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铭臣的动作缓慢,手指却还是很灵巧。他的一只手压住她,同她十指交叉,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背探进去,很是准确地解开了她的胸衣。

安铭臣浓而长的睫毛近在咫尺,一双眼睛因为微醺反而变得格外深邃,脸庞线条美好,淡淡地笑看着她,然后缓缓压下来,带着清冽的酒香气。

他偏过头,在她的脖颈处辗转,嘴唇轻轻贴上去,一点点地刷着她敏感的皮肤,每一下都是分明的挑逗,都可以引起黎念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

他刻意延长时间,手指像是带了魔力,黎念被他折磨得无力抵抗,只能轻声低哼。然而安铭臣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缓慢,最后他贴住她的脖子,只剩下了绵长的呼吸声。黎念的手依旧被他握住手里,她终于觉得不对劲,扭过头去看,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黎念一夜没有睡好,反倒是在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开始发困。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还是在安铭臣捏住她的鼻子让她呼吸不畅的情况下才悠悠转醒。

安铭臣好笑地看着她:“喊都喊不醒,睡得跟啄米小鸡一样。到了那儿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黎念睡眼朦胧地点头,然后睡眼朦胧地下意识就要开门往外走。安铭臣忽然把她拽回去,捞过她的右手,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枚戒指,捏住她的无名指,慢慢地套了上去。

他的眉眼沉静,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动作缓慢而安静,在戒指抵达指根后,他依旧捏住她的手看来看去,直到表情中渐渐现出满意。

这一突然的举止让黎念再困也彻底醒了过来。一枚十分大气漂亮的戒指,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指环,冠顶由一枚粉钻和六颗小钻包围,戒指内圈似乎还有曲曲折折的符号,只稍稍转动,就可以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安铭臣斜撑着方向盘,微微地笑:“这一个不要再扔了。”

黎念顿时睁大眼看着他,安铭臣却笑了出来,把她拽过去捏住她的下巴亲了又亲:“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枚婚戒扔到草地上的时候,其实我就在不远处的喷泉后面。”

黎念在这座别墅扔过的东西太多了,但这枚婚戒因为存在某种意义,所以她还是记忆犹新。时间是在她为了离婚最后踏入别墅的那一次。她还记得自己那次是被安铭臣气到极点,扔完戒指还不够,还发誓一定会不惜代价地离开他。

“后来我尝试去找过,但没找到。”安铭臣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很淡然,看到她恍惚的脸色后又稍稍收了笑容,慢慢地说:“我说过你要求的我都答应。现在再添一句,你想要做的,我也不阻止。念念,记住我的话。”

17、第十七章

黎念一直到下了飞机与Ada会合,都没有特别想明白安铭臣刚刚说的话。她精神疲惫,兼心不在焉,化妆时可以看到明显的黑眼圈。但所幸杂志封面要求的写真是烟熏妆以及慵懒情态,黎念穿着白衬衫外搭黑色小西装斜歪在黑色木椅上,单手掐腰,下巴微微扬起,眼睛半睁半闭,倒是歪打正着地把一位现代白领颓废而性感的状态演绎得恰到好处。

拍摄完毕后有杂志安排的采访,黎念遇到夸赞说谢谢,遇到被比较说不敢当,遇到最近的敏感问题则只笑着不说话。她半撑着下巴靠在沙发里,眼睛躲在墨镜后面神游,其实十分昏昏欲睡。

其他人看不出来,Ada却早就熟知了她犯困时的套路。回酒店的路上黎念便遭到了她的打趣:“昨天晚上又是几点睡的?安铭臣知道你好几天不回去,是不是特别舍不得?”

“您消遣我。”黎念闭着眼蹙着眉,“我就是失眠睡不着,跟别人没关系。”

“据说没心没肺的人从来不会失眠。”Ada笑,“以前我压力大也天天晚上失眠,睡不着就折腾我家那位,最后他被我折腾烦了,就开始斗嘴,斗着斗着我说不过他的时候,我就消停了。”

黎念抿着唇,笑得很含蓄:“莉莉是不是就是这么被你折腾出来的?”

