殷坚却很希望,他的这个缺点,可以让幽恶岬及莫林高原走向和平,至少,他已经在他及元岚丹夏身上看见了友情在萌芽。

“何弼学,你是石碑预言上的救世主啊!你应该带领我们寻求和平、宁静的,我们这些人发过誓要保护你!”元岚丹夏舍不得的拉着何弼学不肯放开,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是何弼学就有这个魅力,能让人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信任他。

“我不是已经带给你们和平了?你和索亦、波莎耶不是变成朋友?他们可都是幽恶岬的子民喔!这样你还想向他们宣战,直到完全消灭对方?”

“可是…”

“没有可是!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不给索亦、元岚丹夏有任何机会再劝说,殷坚拉着何弼学调头离开,李珺看了看他们背影,再看了看席路,微微一叹也跟着飘离。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无情?”离开小镇没多久,何弼学竟然开始想念起这些新朋友,不管是索亦还是元岚丹夏,甚至就连一直对他们存有敌意的元丝,每个人都有他们可爱的地方,一想到重返阳间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们,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这也算是另类的生离死别吧?

“这是为他们好,我们想回阳间,不该连累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冒险!”殷坚很冷静的回答,他在这个世界待得比何弼学更久,累积的友情比他还长,只是这些都不会让他失去理智,更何况,他在波莎耶的手卷那里,发现了一些秘密,而这个秘密,愈少人知道愈好。

“真是想不到啊…没想到我们竟然“冥婚”了,还在阴间渡蜜月,更夸张的是连孩子都有了?真是说出去没人会相信哩!”很能调整自己的心情,何弼学又开始自得其乐起来。

“是啊!你的人生真的完全无法归类啊…。”抿着薄唇跟着笑了笑,殷坚领着何弼学、豆芽菜儿子,还有半虚半实的断头公主继续往前走。

“你确定不用喂奶吗?本宫瞧他饿得都在发抖了。”大唐公主李珺、殷坚及何弼学三人围成个圈,蹲在地上紧盯着当中的小瓷盆,瓷盆中一棵青绿色的豆芽菜,两片嫩叶正微微摇晃,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又一阵风吹过…

“喂奶?他是棵植物!你当他是什么了?牛奶番石榴还是黑金刚莲雾?”翻了翻白眼,殷坚没好气的反驳着,他已经很努力接受这个新生命了,但是…他儿子是棵豆芽菜?随便找点水浇一浇就好了啊!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面对何弼学及大唐公主李珺那种不谅解又哀伤的眼神,殷坚回想着自己刚才是否用词不当,好吧…他不该豆芽菜、豆芽菜的喊他儿子,也许他真的会伤心、难过,…拜托!骗谁啊?那就是棵豆芽菜!

“坚哥,你还是不要说太柴米油盐的对话好了,这样很破坏形象,你不适合。”

何弼学非常认真的说着,大唐公主李珺用力的点着头同意。

“是的,在本宫心目中,殷坚是十分俊秀、英挺的男子,说那些…真的很不适合。”

“没错!哪有人可以长成这样?老天太不公平了,五官无可挑剔耶!这该怎么说呢?帅到无以复加?”

不知该先翻白眼还是先晕过去,殷坚觉得自己得拥有相当强大的定力,才能不一时失去理智的掐死眼前正在发花痴的一男一女,随后立即醒觉,因为他从何弼学看似纯真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丝狡桧,真是好样的,这家伙竟然联合那位断头公主在耍他。

不怕死的扬扬眉,何弼学很喜欢殷坚的转变,以前的他太过冷淡,对于任何事物都有点提不起劲,可能是他一直认为自己被排除在三界五行之外,不管怎么努力都只是这个世间的旁观者,现在不一样了,殷坚开始有了心跳、呼吸,愈来愈接近他希望变成的平凡人,所以他会脸红、会发窘,何弼学尤其喜欢当着面夸张、用力的称赞他,很难想象总是高高在上又尖酸刻薄的殷坚会不好意思哩!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死活了。”狠狠的厉了何弼学一眼,殷坚皮笑肉不笑的恐吓着,倒是那位貌似正直、纯良的青年,一副“你奈我何”的狂挑衅。

