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十二岁,还没开始抽条。

十五岁的郗浮薇比他长了三岁,本身在女孩子里也算是比较高的,这会儿足足长了他一个头,邹一昂才学来的挑逗女孩子的动作,原本打算戏弄一番她的,却被一个眼神弄的说不出来的尴尬。

静默片刻,邹一昂到底年纪尚小,挂不住脸,怒气冲冲的甩手离开了!

“先生,公子他去的是老夫人的所在。”绿莎看着邹一昂主仆离开,犹豫了下,到底提醒郗浮薇,“老夫人见着公子神色不对,必然要问缘故的。”

郗浮薇不在意的说道:“这缘故我为什么要怕邹家问?”

她正要让庄老夫人晓得,自己眼里的邹一昂不过是个小孩子,压根就起不来兜搭的心思,免得老夫人未雨绸缪的打发她出门,害她没法子完成任务呢!

想到任务,郗浮薇微微蹙眉,说起来她进邹府也有些日子了,然而不管是傅绰仙的底细还是邹府在疏浚运河,或者说迁都之事上是什么看法,都没什么进展。

冷静下来想想,也难怪方才去见沈窃蓝,那人要警告她必须有成果了。

到底锦衣卫可不是慈济所。

“傅绰仙左右如今跟我一块儿都住在芬芷楼,不管她来历如何,近水楼台先得月,盯牢了她,迟早会找到蛛丝马迹的!”郗浮薇思索了一回,暗道,“难的却还是套出邹府的真实心意,到底是赞成陛下迁都的决议呢,还是反对?”

这可是为难了,因为虽然她已经进入了邹府,但身份只是一个西席,教的还只是几位不能继承家业的小姐,年纪一个比一个小…却怎么在不引起邹府怀疑的情况下,打听到这样的消息呢?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次日郗浮薇给邹琼若几个讲完课,回到后头休憩,才进门,见傅绰仙坐在那儿喝着茶,就上前问候:“姐姐大好了?”

“是呢。”傅绰仙轻笑了一下,她因为之前只是下不了台装晕,完了装病,在榻上躺的这几天,邹家好吃好喝的养着,尚夫人还送了些衣料首饰,如今看起来丝毫没有大病初愈的虚弱,反而唇红齿白,气色好极了。

将茶碗轻轻搁到桌子上,和颜悦色的看着郗浮薇,“妹妹散堂了?今儿个怎么样?”

“几位小姐都是兰心蕙质又乖巧听话,自然一切顺利。”郗浮薇这会儿对她很有些防备,毕竟邹一昂的挑拨离间虽然明显,可是他的身份,就注定了傅绰仙也好,郗浮薇也罢,对于他的态度还有评价,不可能不当一回事的。

换了郗浮薇在傅绰仙的位子上,对于自己就算不生出恨心来,至少也要有点酸溜溜的了…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有几个能够达到宠辱不惊的境界?

所以说话非常的谨慎,唯恐落下什么把柄,“今儿个看小姐们的字帖,都有长进,瞧着很是喜人。”

傅绰仙笑了笑,顺着她这话夸奖了几句邹琼若她们,也就去预备她的课程了。

郗浮薇吃不准她如今的心思,猜测了一回,也就暂且放下,继续盘算着怎么接近邹府真正的主事人,即邹家家主以及尚夫人。

她想了大半日还是没什么头绪,倒是傍晚的时候,绿莎跟她说了个事情:“又有女先生要来了。”

“是吗?”郗浮薇想起来沈窃蓝之前分析,说是邹府虽然到处贴了榜文招聘女先生,但这年头有那个才干坐馆的女先生真心不多,不想加上这个新来的,这么点儿功夫倒是聘到三个了,这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更多的呢!

这到底是邹府气运上佳,心想事成,还是各方的热心,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她所以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天子意图迁都,且下令疏浚会通河来给迁都做准备的事情,这会儿已经传出来了。

就算邹府在应天府那边没有眼线,也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吧?

尚夫人选这时候给女儿们招聘女先生,这到底是凑巧呢,还是…有其他什么考量?

如果有的话,到底是什么?

郗浮薇如今对于朝堂的情况可以说是毫无了解,自不敢随意揣测尚夫人的用意,只思忖着这位新来的女先生,也不知道是哪一派的?

