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十分秋色,便芳菲总是别离时。

惟有醉将醽醁,任他柔橹轻移

……

窗外的葱绿又淋了细碎的雨,便显出三分黯淡来,与窗外这时时刻刻都弥漫着雾气的青天碧草,让人总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冬日还是春日。

偏生便是这样潮湿的冬日,更显得不远处那一条流过黑瓦白墙的房屋、青石板小桥的碧水温柔朦胧,乌篷船悠悠荡荡地飘向远处。

远处的那些一排排的屋脊上也飘荡着一圈薄雾,仿佛整个小城都是一副幽姿逸韵的水墨画。

坐在窗边,一身白衣的女子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神色清清冷冷,似全不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雨雾笼了自己一脸颊。

精致的喜鹊登梅黄花梨门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着的一身鹅黄小袄配暗青莲花撒花裙的大侍女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她们先是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寒风冷的直发抖,随后领头的大侍女宁姝一看屋里的情形,便忍不住轻声埋怨道:“少夫人,你怎么坐到窗边去了,这下雨天的,你这么吹风不得得病么,到时候只怕又大少爷又要怪罪我们了!”

两个小丫头却是看那坐在窗边的白衣女子看得有些呆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气韵独特的女子呢?

略显削瘦的鹅蛋脸,一双透彻的明眸如天上寒星,璀璨而冰冷,明明似含情三分,偏让人不敢逼视,偏生红唇丰润而柔软,柔和了她神色之间的清冷。

乌发不曾挽发髻,只松软柔顺地垂落在她的身后,松松地以一只华美昂贵的凤凰翡翠扣在背后随意地扣着。

脸颊边挑出两缕长发在斜风细雨之中飞扬。

她只站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眸光,隽美无双如天上月,却又似冰霜凝成的飞雪寒霜神,下一刻便要随着那清风飞离人间。

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捉住她雪白无垢的袖子。

当然,确实也有人这么做了,宁姝将手里的热汤往桌子上一放,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那白衣女子身边,将她面前的窗给关上,又将那女子扶起来,将她搀扶到床边:“您再喜欢雨天的景致,也要注意身子呢,上回您就是这么在窗边坐了半夜,烧了起来,少爷差点把我们全部都发卖出去,您也行行好罢。”

这江南冬日的雨天美是美,但是冷起来真真儿地要人命。

就像这夫人一样,美而冷,从骨子里往外冒着冷气。

你要说这夫人的容色其实比不上江南第一美人的大小姐梅相子,但是偏生她只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却会被她夺去。

那种美太特殊,似冰冷皎洁的月光,又似满天寒星,霜雪风露,甚至大少爷收藏的那一把绝世名剑——凌光。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梅相子小姐一直就不喜欢少夫人的缘故罢。

宁姝将女子扶到了床上坐下后,一抬头便看见两个小丫头在那里站着,她顿时一叉小蛮腰横,眉竖目地怒道:“小蹄子们,这是皮子痒痒了是伐?!”

带着苏吴口音的官话骂起人来软绵绵的,倒像是在笑一般。

两个小丫头立刻回过神来,赶紧过来,对着床上的夫人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参见夫人,我们是宁谧,宁玉,是新来伺候夫人的丫头,奴婢定恭谨慎持,伺候好夫人。”

那女子并没有回应,只是闭上了眼。

宁玉和宁谧都愣住了,不安地看向宁姝。

宁姝倒是见怪不怪地一边替女子盖上锦被,一边道:“夫人,不要见怪,您身边伺候的那些都是没有用的多,伺候不好您,所以大少爷便将她们都打发出去了,从新给您选了两个机灵她看向宁玉和宁谧,冷冷地道:“夫人闺名是东青,你们只管称呼少夫人,或者青夫人都可以,夫人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耳朵和嗓子都不好,身子骨也不太好,还没有恢复过来,但是你们之中若有人敢怠慢夫人,敢对夫人无礼,刑房里的人可不不会看你们是女子便对你们客气。”

宁玉和宁谧立刻惶惑地点点头:“是!”

