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林桃猝不及防惊了一吓,红了脸道:“采秋姐今儿个晚上没有用饭,一个劲儿地在屋里做针线呢!”

季重莲抿了抿唇,半晌,才叹声道:“你回去告诉采秋,别把自己给累趴下了,若是落得我无人可用,她才是真正地给我添了麻烦。”

林桃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应声道:“婢子一会儿就回去告诉她。”

“好了,今儿个也不用你值夜了,回去陪陪采秋,让梁芬在耳房里候着吧,我有事会唤她的。”

季重莲挥了挥手,目光又垂在了手中的书本上,却觉得心中有些烦躁,竟然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林桃道了谢后欢喜地离去,屋外的灯笼在风中飘摇不定,映在透明的高丽纸上,就像多了几个泯灭不定的光点,季得莲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怔怔的。

案上的沙漏一直不停,过了子时,裴衍总算是回了府,他本打算在外院洗梳了就歇下,免得吵醒了季重莲,又知道她素来是个心细的,只怕还在念着他,果然往正屋一去便见着了那还未吹灭的灯火,他的步伐不由就快了起来。

裴衍轻手轻脚地撩帘进了屋,这才发现季重莲已是趴在了临穿的大炕上,身上盖着一层绒毯子,梁芬正收拾着炕上的东西,见着裴衍到来,忙不迭地曲膝行了一礼。

“你下去吧,我来!”

裴衍对梁芬挥了挥手,自己便坐在了炕边上。

此时的季重莲即使在睡梦中也有些不安,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就像镀了成光润的釉,裴衍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唇角不觉间便溢满了笑意。

就着绒毯子将季重莲裹了一圈,裴衍抱着她往内室的床榻而去,恰好的颠簸不仅没有让季重莲醒过来,反倒睡得更踏实,脑袋还向裴衍的胸口拱了拱,似乎寻到了满意的位置,连眉毛都舒展了开来。

裴衍看着怀中的人儿,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的小妻子大多数时候都让人感到成熟干练,冷静自制,鲜少有这种小女人的娇媚模样,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榻上,忍不住落下爱怜的一吻。

从额头到眉心,滑过她挺俏圆润的小鼻头,终究是轻轻地触上了她的红唇。

裴衍本打算一触即分,没想到要吵醒季重莲,可当双唇碰触在一起时,他的身体便有热了起来,一只手已是不自觉地探进了绒毯里,挑开了她的衣襟。

原本是自制的亲吻渐渐变成了热情地索取,季重莲嘤咛一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眼前的男人已是覆在了她的身上。

“阿衍…”

季重莲唤了一声,已觉得四脚百骸像过电一般地酥麻了起来,整个人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荡漾了起来,她紧咬着唇,脸色渐渐变得绯红。

原本她是想等着裴衍归来,想要问一问燕王到底是做何反应,这件事情是不是就此揭过,就算是顾及着叶家的名头,王妃也会既往不咎吧?

再说,这错的人本来就是简云绮。

他们要的不过就是王妃表面的妥协,以及燕王的态度。

这一切,季重莲都想要知道,可此刻裴衍在她身上作乱,她完全集中不了思绪,原本早已在脑海中徘徊了无数次的问题此刻却已经支离破碎,凑不成一段完整的话来。

季重莲的眸光渐渐变得迷离了起来,漆黑的瞳仁里只能倒映出身上那个男人的影子,由着他带她一路又一路地攀上令人迷醉的高峰。

激情过后,季重莲是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全身却软软地无力,任由裴衍将她拥在怀里,爱怜地一遍遍抚过她的身体,平复着房事后的余韵。

“燕王怎么说?”

季重莲依在裴衍的胸口,深秋的夜里有些凉,好在裴衍像个火炉,有他在的夜里总是暖暖的。

“还能怎么说?”裴衍勾了勾唇角,漆黑的双眸在夜里亮如繁星,“有东方透帮着说项,再亮出瑾瑜的背景,燕王犯不着为一个没落的表亲得罪金吾卫的上将军,再说这事本就是简云绮理亏。”

听裴衍这一说,季重莲才松了口气,遂又问道:“那王妃呢?”