…是哪一派的都行,千万别是锦衣卫的就好。

毕竟沈窃蓝已经对她的进展很不满意了,如果这时候再安排了一个新人进入邹府,接下来郗浮薇姑侄会不会被放弃也未可知?

“不知道这位女先生是教授什么的?”郗浮薇定了定神,问绿莎。

绿莎说道:“好像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已经有些年没来往了。据说之前一直住在江浙那边,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罢,倒也算衣食无忧。只是当家的染病说去就去了,族人贪婪,为占家产,将母女两个赶打出门,投靠了几房远亲都没能落住脚,辗转托人问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心慈,派管事去接的。”

又说,“那母女俩似乎还有点骨气,不愿意过来了白吃白喝。老夫人听说她们擅长针黹,就吩咐让来芬芷楼住,跟两位先生一块儿指点小姐们了。”

这话说出口,觉得不对,慌忙补充,“老夫人跟夫人都说您还有傅先生都是有大学问的,非寻常女流所能及!新来的两位,归根到底只是念在了跟老夫人的情分上!”

郗浮薇笑了笑,和颜悦色的说道:“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虽然略识几个字,然而距离状元也是差的远了。人家能够指点几位小姐针黹,可见这针线功夫自有过人之处。论到这一点,我却是不行的。所以大家都是女先生,人家还跟老夫人有旧,你将我们相提并论,难道还侮辱我了吗?”

绿莎仔细观察她神情,见她确实没有不愉快的意思,才松了口气,笑道:“您这是谦逊了!俗话也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呢!”

“这说的是他们男子,对于咱们女儿家来说,凭怎么个出色法,出阁之后还不是相夫教子?”郗浮薇意兴阑珊的叹口气,“不说这个了…对了,我给你打听一件事情:邹公子既是邹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嗣,也有这么大了,怎么不跟着邹老爷料理家业,也没在邹府给他专门请的先生那边听课,反而有空时常往咱们学堂里跑呢?”

“这些日子不是正逢秋收么?”绿莎闻言只道她担心邹一昂再去学堂闹事,因为之前傅绰仙装晕的事情,丫鬟们都没看出来,想着郗浮薇怕重蹈傅绰仙的覆辙也是有的,就如实说道,“老爷带着人到底下庄子上去看了呢!”

又说,“想是老爷夫人觉得公子年纪还是小了点吧?之前老爷在府里的时候,也都是叮嘱公子好生进学,还没有让公子参与打理家业的意思呢!不过据说公子的先生很是严厉,因为公子的顽劣,很是教训过几回,有一次甚至弄到老夫人出面,要将那先生赶走的地步了。当时还是夫人出马,好说歹说的,才劝得那先生继续留下来。”

郗浮薇听了这话,就想这绿莎八成是尚夫人的人,这话是转着弯的安慰自己,这府里到底还是尚夫人做主,庄老夫人固然是婆婆,关键时刻还是拗不过这儿媳妇的呢!

毕竟算上上次傅绰仙“晕倒”,邹一昂跑祖母跟前求助,这至少是第二次庄老夫人在较量中输给尚夫人了。

“尚夫人一番苦心,只可惜我说句逾越的话,邹公子似乎因为年纪小心性不定,尚不能够理解。”郗浮薇这么说着,心里暗想:这府里就这么几口人,未嫁的小姐们,不管是女孩子的身份,还是年纪,都是根本不能指望知道什么机密之事的。

上头的庄老夫人,还有邹家主、尚夫人,也不是她一个年轻的女先生可以随便接触。

思来想去,自己的差事要实现,只怕还得着落在邹一昂身上。

到底这是邹家唯一的男嗣,哪怕年纪还小,只要利用得当,不怕查不出端倪!

想到此处,她目光微闪,暗道:“如此,接下来非但邹一昂再来学堂这边捣乱,不能再一味的驱赶他,甚至他不过来的话,还得想法子吸引他一样了…否则面都照不着,又能派什么用场?”

