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眼睛里晶莹起来,伸手温和的抚着李青的头发,“嬷嬷知道,嬷嬷知道,夫人,”

郑嬷嬷贴到李青耳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嬷嬷的意思是,借腹生子,咱们如今住在这庄子里,可正是便利的时候,爷现如今,一来正宠着夫人,二来,夫人名下若有了儿子,对他可只有好处!这人让连庆去物色,找个两三个人来,最好能和夫人有个几分象,夜里和爷欢好了,也不必让爷瞧见,生下了孩子,人,嬷嬷和连庆打发了就是。”

李青愕然的看着郑嬷嬷,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郑嬷嬷轻轻拍拍她的手,低低的说道:

“夫人,这一年多,我冷眼看着,你虽然和爷也好,可不象是动了情,若不是这样,我也不敢说这个话,夫人既然没动了情,这事就行得,唉,夫人是嬷嬷一手带大了,从小吧,嬷嬷就一心想教着你,这女人哪,可动不得心动不得情,越是富贵人家,越是这样,可如今,夫人做得这样好,嬷嬷心里却又不好受起来,你说……唉!”

李青眨着眼睛,眼神怔怔的看着郑嬷嬷,半晌,才说出话来,“嬷嬷,这事,这借腹的事,我不愿意!你先不要打算太多,这会儿,我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也许……”

李青想起木莲来,木莲身后还藏着多少秘密?他是不是真的回去了?若他能回去,那她,是不是也能回去?!李青心里油煎般的灼热而难受起来,她要回去!哪怕只有半线希望,她也要尽全部的努力!

她要回去她的世界,她要拖着凉拖,穿着吊带在浓阴如盖的衡山路上慢慢的晃荡,她不挑剔酒吧好不好了,她只要一家接一家的泡过去,放荡到天亮,她要呼朋唤友,开着她那辆招摇的跑车,去嵊泗吃海鲜,去西湖边上喝茶,她已经订好了鼓浪屿在半山上的那家酒店……李青眼睛里闪着光,她要回去!谁也不能阻挡了她回家的路!

“夫人!”

郑嬷嬷声音高了起来,李青猛的恍过神来,眼睛里闪着炽热的光,转头看着郑嬷嬷,“嬷嬷,我没事,我很好,嬷嬷不用打算这个,我还不一定用得上呢。”

李青顿了顿,声音轻快中带着些压抑着的兴奋,“庆叔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要和他商量些事!”

郑嬷嬷满眼疑惑的看着李青,站了起来,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李青,李青笑着直起上身,拉着郑嬷嬷的手,轻轻摇着,“嬷嬷,我真的没事,你只管放心,我只是累得很了,等会儿,就烦劳嬷嬷亲自去看看托娅她们三人安顿的怎么样了,还有,明天一早就把林家大小姐给送回王府去,交给老太妃,我可没功夫管这么个蠢丫头的破事。”

郑嬷嬷轻轻舒了口气,“夫人放心,嬷嬷都会安顿好的,这些个大小姐,二小姐的,夫人倒真是不必把心思白花到她们身上,横竖不过准备一幅嫁妆,找个人家嫁出去罢了,只要在家里的时候能安安稳稳,过得去也就是了,毕竟不是夫人的身上的肉,往后好不好的,且随她们去,只是几位少爷……”

李青抬手止住了郑嬷嬷的话,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

“我知道嬷嬷的意思,只是,我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不是,是最重要的事要操心呢,万事都先放一放再说吧,噢,还有件事,”

李青猛然想起琉璃的事来,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先安排好,安排给连庆真是再好不过,李青笑得眼睛弯了起来,直起身子,伸手拉过郑嬷嬷重新坐了下来,笑着问道:

“差点忘记了呢,嬷嬷,琉璃和庆叔的事,你问过了没有?怎么样?”

郑嬷嬷侧身坐到榻上,看着一脸兴奋和急切的李青,扬了扬眉梢,“这事,夫人走前,我就和你说过,不见得能成!我问过连庆了,他连是谁都不愿意听,就直接一口回绝了。”

“那嬷嬷有没有说是我的意思?”