“王妃自然是以燕王马首是瞻。”

裴衍笑了笑,轻哼一声,“就算王妃心里有怨,也不会表现在脸上,粉饰太平这种事情谁都会。”

“那简姑娘与护卫的事…”

季重莲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叶瑾瑜是要离开梁城的,所以简云绮的报复对象只能是他们,若是出了这事简云绮都还能留在王府,不仅说明她手眼通天,更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她想不担心都难。

“出了这等丑事,梁城的人都不是傻的,即使王妃想要个个掩口,也要有那样的手段才行。”

裴衍不以为意地说道:“咱们离开时听说简云绮已被送往了庵堂里,并且派了两个厉害的婆子看管着,至于那个护卫杨涛…听说在王妃审问简云绮时,趁着婆子们都不注意就跑了,他本就是孑然一身连家都没有,燕王已是派人去捉拿他,但这抓不抓得到还两说。”

季重莲像是骤然松了口气,燕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不管燕王妃怎么偏袒这胳膊都拧不过大腿,也只能这样了,至于简云绮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只怕还没有成形便要被打掉,这样的奸生子是不会容许出生的,燕王派去的两个婆子只怕就要着手做这事了。

“记得我初到梁城时便遇到了简云绮的马车,”季重莲有些感叹,回忆起那一段,“当时那么飞扬跋扈,没想到转眼间便落个凄凉收场,如今她出了事,那些官宦勋贵的女眷们怕只有拍手称快的。”

“谁说不是?”

裴衍将季重莲圈得更紧了些,一手抚着她光洁的胳膊,“墙倒众人推,简云绮本就没有什么好名声,谁还会为她说话?所以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明日让瑾瑜还是照样启程,我多派几个护卫跟着就是,阿透还说他要送上瑾瑜一程,等到了安全地界,半路再折回来。”

“眼下他知道上心了,早干什么去了?!”

季重莲不满地瘪了瘪嘴,这事若不是因为东方透,只怕叶瑾瑜还没有这般大胆,她是不是真地对东方透还余情未了呢?

这个问题纠结在季重莲心中,想问又问不出口,怕再一次触及叶瑾瑜的心伤。

“叶家不是要招郎上门吗?我也觉着他们俩的性子不合适,一个随性,一个跳脱,都不是能管住对方的人,眼下这样倒也挺好。”

裴衍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神色有些深沉,只是季重莲窝在他怀里并没有看到。

季重莲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俩人赤条条地窝在被子里说了会儿话,季重莲才觉得身上有些粘腻,遂推了裴衍出去倒些热水来,梁芬在屋外的红泥小炉上一直温着壶热水,只是太夜了,他们又是这状况,她不好意思叫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进来伺候。

裴衍倒是任劳任怨,裹了外袍便出了门,不一会儿便捧了热水进来,又用棉布帕子掬了一把细细地给季重莲擦拭了干净,又就着她用过的水将自己也擦了一遍。

季重莲在一旁看着,不由捂着被子笑,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闷气地道:“你就不嫌脏啊?”

裴衍眨了眨眼,咧嘴一笑,“你用过的,怎么样都带着香!”

“贫嘴!”

季重莲嗔了他一眼,滑进了被子里,不觉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好在这件事情终于有了定论,没有悬而不决地拖上很久,她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如今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裴衍脱了外袍躺了上来,将季重莲圈进了怀里调整了个俩人都舒服的姿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睡吧,明日还要给瑾瑜送行,可别顶着双黑眼圈,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季重莲无声笑了笑,带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闭了眼沉沉睡去。

*

叶瑾瑜却是担忧地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便顶着一双黑眼圈来了正屋,林桃守着门口,见着她连忙伸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昨儿个半夜大人才回,如今和太太正在歇息,要不然叶姑娘过会儿再来。”

叶瑾瑜点了点头,迟疑道:“昨日的事情,可有个定论了,采秋呢?”她四处张望,没见着采秋的影子,心中有些纳闷。

“婢子不知道,”林桃摇了摇头,看向叶瑾瑜的模样欲笑不笑的,“采秋姐姐与叶姑娘一般都没睡踏实,眼圈泛着黑呢。”

“那我去看看她,等姐姐醒了,你让人来叫我。”

林桃应了一声,叶瑾瑜转身便往采秋住的厢房而去。

裴衍毕竟是军人,军人的生活是自制而规律的,即使昨儿个歇得再晚,辰时中便也醒了过来,他一动,季重莲也醒了,眨了眨眼有些朦胧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裴衍瞧了瞧窗台下桌案上的沙漏,“辰时过了两刻,要不再睡会儿?”说着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季重莲有些散乱的额发。

“不了!”

季重莲伸展了四肢,打了个呵欠缓缓坐了起来,“今儿个瑾瑜要离开,我还有些东西要准备,若是疲倦了下午再睡个回笼觉就好。”

裴衍点了点头,高声唤了林桃进来伺候季重莲梳洗,自己则拿了身衣物去了净房。

林桃帮着季重莲更了衣,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髻,左右看了看,又别上了一朵海棠绒花,花芯缀着珍珠,莹润光洁,合着这一身宝瓶纹的秋香色绣暗纹的妆花褙子,大气又简洁。

忙妥了一切后,林桃才道:“太太,叶姑娘一早便来寻你了,婢子看着她像是没睡好,眼下在采秋姐屋里坐着。”

“那么早就来了?”

