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直以来,玉皎给王檀的感觉都像是一个从诗经里走出来的少女,充满着诗情画意。她看着娇弱如柳叶无依,但却内心坚韧,用心的经营并享受生活。哪怕所有人都认 为她嫁给顺王不是一个好归宿,但她却依然能用心接受,并准备做好顺王妃这个角色。十五十六,本该是少女如花绽放的年纪,但却顷刻之间芳华尽无,香消玉殒。

王檀红了红眼睛,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然后让芜菁继续将打听到事情娓娓道来。

京里的闺阁小姐,在临出阁之前皆喜欢去寺庙里求神拜佛和请愿,为的是求菩萨能保佑自己婚后能与夫婿琴瑟相协,偕老白头。

在 出事的前一日,玉皎跟自己的祖母和母亲玉太夫人和玉二夫人提出想去寒云寺请愿。玉太夫人和玉二夫人想到玉皎即将出阁,嫁的还是顺王,心疼她之余想着去求求 神灵保佑也是好的,何况寒云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庙,那里的菩萨也最是灵验,于是便答应了,顺便还给她安排的家丁护送。

玉皎在寒云寺拜过菩萨请过愿,又给寒云寺添过了香油钱之后,接着便在厢房里听寒云寺的大师讲了半天的经,到了傍晚的时候才从寒云寺出来。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却有凶徒敢在天子脚下行凶。玉皎一行人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冲出一群山匪打扮的蒙面人,见着他们就开杀。彭安侯府的那些家丁还算忠心,自己迎上去打斗,本想让丫鬟护着玉皎逃走。

侯府的家丁平日一般都有些养尊处优,战斗力根本比不上凶徒,人数上又不占优势,没多久就全军覆没。而玉皎和两个丫鬟更是在逃走不远的地方被抓住,杀害。等人发现他们时,玉皎早已断了气。

芜 菁给坐在炕上低头难过的王檀倒了一杯茶,继续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玉五小姐根本不是被山匪杀害的,而是顺王因为不想娶个身后没有助力的王妃,所以才派 人办成山匪将玉五小姐杀害了。昨日彭安侯府的下人在玉五小姐遇刺的地方还找到了一个顺王府的令牌,彭安侯爷昨夜已经拿着这个令牌进宫,去求皇上彻查了。”

王檀双手握着茶,低着头并不说话。

玉 皎不是被山匪所杀她相信,能够顷刻间将彭安侯府几十个家丁杀害的,一看就像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京畿重地,天子脚下,也没有大的土匪窝子,平时出来打劫 的,都是一些小匪小徒,顶多就只敢强强普通过路人的钱财。至于像一些出行有家丁护送的高门大户,他们怕惹祸上身一般是不敢抢的,更何况说杀人。

但若说这是不是顺王派人扮成的山匪,王檀则不予置评。

在 遇刺地找到顺王府的令牌,这一看就是栽赃陷害的桥段,真有本是杀人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粗心落下令牌。但若说一定不是顺王做的,却也是未必,很可能顺王就 是故意利用一出明显是栽赃陷害的戏码,反而来甩掉自己身上的嫌疑呢。顺王不想娶个身无助力的王妃是事实,凭这一点,顺王至少有杀人的嫌疑。

不管因玉皎遇刺身死的事情引起多少的纷争,玉皎的丧事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玉皎在家中是小辈,上面还有父母祖母,尊不让卑,何况她令父母亲长白发人送黑发人,算是不孝,所以玉皎的丧事并没有大办。王家也只是让人送去丧仪,蒋氏作为代表过去拜祭了一下就算了。

而因为玉皎入坟的事,彭安侯府还引起了小小的纷争。

按 古人的观念,姑娘是替别人家养的人,未出阁的女子夭折或早逝,是没资格埋在家中祖坟享受后人拜祭的,而只能另外找个地方来埋,而这些女子又因为享受不到后 人的香火拜祭,身死后会因为投不了胎而变成孤魂野鬼,死不得安息。君不见《聊斋志异》里变成孤魂野鬼的,大多都是那些未嫁人便身死的女子。