大少爷对夫人的在意和疼爱,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的,多名贵罕见的顶尖药材、补品都流水一般地往夫人的房间里送。

宁姝指挥他们立刻去将暖汤婆子加热和去雕花鎏金铜炭炉里加银丝炭。

随后她看向那女子,将那桌上的东西端了过来,含笑柔声地道:“少夫人,您刚才才吹了一天的冷风了,还是再试试我手上的虫草灵芝汤,最是补身子和驱寒了。”

东青冷淡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睨了眼那一碗炖得香喷喷的汤药物,便继续别开了脸。

宁姝也不恼,只笑盈盈地道:“奴婢听说夫人的手艺非常好,看不上奴婢的手艺也是自然的,但这是补身子的,您若是嫌弃奴婢喂得不好,那么奴婢就去请大少爷来亲自喂您可好?”

两个忙活着的小丫头听到宁姝的话,眼底又是羡慕又是惊讶。

大少爷那样谪仙一般的人竟然愿意亲自伺候夫人么?

真是不羡神仙,只羡鸳鸯呢。

但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东青闻言之后,竟然一转脸淡漠地看了眼宁姝之后,低头一口气将她手里的汤汁全部喝完。

东青的动作两个小丫头一呆,都忍不住暗自嘀咕,夫人这是……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在拒绝大少爷喂的提议。

宁姝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轻叹了一声:“您这是何必……。”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大少爷对谁那么上心,这是第一次,但是偏偏……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外传来男子温淡轻渺的声音:“宁姝,你们都出去罢,东青这是脸皮薄。”

宁姝看见来人,顿时起身,领着两个小丫头对着门外修挑飘逸的身影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大少爷。”

两个小丫头见着门口的人,立时又微微红了脸。

那是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雨过天青色的袍子,发髻上一只青玉簪子,玉肤露鬓,就像名家笔下流芳长青的水墨画卷,眉梢眼角清淡到了极致,却恰到好处到了极致。

只翘起的唇上一点子浅浅薄薄的粉,如那缱绻水波之上一点子落英,却鲜妍无比。

他只站在那里,便让人想起江南的烟雨之色,葱茏淡然,眉梢眼角,无处有颜色,却无处不是景。

直让人道是一线墨色入水青,覆染万千红尘尽。

宁姝瞥见两个小丫头看着自家少爷出尘的容颜眼儿发直,便狠狠地剜了她们一样,随后立刻道:“奴婢们告退。”

说着,她便立刻端着盘子领着两个小丫头转身出了房门外。

除了门,宁姝就将宁谧和宁玉两个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看着她们两个红着眼眶狼狈地离开,她才暗自叹息了一声、

实在没法子,夫人太难伺候,三两个月就打发了几批老人出去,如今剩下的都是这些以前庄子里入不得眼的。

不过少爷说了,生手的好处就是不敢也不会乱说话。

宁姝笑了笑,端着盘子,看了眼紧锁着的房门,随后离开。

房门之内,上好的银丝炭烘烤得房间温温暖暖的,驱散了方才开着窗的寒意。

看着靠坐在床头的人儿苍白的脸色被火烤得有点微粉,梅苏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怎么又坐在窗边,风那么冷,吹得你的柔荑都是冷冷的,若是真那么喜欢江南美景,等着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再带你去游西湖可好?”

他的声音和他葱茏的眸子一样异常的温柔,只是却一样暖不了床上冰美人眼底的寒光。

梅苏到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记得你曾经做了蜜茶让人养病的我送来,味道极好,如今我让人试着做了一份,味道还是和你亲手做的不一样,但是加了一味红姜下去,倒是很暖身子,试试?”

东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

梅苏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一笑:“我差点忘了。”

他伸出手在她耳垂下摸了摸,随后拇指带着的扳指里弹出一根细细的金针在她而垂下轻扎了一下。

“好了,今儿是新来的丫头过来拜见,为免你吓着她们,所以只好让你暂时说不了话。”梅苏温柔宠溺地揉了揉她耳垂后,替她缓解疼痛。

“梅苏……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看着窗外。”一道冷冽而微喑的女子声音响起。

梅苏含笑将白衣冷美人抱上自己膝头:“东青,你再看着窗外,也没有翅膀,飞不出去,他也找不到你。”

他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人人都以为青夫人极为喜欢江南景致,但是只有他明白她在看天空,看着北方,看着那个人在的地方。

“梅苏,你别太过分了,放我下去。”东青冷冷地看着他。

“过分么?”他轻笑了起来,忽然俯下头颅向她细白柔软的颈项间吻了下去,手也探入她的衣襟里。

“这才是过分不是,东青!”