季重莲倒是有些诧异,随即莞尔一笑,道:“她怕是也没用早膳,你去让小丫环请了她来,把早膳就摆在外间吧,也不用去小花厅了。”

“是。”

林桃依言退了出去,安叶倒是转进了屋来,附在季重莲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点了点头,目光沉凝,“将这个消息想办法透露给王府的护卫知道,想必有人很愿意去拿这笔赏钱。”

“是。”

安叶抿唇一笑,眸中隐隐现出一丝兴奋,又无声地退了下去。

昨日裴衍他们前脚出门,安叶后脚便奉了季重莲的命令去燕王府给司徒耿送药酒,正巧碰到侨装成小厮鬼鬼祟祟溜出王府的杨涛,一路跟踪下去,却是知道了他落脚的地方,一直到今日凌晨确信他都没有离开,安叶这才回府禀报给了季重莲知道。

联想到昨天夜里裴衍所说的一切,季重莲心中只有一声冷笑,简云绮被送去了庵堂,杨涛也休想这样就逃脱,不管燕王府的人会怎么处置他,那都是他应得的惩罚。

第【154】章 姐妹离别,有意撮合

第【154】章姐妹离别,有意撮合

等到季重莲醒来的消息,叶瑾瑜飞快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采秋,俩人憔悴的模样如出一辙,季重莲看在眼里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姐姐,昨儿个的事怎么说?”

林桃正在摆着碗筷,叶瑾瑜挨着季重莲坐下,采秋曲膝行了一礼,又在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默默无言地与林桃一起忙活了起来。

季重莲看了采秋一眼,收回了目光,这才对叶瑾瑜笑道:“已经没事了。”

“真的?”

叶瑾瑜原本无神的眸子骤然一亮,只觉得压在心中一晚上的大石被人移了开去,顿时无比舒畅。

“自然是真的,你姐姐怎么会骗你?”

裴衍已是收拾妥当转回了外间,叶瑾瑜看着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声“姐夫”。

“坐下用膳吧!”

裴衍坐在了季重莲的另一边,叶瑾瑜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又看了一眼季重莲,见他们夫妻的神色都带着愉悦,遂相信这事真地是雨过天晴了,连粥都多喝了两碗才搁下。

早膳后裴衍便出了门,季重莲拉了叶瑾瑜的手在一旁说话,“既然已经没事了,原本是想让你照计划启程,可看你今天这模样定是没有休息好,要不再耽搁一天,明日再走?”

叶瑾瑜摇了摇头,“还是今日走吧,我怕再住下去更舍不得姐姐了。”

“以后咱们姐妹自有机会再见面的。”

季重莲笑着顺了顺叶瑾瑜垂在身前的长发,目光却也有几分不舍。

“姐姐,简云绮与那护卫如何了,王妃是不是成全了他们?”

叶瑾瑜还是有些好奇这事最后的处置结果,简云绮又是燕王妃的表妹,她难免不会寻私偏帮。

“有王爷在一旁看着,哪能呢?!”

季重莲笑着嗔了叶瑾瑜一眼,“简云绮昨儿个夜里便被送往了城外的庵堂,至于杨涛…听说是跑了,不过燕王府护卫那么多,抓他回来也是迟早的事。”

“我看这杨涛也是个木讷胆小的,若是没有简云绮在,他是不敢作恶的!”

叶瑾瑜说到这里,又有些担忧地望了季重莲一眼,“就只怕我走了后,他们找不到人,反把这笔帐算到姐姐头上,再找姐姐报仇,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那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季重莲笑着摇了摇头,“府里被你姐夫安排了那么多的护卫,守得跟个铁桶似的,我轻易又不会出门,即使那些宵小想要近身,也是没有机会的。”

“是啊,安叶的功夫又那么厉害!”

叶瑾瑜感叹般地点了点头,目光四处梭了一转,狐疑道:“平时安叶都在姐姐身边候着,怎么从昨儿个夜里我便没见过她了?”

“叶姑娘这是想我了?”

这人真是说不得,安叶此刻已是跨过了门槛,似笑非笑地睨了叶瑾瑜一眼,却是对季重莲点了点头,事情办妥了,她这是回来复命的。

杨涛落网,季重莲更是心头一松,“人可是被抓回王府了?”

“是!”

安叶正色道:“没想到杨涛呆的那个地方是个寡妇的居所,那寡妇早已是他的姘头,原本他是想着风声过去再逃出城的,不想却被人抓个正着。”

“杨涛也抓住了?”