至于说这么做是不是不够光明磊落,毕竟邹一昂固然有些顽劣,也没有到深仇大恨的程度,就将对方当棋子看,说出去未免令人不齿什么的…郗浮薇这会儿可是根本顾不上了!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仪,她如今非但不是昔日在父兄庇护下锦衣玉食的郗家小姐,甚至姑侄俩的性命都捏沈窃蓝手里。

为了郗家的一脉传承不断,也为了郗宗旺跟郗浮璀的死有朝一日可以浮出水面大白天下…郗浮薇已经顾不上在有些时候昧点良心了!

不过可能是她当日故意暗示邹一昂还是个没自己肩膀高的孩子的举动,很是伤了邹一昂的自尊心,接下来的两天,这位主儿一直没出现。

倒是绿莎说的新的女先生,就是庄老夫人娘家远房亲戚的一对母女,总算是到了。

这对母女乃是同姓,据绿莎说,似乎是为了躲避夫家那边的纠缠,以及亡夫在世时的一点麻烦,所以让女儿改着跟了母亲姓。

母亲约莫三十来岁年纪,打扮朴素,但看着十分干练,显然是个能做事儿的。

她没说自己的闺名,只说了姓姚,傅绰仙带头客客气气的唤了一声“姚姑姑”,大家也就都这么喊了。

女儿比郗浮薇小一岁,是个清秀腼腆的女孩子…至少看起来如此,她半个身子藏在姚氏身后,怯生生的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忙不迭的朝里又缩了缩。

姚氏见状,只好替她补充道:“这是小女灼素,我们小门小户,没什么见识,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郗浮薇没作声,让傅绰仙率先说了欢迎的话,才跟着附和了几句。

芬芷楼的二楼已经被她跟傅绰仙分了,姚氏母女于是就住了楼下。

她们才住下来的时候,庄老夫人那边很是送了点东西过来,不过除此之外,老夫人也只在她们抵达的那日,把人喊去跟前唏嘘了一回,之后就好像毫无关系一样,再没有问过了。

“本来还以为老夫人既然答应她们千里迢迢北上,必然十分重视呢!”傅绰仙见状,有点松口气的意思,私下里跟郗浮薇说着,“现在看来,其实也没咱们想的那么上心。”

这话说了之后,大概觉得有点小心思的意思,忙又道,“本来也不关咱们什么事情,就是怕她们是个不好相处的,又是老夫人的亲戚,可是麻烦!”

郗浮薇淡淡一笑,说道:“到底多少年不来往了,就算是亲戚,不是说了是远亲吗?想是老夫人心慈,七拐八弯的一点关系,也愿意伸出援手…毕竟对于邹府来说,养这么两个人都是小事。”

傅绰仙道:“也是…嗯,这两日我瞧她们还算安静,倒是放下一颗心了。”

议论了几句姚氏母女,傅绰仙忽然道,“过两日邹家老爷就要回来了,只怕这府里会有一场风波!”

郗浮薇进入邹府以来,还没见过邹家家主,闻言一怔,忙问:“姐姐这话是何意?”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傅绰仙闻言有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惊讶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抿了抿嘴之后,道:“邹家家主很是纯孝,每次出门都不会忘记给老夫人带点新鲜玩意。”

说这将掌心的甜白瓷描金绘桃花茶碗转了转,放下,意有所指道,“听说有时候老夫人会让大家一块儿开开眼界,就是不晓得这次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郗浮薇思索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之前傅绰仙“晕倒”的事情,导致了庄老夫人跟尚夫人围绕邹一昂的管教进行了一场争执。

虽然当时是尚夫人占了上风,到底将邹一昂从庄老夫人那儿带走惩罚了,可是当时邹家家主不在府里。

如今他回了来,做娘的说不得就要找儿子撑腰了!

就算尚夫人当家多年,但既然这位邹家主是个纯孝的,届时会倒向妻子还是亲娘…可不好说了!

“但是没听说邹家这家主是个糊涂的,膝下就邹一昂一个男嗣,怎么也该好生管教吧?”郗浮薇心里这么想着,不过考虑到傅绰仙是兖州人氏,对于邹府的了解跟熟悉更在自己之上,如今说这话,想来是有几分把握的。

说起来这事儿同郗浮薇没什么关系,倒是傅绰仙,如果邹家婆媳当真因此争执起来,只怕邹家家主会怨上她,毕竟这事儿归根到底就是她那一“晕”引起来的。

沉吟片刻,郗浮薇笑了笑,含含糊糊的搪塞了几句,也就告辞了。

两日后邹家家主果然回来了,尚夫人带着一干后院姬妾以及诸子女过去迎接,又簇拥着他去老夫人跟前团聚。

因为这个缘故,就派人给芬芷楼送信,替邹琼若几个告假一日。

这天女先生们都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便听说了一个消息,就是邹家家主将邹一昂给揍了!

