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来了?”晚上上床的时候,罗熙年听了微微皱眉。

玉仪有点囧了,不是吧大哥,虽然你比较年轻,但也不用天天欲求不满吧?不过因为没有撒谎,说话很有底气,“是啊,日子有些乱了。”

罗熙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我虽然不懂,但听说妇人的小日子很要紧,若是经常对不住日子,就是身体亏虚了。”想了想,“明儿我去宫里找人,请个稳妥点的带下医给你瞧瞧。”

有这么严重吗?玉仪觉得有点夸张,但想着是他的一番好意,况且对自己又没有坏处,也就没说什么。

罗熙年似乎有点郁闷,半晌又道:“明儿正好是我休沐的日子,本来还想带你出去逛一逛,看来只能等下一次了。”

别啊,你还是带我出去吧!玉仪在心里连说了好几遍,再也不装痛苦神色了,露出一副我好了许多的样子,笑道:“不用等下一回,就明儿吧。”——这段日子自己实在憋屈坏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不行。”罗熙年态度坚定,斩钉截铁拒绝道:“你本来就不舒服,再出去吹风就更不好了。”

啊?其实你娘子没有那么娇贵啊。

做了十几年古代人,拢共也没出过大宅门几次,眼看有了一次机会,怎么舍得轻易放过?下一回,谁知道罗熙年会不会想起,又或者有了什么要紧事?——要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随便出门,就算出去最多也是去外祖母家,或者别的官宦人家,断乎没有在外面闲逛的道理。

玉仪欲哭无泪,甚至被迫使出了缠人的水磨工夫,又是撒娇,又是央求,希望丈夫能够改变主意。可惜罗熙年开始还有点动摇,后来渐渐觉得十分有趣,也不说去还是不去,就这么一直笑眯眯的看着。

玉仪央了半日没有效果,最后也看出某人是故意使坏,回头想想自己刚才样子,简直就像一个要不糖的小孩儿,还被旁人看了笑话。忍不住又羞又恼,干脆一扯被子蒙住了头,咕哝道:“不去算了!”

罗熙年“哧”的一声笑出来,俯身过去扒拉她,笑道:“就为这个也值得生气?再等十天,到时一定带你去好不好?吃的、喝的、玩儿的,保证样样都让你尽兴了。”

被子里的娇小身躯先是不动,后来慢慢抖了起来。

罗熙年觉得不大对,细细一听,才发现妻子居然在无声的哽咽抽泣,不由赶忙将她翻了过来,“你怎么了?”扯了扯被子没扯开,又怕太使劲弄疼妻子的手,只好隔着被子着急问道:“是不是肚子疼得厉害?”

在他看来,为了不能出玩而哭实在太过荒唐。

玉仪的确是在哭,——当初罗熙年无故怀疑自己没有哭,他去睡通房也没有哭,可是刚才的情景…,却让她想起了和男友撒娇的记忆——

好想好想再回到现代去。

没有压得人喘不过起来的礼教,没有出卖女儿的父母,没有算计自己的家人,没有当祖宗一样供着的婆婆,…更没有睡了别的女人,还要自己给他找台阶下的老公,这一切都让自己厌烦。

“到底怎么了?”罗熙年终于慢慢的剥开了被子,看着面前满目黯然、梨花带雨的人儿,觉得妻子的状态太不对劲,因此喊道:“来人!”

门口立即传来一阵脚步声,玉仪突然开口,“没事,你们都下去吧。”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方才淡淡道:“没事,我刚才吓唬老爷玩儿呢。”

罗熙年看着她脸颊上的泪痕,和腮边晶莹的泪珠,——心里明白妻子在撒谎,她刚才是真的很伤心的哭了。

两人有一点点小沉默,但是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玉仪缓缓抬眸,看着面前这张俊逸骄傲的年轻脸庞,既陌生又熟悉,心内不由轻轻叹气,——醒醒吧,你已经回不去了。

不论面前这个男人是好是坏,都只能努力的适应。

其实自己的情况也不算太糟,好歹这个男人还是对自己有一点点心意,抓住这一点火苗,也许就能染成熊熊火焰啊!玉仪不停的对自己催眠,仿佛只有这样,才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而不是被压得喘不过气。