“怎么没说呢,连庆说了,夫人吩咐的事,除了这件,别的事,他都能尽心竭力的替夫人办好,都能答应了夫人去,就只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答应,若不是掂记着夫人,他早就削了发,找间破庙清修去了呢,再往下的话,他连听也不肯听人说一句,竟是拿脚就走了。”

李青皱起了眉头,郑嬷嬷拍了拍李青的手,“琉璃这丫头,倒也真是奇怪,怎么就看上连庆了?这事,夫人可不能由着性子,顾着了琉璃,伤着了连庆的心!”

李青忙点着头,“嬷嬷放心,这事我晓得的,强扭的瓜不甜,只是,嬷嬷,我想着要抓紧些时候,把琉璃也赶紧嫁出去,最好年前就能嫁出去才好!”

郑嬷嬷惊讶的看着李青,“夫人,这哪里来得及,再说,琉璃那丫头也是个主意大的,这事,总要冷一冷,等琉璃过去这阵子,心思淡了,再找人家才好。”

李青皱起了眉头,“我怕……嬷嬷,这事,还是赶紧些好,你现在就去找找看看,找到了合适的人家,咱们商量了,先给琉璃定下来就是了,还有,琉璃的嫁妆,也要准备起来,早准备好了,总归是好的。”

郑嬷嬷紧盯着李青,“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的要把琉璃安排了出去?”

“没什么事,嬷嬷也想得太多了,你想想能有什么事儿?我不过就是觉得,秋月和琉璃差不多年纪,秋月眼看着就要出嫁了,琉璃的事,自然也是要快些才好,再说,这样也好分散分散琉璃的心思,让她不至于老惦记着庆叔啊,你说是不是这样?!”

郑嬷嬷疑惑的看着李青,郑重的说道:

“夫人若有什么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瞒着嬷嬷!夫人若有个一星半点的不妥,嬷嬷就不用活了!”

第一百六十章 大巫的说法李青急忙点着头,眼睛里满是笑意,看着郑嬷嬷,笑盈盈的说道:

“嬷嬷放心,若有什么事,我自然要先和嬷嬷说,真没有什么事,我不过是一下子想到了这个,就想着赶紧做好罢了,你等会儿出去找人去传个话,让连庆明天早一点过来,我有好多事要找他呢,还有,这件事,还是嬷嬷去和琉璃说吧,今天就和她去说清楚了,长痛不如短痛,早一天说明白,也好让她能早一天解脱了出来。”

郑嬷嬷笑着应了,转身出门叫了石黛、竹枝等人进去侍候着李青歇息,悄悄招呼着琉璃,往东厢房琉璃的屋子里进去了。

陇平府,府衙后院正屋里,平王穿着件石青色轻罗纱衫,背着手,紧紧拧着眉头,腰背笔直的站在窗前,片刻,转身走到桌子前,拎起桌子上放着的那张已经被捏得有些软塌塌的小纸片,心神不宁的盯着纸片上的几个字:夫人病五天,已愈启程。

平王心里猛的腾起股怒气来,这个丁一,办事越来越不经心了!病了五天!什么病竟然能病上五天?在青青的手里病上五天?!青青虽说身子弱些,可这两年,哪里病过这么长时候?丁一怎么连病症都不知道说清楚!已愈,怎么个已愈法?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算着日子,青青昨天就该回到平阳府了,快的话,今天就能收到丁一传过来的信儿才对!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送过来?平王转过身,焦躁的看着屋角的沙漏,不耐烦的叫着人:

“丁三!”

丁三急忙闪身进了屋,躬着身子小心的答应着:

“爷?”

“平阳府今天的信儿传过来没有?”