原因倒不是他冒犯了傅绰仙,而是认为他不上进,不是能够挑起邹府未来的样子。

所以邹家主将这儿子暴打一顿之后,勒令他滚回举人先生跟前,务必好生念书,但凡有什么懈怠,一律家法伺候!

…至于说邹家主这坚决的态度里头是否有尚夫人的功劳,又或者庄老夫人也误打误撞的有份什么的,郗浮薇这样的女先生当然是打听不到什么的。

傅绰仙不知道是太好奇还是有什么想法,还专门去套了一下姚氏母女的话,以为这母女两个跟庄老夫人有点亲戚关系,兴许知道一些秘密?

只是姚氏母女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亲戚欺负坏了,都很沉默。

面对她的巧言如簧,基本上一声不吭。

不得不说话的时候,也是能说一个字不说两个字。

傅绰仙前前后后花了好些时间都无功而返,甚至还搭上了几件硬塞给姚灼素的小东西,这才悻悻作罢。

郗浮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想如果傅绰仙也是得了什么人的吩咐来邹府做女先生,看来也是毫无进展所以急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冒失的直接跟姚氏母女打听主家的隐私?

一个不好,可是会被辞退的。

毕竟女先生再不好找,也没人愿意弄个爱好窥探自家私事的人在府里。

不过傅绰仙急,她更急。

距离沈窃蓝的催促,已经过去了有几天了,她要是再没什么成果,谁知道沈窃蓝会怎么做?

锦衣卫的历史不算悠久,是本朝才建立起来的。

中间因为太祖皇帝陛下想给懿文太子铺路,还解散过好些年,可是纵然如此,国朝上下,也没人能够轻视他们。

不仅仅是因为天子亲军,更是因为,这个衙门的声名,从开始就是在血海尸山上建立起来的。

他们甚至不需要任何酷烈的修饰词,因为“锦衣卫”三个字,就代表了这个时候所有可以想象到的冷酷与残忍。

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对于他们都是无不闻风丧胆,何况是郗浮薇一个连身份都不敢暴露的弱女子呢?

“邹家主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呢?”无计可施的郗浮薇心神不宁的想着,“一回来就教训了邹一昂,还要他紧跟着举人先生…这下子,我就是想通过邹一昂做点什么,也没机会了!”

毕竟邹一昂接下来多半会被亲爹督促着,成日里跟着那位举人先生进学,哪里还有时间跟机会到女学这边来?

郗浮薇想到此处,忽然心头就是一跳,“该不会,这正是邹家家主的目的吧?”

如今天子打算迁都的事情已经是朝野皆知了,为了解决迁都之后的漕运问题,疏浚运河乃是必然之举。

邹家作为兖州最根深蒂固的大族,很难不被卷进这场风波。这时候府里的老人都有很大可能被收买,何况是新聘的女先生?

郗浮薇能够想到邹一昂是邹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嗣,哪怕年纪小,也很容易打探到许多机密,邹家家主如何想不到?

如今看似管教儿子,没准也有避免邹一昂被套话的用意。

对于郗浮薇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不禁皱紧了眉,思索着如果没了邹一昂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的突破口的话…她要怎么才能够让沈窃蓝满意?

郗浮薇陷入了困境,却没想到,她想算计的邹一昂,也在惦记着她。

嗯,准确来说,是惦记着整个芬芷楼。

“欧阳是真正有学问的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比邻府的那个才没了的读书种子郗浮璀也毫不逊色!”邹家家主邹知寒才回来就被妻子告诉了儿子这段时间闯的祸。

其他事情,包括是气晕傅绰仙,邹知寒都还只是皱着眉头,但听说他差点将府里的举人先生气走之后,顿时爆发了!

庄老夫人亲自赶过来阻拦都没用,抄起家法就将邹一昂打了个鬼哭狼嚎!