罗熙年猜出了一点端倪,——能让小辣椒变成小哭包的,只有那件事,突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别难过了。”说完表情有些僵住,今儿自己莫不是中邪了。

玉仪也有些小小讶异,还以为像这种死要面子的别扭男人,打死他也不会说一句道歉的话呢——若是传出去,会不会成为鲁国公府的头条新闻?好吧,那样的话某人会用眼光杀死自己。

罗熙年的表情讪讪的,松开了妻子,转身喊了彩鹃进来,“去打盆洗脸水放着,再沏一杯温温的茶。”

玉仪看着他下去拧了帕子,递到自己手里,然后茫然的擦了脸,又还了回去,端着茶喝了两口,——某人也会做小伏低服侍人?自己是不是该表扬一下,发一朵小红花什么的以资鼓励。

“睡吧。”罗熙年顺手放了茶杯,自己脱了衣服侧身躺下,背对着玉仪道:“明天你要是真想去便去,若是不舒服改天也行,只要我空了,你想出去时说一声就好。”

玉仪“嗯”了一声,抿嘴不言。

罗熙年也没有再开口,仿佛一瞬间就已经睡着了。

玉仪这才发现,某人穿了自己做的那一身衣服,——心里有点汗颜,其实那天拿去只是当个借口,做完以后还没有洗呢——

呃,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看着某人的别扭样儿,玉仪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其实以罗熙年的年纪,放在现代也就是一个大学生。指望一个毛头小伙子懂得心疼体贴,是不是要求高了一点?不如自己退一步,找不到全自动的老公,改装成一个遥控的也不错。

次日起来,玉仪和罗熙年都有点尴尬,两个主子表情严肃闷头吃饭,下人们就更不敢吭声儿了。

玉仪想着今天是他的休沐日,要是一整天都这气氛,未免太难熬,因此饭后喝茶说起了五夫人,笑道:“到底还是五嫂比旁人心疼我,那天要不是五嫂那么一说,我还真不好意思自己去坐呢。”

“太夫人让你端茶倒水?”罗熙年的脸色不大好,皱眉问道。

玉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像是在说婆婆的坏话,但是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可能再遮遮掩掩,因此淡淡道:“嗯,到底数我年轻。”又怕人多口杂传出什么,挥手让彩鹃去了门外守着。

“难道她就七老八十了吗?!”罗熙年根本不卖帐,冷声道:“莫非以为四房是她亲生的不成?叫她一声太夫人就算是给脸面了,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何苦生这个闲气?”玉仪劝道:“都过去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老爷可别去理论什么,这说不过去,万一国公爷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居然在丈夫面前说婆婆的不是,这种儿媳岂止是不懂事?只怕鲁国公不光要嫌弃自己,捎带连儿子的眼光也要怀疑,那就得不偿失了。

罗熙年见她第一反应考虑的是自己,心里十分受用,说道:“你放心,我在这个家呆了二十多年了。”

玉仪这才放心下来,觉得自己真是白担心。

罗熙年起身道:“走吧,我跟你一起过去请个安。”又道:“你不是盼着出去吗?我想过了,在马车里铺上厚厚的棉垫子,左右你不下来走路,出去逛逛也行。”

“好。”玉仪展颜一笑,赶忙喊人,“等下我和老爷出去,你们先收拾一下。”

“看你那样儿!”罗熙年瞧着满脸雀跃的妻子,不由失声笑道:“平日也没见你这般高兴过,跟个小孩子似的。”

玉仪笑盈盈道:“我还没及笄,本来就是一个小孩子。”

两人出了门,一起往上房那边去了。

墨茶是新选上的三等丫头,专门负责浆洗玉仪的贴身衣物,至于其他的,则由浆洗上头的人来收。因此玉仪小日子到了,按照古代的说法是不干净的,因此盆上盖了一块红绸子,这同时也避免暴露亵衣之类的小东西。

刚下了台阶,迎面碰上甘菊打招呼道:“去给夫人洗东西呢。”看了一眼红绸,脸色却微微变了变,问道:“夫人的小日子到了?”