“本宫累了,想休息了!”又让人忽视,大唐公主李珺嘟着嘴的抱怨。

“找地方休息吧!”理所当然的回答,何弼学完全忽略了李珺其实是需要人服侍的天之骄女,现在她身旁少了跟前跟后,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席路,这项重责大任自然落到了何弼学及殷坚头上,只是这两个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不满。

“本宫毕竟是个女子…跟着你们两个男人确有不便,不如…”抿抿薄唇,李珺试探性的提议,她真的认为自己的点子挺好,只可惜何弼学连话都不让她说完的伸手打断。

“附在我身上更不方便!男女授授不亲!”学着殷坚皮笑肉不笑似的回答,何弼学对女性一向很有礼貌,可是不知为何,对上了李珺,他就有办法气得对方直跳脚,这一次也不例外,那位清丽的唐代仕女,纤足一踱、嘟着嘴飘离。

“别欺负她了,你这种行为很变态。”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殷坚很了解何弼学,他当然不是故意针对李珺,只是这个家伙有个坏毛病,当他跟某个年轻女性相熟之后,开起玩笑的尺度就会愈来愈大,如果再把那名女性当成自家小妹的话,殷坚必须承认,他很同情大唐公主李珺,何弼学就是典型的那种会因为觉得妹妹很可爱而去欺负她的混蛋哥哥。

“我觉得她生起气来很可爱啊!”低声的咯咯笑着,何弼学果然因为这个理由才这样断头公主、断头公主的叫唤,明知对方会气得跳脚,还故意去招惹啊!

席地而坐,殷坚及何弼学两人不约而同的伸展、伸展长腿,默契十足的一人拿水、一人拿出果子,悠悠闲闲的背靠着大树休息,如果不是被困在阴间,何弼学会说现在的气氛极好,宁静的森林、徐徐微风,再加上水晶石浪漫照明,这里真是适合约会的好地方,当然,如果没有种种潜藏的危险会更棒。

“喂!你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看见殷坚小心的在替豆芽菜浇水,何弼学难掩笑意的疑问。这家伙虽然嘴巴上仍然刻薄,老是豆芽菜、豆芽菜的嫌弃那个小家伙,其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否则他在浇水的时候,不会出现那么温柔的神情。

“你觉得他会是男的?女的?”捧着瓷盆,殷坚仔细的端详,很难在只有两片嫩绿叶子的情况下判断出性别啊!千万别告诉他没有性别,殷坚自认他还没开明到能接受这种事实。

“男的!一定是男的,凭我们两人的条件,未来他会杀遍天下无敌手啊!哈哈哈哈哈————”何弼学得意的笑着,虽然有些过份自大,但是某些程度上来说,还算是实话,不管是长得像他或者是殷坚,女人运肯定很优。

“我倒希望她是个女孩子。”不知为何,殷坚像是思绪飘得老远的喃喃自语,何弼学好奇的注视着他,安静的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她是女孩子的话,肯定会很可爱,而且不必被殷家长子嫡孙的命运牵绊。”轻轻一叹,殷坚不知是自嘲还是庆幸的笑了一声,何弼学却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哀伤,忍不住伸出手的摸了摸对方脑袋,受到安慰的殷坚却有点哭笑不得,应该是他保护着何弼学,怎么情形逆转了?

“殷家长子嫡孙的命运?你是说降妖伏魔这一类的吗?我看小姑姑干得很开心哩!是男是女都没差啊!”何弼学深深的酒窝烙印在双颊上,他一直很佩服殷家的子孙,“正义”两个字应该刻在他们所有人的基因里,怎么会有个家族将保卫阳间视作己任啊?实在太了不起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记得老家地下室那些棺木吗?”

“记得,你说那些全是你们殷家的子孙,好像是叛徒然后被执行家法?”

听着何弼学的回答,殷坚不由得静了下来,他真的很好奇对方是怎么办到的,为何他能这么轻松的将自己发生过的点点滴滴,说过的什么话,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平日里又丢三落四一点都不像有脑袋的样子。

“那是对外的说法,其实,殷家的长子嫡孙有活不过二十九岁的命运。”

“诅咒?”