所以若是定了亲的女子死了,女家一般会求女子未婚夫家收留女子的坟茔,好让家中姑娘死后有一个安身之所。而男家若是仁厚,却也是愿意让女子以未婚妻的身份享受家中子孙的一柱香火的。

玉皎的未婚夫家是皇家,皇家不可能会收留一个未进门儿媳的坟茔。玉家便为该将玉皎该埋在何处而起来纷争,玉二夫人想让玉皎埋进玉家祖坟,哪怕是在以后她的坟旁边立个小坟也好,但玉家其他两房并不同意。

这件事吵到最后,是玉太夫人发话,让人在留给她的坟茔旁边给玉皎立个小坟,好让孙女死后能有个安身之所。

而这一件事,也让王檀第一次如此震撼的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女子的可悲。她一直都知道封建世俗对女子的压迫,她没有能力反抗,所以一直在适应,而且也一直以为自己适应良好。但她没想到,女子未嫁身死,在祖坟里却是连个坟头都得不到的。

这件事一直让王檀身心发寒了好几天,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的去问蒋氏:“若是我也活不到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玉皎姐姐这样,死后不能埋进王家的祖坟里。”

蒋氏那时候正与王楹对坐着垂泪为玉皎的死而叹息,听到王檀的话,连忙转过身来在王檀身上拍了一下,骂道:“你在胡说什么呢,哪有咒自己早死的。”说着又“呸呸呸”了几声,念念有词的跟神灵告罪,让神灵忘记她的胡说八道。

但王檀却一点都没有安心下来。

或 许前世随时都会面对死亡的记忆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来了这里之后,这一具的身体也是弱得随时会挂掉的模样,哪怕这几年渐渐养好了,但她仍是缺乏安全 感。她有时候觉得这具身体本就是为她而生的,她本该就是王檀,所以她才能在这里适应良好。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在这里大概也只是一个过客,随时也会死 去。

王檀坚持要蒋氏给她的问题说一个答案,蒋氏被她闹得无法,最后只能无奈的抱过她,回答道:“若真是这样,那你自然要埋在王家的祖坟的,你本就是王家的女儿,为什么不能进王家的祖坟。”

王檀道:“若是其他人不答应呢,像祖母就可能不会答应。”

蒋 氏道:“若是不答应,也我也不进王家的祖坟了。到时候我就埋在檀姐儿的旁边,檀姐儿若是成了孤魂野鬼,那娘就陪着你做孤魂野鬼去,到时候娘也能继续照顾檀 姐儿。”蒋氏说着,又轻轻的用手顺着王檀的背,温柔的道:“不过,我的檀姐儿这么乖,以后一定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的。”

王檀笑了笑,也跟着抱了抱蒋氏的背,道:“娘,你真好。”

第91章

玉皎的丧事虽小有波折,但玉皎终是顺顺利利的下葬了。

玉皎下葬的第二日,彭安侯府传出玉太夫人病重的消息。玉太夫人的突然生病,自然被众人解读为因孙女之死深受打击所致。

宫中皇后谴了太医前去探诊,同时赏下了药材。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思,皇帝则给玉二老爷赏了一个五品的官职。至于遇袭之事,却至今未有定论。

彭安侯府不是什么实权人家,府中没了一个姑娘,哪怕是个准王妃,其他人除了叹息几声,并未引起多大的风浪。甚至比起玉皎的死,人们更关注的反而是袭杀她的人是谁。

四月还有府试和院试,玉臻嫌彭安侯府还乱糟糟的,不能让他安心看书,干脆搬来王家跟泓哥儿和浩哥儿一起备考。

玉臻偶尔会进来内院看望王檀。

玉臻仿佛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王檀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得很,目光中带着悲伤,让人看了也跟着不好受。

王檀不由叹了口气,玉臻和玉皎一向要好,玉皎去世,玉臻的伤心可想而知。

或许是太过悲痛的原因,玉皎下葬之后,玉臻还小失踪了两天。那时彭安侯夫人找人都找到了王家来,之后王清便派了人跟着一起找。结果最后却是泓哥儿和浩哥儿在一个小酒馆里找到他的,那时候他喝得酩酊大醉。

孝期之内不得饮酒作乐,玉臻跟玉皎是平辈,虽无需为她守孝。但姐姐刚死,作为兄弟便跑去喝酒,易被有心之人说成无手足情谊,,所以彭安侯夫人便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王檀让丫鬟给他上了一杯茶,然后有些担忧的问道:“你还好吧?”

