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思乱想,你刚才的假设全是不存在的,生活哪有这么多迫不得已的选择?”冯裕庭走近紫时紧紧抱着他。

“嗯,我知道。”紫时点点头,“快吃吧,菜要凉了。”

冯裕庭开了两瓶酒,慢悠悠地吃着菜。

“怎么?不好吃吗?”

“我现在挺想吃面的。”冯裕庭笑笑。

“是你说过的酸角面吗?”紫时问。

冯裕庭点点头:“小时候难得过生日的时候,母亲会做酸角面,很大一碗,有渍菜和肉片,我可以吃一大碗。”

“你现在想吃吗?”紫时问。

冯裕庭点点头,两手摊摊:“可惜没有,现在的酸角都不纯真,人工加料太多。”

“我做给你吃,我知道有个地方卖的酸角特别好吃。”紫时笑笑,“你等着,我去买。”

“不用了,改日再吃。”冯裕庭说。

“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定要吃,我去买。”紫时说着起身。

“别那么累,我也只是一时想吃,保不定你买来后我就不想吃了。”

紫时凝视着冯裕庭,温和地笑笑:“没事,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想怎么样都行。”

冯裕庭笑笑。

“让老李载我去,很快的。”紫时披上外套。

“好。”冯裕庭说。

“你等着。”紫时穿上鞋子,又转头向冯裕庭笑笑。

冯裕庭点上一支烟,笑容隐隐,回忆起小时候吃的酸角面,还有母亲和蔼的笑容,边想边等着紫时。

但紫时再也没有回来。

老李回来的时候一片惶恐。

“我也不知道…冯先生…他让我在那里等着…但等了半天还没个人影…”

烟雾缭绕后冯裕庭的脸平静中有着一抹痛楚。

“算了,你下去吧。”

老李诚惶诚恐,赶紧退身下去。

冯裕庭起身,身体僵直,关上灯,将自己沉浸在黑暗里,心里空落落的,桌子上的饭菜还有余热,前一刻自己还在等着那孩子,想着那孩子捧着一包酸角回来为自己做酸角面。

他终还是走了,也罢,是自己没有决心,没有决心要他。冯裕庭心里想着,他不过是来陪伴自己的,一个陪伴自己的朋友,还算不上是爱人。

爱人?冯裕庭讥讽地笑笑,他这个岁数,这个历练,还会有什么情爱,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生活,巩固自己已经有的,追求自己还未有的。

想着,冯裕庭闭上了眼睛。

时间长了,自然会忘了他,这是自然的。

房间里空荡荡的,尤显寂寥,想起白天看着他在稻田里奔跑,在河里捉小鱼,那绿油油的秧苗,那澄净如洗的天空。

居然有黄粱一梦的感觉。

不能否认,有一刻,是想和这个孩子永远在一起的,当然,那只是一刻。

chapter40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紫时回头,看一旁听得入神的肖灵。

“是你自己不好,你自己离开的。”肖灵撇过头,喃喃道。

紫时垂眸,笑笑。

肖灵心里不由地有些同情紫时,但面上却还是气鼓鼓的。

“你还是别陷得太深的好,走正常路会比较好。”紫时说。

“我要你管吗?”肖灵睁大眼睛,“我没你那么多顾虑,也比你有勇气。”

紫时看着一脸纯真的肖灵,眼神是不顾一切的炽热…只是微微点头。

“也许吧,每个人的想法,性格不一样,结局也会不同。”

月末,本市一个奢华的宴会,男女衣冠显赫,群英荟萃,彼此举着透明的高脚杯敷衍得风雨不透。

宽长的自助餐台上精致点心在柔和的灯光下像镀了层金子一样,散发着诱人的色泽,几个名媛挎着包,端着盘子,矜持地取着松脆的曲奇吃。

整个宴会像一个巨大的彩色玻璃球,各种色彩熠熠生辉,伴着小步舞曲,声音愉悦悠扬直在耳畔旋转。

有一个男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手端着鸡尾酒,缓缓呷了口,微微蹙眉,只觉得没味,他闲适地看着舞池里的摇曳生姿,婉拒了几个上前邀舞的女客。

“怎么不去跳舞呢?”马亨问,“有什么烦心事吗?”