“你……说……了不动我的!”东青眼底寒光四射,嗓音却因为长期被封,而显得异常的喑哑。

但若是眸光能杀人,抱着她的这个人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我是不动你,但是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一直想着那个男人,让自己生病。”梅苏眸子里寒光微动,手动作没有停顿,径自优雅地解着她的裙子。

“我们已经拜过堂,你的身子也好了,也是该圆房的时候了。”

他喜欢她的声音,却不喜欢她说出不好听的话,所以一直封住她的哑穴,忍耐了两三个月,等着她彻底地好起来,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弄病。

但今儿若是要圆房,他希望能听见她的声音,怒骂也好,哭泣也罢。

东青没有动弹,只在他解扯下她亵裤的那一刻,忽然淡淡地道:“哥哥,你真的打算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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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兄妹

东青没有动弹,只在他解扯下她亵裤的那一刻,忽然淡淡地道:“哥哥,你真的打算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么?”

她如今说话都有些费劲,更不要说阻挡梅苏的侵犯。

不过,有时候人的言语更有效。

果然,苏的动作瞬间停住了,但是随后他又低笑了一声,指尖在她光洁的腿上轻抚:“东青,虽然你叫哥哥的声音很好听,但是用这种方法,便可以阻止我的话,你不觉得只是能增添一点别的情趣么?”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眯起眸子道:“还是你听到相子说了什么?”

他的东青这么说是要来恶心他么?

“敢做还不敢说么?”

东青,或者说秋叶白不闪不避地冷冷睨着他:“就算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和她一起长大,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的人,不必别人恶心,因为你自己就够恶心人的了。”

“相子告诉你我碰过她吗,还是别的什么?”梅苏玩味地笑了起来:“她告诉你那么多的事情,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会碰她,是因为她趁着我应酬喝醉了,自己爬了我的床,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原本就是梅家用来给控制我,给我暖床的?”

秋叶白闻言,顿时愣了愣。

梅相子竟然是自己自愿的么?

她脑海里划过前两日梅相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在看清楚她的面孔之后,勃然大怒,指着她浑身发抖地大骂了一轮,随后又被下人们带走时满脸泪痕的模样。

梅相子眼里的泪水和愤怒却是真真切切的。

……

“我给过她机会做我妹妹的,但是有些人偏生想要做工具。”梅苏讥诮地弯起唇角,指尖慢慢地摩挲过自己手上的扳指。

“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凤凰,山鸡再美貌,也不会是真凤凰!”

秋叶白忽然想起梅相子曾经差点被送进宫里,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成。

再后来,梅相子又成了自己的订婚对象。

再后来,她和阿初成婚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此人的动向了。

只是前几日她看见梅相子,却觉得她削瘦了许多,眉梢眼底却多了一点子艳丽的妇人气息。

又或者梅相子原本早就成了梅苏的人,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而已。

门内两人的对话,让门外提着食盒的绝色女子手上蓦然一抖,差点将手里的食盒丢在地上。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随后低低地苦笑了起来,转身就走。

做不出百来米,她便看见几名侍卫迎面而来。

那些护卫们原本看着她往少夫人那里去,却不想没过半刻中,她便又出来了,便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见她眼里泛红,便担忧和而客气地道:“相子小姐这是送完了菜么?”

梅相子点点头,提着食盒一路疾奔,留下一堆莫名其妙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

且说房间里,秋叶白听得梅苏这么说,眼底闪过一丝幽冷,她忽然道:“你既知道你不是梅家……咳……家主亲生,也知道梅相子不是你亲妹了,你该明白太后老佛爷为何特别偏疼你。”

梅苏眯起眸子,看向秋叶白:“东青你想说什么?”

她淡淡地道:“青鸾公主之女,太后老佛爷的嫡外孙,你确实有资格在皇族之中有一席之地,沦落为商贾之身,不得踏入朝堂,心中很不甘心?”