玉臻摇了摇头,道:“有些不好,胸口塞塞的,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难受得很。”

王檀劝他道:“人死不能复生,这虽然是老话常谈,但却是有道理的,你要节哀,我相信皎姐姐也不愿意你这样。”

玉臻摇摇头,道:“檀妹妹,五姐姐的死虽然令我很难过,但我如今难受,却不是因为这个。”

王檀不说话,看着他,然后做出倾听的姿势。他这个时候,或许也只是希望有人能听一听他说话而已。

玉 臻道:“我只是觉得亲情冷如斯,令人心寒罢了。”说着双手掩面,不由低声啜泣起来,一边哭还一边道:“你不知道,檀妹妹,这些日子我看着家里人冷漠的面 孔,真的替五姐姐难过。那日五姐姐被带回来,父亲等人首先想的不是五姐姐还能不能救回来,或者是查找真凶,反而先担心五姐姐有没有被凶徒侮辱,坏了家里的 名声。当日商量给五姐姐立坟时,明明可以让五姐姐葬进祖坟,但为了世俗的眼光,为了侯府的名声,他们却宁愿让五姐姐死后做个孤魂野鬼。”

王檀看着玉臻的样子,不由也跟着有些难过,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对他无声的安慰着。

而 玉臻则继续道:“五姐姐惨遭横死,不用再嫁进顺王府,更不用担心侯府以后会遭新君厌弃。家中仿佛人人都很为五姐姐伤心,在她的灵前哭她的不幸哭她的可怜, 但除了祖母和二伯母之外,我不知道他们的伤心里,是不是还带了几分庆幸。就连二伯父,都能欣然接受用五姐姐的死换来的官职,而我母亲为侯府不用再和顺王搭 上关系,不会再连累我的前途也悄悄松着气…祖母生病,固然有一部分是受五姐姐去世的打击,但另一部分,何不是被家里人气的。”

有时候世间就是如此无情,再亲再亲的感情敌不过利益,再浓再浓的血缘,也敌不过利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将亲情放在第一位的,要不然,这世上何来父子亲兄相残的惨剧。

王檀伸手从身上拿了一条帕子递给玉臻,玉臻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才抬起头来,对王檀道:“对不起,檀妹妹,我失礼了。”

王檀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玉臻又继续表情悲痛的道:“上天对五姐姐不公,她这样善良美好的女子,本应该长命富贵的。”说着又握紧拳头,恶狠狠的道:“倘若让我知道是谁害死了五姐姐,就算赔上我的命,我也绝对不放过他。”

王檀道:“放心吧,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些做坏事的人,迟早都会得到报应的。”

那边玉臻和王檀在为玉皎的死伤心愤怒,而这一边的顺王府里,顺王同样因为玉皎被害的事被气得牙疼。

顺王像只炸毛的狮子一样在屋子中央走来走去的转着圈子,屋子旁边站着他最宠信的一个幕僚程仪。

顺王一边转圈一边愤怒的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做下的事,然后嫁祸到老子身上,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若被老子知道是哪个做下的,我他妈的剁了他。”这一边说一边只觉得牙齿更疼了,只好又用手捂着嘴角,“嘶嘶”的叫起来。

程仪看着顺王在那里气得差点冒烟,他却仍还是老定神闲的站在那里。

顺王又继续骂道:“外面的那些人也是猪,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都看不见。要真是我做的,难道我会蠢到让人带着我顺王府的令牌去行凶,就算是为了摆脱嫌疑,我也不会用这种容易惹得一身骚的法子。”

没错,他是嫌弃皇后给他定下的这个王妃身后没助力,也曾产生过干掉这个王妃的想法。但他后面不是打消这个想法了吗。

顺王继续道:“父皇这几日不肯见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怀疑是我做的,真是冤枉死我了。”

说着又继续在那里转圈子,继续骂人。等又骂了一会,顺王仿佛这才想起屋里还站着一个人,然后转过头问程仪道:“程先生,你说这件事究竟会是谁干的?”