“并不是,而是…祖先曾许下的誓言,为了神人之战保全实力,那些躺在棺木里的长子嫡孙全都在道术达到最高峰的时候用这种方式被保存下来。”

“哇…酷…,那你呢?你怎么办?”

先是觉得这样为了保卫凡人而牺牲自我的作法很酷,后来又想到了殷坚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不由得担心起来,酷归酷,那毕竟不关他的事,但是如果是殷坚也躺了进去,何弼学不觉得自己有那颗心脏能承受这种打击。

“我?我是特例!我根本是死胎,哪有什么活不过二十九岁的说法…更重要的是,我不是真正的“殷坚”啊!”

明显的听出殷坚话语中的在意,何弼学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无奈的笑了笑,他知道前者希望有归属感、希望被承认,如果能真真正正的成为“殷坚”,而不是那个被人处处提防,靠着生灵渡日的死胎,即使立刻应了活不过二十九岁的誓言,殷坚只怕也会立即点头答应。何弼学真的很希望能帮他达成这个心愿,只是这个心愿却非人力所能及…

“算了!不提这些,还是来想名字吧!你觉得他叫什么好啊?”连忙转移话题,何弼学最拿手的就是天外飞来一笔的说话方式,殷坚低声笑了笑,他知道对方只是不想他继续钻牛角尖,他很感激,也很佩服何弼学,这家伙就连说话的音调都充满活力、希望,让人光是听着就忍不住的心情变好。

“你觉得叫殷遇如何?他的诞生就是一连串的奇遇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殷坚扬扬眉的很得意,只可惜何弼学相当的不以为然。

“你们殷家取名字还真不是一般的诡异啊!叫“阴间”的半死不活;叫“阴灵”的鬼气森森;叫“阴险”的真的有够阴险,你现在还怕小孩未来不够多心理疾病啊?叫“阴郁”?想他一辈子心理不正常啊?”何弼学护子心切的用力戳了戳殷坚胸膛,看看能不能把这家伙戳得清醒一点。

“喂…这个姓氏是不好取名字嘛,不然你觉得呢?”撇了撇嘴,殷坚也觉得这个谐音不好,但姓殷又不是他能决定的,怎么取名字都显得很不正常啊!

“你觉得姓何怎么样?”说了半天,何弼学在乎的其实是这个,殷坚相当不给面子的冷哼数声。

“不行!哪有小孩不从父姓的?”想也不想的拒绝,这种事是绝不可能让步的,管你再可爱个一千倍都不行。

“你这是什么废话啊?就你是小孩的父亲喔?”激动的弹了起来,小孩他也有份啊!何弼学誓死捍卫他的命名权。

“喔?你打算怎么告诉你的父母,他们的孙子或是孙女是棵豆芽菜?”事不关己似的平静询问,殷坚欣赏着何弼学脸上多变的表情,这家伙真的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啊!

“那你呢?你又可以轻松过关喔…”泄气的嘟嘟囔囔,何弼学挤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正常”的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小孩是棵豆芽菜啊!

“在殷家,还有什么怪事不能接受?”指了指自己,殷坚得意的笑了笑,连他这样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人都过了小半生,再多一株豆芽菜孙子也没什么了。

“好…你赢,算你狠!”何弼学不情不愿的承认失败,要比这一点,殷坚是大获全胜啊!这世界大概再也找不出比他们家族更诡异的背景了。

“小孩叫殷遇也行,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帮忙想借口,等回到阳间后,由你跟我妈解释!”嘿嘿的得意笑着,何弼学觉得将烫手山芋扔出去是对的,果然就看见殷坚先是一愣,随后苦恼不已的模样,太值回票价了。

“我怎么跟你妈解释啊?…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错了!我妈就是你妈,别想撇清关系!”