“回爷的话,还没有。”

平王拧着眉头,烦躁的挥了挥手,丁三轻手轻脚的躬身退了出去,站在门口,迎着对面丁四疑惑的眼光,轻轻摇了摇头,低头思忖了片刻,招手叫过小厮,又想了想,暗暗叹了口气,算了,就算他现在立即传信回去催丁一,这一个来回,丁一的信肯定早就到了,丁三挥挥手,屏退了小厮,依旧垂手侍立在正屋门口,凝神等着听传唤。

平王背着手,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爬满了女墙的青藤,王府书房外的蔷薇,这会儿肯定开得正好,莲花峰晓风院里的蔷薇,肯定开得更好,他再也没见过比晓风院里长得更好的蔷薇了,平王看着青藤,微微有些出神,青青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已经有四十九天没看到她了,整整四十九天!那天早晨,他离开时,她还睡着着。

他应该晚两天再走才对,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些了没有,夜里睡得安稳了没有,早知道她治不了苏日娜的病,会伤心成那个样子,他当初就不该答应了额哲,让她去诊治!还有,那个木莲,他更不该和她说起木莲,她和那个木莲,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连着,在拉井山,木莲的那个匣子,她痛哭得他也跟着揪心的痛,大巫说,木莲当年也是那样的哭着,那枚戒指,一直挂在她脖子上,再没取下来过。

那天他不过提了提木莲,她焦急关切到失态,夜里睡着了,一直往他怀里挤,断断续续的抽泣着,呢喃着“要回家”“要回去”,他圈紧了她,才能让她安稳些,在拉井山,她也是哭着要回家,要回去,那几天,她也是要在他怀里才能睡得安稳。

她要回家,要回去,她要回的是平阳府?还是寒谷寺?木莲和她这之间的传承,到底是怎么个传法?

唉,不管她要回哪里,只有在他怀里时,她才能安稳下来,那天早晨,他怎么就狠下心来离开了呢!他应该晚几天再走!平王懊恼而痛心起来,他应该晚几天,看着她好起来,恢复了再走,他走了,她夜里哪里还能睡得安稳?她这一趟已经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又心神失守,怎么会不生病呢?!

现在,她到底好了没有?夜里睡得安不安稳?

这窗外的青藤,太绿太亮,叶子多得让人焦躁!平王转过身,坐回到桌子后面的扶手椅上,又拎起那张纸片,扫了一遍,烦躁不安的把纸片扔到了桌子上,心里乱糟糟的上下起伏着,从看到这张小纸片到现在,他就一直没办法定下心来,大巫应该快到了,见过大巫,他一定要立即赶回去一趟,他一定得亲眼看看她到底好了没有,他骑马快,来回最多七八天也就够了,不会耽误什么事。

大巫怎么还没到?若是今天能早一点启程,日夜兼程,大后天一早,他就能看到青青了,平王打定了主意,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两步走到门口,望向院门口,丁三和丁四在门口恭身侍立着,“大巫到哪里了?”

平王声音里带着压抑着的烦躁问道,“回爷的话,说是未正前后就能到了。”

丁三小心的回着话,平王转过头,看着屋角的沙漏,还要两刻钟!平王微微闭了闭眼睛,勉强压抑着自己的烦躁不安,吩咐道:

“见过大巫,立即赶回平阳府,你去,让人准备好,大巫一离开,立即出发,一息也不能耽误!”

丁三怔了怔,立即躬下身子,答应着急忙出去吩咐了下去。

未正时分,大巫在几个越人的陪同下,进了院子,平王迎到了正屋门口,微微笑着接了大巫进去,直接让到了后堂宽榻上,让着大巫对面坐了,丁三和丁四奉上了茶,和几个越人一起,轻手轻脚的退到了门口,垂手侍立着等着听传唤。

大巫盘膝坐在榻上,枯瘦的手指托着杯子,闭上眼睛仔细的品着茶,直到一口口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才把杯子放到几上,两只手轻轻抚着膝盖,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亮得如同黑夜里的野兽,看着平王,尖利的笑了两声说道:

“这是专门给青巫制的眉山茶吧?比广慈大师喝的茶,要清淡得多。”

“青青喜欢这个味道,我喝着也觉得这个味道好。”

平王温和的点了点头,声音平缓中带着些笑意说道,大巫尖利的笑了几声,看着平王关切的问道:

“青巫这一向还好吧?”

平王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今年的生意,怎么劳动了王爷?要亲自跑这一趟?”

大巫接着问道,平王放下手里的杯子,微笑着看着大巫,温和的说道:

“我正好过来金川府,就顺便过来陇平府一趟,也就是想见见大巫,说一说话罢了,生意上的事,咱们两家还有什么谈不好的?哪里要你操这些个心的?让阿六头人和潘府尹他们去操心就是了,看大巫精神健旺的很,身子这一向还好?”