“敢跟我这么说话?”Ada佯怒,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太要命了,还真被你说对了。”

“感谢您的友情素材提供,我会引您为戒的。”

Ada扯了扯她的面颊:“越说越来劲儿了是吧?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她稍稍收敛了笑容,说,“章青导演昨天下午给我打电话,他那个电影敲定了你是女主角,这是个好消息。但你也知道,左迎也为这个角色争取过。她那个性格,你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前因后果连起来,黎念很快想通了所有的事。她把昨天晚上左迎和她的对话说给Ada听,Ada皮笑肉不笑:“估计有点儿见风使舵的意味。她最近人气有点下滑,说的不好听一点,你跟安铭臣的新闻爆料,她其实受益最大。”

黎念晚上接到安铭臣的电话,对方的音调带着惯常的慢条斯理:“听说L市的鼻烟壶十分好看,我上次去没来得及买,这次你抽空带两个回来吧。”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黎念无意识敲着酒店的镂花画框,“昨天晚上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他笑了一下:“哪一句?”

“…算了,没事。”黎念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最近事情多,大概半月内都不会回去。”

安铭臣慢慢地笑:“其实昨天晚上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比如说,你似乎给我倒了一杯蜂蜜水。”

“真难为你还记得。”黎念很冷静地回应,“那我给你倒蜂蜜水主要是因为你哭着闹着求我给你倒,你还记不记得?”

“真的?”安铭臣轻轻地笑,“我酒后竟然这么失态?”

“当然。你还说,你为左迎的事感到理亏,于是主动提出睡地板。”

安铭臣这回大笑出声:“怪不得我今天腰特别酸,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那边的声音变得稍稍嘈杂了一些,似乎有人在叫“安董”,安铭臣应了一声,黎念问:“你在哪里?”

“在外面吃饭。”他带着隐隐的笑,“很无聊,不如调戏你的时候有趣。”

“…”黎念满头黑线,“你可以挂断了。”

他“唔”了一声:“那有没有临别赠言?”

黎念想了想,捉弄他的心情顿起,细着嗓子慢声慢气:“安大叔,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沧桑的眼神,还有您满含风霜的双鬓。”

她调侃他比她大六岁,安铭臣不可抑制地笑出声,“萝莉小姐,我一直在想念你漂亮的黑眼睛,还有,嗯,”他顿了顿,“我们同样漂亮的卧室。”

黎念低低咒了一声,迅速挂了电话。

黎念最近忙于飞往各地宣传新剧,以及拍摄广告,行程排得很满。偏偏这个时候韩道给她打电话,想和她见一面。

她那个时候正在K市短暂停留,恰巧韩道也在附近。韩道驱车去找她,初初见到她就“哟”了一声:“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失眠多梦,还头疼。”黎念搅着面前的饮料,“表现的真的很明显?”

韩道很郑重地点头:“就像是深闺幽魂,愁眉不展,怨气深重。”说完自己就开始笑,“不是说去度蜜月么,怎么没有去?”

“…都比较忙。你怎么也在这附近?”

“黎念,你问这个问题是故意的么?”韩道收了笑容,“明天是什么日子,我就算是在国外也得回来啊。”

黎念低着头,露出光滑的脖颈,外面阳光透过来,让她的脸颊染上了金色。她垂眼沉默了半晌,最后低声说:“我明天不去了。”

韩道叹了口气:“果然跟我猜的一样。路渊曾经跟我说过你的性子,你猜他说的什么?嘴巴毒心又软,不想欠人情。不管涉及什么感情问题,就一个念头,想逃跑,还快得跟八百米冲刺一样。”

这样拙劣的笑话,黎念笑不出来,并且面无表情:“不要提他。”

韩道仔细辨别她的脸色,然后再次叹气:“我明天上午过去,你真打算不跟我一块儿么?”