程仪对顺王反问道:“王爷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呢?”

顺王想了一想,然后试探性的问道:“太子?”

程仪既不答是,也不答否,而是又问道:“倘若真是太子做的,那王爷会怎么做?”

顺王道:“那还用说,自然是跟他奋力一搏抵抗到底了。这天下还不是他的呢,就要对本王栽赃陷害了,等天下真到了他的手上,本王焉还有命在。与其等着被人宰,还不如跟他拼到底,到时候哪怕败了,至少也不死得窝囊。”

程仪道:“我倒觉得,这件事不像是太子做的,反倒像是…”用手指了指西边的方向,继续道:“那一位的手笔。”

顺王看了看他手指着的方向,然后问道:“端王?”

程仪点了点头。

顺王却有些不相信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害死了他,到时候太子的势力只会更加壮大,对端王可没好处。

程仪不由在心里叹口气,顺王小聪明是有,但到底缺了点大智,且眼界也不够宽,两只眼睛全盯着太子了。

程 仪道:“好处便是能挑拨你和太子的关系。如今端王的势力不如太子,端王不怕王爷心大,就怕您歇了争储的心。他一个人对付太子,自然不如和王爷您两个人一起 对付太子。杀了玉五小姐嫁祸给王爷,再让王爷以为是太子殿下做下的。您在前头和太子先对上,他在后面反而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顺王想了一想,觉得果然像是那么回事。

他这些年一直将太子当作最大的敌人,对已经过继出去的端王反而不那么顾忌,倘若没听到程仪这些话,他确实很可能会认为是太子做下的而与太子对上。

顺王想到自己差点被人当成阵头兵了,不由大骂道:“老大这个人,跟他娘一样,都只会来阴的。”

程仪看了顺王一眼,过了会,又道:“王爷,有几句话不知我当不当说。”

顺王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跟本王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程仪道:“王爷,您觉得您争储成功的把握有几成?”

顺王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说话。程仪便知,他心中其实是有数的。程仪便又道:“既然王爷也觉得把握不大,何不向太子投诚。”

顺王皱了皱眉,不赞同道:“自小到大,得罪他的事情本王可没少做,就算我投诚,他登基之后,可未必会放过我。”

程仪道:“王爷,可愿意听我讲讲其中的利害?”

顺王道:“你说吧。”

程 仪道:“王爷与太子殿下虽有嫌隙,但太子与端王的嫌隙只怕更深。太子若登基,首先要对付的定是端王这个心腹大患。皇上膝下仅有五位皇子,太子能对付了一个 兄弟,但却不能再轻易对付第二个,否者有碍贤德的名声。倘若王爷能及早投诚,新君或许不会重用王爷,但留下身家性命却还是能够。”

顺王默了默,然后道:“这件事我要先想一想。”

第92章

玉皎遇袭之事,顺天府最终以“山匪作案”盖棺定论,而皇帝对顺天府查出的结果保持默认,同时对彭安侯府厚赏抚慰。

谁都知道,玉皎遇袭之事不可能这么简单,但皇上就是要往“简单”处理,朝中之人也不会跟皇帝拧着干。

之后,皇帝以“目无君父”之名纷纷对端王和顺王进行申斥,并下令其二人在王府思过。

而到了四月初,皇上好似也突然想起了要给太子选侧室的事情,下旨令太常寺丞施大人之嫡长女施氏和工部员外郎郭大人之嫡次女郭氏入东宫侍奉太子。

施氏和郭氏皆是外貌十分出众的女子,一个被封为太子选侍,一个被封为太子才人,份位皆不算高。

这道旨意一下,众人哗然。之前四处走动寻门路想将自家姑娘送进东宫的人家更是咬碎了牙齿,自家活动了这么久皆没有成,倒没想到让一个六品的太常寺丞和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捡到了便宜。

接到旨意的施家和郭家也是突感祖坟冒青烟,京中这么多公侯府第高官大员的千金挤着头想进东宫,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种好事会落到他们家。

这 种从东宫就开始伺候太子又有名分的侧室,等以后太子登基她们进了后宫,份位就不会低了。倘若自家姑娘再能给太子生下个孩子,哪怕生位公主呢,有个龙子凤孙 的外孙,都能令他们家的门第高上好几个台阶。据闻当时接旨的施大人,在接完旨后抱着圣旨大笑,笑着笑着都笑晕倒了,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重修自家的祖 坟。