“还好还好,王爷客气了。”

大巫眼睛里闪过笑意,丁四进来,换了茶水,平王神态轻松的端着杯子,喝了几口茶,才微笑着说道:

“前些天,青青看了个病人,竟诊治不了,很是难过了一阵子,我只好劝慰她,就算是当年的木莲大师,也有治不了的病。”

大巫赞同的点着头,平王放下杯子,继续说道:

“说起来,木莲大师和韩地,和我们林家,也算是渊源深厚,木莲大师离开拉井山,就是先到的韩地,也是在韩地才声名雀起,后来离开的韩地,也是因了我们林家一位姑奶奶的病,木莲大师治不得才离了韩地,去了寒谷寺。”

“王爷说得是,这些我也听说过。”

“木莲大师因为没能治好我们这位姑奶奶的病,给林家留下了一枚木莲令,还有两粒百子莲,后来,这两样东西成了我们林家的传家之宝,前年,我中了毒,那枚木莲令救了我的命,也成就了我和青青的姻缘,真是天意注定。”

大巫坐直了身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说起来,木莲神也算是和林家有缘。”

平王微笑着点着头,感叹道:

“是啊,木莲大师一直庇佑着我们林家,说起来,木莲大师留下来的两样东西。”

平王仿佛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才笑着说道:

“大巫,木莲大师留给林家的百子莲,倒让我想不明白,世人都知道,这百子莲不过是绝人子嗣的东西,当初,木莲大师怎么会留了这种东西给林家?”

“这百子莲,世人都以为不过是绝人子嗣的东西,其实,倒不全是。”

大巫笑盈盈的说道,平王眼睛里闪过丝亮光,“这百子莲,据我们越人传下来的说法,倒是无上的圣药,可是用来救人的,虽说怎么个用法,治什么样的病,木莲神没留下什么说法给我们,但这百子莲,绝不单单只是世人以为的那样,是绝人子嗣用的。”

大巫身子微微往前倾了过去,看着平王,接着说道:

“王爷娶了青巫,这木莲令也就不算什么了,这百子莲只怕是这世上最贵重的物事了,王爷若想知道这百子莲的用法,回去问问青巫,不就知道了,青巫是木莲传人,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平王眼睛里亮光闪烁,纵声大笑起来,“大巫说得对,没人比青青更清楚这事了,多谢大巫!”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谋划(上)平王眼睛里闪着亮光,他也是糊涂了,以青青的聪慧,既然敢喝了那碗药,自然是有所依仗才对,他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呢,若这百子莲只是绝人子嗣的东西,木莲大师当年也不会留下这种东西给林家?

仿佛有股微薰的风轻盈的吹散了平王心头所有的阴郁,这屋子仿佛也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窗外的青藤在风中招摇着,看起来是那样的柔美可喜,今天的茶水格外的清香,坐在他对面的大巫,笑声也动听了许多,平王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送走了大巫,平王在黑衣卫的簇拥下,往平阳府疾驰而去。

逸梅庄桃花源花厅,李青坐在上首椅子上,看着竹叶和竹枝手里的图纸,木通站在旁边,指着图纸上的亭台楼阁,仔细的解说着,李青渐渐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下意识的抬起手,隔着衣服摸着挂在脖子里的戒指,木莲肯定是回去了的,他的来也和她的来不一样,这庄子,她还不一定用得上呢。

“夫人?”

木通声音略提高了些,又叫了一声,李青才惊醒过来,“我又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夫人,十里庄现在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帘帷花草也挂上摆好了,夫人最好能亲自过去一趟看看,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奴才也好赶紧让人改了去。”

李青笑着点着头,“嗯,后天吧,我和郑嬷嬷一起过去,让嬷嬷也去看看好不好,若嬷嬷不喜欢,就赶紧改了去。”

“是,玉山脚下的温泉庄子,地基也打得差不多了,连爷说,让奴才结束了十里庄的事,就去那边看着,杨元嶂虽说管得不错,可毕竟不熟悉夫人的喜好习惯,还是让奴才去看着的好,夫人的意思?”