黎念这次沉默的时间更加久,直到面前的茶冒出的袅袅热气渐变得越来越少,才终于答话:“…你明天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黎念认为自己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对于她来说,失眠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刻的困扰。她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明明昏昏不醒,却又总是似睡非睡。

她努力使自己的脑袋里空无一物,却发现这十分困难。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钻进来,让她只能大睁着眼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L市下了雾蒙蒙的小雨,从市区一路绵延至墓地。天色灰沉,黎念抱着白色的花束,和韩道一起慢慢走上山。

她一路上都在默念自己不要哭,可当她看到墓碑上那个人的笑容时,还是鼻头一酸,忍不住掉了眼泪。

照片上的路渊笑容清浅,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在嘴角边。穿的是那件他最喜欢的深色衬衫,他说“因为长得孩子气,这样穿才能稍稍显得稳重”。

在她的记忆里,因为心脏病的关系,路渊从小便不能跑,不能大笑,不能大声吵闹。而她在大人眼中一直安静乖巧,所以在大人眼中他俩一直是最佳的玩伴。

他们一起玩象棋,书法,学画,一起去医院,还有一起从小长大。

路渊一直是笑着的,即使是在手术后从麻醉中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黎念记得路渊曾经说,为了已经摔碎的罐子哭泣,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

她和韩道一起把墓碑附近打扫干净,把雨迹擦干净,然后放上花束。黎念站起来,捂住嘴,微微仰着头,努力把眼眶里的酸涩逼回去。

她让韩道先下山,自己则又待了许久。头发已经被细雨打湿,可黎念恍然未觉,其实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这样做纯粹觉得这样待下去比下山要合理。

接着她淋雨的效果很快就显现,从她回酒店就开始打喷嚏,到晚上Ada叫她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出现低烧。

Ada对此很无奈:“…我去给主办方打个电话,请他把明天的时间推迟一下。”

黎念刚刚打完针吞完药,趴在被子里昏昏欲睡。Ada要出去打电话,安铭臣的电话正好打进来。黎念一眼看到手机上的十一位号码,立刻拽住了Ada的衣角。

Ada还没转身,黎念就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手里,手势加语言:“就说我睡着了。”

Ada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小念,按道理讲,生病的这个时候给男人撒撒娇其实再合适不过了。”

黎念瞪她一眼,因为鼻塞,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别告诉他我发烧了。”

Ada好笑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在她的眼神下把手机绿色键按开:“你好。”

室内很安静,黎念可以听到安铭臣顿了一下,略带肯定地说:“Ada?”

Ada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回应:“是,我是Ada。黎念在睡觉。”

那边声音渐渐低下去,也不知说了什么,Ada一直“嗯嗯唔唔”地答,几句话内就已挂断。

“安铭臣说要出差一周左右,这几天不在T市。手机估计也不开,有事的话可以打给他的助理秦鹭,电话号码一会儿他给你发过来。”Ada把手机还给她,又是笑,“说得真是太有条理了,就跟交代小孩子一样。”

黎念“唉”了一声,幽怨地看着她:“您不是要去打电话么?”

“我不理解呀,”Ada反倒在床边坐下来,“你说生病了给老公抱怨一下,这是多么正常的事儿,怎么你俩相处得就这么怪胎?”

黎念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把被子像蚕蛹一样裹在身上,过了一会儿,声音不甚清晰地传出来:“总之就是不想。”

过了几天黎念回到T市。她没有给秦鹭打电话,后者倒是主动打给了她。那个时候她正窝在花廊下面看刚从书店买回来的心理方面的书籍,沐浴在阳光底下,刚刚生出一些睡意。

秦鹭打完招呼,第一句话让她感到十分奇怪:“请问安董在您旁边么?”

“…”黎念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不是出差去了么?”

“安董电话这两天一直关机,公司副总有点事要找他,一直找不到。”秦鹭语气里透露出失望,“冒昧打扰到您,十分抱歉。”

电话很快挂断,黎念眯眼看着花园里开得正盛的姹紫嫣红,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丁点儿睡意又全部褪去。安铭臣明明告诉她有事可以联系秦鹭解决,可他的秘书如今却打来电话向她要他的行踪。她歪着脑袋沉默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安铭臣连他出差的城市都没有告诉她。

黎念得了三天假期,计划为之前的忙碌好好犒劳自己。她穿着宽大的罩衫去电影院,在开场之后捡了最后面的位子坐进去,然后抱臂观摩电影里左迎的一颦一笑。不管这个人的人品如何,黎念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确实比她老道得多。