墨茶不知道她吃惊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嗯,听姐姐们说提前了几天。”又怕自己年纪小说错了话,不敢多言,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甘菊皱着眉头回了房,心内连连叹气。

夫人既然身上都不干净了,怎么晚上还留老爷在屋里?即便是因为前几日的事,恼了自己,也该避讳一下,不然老爷沾上了晦气可怎么好?哪怕是让老爷去书房睡,单独过一宿也总好些。

真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这种事也依着夫人——忍不住想,若是当初找一个知书达理的高门千金,必定是知书达理懂事的,娘家也能帮上老爷几分。

如今六房可真是叫人看笑话了。

甘菊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没法找别人提醒。还是等夫人回来,自己硬着头皮去提点几句,免得后面几日里,夫人还是这般任性胡来。

自个儿在屋子里忧心忡忡的叹气,针线活儿也做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不要着急,恋爱也要有一个过程不是吗?最终会花好月圆的…

波澜(上)

波澜(上)

“今儿真是笑坏我了。”小汤氏一手支着下巴,一面朝窦妈妈笑道:“一群人正等着看六房的好戏,哪知道人家转眼就和好了。不仅如此,小六还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一大早的就带着媳妇出去了。”

窦妈妈却没有笑,只觉自家主母有点可怜,——当年小汤氏这个年纪时,国公爷都已经是花甲老翁。莫说做爹,就算是做爷爷也足够年纪,哪里还能算得上是嫁人?不过是汤家塞了女儿添个空儿,顺带在国公爷耳边吹吹风,好多多偏向四房,免得让外人占了便宜罢了。

可惜姨娘和弟弟们被嫡母拿捏着,主母纵使心里有恨,顶多只是含沙射影几句,到底不敢得罪了四房,更因此生疏了其他继子们。前面几房去了外省不说,五老爷也因故没了,剩下六老爷是个性子跳脱的,没少摆脸子给继母看。

“妈妈?”小汤氏笑问道:“难道不好笑吗?特别是老四媳妇的那张脸,难为她还能做出不在意的样子,只怕都生生憋坏了。”

窦妈妈不愿主母难受,勉强笑了笑,“是啊,想来四夫人是不痛快的。”

四夫人穿了一身石青色的素面褙子,大约是在自己屋里,打扮的比较随意,脸上也少了平常的端凝之色。旁边是两个虎头虎脑的孙子,贤哥儿和平哥儿,两兄弟年纪差不多大小,正在一起拣棋子玩儿。

“娘歇了没有?”

“娘!”平哥儿立即放下棋子,跑了出去,扑在恭二奶奶的怀里,仰面笑道:“娘快进来一起玩。”说着,一面拉扯着人进去。

恭二奶奶一进门,便看见贤哥儿歪在四夫人怀里,不由低头撇了撇嘴,走近了倒是一脸笑吟吟的,说道:“我有件事要跟娘说。”看了看旁边的**、妈妈们,“先把哥儿们带下去玩儿。”

四夫人挥退了人,淡淡道:“坐下说话。”

“谢谢娘。”恭二奶奶道了声谢,却没有坐,而是走得更近一些,低声道:“前些日子爹生辰那天,有个舞姬跌倒了,想必娘也听说了。仿佛那女子原是奔六叔去的,却被外头的江大人拦住…”

四夫人微微皱眉,问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恭二奶奶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都来了,断乎没有说一半就走的道理,因此道:“我使人打听了一下,那江大人原是和六婶婶订过亲的。”

“那又怎么了?”四夫人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反而略显不耐,语气带着训诫,“你六婶婶已经是我们罗家的人了,你若是听见了什么流言,就该封着才对,不然传出去丢的可是罗家的脸!”

“媳妇岂会那般不懂事?”恭二奶奶赶忙赔笑,说道:“我只是想着,六叔是得了圣旨娶得亲,没准儿还蒙在鼓里呢?正因为不知情,所以才把六婶婶当一块宝。”——

如果老六真的不知情,而后才听说自家夫人订过亲,对方还旧情难断,必定会因此大发雷霆,六房就再也别想安宁了。

可惜…

四夫人心里冷笑,从老六当天发脾气的态度来看,必是早就知道了,——更何况,谁会糊里糊涂把媳妇娶回家?现今看来,六房已经是雨过天晴了。

“娘?”