莫俊生笑笑:“的确是有烦心事。”

马亨呷口酒,缓缓开口:“是庄小姐的事吗?”

莫俊生垂眸,两指夹起一块巧克力曲奇饼放进嘴里啃。

“这里的东西都不怎么入味。”

“庄小姐人漂亮,知书达理,做妻子是最适合不过的。”马亨说。

“你倒很了解她?”莫俊生笑。

马亨顿了顿,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后来没有联系。”

“她适合做妻子?”莫俊生边说边打量一个个碟盘里的点心,看看有没有称心的。

“当然,而且庄家做的生意也很大。”

莫俊生又呷了口酒,冷冷一笑。

今天来的不外乎是本地巨大,外埠大鳄,所以当冯裕庭出席时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一些穿得端庄,打扮得雅致的名媛也纷纷上前看个究竟。

那个叫苗露的女人更是施尽浑身解数,媚态尽显,终于邀到了冯裕庭的第一支舞。

有人歆羡,有人嗤之以鼻,纷纷在背后议论起来。

一曲奏罢,冯裕庭笑着婉拒了后来的几个女客,稳步走到自助餐台边,拿了杯柠檬水,几乎是一饮而尽。

“冯先生还记得我吗?”

冯裕庭闻声转头一看,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微笑地看着自己。

“哦,是莫家公子。”冯裕庭笑笑,“近看果然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谢谢您的贺礼。”莫俊生指的是自己订婚时冯裕庭送上的贺礼。

“哪里,薄礼一份。”

“这是我的名片。”莫俊生递上名片,“家父做的是房地产生意。”

“哦,有些耳闻。”冯裕庭笑笑,举起杯子。

“小辈接管家父公司不久,经验尚浅,以后要多靠冯先生提拔提拔。”莫俊生笑笑。

“好说,好说。”冯裕庭这才将目光移到莫俊生脸上,认真地看着。

“不知冯先生会参加下周的房产会吗?西城的那片地现在形势很好,满地的金子。”

冯裕庭看了看莫俊生,微微笑笑:“我的确会去,之前没有透露风声,未料被你猜中了。”

“冯先生说过是来捞金的,既然西城的那片地一亩值千金,小辈想您是万万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冯裕庭淡淡地看着莫俊生,转转手中的杯子。

“冯某是外来客,早知道本市的开发商对那块黄金地虎视眈眈,有着先天主场的优势,赢算本就不大。”

“冯先生您真是谦虚,现在论实力,资金有谁能和您抗衡?”莫俊生笑笑,“怎么说呢,毗邻那块地的雅庄正是家父投资起地的,西城那地的原是私营的,近几年才划入政府管辖内,家父与原地主交情甚笃。”

冯裕庭静静地听,随即笑笑:“那想必现在求莫公子引荐的开放商已经踏破贵府门槛了吧。”

“自然是有不少人…但作为商人,还是以利益为重,小辈和家父的意思一样,还是希望地价能不断飙升,连带着雅庄的升值潜质大大增强。”

的确,是要有一个像冯裕庭般的人物来拍卖,竞标,哄抬价格。

“原来如此。”冯裕庭立刻领会了莫俊生的意思,“冯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请莫公子多多引荐。”

“好说,好说。”莫俊生自然地应下来。

“有钱大家赚。”冯裕庭又举杯,笑容隐隐。

宴会结束,众人鱼贯而出,苗露已是喝得醉醺醺,仪态尽失,竟傻笑着拉着冯裕庭的手臂,整个人倒身过去。

“苗小姐醉了,肖豫,你派车送她回去,千万要安全送至目的地。”冯裕庭不着痕迹地推开了苗露。

苗露从醉酒中清醒了两三分,一脸愕然。

周围又是小声的窃喜。

“真是自取其辱…”

“莫公子,冯某先走一步。”冯裕庭拍拍莫俊生的肩膀,“改日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好。”莫俊生笑笑。