黎念忽然想到,现实里安铭臣其实比她更像一个演员。他可以连续许多天都戴着笑容面具,在人群里左右逢源,只要可以达到目的,低调和张扬都只是他的工具。他又可以连着赴三个饭局,看起来却依旧神采奕奕,并且接过一杯杯各式各样的酒,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安铭臣在微醺的时候,确实和他自己说的那样十分喜欢戏谑她。或者是捏住她的下巴调笑,或者是把下巴枕在她的肩窝里,放松了全身倚靠她,直到黎念被压得向后弯了腰,他才懒懒地站直身体,笑得眼底堪称风情万种,并且毫不客气。

黎念这两天一直是一个人待在偌大别墅里,夜晚这一带都很宁谧,宁谧到让她有点儿发慌。晚上睡觉的时候手机不敢离开身边,客厅卧室的灯都会打开,但她依旧觉得害怕。

今天中午她给安铭臣打电话,得到和秦鹭一样的回应。黎念有一团浓重的疑惑堵在心口,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慢吞吞地驱车回到水晶庄园,开门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异样。放在鞋架上的男士拖鞋已经不见,沙发上有一件灰色男士外套,还有一只黑色小行李箱安静地放在拐角处。

黎念呼吸一滞,快步走上二楼。室内太安谧,高跟鞋踩在台阶上的声音清晰而急促。她猛地推开卧室的门,窗帘厚厚地遮挡住外界光线,卧室空调开着,温度刚刚好,而那张大床因为承受了某个人的重量,被迫蔓延出无数褶皱。

安铭臣以手支颐,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眉眼间尽是淡然,听到门口响动半睁开眼,见到她毫不掩饰的吃惊表情,反倒笑了出来。他在床上慢慢坐起来,手肘搭在膝盖上,一手撑着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渐渐平静下来,也不说话。

黎念的手指摸上一边墙壁,“啪”地打开了吊灯。安铭臣眯了眯眼,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手机关机,秦鹭找不到你,前几天已经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他“唔”了一声,沉吟着说:“所以打扰到你的清净了么?回头我提醒她一下。”

黎念蹙着眉看他,见他依旧在淡淡地笑,眉毛皱得愈发紧,最后望了望天花板,索性扭头就走。

安铭臣在她身后低低地笑,缓缓念出两个字:“念念。”

这两个字果然依旧有效。黎念握着门把手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双手环臂冷眼瞧着他,见他依旧笑意盈盈地不说话,忍不住嗤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抬腿走过来,把她揽过去,下巴搁在她的发心里,声音里依旧是那种慢条斯理的笑意:“想我了可以直接说,我又不会笑话你,不必费力把秦鹭拽出来当借口。虽说助理替老板偶尔当回挡箭牌也是必要,但现在这种场合倒是可以省略。”

黎念梗着脖子说:“鬼才想你。我这两天难得清净得不得了。”

他愈发乐不可支:“那是谁今天中午给我打电话?还是连着两个呢。”

这句话立刻招惹来一顿拳打脚踢,安铭臣一声不吭全部笑着承受,最后黎念的指甲狠狠掐进他的肉里,他终于抵挡不住闷哼出声。

黎念推开他,冷冷看着窗帘一言不发。安铭臣凑上来,尝试接近,失败,再尝试,再失败,三度尝试,三度失败,最后他细细瞧着她,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现在真实多了。这样的死鸭子嘴硬才比较像你。”

这话说得黎念更加恼火,于是安铭臣再次招惹来一顿比刚刚那次更严重的拳打脚踢。

安铭臣出差考察的地方因为禁止手机通信,一连几天都保持关机状态。黎念问他:“难道就没有固定电话?”

安铭臣瞅了她一眼:“我在等你给我打电话。结果今天去机场的路上才记起来原来你打过来我也接不到。”

"…"

第十八章

黎念最近迷上了炒股。她原本只是粗略懂得熊市和牛市,但还是抱着玩玩的心理投了一点钱进去。而结局也并不好,三天后她看好的股票便开始下跌,一直到两周后股份公司高层传出震荡新闻,终于导致当天交易日该股票跌停。

但因为有安铭臣这本因材施教的教科书,所以这种惨状只发生在开始,却不会发生在结尾。安铭臣挑了一个工作日,专门把她带到公司,手把手教她实战炒股。黎念在许久之后都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她跟在安铭臣身后,从走进瑞尔开始,到进了顶层安铭臣的办公室,见到的每个人露出的表情都足以称得上精彩。