“嗯,你就照庆叔的安排去做吧。”

木通答应着,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退出去了。

李青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带着竹叶和竹枝沿着抄手游廊,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盛开的花草,一边慢慢晃进了内院,吩咐竹叶取了紫竹摇椅出来,放到檐廊下,坐下来轻轻晃着,悠悠然想着心事。

琉璃泡了茶端过来,李青睁开眼睛,接过茶,转眼看到是琉璃,微微直起上身,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她,琉璃面容微微有些憔悴,眼神黯然中带着丝寂然,李青微微有些心惊,“琉璃,你……”

琉璃转身取了只小杌子过来,坐到李青身旁,拿着把绢扇,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李青打着扇子,一边低声说道:

“我没事,夫人不用担心。”

顿了顿,琉璃抬头看了李青一眼,态度安然的继续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他若肯成家,这会儿,只怕早就儿女成群了,我也不过就是想讨个确定的话罢了,夫人,不用挂心我,只是……”

琉璃抬头看着李青,声音低沉却坚定的说道:

“夫人不要再替我选人了,我想自梳,不嫁人了。”

李青直起了身子,眼神关切的盯着琉璃开解道:

“琉璃,感情这东西,最是靠不住,你先不要做决定,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说这事也不晚,这世上,哪有什么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事儿的?”

琉璃缓缓的摇着绢扇,抬头微微笑着看着李青,“夫人,这事,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不想离开夫人,原想着,能……和他一起侍候着夫人,是最好的事,如今,既然这样,我不想再离开夫人身边。”

李青笑了起来,“你也是个傻丫头,你不想离开我,这还不容易,也不是人人都象秋月那样,要嫁出去的,你嫁了人,就给我做个管事嬷嬷好了,象郑嬷嬷那样,不也一样大家在一起的?!”

“除了夫人,我可不耐烦再去侍候别的人,累死累活的,都是你的本份!夫人,你不用再劝我了,我还能委屈了自己不成。”

琉璃轻轻笑着说道,李青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把手里的杯子塞给琉璃,往后倒了过去,“随你随你,不过,那个自梳,你先不要急,等你过了三十岁了,还不想嫁人,再梳上去就是了。”

琉璃眼睛里闪过丝黯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郑嬷嬷脚步端庄的进了院子,站到摇椅边,皱着眉头看着懒洋洋的摊开四肢,躺在摇椅上的李青,李青笑着摆着手,“嬷嬷不要说我,让我懒一会儿,就一会儿。”

郑嬷嬷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夫人,去接其其格小姐的人回来了,其其格小姐不肯回来,说还没逛够呢,一个姑娘家,这是什么规矩?还有,浣花院里的刘嬷嬷刚来回说,苏泰小姐从早上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只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李青怔了怔,抬手抚着额头,“嬷嬷,其其格,唉,你派两个妥当的婆子过去,把她从秋月那里接出来,送到三爷府上,交给苏夫人去,至于苏泰,派人去请个太医来,给她诊诊脉!”

李青突然直起了身子,怔了半晌,才转过身吩咐郑嬷嬷:

“先不要请太医,等会儿,我见了庆叔,就过去看看她,还有,叫丁一过来见我。那个托娅呢,她没什么事吧?”

“也就那个托娅,还算是个省心的,这会儿,在后面园子里的水阁里,跟着王远家的,学着做针线呢。”

李青微微有些怔神,托娅这个庶出姐姐,一直仿佛苏泰的影子般随侍着苏泰,这会儿,苏泰从早晨到现在躺在床上,不吃不起,若是在草原上,托娅敢不敢跑到园子里的水阁里学针线去?