末了满身戾气的警告他,“这样的人才可不比指点你妹妹们的那些女先生,才学再好,将来归根到底也是要依靠男子,而且若非家中窘迫,也断然不会出来抛头露面,对我邹府多有所求,纵然有些懈怠,事后弥补安抚都成!”

“欧阳日后是可以自己考进士的!”

“一旦他金榜题名…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我邹家在兖州再根深蒂固,一丝一毫都是前人苦心经营而来,方有今日的气象,岂容你这样糟蹋!”

又恨铁不成钢,“当初之所以亲自登门请了欧阳来给你做先生,一来看他才华横溢,值得结交;二来就是为了你着想…我邹家这两代都没出过官员,就算你念书有成果,入仕之后也是没人扶持!但如果欧阳在咱们家沉淀个几年,过了殿试,你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还朝夕相处过数年,这情分这关系,岂是其他人能比的?”

“如此将来你还怕没人照拂?!”

铺路铺到这个地步,邹知寒自认为对唯一的男嗣够尽心了,谁知道这家伙这么烂泥糊不上墙,要不是尚夫人明事理,本来是共赢的大好局面,差点都要闹成结仇了!

所以就算是亲生儿子,又有亲娘庄老夫人在旁不时心疼的说着“孩子还小不懂事”,邹知寒也结结实实的给了邹一昂一顿暴揍,而且还是专门朝脸打的那种,末了就让他带着满头伤去见欧阳先生,好让欧阳先生消气,接下来愿意继续真心指点这小子!

邹一昂起初还很有骨气的拒绝,振振有词的表示反正邹家豪富,自己对于入朝为官也没什么想法,将来继承了家业,就做个快乐悠闲的富家翁挺好的!

但立刻就被邹知寒打的找不着北,没扛多久就哭的声嘶力竭的败下阵来,一迭声的求着饶!

这么一番鸡飞狗跳,因为庄老夫人的心疼,虽然没叫多少外人知道看到,邹一昂自己却觉得颜面无光到极点!

他本来想找那位欧阳先生算账的,只是想到父母对于欧阳的尊重,到底临阵怯场了。

毕竟只是气的这位先生要甩手不干,父母就急成那样子了,何况是故意捉弄呢?

思来想去,邹一昂认为,导致邹知寒暴打自己的原因,不仅仅是得罪了欧阳,也跟女学的风波多少有点关系!

…既然邹知寒都说了,欧阳不比女先生们,那自己就去拿女先生们出气!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干了!

次日就找身边人出去买了一篓子毒蛇,索性还有点人性,叫人将毒牙都拔了,趁夜潜入芬芷楼,开了一扇平时很少用的后门,将一篓子蛇全部倒了进去!

这个季节蛇虫之类都已经开始了冬眠,随意拨弄也很少动弹。

只是邹府给女先生们的待遇很是不错,如今已经有了炭盆供应上下,弄的整个楼中都是暖烘烘的,跟春日里似的。

这篓子蛇被扔进来之后,过了会儿,就渐渐恢复了过来。

因为已经冬眠过一段时间了,它们不免有些饥饿,动作灵活了点之后,就到处游走,寻找食物,以及适合的栖息地。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确认

郗浮薇被惊叫声惊醒之后,下意识的摸向了枕下。

这是当初从东昌府辗转逃来兖州的一路上落下来的习惯,掌心感受到匕首的冰冷的同时,心里也是一定。

迅速起身穿衣,收拾利索了,却不忙出去,只侧耳细听动静。

这时候楼上楼下都慌的不行,女眷们的尖叫跟跑动的脚步声乒乒乓乓的叫人一时间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郗浮薇就怀疑是不是官府上门来抄家了,不然就邹府在兖州府的地位,三更半夜的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正惊疑不定于自己根本没接到沈窃蓝关于这方面的通知,这时候旁边傅绰仙似乎也被吵起来了,隔着门庭见她鼻音浓重的边问边开门:“怎么了?”

那个“了”字才吐出来,尚未发音完全,就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末了她似乎极快的闪身回屋,狠狠砸上了门!

跟着就是一迭声的哭腔在喊人:“大冷天的,楼里怎么来了这么多的蛇?快来人哪!”