既然两人已经结婚,呃…严格说起来比较像冥婚,但是何弼学很直觉的就认定了殷坚从此之后就是他的亲人,自然而然,他的父母当然也会是殷坚的父母,多么天经地义的道理。

不过这一句话,却让殷坚愣在当场,他向来都觉得自己被排除在一切事情之外,亲情在他的生命中显得很薄弱,他没见过父亲,当然也没见过让自己意外害死的母亲,现在,何弼学却很稀松平常的告诉他,他有家人了,一时之间,殷坚不知该怎么反应。

“喂!你愣在那里干嘛?”伸手推了推殷坚,这个表情何弼学猜不透。

“呃…你想,他们会接受我吗?你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结果跟个男人在一起,还多出个豆芽菜孙子?还是…还是别告诉他们比较好,免得太刺激…”

“刺激什么?看我这个样子就知道何氏夫妇的神经有多粗了,你以为普通人能养出一个像我一样超人的儿子啊?”

“问题是…”殷坚还有所犹豫。

“殷坚!他们一定会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何弼学就像任何一个受宠的小孩般回答的理所当然,跟着再替殷坚增加点信心,凑上前去,双唇轻轻相碰,被遗忘在脚边的豆芽菜则轻晃不已,可能是替他们高兴,也可能又是另一阵风而已…

休息了一阵子,殷坚三人打算继续上路,为了往哪个方向又开始连串无意义的争执,何弼学有向光的惯性,照他的选择,十有八九会走回波莎耶的小镇,而大唐公主李珺则喜欢跟何弼学唱反调,如果依她,可能三两下就走入陷阱,最后还是殷坚自背包里翻出地图,仔细研究着上头的亮点。

“坚哥…你的背包乱像个异次元口袋,啥都有哩!”好奇的翻翻找找,何弼学很得意他的影响力,原本井然有序的殷坚让他传染的也开始胡乱塞背包了。

“别乱动别人的东西!”敲了何弼学脑袋一记,殷坚抢回自己的背包,拉拉扯扯间掉出了一张手卷,看起来相当眼熟,非常像波莎耶小镇上的东西。

“坚哥…你该不会是…”

“乱猜什么?是波莎耶口述,我手抄了一份!白痴!”

“哇靠…你是不是符纸写太多,字迹龙飞凤舞啊!”

“时间紧迫啊!下回刻一份新细明体的行了吧?拿来!”

抢回手卷,殷坚小心翼翼的收回背包里,里头记载太多重要的事情,何弼学这个神经大条老是丢三落四的家伙,要是弄丢了这份手卷,殷坚一定将他生吞活剥了。

“我们还要继续往下一个废墟?先前波莎耶不是已经说过了,女媪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破坏了他们小镇上的那面界之镜,现在还去找另外的废址,会不会太迟了?”蹲在一旁,好奇的打量殷坚摆弄那张地图,李珺忍不住张口询问,也许是相处的日子久了,她开始习惯不被当成公主那样对待,其实,单纯的当一个年轻女孩,也有形容不出的悠闲,她挺喜欢。

“不,这点我在手卷里也有发现,界之镜的力量是互通的,你毁了一面,其余的界之镜则会共享这多余的力量。”殷坚平静的回答着问题,李珺却意外的红了双颊,压根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沉迷于他低沉的嗓音里。

“喔喔!所以女媪毁了愈多面镜子,剩余的镜子力量就愈强?”

“不仅如此,界之镜就像任何宝物一样有自我防御的功能,所以我们可以假定,剩下来的界之镜,她必需花去更多的力量、更多的时间才毁得掉!”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免得又被她毁掉一面镜子,打铁要趁热!”