“我知道了。”四夫人觉得这个儿媳有点蠢,但却没有表示出来,只是道:“你的嘴严一点,记得别到处乱说开了。”

恭二奶奶以为自己立了一功,忍不住有些喜色,忙道:“知道,知道。”想着婆婆一向不是多话的性子,又闲话了两句便出去了。

她刚一出门,四夫人就叫来了管事妈妈,“看着你们二奶奶一些,别由着她四下去乱忙活,净添乱给人帮倒忙!”

“是,夫人放心。”

此时此刻,玉仪和罗熙年已经到了大街上。

在玉仪看来,今儿出门用的马车,简直就是一张会移动的小房子!——

原来古代马车也有加长豪华版的,左首是一扇双开的门,对面是错十字隔窗,窗下放着一张小巧的高几,上面堆着瓜果点心和茶水。再往里,则是铺得又软又香的小憩之处,供两个人并排躺着没有问题,甚至XXOO都不在话下。

太…,太拉风了。

以前外祖母家也有豪华版的,但像这种连床都设计在内的,明显是某些不务正业的人所好,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用的。

罗熙年盯着她看了看,纳罕道:“都出来玩了,怎么还是皱着眉头?”

玉仪抿着嘴,看着那铺着红绸垫子的小香窝,忍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以前有没有带着别人坐过这车?”——要是某人在这儿滚过床单,想想都不舒服,那自己说什么也不坐了。

罗熙年看着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又顺着视线,看了看后面铺得软软的小窝,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大笑道:“你想哪儿去了?这是府里的马车,我还能让个丫头坐上面不成?除了我,今儿你算是第一个。”

玉仪有点哑然,好像的确是自己想多了。

罗熙年趁机搂了她,在耳边低声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事…,不然回头等你身上干净了…”

“胡说!”玉仪又羞又恼,用手肘轻轻的撞了他一下——谁要大白天在马车上搞另类情调了?即便是在现代自己也放不开,更别说是在一点规矩都不能逾越的古代。

“一定是的!”罗熙年觉得妻子害羞的样子好玩,故意道:“你看你看,不然怎么会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玉仪看不见自己的脸,但凭温度感觉,肯定是某人在撒谎捉弄人,于是不理他,拣起一粒葡萄剥着皮儿。谁知道才刚刚剥好,就被罗熙年捉住了手,然后把葡萄肉往自己嘴里送,居然半路抢劫!

某人吃完了还砸砸嘴,夸道:“嗯,好甜。”

玉仪看着那张剑眉大眼的英气脸庞,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丝无赖,又有一点打滚撒娇的意思,忍不住好笑道:“自己剥,再甜也没有了。”

“哼哼,我剥的比你更好。”罗熙年揪了一个大的,奈何葡萄圆不溜丢又滑手,被他这不熟练工一操作,肉都被掐去好几块,最后弄成坑坑洼洼、汁水滴答。

玉仪又好气又好笑,拿了绢子给他擦手上的葡萄汁,无奈道:“算了,还是放着我来吧。”还没说完,那件半成品就塞进了自己嘴里,“嗯…”吐了籽,方才能再次开口说话,“你也不吭声儿,吓我一跳。”

“好不好吃?”

玉仪抿嘴笑着不答,看着罗熙年有点要吃人的意思,方才莞尔一笑,“若是老爷第一次剥给人吃,那就是好吃的。”顿了顿,“不然就是酸的。”

罗熙年笑得不行,“原来我家娘子是一个醋瓶儿。”

“那有那么小?”玉仪一本正经,用手大大的比划了一下,“至少…,也得是这么大的一个醋缸。”

罗熙年伸手要去楼她,“过来让我闻闻,够不够酸?”