不管如何,对这道旨意,有人高兴有人愁。而康国公夫人则是高兴的其中一位。

当听丫鬟禀报完这件事之后,她坐在榻上,很是松了口气。

太子选侧室已成定局,但进去两个门第不高的总比进去两个高门贵女要好。倘若太子侧室身份太高,又在冬姐儿进门之前先生下长子,等过几年冬姐儿进门,就算有太子妃的身份,也难以压制这个侧室。

想想当年的皇后娘娘和薛贵妃,薛贵妃能与皇后对峙这么多年,凭借的还不是身后有个薛家和膝下有个皇长子。

她 原本准备在族中近支选两个姑娘送进东宫的,与其让别的高门贵女蹦达着进了东宫对以后的太子妃造成威胁,还不如主动先下手为强,自家先送两个姑娘进去占着位 置。这一来可以表现未来太子妃的贤惠大度,二来自家族中的姑娘,只要拿捏了她们的父母兄弟,对她们也好控制,不怕她们先进门,以后会威胁了冬姐儿的地位。

但 康国公却反对她的做法,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要给太子选哪家的姑娘,我们作为臣子都只有听命的份。皇家与普通人家不同,冬姐儿便是进了东宫,我们 尚不能对太子的后院伸手。如今冬姐儿尚未进门,我们便将手伸到了太子的后院,此举只会令皇上和太子殿下忌讳,万不能这样做。”

既然丈夫反对,她也只能作罢。

王檀对皇帝给太子选了两位出身不高的侧室倒不显得多惊讶。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后院里最忌讳出现两个老大。除非皇帝对太子不满,打算换一个继承人,否者就不会在此时想要让太子的后院起火。

不过让王檀不明白的是皇帝要给太子选侧室的做法。若说皇帝是担心太子的子嗣,倒是也能说得过去,毕竟太子身为储君,他的子嗣问题关系着大燕的千秋万代,皇帝不可能不担心。

但 既是为了太子的子嗣,在新年朝贺透露出这个意思之后,就该很快给太子选人才是。但皇帝却像是忘了这回事,一直到了四月才定下人选。王檀不相信皇帝不知道在 这期间,京中有那么一大拨人在上蹿下跳各处寻门路,想要将自家姑娘塞进太子的东宫,但他却能不动声色由着这群人闹腾。而太子的冷淡态度也奇怪,好歹是自己 娶小老婆,一般人怎么也会关心一二吧,但太子却也像这件事跟自己无关似的。

这让王檀觉得,皇帝好像在试探什么。

王檀虽然不知道皇帝和太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好在王家有个玩政治的行家,于是跑去问王清。

王清并不像那些迂腐之人,觉得女子无才才是德,他反而觉得女子多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才能知道轻重,才不会胡乱行事给家中招祸。所以当女儿来问,他没有指责她不应该知道这些东西,反而是认真对待。

他挥腿身边伺候的下人,坐在榻上看了一眼盘腿坐在榻的另一边的小女儿,然后问道:“你觉得一个皇帝,最怕的是什么?”

王檀道:“这还用想,自然是皇位不稳。”

王 清点点头,然后开始道:“太子养在皇后名下,太子能入主东宫,皇后和康国公府出力不少。所以一直以来,太子对康国公府都颇为看重和亲近。皇后和准太子妃皆 出自康国公府,以后太子登基,康国公府便是两朝外戚。而康国公府通过联姻或结盟,联合了威北侯府,永宁侯府,应氏一族,苏家等实权之家,势力庞大。这股庞 大的势力在此时可以保太子地位稳固,但在太子登基之后,却能掣制新君,威胁皇权。自古君王最忌讳的,就是外戚干政。”

王檀闻言知雅意,接着恍然大悟道:“所以皇上透露出要给太子选侧室的消息,但却不急着定下人选,其实是对太子和康国公府的一次试探。”

王清点点头,道:“皇上给太子选侧室自然也有担心太子的子嗣的原因。但另外一方面,皇上则想试探康国公府对皇权的克制程度,以及太子会怎样对待康国公府这门外戚。”