行动力十足的何弼学,动手替殷坚收拾着东西,一手拉着人、一手抱着他的宝贝儿子或女儿,不辨东南西北的乱冲一气,至于大唐公主李珺,则悠闲的拾起日月星令牌,轻松的飘上前去。

“废墟、废墟!…你走快点啊!”夜视能力愈来愈能适应的何弼学,老远就瞧见了让一片灰雾包围着的废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能插双翅膀飞过去,偏偏殷坚像个老头似的慢慢走,急得他直跳脚。

“喂!何同学,冷静点!”一把将何弼学扯回自己身后,虽然一时间感觉不到附近有魆的踪影,但是殷坚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灰雾似乎不能用日月星令牌消除,本宫帮不上忙。”挥了挥手中令牌,大唐公主李珺有些灰心的退了回来,看来,这柄令牌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没关系。”殷坚手捻剑诀,口中念念有词,一瞬间,灰色浓雾向两旁散开,何弼学趁机拉着大唐公主李环钻了进去。

才刚跨入废墟,何弼学就难掩失望的神情,他们果然来迟了一步,这座废墟保存得比波莎耶小镇的那座还糟,倾倒的石柱、石墙,几乎没留下任何文字可以研究。

“可恶!来迟了!”何弼学嘀嘀咕咕的将他所有知道的脏话全都骂了出来,殷坚厉了他一眼之后立即抢走前者抱着的豆芽菜,这个笨蛋,竟然在小孩面前说了那么多儿童不宜的对白。

“你不会以为这么刚好就成功的拦阻到女媪破坏镜子吧?”原本就不抱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殷坚抱着且芽菜逛着这座废墟,仔细的四处打探。

“会这么想也不过份啊…”嘟着嘴嘀嘀咕咕,何弼学的际遇虽然说倒霉是真的很倒霉,但换另一个看法,他也是无敌幸运的那类人,碰上再怎么倒霉的事情,最后都能幸运的逢凶化吉,这一次他当然也会这么想,“刚好”碰上女媪、“刚好”阻止她破坏镜子,然后再“刚好”的找到方法重返阳间,他的人生不就是由一连串离奇的巧合组成?怎么这次例外了?

“接下来呢?该往哪走?”李珺好奇的发问,虽然一点也不关她的事情,能不能重返阳间对她并没有影响,但是她已经很习惯甚至是陶醉于不断的解谜、冒险,这些都是在她生前之时,绝不可能品尝到的滋味。

“……不走了!距离太远,我们还是休息一阵子再出发。”又摊开地图研究了半晌,殷坚最后考虑到何弼学的体力问题,其实不只何弼学,就连他自己都不见得负荷得了长时间的奔波,最后终于决定,三人就在拥有灰雾形成天然屏障的废墟里过一夜,如果这里有白天、黑夜的分别的话…

缩在废墟角落里小瞇了一会儿,何弼学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散开了,难道是年纪大了?现在席地而睡竟然会觉得不舒服?他之前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啊!

“坚哥?你没在休息?”抱着豆芽菜说了一会儿话,何弼学很惊讶殷坚窝在另一个角落,就着水晶石的光芒阅读着手卷。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谁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动了动四肢,殷坚觉得自己眼睛发酸,看样子真的是累过头了,身体虽然不想动弹,但是脑袋却高速运转停不下来,整个人晕呼呼的。

“拜托!你不是铁打的!现在不是吸口烟就能恢复体力了,麻烦你学习照顾一下自己的身体啊!”何弼学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嗦个没完,动手替殷坚捻揉着僵硬的肩膀。

“可能还不习惯吧?以前可以好几天不睡。”舒服的笑了笑,殷坚十分享受何弼学的服务,不轻不重的手劲,这家伙不去按摩真是浪费…还是算了!这种好康还是留着自已享受就好。

“你啊、你啊、你啊…”戳着殷坚的后脑袋,何弼学觉得自己愈来愈像老妈子,不仅要照顾小的,还要照顾这个大的。

“我重新看了一遍,我想我找到了为何地图上的黑影会一直扩大的原因了。”

殷坚说的很简单,但事实是,不仅仅地图上的黑影在扩大,真正受到影响的是莫林高原,幽恶岬黑暗的部份一直在向外扩散,如果找不到方法阻止,总有一天不只是幽恶岬,就连莫林高原也会永远陷入黑暗中。

“和乌里雅河有关?”何弼学冷不防的问了一句,殷坚很惊奇的回瞪着他。殷坚非常肯定自己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是不希望有人发现这个秘密,这只是谨慎的个性使然,倒不是存心防着何弼学,但是这家伙光凭猜想,就能吓出他一身冷汗,果然是功能愈来愈强悍的灵异雷达啊!