听说只是有蛇进来了,郗浮薇倒是松口气。

她虽然出身也算富家,却因为家族之殇,以及生母早逝,并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深锁楼阁,自幼当家之余,也没少利用这个便利到处野。

郗府是乡绅,府邸也是立在乡下的。

蛇虫之属,郗浮薇早就见惯不怪。

小时候为了镇住庄户人家出身的下仆,癞蛤蟆都上手抓过,蛇因为味道不错,打交道的次数就更多了,压根没有寻常女孩子会有的恐惧感。

此刻思索了会儿,回身到箱笼前,取了件平时不穿的裙子撕开,将腿脚等容易被噬咬到的地方仔仔细细的包裹了一番,就握着匕首,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傅绰仙的动静还没停,还在又叫又问的,只是这会儿楼里已经乱作一团,红芝绿莎自顾不暇,也没人顾得上她。

郗浮薇朝她屋子里看了眼,见门口虽然盘桓了两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有一条甚至已经爬到镂刻四季花卉的窗棂上了,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里头的人其实受不到什么威胁,上前一匕首一个,将两条蛇的蛇头砍了,踢到一边,轻轻叩响了门,说道:“傅姐姐,你怎么了?若是怕门口的蛇,我已经杀了。”

里头傅绰仙听出她声音,似乎松了口气,但话音还是有点颤抖:“沈妹妹?你…你居然出来了吗?”

想到郗浮薇说的蛇已经被杀的话,很是不可思议,“你说你杀了门口的蛇?!你…难道你一点都不怕吗?”

听出她语气里浓浓的怀疑,郗浮薇挑了挑眉,说道:“我小时候贪玩,跟着家仆在花园里打死过好几条蛇来着,时隔多年再看到这样的东西,虽然也有点惶恐,然而听着楼里也乱了这么久了,竟不见人来,想是芬芷楼独自在这角落,如今天冷了,底下负责巡逻的人躲懒,寻地方猫着去了!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察觉到这边动静?要是人家一躲到早上,今儿个晚上可要怎么办?所以思来想去,就硬着头皮出来试试了。还好如今这些畜生本该都在洞里头冬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咱们楼里来,到底不如春夏时候灵活,倒是容易得手。”

又说,“傅姐姐,底下这么个动静下去不行。”

凑近一点门板,低声道,“咱们毕竟只是女先生,才学再好,自己不能上进,到底要叫主家轻看一眼的。自从进府以来,诸位小姐的栽培,由于日子短,还没看到什么成果,倒是女学已经闹了不止一次风波!就算邹公子带着几位小姐到处玩耍的事儿没有禀告上去,可是尚夫人她们岂能不知?”

“要是今晚这事情再闹起来的话…不管罪魁祸首是谁,你我只怕都要在主家跟前落下不好的印象了。”

这话说的傅绰仙心头凛然,踌躇片刻,说道:“沈妹妹,不是我不想下楼去瞧瞧,只是你不知道,方才我才开门的时候,还以为就一条蛇,想找个东西打死它呢!谁知道转转身的功夫,就又来一条!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会儿只怕已经中毒了!如今楼下这番动静,我看只怕不是一两条蛇的问题…这是邹府之内,谁会这么做,谁能这么做,我心里也是有数!”

“如今这个情况,就算咱们肯忍气吞声,可是姚姑姑跟灼素妹妹,你说她们肯吃这个亏吗?那可是老夫人的亲戚!还是老夫人亲自发话接过来的!”

郗浮薇心说你说的好听,谁还不知道你的心思?

不就是担心自己跟女学这段时间的种种风波都脱不开关系,之前还装晕拿乔了一回,虽然说当时尚夫人亲自出面赔的礼,自承教子无方…但从邹知寒回来之后责罚邹一昂的时候,只提了邹一昂不该得罪欧阳先生,却压根没提女学这边,就知道邹知寒这个邹家家主,对于傅绰仙,或者说对于整个女学,其实没有很重视。

甚至可能还有点埋怨傅绰仙导致了自己唯一的男嗣受责罚的情绪,不然就邹家这样的人家,场面功夫都是几代人言传身教浸染出来的,最周全不过。

哪怕心里没多少尊重,至少表面上也该问候几句。

邹知寒却好像根本不知道女学的存在一样,提都没提,足见是有些芥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