皇 帝的病情宫里虽然瞒得机密,但若要认真打听也不是打听不到。外人只知皇帝近几年诸病缠身,但皇帝真正的健康状况,却比外面传的还要糟。皇帝已经到了快油枯 灯尽的时候,而太子还年轻。皇帝绝对不想看到太子太过亲近外戚,免得自己的驾崩后,身后的千秋帝业被外姓人所把持。

所以皇帝想试探康国公府会不会阻止侧室进门或插手侧室人选的选择,再就是想看看太子会不会因为顾忌康国公府而拒绝让侧室先于太子妃先进门。

王檀点了点头,低头想了一会,接着又笑着问道:“皇上忌讳外戚,难道太子就不忌讳?”

王清笑了笑,道:“太子就算要忌讳,也要等到登基之后。”现在康国公府就是他的手,他的脚。

王檀“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了。

太子侧室的人选已定,没成功将人塞进东宫的人家虽然遗憾,但也无法。于是众人对这件事的关注便也渐渐沉寂下来,接着人们关心的则是四月的春围。

王家无人要考春围,但开春之后,王清在外院的清书馆收留了一批的举子,这些人却是进京应试的。这批人可以算是王清的投资,王清对他们颇为上心,这些日子频频去往清书馆,或者给那些举子指点文章,或者给他们鼓励打气。

在四月举行的还有童子试中的府试和院试。当然,童子试不能与春围相比。

若是将这时候的童子试,秋闱和春围与现代的考试相比的话,童子试相当于小升初,秋闱就是升中考,而春围则是高考。

回想每年到了高考时候的场景,父母,老师,医生,警察…几乎是全社会人员出动。为了不影响考生考试,连车辆都得绕道,不给从学校前面的公路过。

府试和院试比春围还要早举行。浩哥儿在府中就没过,这令他很是伤心了一阵子。而泓哥儿和玉臻则是一路杀过了府试和院试,成了秀才之中的一员。

而这要特别提到的则是玉臻,他在县试府试和院试中皆考了第一。童子试中考中第一的人又被称为案首,所以如今玉臻又多了一个“玉案首”的称呼。

大燕开国以来,能在十二岁之龄考中秀才的人都极少,更何况是案首。当年王清也是案首,而他考中案首的年纪是在十三岁。所以如今玉臻在京城是名声大噪,外人皆称其有状元之才。当然,“状元之才”这个词,在王清年轻的时候也被人用来形容过。

泓 哥儿因为考了秀才,蒋氏在家中办了几桌酒席,请了一些亲戚和一些同加之好前来庆祝,而彭安侯府因为刚刚办完玉皎的丧事,此时不好请客庆贺,但彭安侯夫人仍 还是带了重礼来王家,感激王清对玉臻的教导。王檀在家中见到彭安侯夫人时,觉得她整个脸上都是红光满面的,仿佛连头发都在笑。

第93章 遇刺

三四月的天气正是全年最好的时候,既不寒冷也不炎热,又正是百花齐放鲜花争艳之时,京中爱热闹的人家便将赏花宴,春宴和堂会开了起来,更兼有几家又有儿女嫁娶或添璋弄瓦之喜,京中一时显得颇为热闹。

四月二十六,福安公主给自己的长子办满月酒。

福安公主在三月二十六于自己的公主府内产下一子。福安公主这一胎有些晚产,因此孩子的个头长得有些大,听闻福安公主生产之时,因为生不出来还差点难产,将当时在东昌伯府等消息的秦家一干人等吓得直冒冷汗,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福安公主自去年与东昌伯府闹翻之后,至今两边还未有破冰之象,因此满月酒自然是在公主府举办。

蒋氏也收到了福安公主府发出的请帖。蒋氏虽然讨厌秦家的人,但福安公主是皇家公主,她的面子却是不能不给的。所以蒋氏早早的就备好了礼,然后带着礼物去参加福安公主长子的满月酒去了。

王檀王楹没有跟着去,因着福安公主是王桢的表嫂,倒是王桢跟着一起去了。

王檀王楹闲着无事,便让人搬了桌子和椅子在院子里,两人一边晒太阳一边下围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