她目光仔细地看着梅苏,果然在他的修眸里只闪过一丝异样的幽光,却没有特别的惊讶之色。

“呵,东青知道的不少,是那个不男不女的魔物告诉你的?”梅苏慢条斯理地取了一盏热蜜茶递到了她唇边。

她长久不说话,口中正渴,见他递来热茶,便心中讥诮,不管如何,梅苏还是没有继续对她动手,可见他心中还是怀疑了。

她倒也不拒绝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蜜茶。

于是,她便继续抛下最后一句冷冰冰地话:“更何况当年庚午事变后,青鸾为了保住自己的母后背叛了秋家家主云上君的感情,只为了保住云上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后老佛爷却最终只能给你一个商贾之子的身份,甚至不告诉你你爹是谁,梅苏,你恨不恨?”

此言一出,梅苏手里的杯子梭然“哐当”一声掉落在秋叶白的身边,炽热的茶水瞬间晕上她凌乱的衣襟,来带一点近乎痛楚的灼热感。

但是看着梅苏眼底的震惊和混乱,她却觉得心头舒畅。

“云上君……秋……云上……?”他喃喃自语,脸色一阵铁青一阵发白。

那……

东青岂非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梭然拔高了声音,清雾一般的眸子里此刻一片锐利寒光,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东青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为了蛊惑他,只是不想让他动她罢了!

说着,他忽俯下身子盯着她,唇角弯起森然的笑意:“你是真的那么不想圆房么,东青,还是你只想让那不男不女的魔物抱呢,我就不该让你说这些废话!”

“他不男不女也比你这卑劣的叛国贼要好得多!”秋叶白看着他,忽然轻蔑地冷笑了起来。

她苏醒之后,才知道阿初为了救她,在行伍里恢复了摄国殿下的身份。

其他人不敢怀疑,或者不会怀疑,但是梅苏却不是那种能轻易被瞒过的人,他最终还是查到了真相。

而她也不是傻子,虽然梅苏试图隐瞒,但是她醒后细细地推测,这些事情背后所有的蛛丝马迹连锡在一起,她心中隐约地明白梅苏一定在这件事里与苗人有所勾结。

她看着近在咫尺中梅苏眼底的惊涛骇浪,她心中只觉得痛快无比,冷笑着继续拿刺他:“你就算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何,你又能将他如何,还有,我早和他拜过堂,对天地宣誓此生只是他一个人的……唔唔!”

她话音未落,便一下子梅苏狠狠地封住了嘴唇,近乎疯狂地掠过让她眸子里寒光四射,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唔!”梅苏低声痛呼一声,坐了起来,捂住自己淌血的唇。

她差点把他的舌头都咬掉了。

他一把捏住她脸儿,原本总似笼着雾气的眸子里此刻全是森然暴戾:“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能挡住我么……。”

“如果哥哥想要罔顾人伦,只当没有听过我说的话,想要更刺激么,那便只管继续,我没想过能挡住一个畜生。”她神色之间却波澜不惊,甚至伸手将自己原本凌乱的衣襟拉开,露出自己的仅仅穿着薄肚兜的胸口来。

“你……你……。”梅苏看着她冷漠而无畏的模样,额头上青筋毕露,只觉得被她叫的哥哥’两个字弄得头晕目眩,心头一阵阵地发痛发冷。

只觉得心底仿佛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裂缝,将他的理智不断地吞噬。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他不想相信的,但是他暗中查找谁是自己父亲,宫中老人但凡被他问过话的,第二日便消失了,再他探查出来的那些点点滴滴。

他知道……她说的话也许就是真的。

他的手慢慢地下滑,落在她的纤细的颈项上,强忍着才没有收紧。

他就不该让她说话,得到了她的身子,他们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但如今,他脑海里却只盘旋着两个字——妹妹。

怎么都下不去手……

梅苏捂住额头,忽然轻笑了起来:“秋叶白,你说我卑鄙,你不也一样卑鄙么,选择这个时间告诉我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想看我的痛苦么,如你所愿。”

说罢,他忽然起身,仿佛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只眼底的腥红却异常地骇人。

他看了眼床榻上娇躯横呈,目色冰冷的女子,自己朝思暮想的‘海东青’如今终于被他折了翅膀,锁了金链子关在笼子里,任由他予取予夺,不能反抗,他却偏偏不能……

“呵呵……。”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拂袖而去。

在踏出门的那一刻,他梭然一拳狠狠地击打在门框之上。

“喀拉!”结实的黄花梨木门框瞬间裂开一条缝隙。

端着热水正在门外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吓了一大跳,她们从来没有想过大少爷会变成这般模样,满脸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