“不能太相信系统数据。股票结合公司高层以往的策略来分析会更有利,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找个时间跟你详细讲。有的股票短暂时间里有下降,也不要抛。举个例子,”安铭臣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笑,“比如说EM珠宝这样的。”

黎念陷在老板椅内,安铭臣站在她身后,单手撑住桌子虚虚环住她。黎念平心静气两秒钟,忽然低下头,捏住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把它从她的胸^部拿开。

安铭臣叹了口气,干脆把椅子转过去,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推到一边,然后弯下腰,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合抱住她的膝盖,将她稳稳地从椅子里抱到了桌案上。

中间他甚至还掂了掂,然后屈起食指刮了刮她的下巴,微微眯了眯眼:“最近减肥了么?比以前轻了不少。”

他的手指从她的脖子滑下去,接下去的意图昭然若揭。他们的身后是一大片的玻璃窗,阳光肆意透过来,视野极开阔。黎念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手指,瞪了他一眼,正要开口,看到他渐渐染上颜色的眸子,忽然想起来什么,眼珠一转,笑得像是一只狡猾的猫咪,然后突然主动环上了他的脖子。

他的后背挺直,仰头靠上来,嘴唇贴上他的,舌尖沿着他形状好看的唇线一点点吮吸,或轻或浅,一下下地碰触,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捕捉。

但当安铭臣终于忍不住,真是想要反客为主的时候,她却又突然离开,转而去咬他的耳垂,上下牙齿在上面研磨。黎念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衫前襟,半伸进去,解开他领口以下三颗扣子,另一只手从他的脖子后面绕过去,又环过来,手指按在他的大动脉上,来来回回地摩挲。

等她听到对方有极细微的轻喘后,稍稍后退开,带着点不怀好意地瞧着他,嘴角有一点笑容,眼睛里也有眸光流转,然后低下头,手指从他的领口探了进去。

她顺着细腻的皮肤纹理前进了十厘米,然后停住,指甲掐住了他的一丁点儿皮肤,大拇指则在一边缓慢地画着圈。

黎念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安铭臣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底深沉似一汪深潭水,黑亮得近乎有光躲藏其中。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歪了头,闭上眼,凑上去,柔软的唇瓣突然印在了他的喉结上,在上面游移了两下,又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上去。

她的技巧其实并不熟练,舌尖的挑逗甚至略显笨拙,并且无从抓住他的敏感点,所以挑的地点很随机。但胜在她有一位好老师——她所有的动作全部来源自以前安铭臣调戏她时用的手法。

黎念如愿以偿地听到安铭臣的闷哼,他的心跳在加速,黎念按以往经验计算着他濒临爆发前的时间。然后,在他想要把她推倒在桌案上时,黎念先行一步,忽然猛地推开了他。

安铭臣的呼吸很浓重,有淡淡的异色在脸上,衣衫被她解开又揉搓,已经皱得不像样。假如是在拍摄影棚,他这副模样倒是十分适合拍摄以“颓废性感”为主题的写真,可这里是瑞尔的办公室,安铭臣日常办公的地点。

安铭臣的一双墨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她,黎念嫣然一笑,在快速确认自己着装并无不妥后,手指在安铭臣来得及阻止之前果断按下了旁边的通话键,声音十分甜美:“秦小姐,请进来一下,安董有事要交代。”

“…”

黎念依旧整夜整夜地失眠,这个问题从很久之前就困扰她,今年却尤为严重。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被安铭臣习惯性牢牢搂住,她生怕翻身会吵醒身边人,只好一整夜都一动不动,结果到第二天便浑身酸疼。

后来连她自己都无奈,每晚索性都大睁着眼,一遍遍数着安铭臣的眼睫毛。他那双惯常似笑非笑的眼眸被遮住,嘴角也放松,头发微微散乱,一张好看脸庞此刻便显得很是闲适无害。睫毛黑而浓,一根根都很翘而长,黎念总是数着数着便花了眼,再重头再来,最后发现她这样竟然可以慢慢睡过去。

失眠导致她心情也不好,连带安铭臣也跟着遭殃。比如某天清晨安铭臣一定要把她拽起来一起在花园里捣鼓他的那对宝贝花,萎靡不振的黎念跟着他一遍遍除草扒土施肥加浇水,又遭到安铭臣的一句调笑,很快就失了耐性。