“不只和乌里雅河有关,甚至…跟阳间有关。”语音变得严肃、凝重起来,殷坚直视着何弼学的双眼,接下来他所要说的事情,有可能会危及到他们的安全,他希望对方能认真聆听。

“你应该还记得,殷司跟鬼格格争夺了半天,就是为了要到西方极乐世界长生不死吧?”

“嗯…这一点我真的很疑惑,这里…我不是说这里不好,但是一点也不像值得费那么大劲啊!况且,这里的人会死,跟长生不老一点关系都没有!”

殷坚及何弼学的对话引起大唐公主李璇的好奇,飘飘忽忽的滑至他们身边听着,那两人也不打算隐瞒她,所以也没放低音量,就这样继续。

“这里并不是西方极乐世界,我叫它“阴间”只是方便称呼,不过就是相对于阳间的另一个世界而已,真正的阴间、真正的西方极乐世界,并不在这里。”

“嗯嗯…我能接受这个解释。”

“就好像旅程一样,从这里,你可以到达之前你曾去过的那个阴间,也可以到达真正祥和、安宁的西方极乐世界,我们不过就在旅程中的一段路途上,最后,你能走到什么地方,我还没弄清楚,可能就像佛家所说的悟道,你得自己发掘方向。”

“嗯嗯…虽然很禅,但是这个解释我喜欢。”

殷坚清了清喉咙,他已经粗略的解释过在手卷上拼凑得来的讯息,接下来的才是他想告诉何弼学的重大发现。何弼学屏住呼吸,李珺神经质的东张西望,他们忍不住的紧张起来,专注的等待着殷坚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这里,有它原始的居民,像是元岚丹夏、索亦及波莎耶他们…,还有…魆。”神情愈发凝重,殷坚曾经猜想,像魆这样的生物,会不会是来自另一个空间?就像牠们之前偷溜到阳间一样,可惜,波莎耶的手卷推翻了这个说法。

“这…这没什么吧?虽然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阳间也有许多让人觉得不舒服甚至有害的生物啊!很正常。”何弼学难掩思心的辩驳,就算是活了上亿年的蟑螂,跟魆相比,还是可爱得太多了,至少,蟑螂还没大到会吃人啊!

“问题是,魆原本生存在乌里雅河,牠的范围就在乌里雅河,从一开始,牠根本就不该长得这么大,手卷中的魆,体型绝不会超过半个人高,而且也没这么凶狠。”摇摇头,殷坚翻开手卷向何弼学和李珺解释,如果按照这种描述,魆很像是活在河中的凶猛生物,例如鳄鱼之类什么的,只要你不去接近,并不会致命,可是现在牠们却能离开鸟里雅河,体型变得比人还要高大,性情变得更加凶残,这不是一开始记载中的魆。

“是什么让牠们变成这样?”大唐公主李珺脸色有些发白,紧张的看向废墟之外,也许是她多心了,也可能是因为听了这样的故事,总之,她觉得愈来愈不安。

“我们!是我们将牠们喂养成这样。”

当当当当!殷坚的话像晴天霹雳似的敲进何弼学的脑袋里,后者夸张的连退数步,直嚷着不相信,其间甚至激动的踢倒了瓷盆,让豆芽菜一路滚到另一个角落去,大唐公主李珺摇摇头,连忙去追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这不可能!魆那么邪恶、恶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何弼学冷静不下来,毕竟,他曾经亲身经历过魆的肆虐,他的朋友、认识的人甚至惨死在那个不幸的事件中,现在告诉他,这一切是凡人咎由自取,他说什么也不能接受。

“魆栖息在黑暗中,以恶念为滋养,我不知道阴间跟阳间是怎么连系的,但…总之,在阳间的恶念透过某种方式流向阴间,而这些恶念,让魆愈来愈壮大,最终能脱离乌里雅河。我想,地图上黑色面积的不断扩大,也跟这个有关。”殷坚苦笑两声,他一直都知道人性有善有恶,但是,恶念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他开始有些了解为何女娲要灭世了,这种会吞蚀一切的恶念,即使连神都无法收拾。