玉仪往后一闪,结果两个人都倒了下去,变成了躺着对视的角度,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外面传来“吱呀吱呀”的马车滚动声,车内气氛甚是暧昧。

罗熙年先往脸上嗅了嗅,说道:“嗯,有点酸。”又埋头在脖子里闻了一会儿,“哎呀,更酸了。”再往下,是一大片雪白柔软的肌肤,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点曲线,引人无限遐想。

“别…”

“不许动!”某人一脸郁闷,无奈的止住了手,“真不该今天带你出来的。”

玉仪也有一点尴尬,起身拉了拉衣服,从窗帘缝往外看了一眼,“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背后的人没有吭声儿,自己不好意思回头。

好在已经进入了闹市区,外面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小贩的吆喝声,还有人们的说话声,不停的飘进来,稍稍缓解了车里的奇怪气氛。

“老爷,百宝堂到了。”

“嗯。”罗熙年终于开口了,“去说一声,让马车从他们的后门进去。”——达官贵人的内眷不愿意抛头露面,像这种大的珠宝店都有后门进入,就连接待的人,也一律都是懂行的妇人。

今儿负责接待的,是一位数着圆髻的中年妇人,身材微微发胖,脸上带着职业性的亲切笑容,说道:“给夫人打的那一套头面,刚画好了样子。”将手里的首饰图样递了上去,“夫人既然亲自来了,瞧一瞧,看还要不要改动?”

玉仪只是出来闲逛散心的,随手翻了翻,指了几个小细节,让换做了自己喜欢的样子,笑道:“麻烦你们了。”

“使不得,使不得。”那妇人十分机灵,忙道:“改个花样算什么?只要夫人不嫌弃我们的东西,就是给我们面子了。”

罗熙年懒洋洋道:“拿几样上好的首饰过来,让夫人挑一挑。”

“好,这就去。”那妇人知道今天来了大主顾,眼前这位爷一贯出手大方的,又是要哄夫人欢心,少不得能做成几笔大生意,因此脚不沾地的去了。

玉仪闲着无事,便起身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不论墙上的书画,还是一应的桌椅陈设,都弄得十分雅致——有了高档的环境,才能更衬出自家商品的价值,看来这个道理古人也明白的很。

楼下的吆喝声甚大,玉仪走到窗户边往下看了一眼,觉得十分有趣,特别是几个小贩的吆喝,听着好似在唱山歌似的。突然视线落在某一处僵住,心内咚咚乱跳,仔细看了看没错,的确是以前的一个熟人!

玉仪轻轻叹了口气,这实在是太巧了、太好了。

波澜(中)

波澜(中)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罗熙年见妻子立在窗边许久,忍不住问了一句。

玉仪刚要答话,扭头看见店里的妇人捧着东西进来,“随便看看。”她笑了笑,神色平淡走了回来,——心内却仍然乱跳不已,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京城看到汪婆子的儿媳!那个五大三粗笑起来有点滑稽,却差点毁了自己的人!

不知道当初大太太给了汪家多少银子,现在看来应该不少,——即便只是一个卖豆腐脑的小生意,但京城的消费比较高,没有一点积蓄根本不可能落脚。

自那日汪婆子婆媳跑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她们肯定想不到,自己会在半路被罗熙年救了,然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或许在她们心里,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吧——

孔家的那些黑暗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呼啸着扑面涌来。

那时候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九死一生,如今为什么不好好的活着,给那些算计自己的人看看?好不容易逃离了火坑,如果还是整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以前的罪不是都白受了吗?不…,那些让自己忍受痛苦和折磨的人,他们应该得到惩罚,应该为他们的贪婪狠毒付出代价!——

年纪小也罢,娘家败落了也罢,但自己总归是国公府的六夫人,是圣旨亲封得三品淑人。没有道理和以前一样憋屈,应该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还要过的恣意一点,才不枉了活这一遭!

玉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回了魂儿。

“都不喜欢吗?”罗熙年看出妻子有点心不在焉,拣了一对翡翠镯子,“我看这个的水头和成色不错,你要不要试一试?”

“好。”玉仪微微一笑,将手上的金镯子取了下来,换上了翡翠,对着阳光仔细瞧了瞧,的确干净通透,朝着对面的罗熙年夸了一句,“老爷的眼光不错。”侧首看向负责介绍的妇人,“就这一对吧。”

果然遇上了大买主,连价钱都不问就跟买白菜似的要了。

那妇人满面喜色,笑着问道“夫人还要不要看看别的?”拣了一对翡翠耳珠,“这个成色也是极好的,配着镯子正好可以一起戴出去。”

玉仪的心思早没在这上头,只是不好露出慌慌张张的神色,摇了摇头,指着那个红漆雕花的小盒子,笑道:“我不爱这样漆花的盒子,去换一个乌木的,嗯…,最好是上头刻了云水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