她怒气冲冲地发了好一顿无名火,把安铭臣弄得十分莫名其妙。他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有点儿了悟的意思,点了点嘴唇,接着笑了一下,对她说:“等一下。”

过了两分钟他又回来,手里一只棕色方盒子。他拈起里面的一块东西递给她,:“来,吃块巧克力。”

“…”黎念站在原地呆滞了三秒钟,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敢情他还以为她现在处于每月的特殊暴躁期,所以不会与她计较。

黎念看着他,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把已经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尽管她在尽力掩饰,但她整天恹恹不振的事实还是被安铭臣发觉。他提出去医院,被黎念拒绝,又提出度假,这次黎念想了想,没有反对。

两个人腾出一天的时间研究路线,又腾出了半个月的时间专门旅游。黎念很认真地按照网上介绍的最佳旅游线路来安排行程,安铭臣站在一边听着,对她的建议不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两个人第一天一起去爬山。再于是没还走多久就已经气喘吁吁的黎念遭到了安铭臣的取笑,说她爬山的速度还不如不远处那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说完他还意犹未尽地捏了捏她的胳膊,用一副评价物品好坏的客观口吻说话:“胳膊比那位老太的拐杖粗不了多少。”

黎念恨恨瞪着他,索性真的赖在原地不走了。他们凌晨起床爬山,本是为了爬上山顶看日出,如今被她一折腾,预算的爬山时间已经过半,他俩却离半山腰还差得远。

安铭臣瞧着她赌气的神态,淡淡地笑,把相机放回套子里,背过身,然后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稍稍转过头,对她说:“上来。”

黎念的模样有点儿呆。她很想确认一下安铭臣此刻是否正常:“你真的要背我上去么?”

他挑了挑眉,还是那两个字:“上来。”

黎念顿了一下,乖乖趴上去,安铭臣托了托她调整姿势,慢慢地向上走。黎念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胳膊上,把胳膊枕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歪着头,可以在渐渐明亮的光线中看到他行云流水般的英俊侧脸,沉静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以及抿起的唇线。

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庞,不适合沮丧和绝望。黎念抱住他脖子的双手紧了紧,伏在他的背上一声不吭。

黎念和安铭臣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算是安静,却极少会像现在这样让人感觉很乖巧。安铭臣挑了一个空当突然回头,果然看到黎念没来得及掩饰的咬着唇角的表情。

那分明就是一副“我很纠结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安铭臣忍不住又开始取笑:“现在累的是我吧?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发愁?”

黎念声调起伏成一条直线:“我只是怕你突然一个不稳,把我从半山腰给摔下去。”

他“啧”了一声:“你再睁着眼睛说瞎话,就真有这个可能。”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再次打破沉默:“念念,把我的手机拿出来。”

黎念依言而行,他瞥了一眼,双手把她向上面顶了顶,接着指示:“调出相机,给现在我背你的样子拍张照片。”

“…”黎念黑线,把手机收回去,“这个就不用了吧。”

“为什么不用?”安铭臣显然十分理直气壮,“这是你虐待我的罪证。”

“…”

第二天天气正好,两个人去了海边的沙滩。安铭臣试图教她游泳,黎念看出他眼里的不怀好意,死死抱住救生圈不肯撒手。安铭臣目的未遂,只好在沙滩上堆沙雕,后又借机报复性地把她压在沙滩上打滚。后来两个人都脏兮兮,他便顺理成章地把她带到海里,然后再在一个黎念疏忽的时候,把她的游泳圈出其不意地扔出去一米远。

黎念没有防备,立刻掉进海里,被迫狠狠呛了水。等安铭臣把她托起浮出水面后,她已经咳得流了眼泪。安铭臣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又以一副“我比你资格老”的口吻说:“这是学游泳的必经之路,呛几口水之后就会了。小时候老头教我游泳的时候,就直接把我扔进了游泳池里,学不会不准我上去。那一下午我都在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等晚上学会了,就开始喜欢上了。怎么还咳嗽?好点儿了没有?”

他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试图凑近了察看她的状况,黎念没好气,伸出手把他那张俊脸狠狠地推了回去:“你家游泳池的水有这个难喝么?!”

于是可以想见,黎念当天没学会游泳,安铭臣当晚也十分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