“镜子…是界之镜连结了两个世界!”何弼学惊叫,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女媪会告诉波莎耶,说镜子会带给这个世界毁灭,并且动手破坏,因为一如女娲是阳间的创世女神,女媪可能也负有保卫这个世界的责任。界之镜像是通道一样,不断的将阳间的恶念导入阴间,黑暗的部份便不断增大,魆这种以恶念为滋养的生物则变得更强。

“嗯,我也是这样推测,所以我们必须在女媪毁去所有镜子之前,赶紧回到阳间去,否则…我们有可能永远被困在这里。”殷坚点点头,安慰似的揉了揉何弼学的乱发。

何弼学仍然为了阴间即将被毁灭的事情难过,他一直坚持人性本善的论点,现在却告诉他,凡人真的坏到足以毁掉另一个不相干的世界,这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记住,别让其它人知道,不管是索亦或者元岚丹夏!”殷坚低声的提醒着。

“为什么?他们有权利了解事情真相啊!这是他们的世界。”单纯的认为不该隐瞒自己朋友,何弼学忍不住的跟殷坚争论起来。

“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做?假如地球就快爆炸了,罪魁祸首是你的朋友们搞的鬼,这样太极端,是你朋友们的无心之过,你该怎么办?平常心?继续当没事一样的交往?还是一家伙也炸了他们算了?”

“我不会这样!”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他们呢?”

“坚哥…”

“你当我小人之心也好,现在我们俩人单力薄的被困在这里,我不希望你发生危险,懂吗?”

面对殷坚的柔声劝诫,何弼学很快就软化下来,事实上,他在理智上是百分之一百的站在殷坚那一方,会隐瞒、会欺骗,完全是无可厚非,他们不想伤害任何人,当然也不想被伤害;但是情感上,何弼学总觉得有愧疚感,不管是元岚丹夏还是索亦,他们过得并不快乐,随时得提防着被攻击,而这一切,始作俑者是他们阳间的人太过糜烂、腐败,虽然他们自食恶果了,却意外的拖了这个世界的人陪葬。

“我们该怎么办?”有些泄气,何弼学整个人缩成一小球的蹲在角落里。

“不管怎么做,我们得先回到阳间。”虽然这样的安慰挺无力,殷坚已经尽可能的为何弼学打气,伸手搔了搔他又翘又乱的头发。

“嘿!你们快看本宫发现什么!”大唐公主李珺兴奋的抱着豆芽菜飘了回来,手中除了日月星令牌之外,还多了一小面平整的镜子,殷坚及何弼学眼神一亮。

“豆芽菜滚到墙角,在那里本宫找到了这个。”大唐公主李珺将那一小面镜子交给殷坚,后者顿感一阵电流窜过手掌,大唐公主李珺兴奋的频频点头、双颊泛红,显然她刚才接触到镜子时,也有同样的感应。

“是界之镜吗?我们能回去了?”何弼学紧张的手心直冒汗,这大半天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他的人生还是这么多巧合啊!

“应该是界之镜,不过…我们回不去。”先是给了何弼学希望,然后再狠狠一桶冰水浇下,殷坚的依旧维持着令人生厌的说话方式。

“坚哥…”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挂在殷坚身上,何弼学哀怨的瞪着他。

“我可以很肯定它是界之镜的一部份,但是只剩巴掌大了,你穿得过去啊?”

殷坚没好气的晃了晃手中的破碎镜面,又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没办法将人变小再送回阳间复原啊!重点是…他还不知道怎么“穿越”哩!这种事应该有点难度吧?

“难道…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我想要回家啊————”又开始无意义的团团乱转兼哀哀叫,现在何弼学的状况就好像爬了奸几十楼之后,发现钥匙忘在车上一样惨,只差一步了,竟然还是回不去。

“有!继续追踪下去,既然能残存这个镜面,显然女媪毁掉它的难度愈来愈高了,我们很有机会拦截到她。”这不是莫名的自信,而是殷坚真这么认为,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