夜色下,一辆辆奢华的车子慢慢启动。

“莫先生,听说冯裕庭的口碑不好,性格也很怪。”马亨看着车镜里半倚在后座沙发上的莫俊生,面色疑惑。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大费周章地去主动搭上他吧。”莫俊生叼起一支烟,点上火,“我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马亨又问。

“没什么。”莫俊生淡淡地说,又闭上眼睛。

经过一家很小很老的教堂,莫俊生透过车窗看着白色的洋葱头尖顶,心微微地平静了些。

“我想去那看看,你先开车回去吧。”

莫俊生说罢下了车,留马亨在原地满脸疑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夜晚的教堂显得尤其庄严,静谧,错觉似的,莫俊生听到里面有琴乐,像是风琴,又像是钢琴。

走进去一看,惊讶的是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孩正在排练着什么赞美诗,边上有个修女一样的钢琴师正在平静地弹琴。

小孩集体举着蜡烛,吟唱着赞美诗,盈盈烛光下每个小孩的脸都泛着柔和的光芒,他们的声音圣洁轻柔,像是从很远的大自然传来的。

莫俊生远远地站着,不去打扰,脑子里浮现出另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他会坐在钢琴旁,他手指下流泻出的是如水般澄净的音符,美丽纯净,一点杂质也无,像他的心一样。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他?

为什么会有思念?

莫俊生苦笑一下,驻足稍许时间后,便轻轻地走出教堂,像是一个稍响的动静便会破环了此刻的静谧。

外面的天上有星星,一闪一闪的,像一个个金子,在莫俊生的视野里逐渐融合成一片金色。

莫俊生笑笑。

回到家,母亲又是一脸凝重地坐在客厅里。

“妈,怎么还没睡?”莫俊生问。

“我哪还睡得着?”母亲一脸焦虑,“俊生,怎么又这么迟回来?今天去庄家赔礼道歉了吗?”

“没有。”

“俊生你…”母亲起身,又开始念叨,“你糊涂了吗?初苒那么好的女孩你还不满意?她有什么不好你倒说说看。”

“她没什么不好的,不好的是我,我浑身毛病,就不耽误她了。”莫俊生笑笑。

“你…”母亲又气又急,拼命压制了怒气,勉强平静道,“俊生,我知道你年纪轻,玩性重,不想被束缚,但男人不管外面怎么闹,还是得成个家的,听话,早点和初苒讲和,两人将事情办了。”

“妈,您就别管了。”莫俊生索性不理会母亲所说的,径直上楼。

“俊生,你站住!你给我站住!”母亲在楼下无措地踱步,心里更是忧愁。

眼看儿子和初苒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外人也都等着正式受邀喝喜酒,谁料儿子一夜间如中邪一般竟提出要解除婚约,顿时掀起两家轩然大波。

这怎么能不愁呢?母亲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儿子从小皮是皮,但在大方向上绝不会失撇,但这次却是铁了心要逆反似的。

话说庄家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初苒天天以泪洗面,人更是逐渐憔悴,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莫大哥为什么会突然不要自己。

自己还是不想放弃,初苒想了想,抹了抹眼泪,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坐在化妆镜前,整理憔悴的面容,扑上粉,打上腮红,穿上得体的衣服去莫俊生的公司。

坐电梯到了十一楼,一进去就看见秘书思媛正翘着腿,涂着手指甲。

“哦,庄小姐啊,莫先生现在不在呐。”思媛笑眯眯地说。

“给我让开!”初苒尖声道。

“真的是没人,不信你自己瞧去。”思媛抬了抬眼皮。

初苒立刻进去,一看,果然空无一人。

“他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思媛笑笑,随即有些幸灾乐祸道,“也许和哪个女人去约会了。”

“你说什么?!”初苒瞪眼。

“哟,庄小姐,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呐,难道是哭过了?”思媛笑起来。

初苒的心像被刀割一样,自己何时受过这样的冷嘲热讽?一时妒忌,怨恨之情涌上来,举起纤纤玉手狠狠地往思媛的脸上甩去。

“你打我?!”思媛起身,一脸忿恨,“你以为你是谁?庄家小姐就可以随便打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姓莫的事情八成是黄了!”

“你说什么?!”初苒拎起小包朝思媛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