梅苏闭了闭眼,低声道:“进去伺候夫人洗漱,但凡有半点疏忽,即刻发卖。”

两个小丫头吓得‘噗通’一声立刻跪下,颤抖着道:“是。”

梅苏闭了闭眼,转身脚步虚浮地离开。

……

秋叶白听着门外的动静,终于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慢慢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半裸的身躯。眸色却异常凉薄冷静。

梅苏说得没有错,她是很卑鄙。

选择这个他动手到一半的时机说出这件事情,就是为了让他永远在心底留个阴影,但凡想动她都想起今日的情景、今日的震惊、今日的痛苦。

“夫人,我们进来了。”门外响起女孩子惴惴不安的声音。

秋叶白淡漠地道:“进来罢。”

两个小丫头端着水进来,看见秋叶白一身一身衣不蔽体,便瞬间窘迫地低头,红着脸上来替她更衣。

原来是少爷与夫人行房,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少爷从少夫人的房里出去会是那种样子呢?

不过此后,宁谧和宁心发现足足六七日,少爷都再也没有踏入过少夫人的房间。

但是该有的药物和补品都从来没有断过,于是谁也不敢对这位少夫人怠慢。

惹得少爷恼火若此,还能得到少爷的悉心以待,这是第一个人。

连一贯得宠的大小姐都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

“咣当。”

一只酒瓶咕噜噜地滚开来,坐在水榭边的俊美男子静静地靠在栏杆上,仿佛感觉不到夜晚的天寒地冻一般,他的身边已经滚了许多个酒瓶子。

他半靠在栏杆之上,浑身酒气,垂着头,仿佛似早已醉了般,远处的仆人们跺着脚,呵着气,却不敢过去。

这些天,大少爷日日喝醉了,皆伏在水榭边,谁劝就将谁扔进水里。

他们派人去通知少夫人,宁蜜说少夫人闭上眼,翻个身边睡着了。

他们心凉,只觉得少夫人心冷,却毫无办法。

而今日,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削瘦老头却忽然提着酒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在仆人们惊愕的目光下站定在梅苏的身边,淡淡地道:“大公子颓丧也该有个尽头,何况你喝这么多,根本就醉不了,又何必浪费这么多百两一一坛的绍兴女儿红?”

伏在水榭栏杆边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老头也有耐心,只站在他身边等着。

好一会,梅苏方才慢慢地直起身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呵……秦老师,你何苦来拆穿我,就让我当自己当真会醉一回又如何。”

那秦老头拿过他手里的酒,自己灌了一口,眯起眸子:“这天底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是那种永远不会醉的人,酒对你来说就是浪费,不若给老夫。”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地道:“那丫头武艺高强,也不知道得了什么人渡了真气给她,修为远远高于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修为,当初若不是她昏迷着,根本不可能让人用三天封了她那么多处大穴,但你若是还要用老夫的这种金针闭穴的手法封死她的穴道,限制她的行动不出半年,如果不是她贯通气血,打通穴道,就是从此变成废人,你可想好了。”

梅苏闻言,烟雨葱茏的眸子怔怔然然地看着窗外,好一会才垂下眸子:“老师,佛说这世间七苦,爱憎怨,恨别离,求不得,惟求不得最苦,可有教人如何放下?”

秦老头摸着山羊胡须:“苏儿,你的心里装了太多的*,太多的不甘和执念,你连你自己都放不下,如何能放下她,何况她心中也早有了令她执念的人,那人不是你!”

梅苏闭上眼,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带着一点飘渺,声音空冷:“呵呵……呵……有时候我真羡慕那些能够一醉解千愁的人。”

醉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不用记得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不顾一切强娶回来女子竟然是自己的……

他又抬头猛地灌了一口酒。

秦老头低头看着他道:“我手里的这种染金针的草药怕是没有了,都是从两个藏地喇嘛那里买来的藏地秘药,那种药要新鲜的药材效果才好,你如果还想再封住她的穴道,就得带她上一回京城。”

他看着这个自己最欣赏的徒儿,又轻叹道:“或者你放了她,也放过你自己?”

梅苏顿了顿,再抬起眼来,眸子里水光迷离,他轻笑了起来。

“此生没有人能放过我,包括我自己。”

……*……*……*……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