李青轻轻叹了口气,“嬷嬷要仔细的叮嘱了那些丫头婆子们,都用些心侍候着,三个小姐,可都是人家父母的掌中明珠,在咱们这里这一年里,万不能委屈了一星半点,若是有哪个敢怀了轻慢之心的,嬷嬷只管重重处罚了就是,我既带了她们回来,就要对得起人家父母才行。”

郑嬷嬷郑重的点着头,“夫人放心。”

未正时分,连庆到了逸梅庄,李青站在桃花源花厅门口迎着他,连庆人黑瘦了些,精神却极好,磕头请了安,李青虚扶了他起来,进了花厅。

李青在上首坐了,满眼笑意的仔细的打量着连庆,“庆叔坐吧。”

竹枝搬了个圆凳过来,连庆微微犹豫了下,李青笑着说道:

“庆叔坐吧,这也是您应得的体面。”

连庆微笑着谢了坐,斜签着身子坐了,声音温和的说道:

“这是夫人宽厚,奴才就斗胆坐了,也是让家里大小奴才们都能看到夫人的宽厚仁德,一心一意侍候主子的,主子也必能厚待他。”

李青眼睛里涌起股酸涩来,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做这个王妃前,庆叔见她时,从来不肯坐着,从来都是规矩极严、毕恭毕敬的敬着她,他用自己的恭敬和规矩压着其它人,不让他们因为她的无根无靠而生出轻慢她的想法来,如今,他肯坐下,也是为了彰显她的厚德,她是庆叔生活中的全部,若她真回去了,庆叔怎么办?

“夫人。”

竹枝送了热茶过来,低低的叫着她,李青笑着接过杯子,低头喝了几口,才稳住了心神,看着连庆笑着说道:

“庆叔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最近是不是太累着了?”

“夫人去上岭草原的时候,我去了趟金川府,路上赶得紧了些,加上这一阵子,在玉山工地上呆的时候长了些,一直在太阳下,人也晒得黑了,这都不打紧,奴才身子好得很呢!”

连庆笑着说道,李青仔细的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嗯,庆叔精神气色倒真是都很好。”

“夫人,这次来,有几件事,得请了夫人示下。”

李青放下杯子,转过头,示意竹枝等人退了下去,才回过头,看着连庆,连庆声音压低了下去,“夫人,那几样丸药,广慈大师来信了,说是极好的药,如今在庆国各个铺子里都卖得很好,我已经让苏叶开始往晋地、金川府的铺子里铺货了,前一阵子,王家老爷子找了我,想多要些份额,我没答应他,一来,这药的量不能放得太大,免得做坏了招牌,二来,他那三成,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我想着,也不宜让王家赚得太多,钱,在咱们自己手里总是要安心些。”

李青点了点头,“庆叔想得周到,这生意上的事,你做主就是。”

连庆笑了笑,从袖子里取了张拜折出来,递给了李青,眼神微微有些阴冷的说道:

“夫人先看看这个。”

李青接过拜折,打开来,低头翻了几页,猛的合上了折子,惊讶的看着连庆问道:

“这是谁送过来的?这些铺子,田庄,草场,得值多少银子?”

连庆眼睛里闪过丝冷笑,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家,顾姨娘家。”

李青怔住了,用两根手指拎起折子,捏在手里轻轻摇着,歪着头盯着折子看了一会儿,才轻轻笑了起来,“他们是不是想着,今天先送过来,早晚我得连本带利吐出来还给他们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谋划(下)连庆松了口气,面容轻松了下来,语气里带出淡淡的几分讥诮来,“顾家家主的意思,愿意献了顾家全部的家财,只想求着依附于夫人。”

李青眯起了眼睛,用两根指头拎着折子扔到了几上,“文姨娘躲在文府那些天里,谁见过她?说过什么话没有?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有人怂恿着她往外逃的?”

“文姨娘逃回文府当天,罗显明就过来跟我说了,陈姨奶奶屋里有个叫莺哥的二等丫头,是罗显明的远房外甥女,特意送进去当差的,听说是大小姐去祭祀亡母时,顺路裹带着文姨娘出来的,莺哥说,文姨娘话里话外,很是感激顾姨娘。”

“这文家一个两个,都是从头蠢到了脚,文姨娘这些年,大约都是这个顾氏手里一杆好用无比的枪,到头来,只怕把小命都赔进去了,她还感激着人家呢。”

李青满脸的讥笑,连庆垂下眼帘,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文姨娘已经没了,是丁一和孙义,说是奉了爷的命,鸩杀的,我也在,看着把她火化了。”

李青怔住了,突然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半晌,才稳了稳心神,带着丝怅然和伤感,低低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