叶瑾瑜惊喜地一声欢呼,上前便想抓住安叶的手,被她笑着一侧身躲过了。

叶瑾瑜瞪了安叶一眼,转而扶住季重莲的手臂,笑道:“这下我便放心了,就算离开梁城也不担心姐姐的安危了。”

杨涛的手下功夫不弱,叶瑾瑜试过自然知道,如今没有了杨涛这个爪牙,任凭简云绮再厉害也翻不出风浪来,更何况她现在还被人看守着且远在城外的庵堂。

季重莲拍了拍叶瑾瑜的手,“好了,我让林桃先帮着你收拾东西,你再去看看哪些漏了的,回头我就给你准备。”

叶瑾瑜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领着林桃下去了。

一夜未合眼,安叶也跟着下去补眠,季重莲这才唤了采秋到跟前说话。

“怎么着,这一晚上你可想通了?”

季重莲端起桌上描了红梅的甜白瓷茶蛊,轻轻地用茶盖子拂着飘浮在面上的茶沫,低头抿了一口,热度刚好不热不凉,是采秋一惯的手法。

“婢子错了,今后再不让太太担心了。”

采秋跪在了地上,季重莲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别动不动就跪的,天凉了仔细伤了腿。”

“是。”

采秋站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又道:“是婢子钻进了死胡同里,今后不会了。”

“瑾瑜她年纪还小没有担当,但你不同,我派你在她身边就是守着她看着她以免她胡来坏事,好在这次有惊无险,但以后遇到事情,先要多想,不能冲动,实在拿不定主意宁可来回了我也不要先去做,知道吗?”

采秋向来是个细致稳重的,季重莲不过适时地敲打,她自己也会想明白的。

采秋应了一声“是”,季重莲又吩咐她再检查一遍自己给叶瑾瑜准备的东西,没有疏漏就赶快送过去,顺便问问叶瑾瑜还缺不缺什么。

采秋遂退了下去。

叶瑾瑜的东西不多,却也收拾到了正午,裴衍正好带了东方透来给叶瑾瑜送行,大伙便在一同用了午膳。

将叶瑾瑜送出城门时,季重莲的眼泪都含在了眼眶里,这哪里像在送别自己的姐妹,颇有些像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一般,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她眼里不就是孩子吗?

叶瑾瑜却是先泣不成声,叮嘱季重莲有机会一定要来看她,又说成亲前要把夫婿带到她跟前来掌掌眼,总之姐妹说了一大通话,都是留恋和不舍。

桂英还特意抱了几个孩子来送叶瑾瑜,叶瑾瑜每个抱抱亲亲,几个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离别的忧愁,哭得特别响亮。

叶瑾瑜再不舍,最后还是一抹泪跨上了马背,率先扬起了鞭子跑了起来。

“这丫头,也不等等我!”

东方透正在与裴衍话别,见叶瑾瑜先跑了马,忙不迭地翻上马背,向着季重莲那方拱了拱手,便追着叶瑾瑜而去,身后的两辆马车也跟着跑了起来。

季重莲只觉得一瞬间视线便模糊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滚了滚,最后还是忍不住掉落了下来。

裴衍笨拙地为她抹去眼泪,又揽了她的肩轻声安慰道:“莲儿,总有一日咱们会回到上京城的,你要相信我!”

“嗯!”

季重莲哽咽一声,伏在了裴衍的怀中。

不远处的一辆青帷平顶马车略微停了停,马车外没有标识,所以并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有人撩了车帘缝看了一眼,又极快地放下了,马车跑了起来,渐渐将城外相拥的那对夫妻甩在了身后。

汪妈妈看着脸色铁青的燕王妃,不由轻声劝道:“王妃,您也别往心里去,只有您好了,将来表姑娘才能有出头之日!”

燕王妃咬了咬牙,眸中现出一抹愤恨,“若不是他们家,云绮如今能吃这份苦吗?”

燕王顾忌着名声,所以简云绮是趁着夜色被送往的庵堂,燕王妃今儿一早便去看望了她,孩子已是被两个婆子强行灌了药落掉了,简云绮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见到自己一来便一个劲儿地掉泪,她看着怎么能不心疼?

原来这事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叶瑾瑜…

燕王妃咬了咬牙,就算叶瑾瑜年纪小不懂事,身为姐姐的季重莲也不知道轻重吗?

就这么放任着叶瑾瑜做下这样的事来,毁了简云绮的一生!

燕王妃早就担忧简云绮是不是私下里有什么事瞒着她,若是早点对她坦白了,她就算看不起杨涛的身份,也能想办法为他谋个前程,让简云绮肚子里的孩子有个着落。

可如今呢…她甚至不敢告诉简云绮今儿一早王府的护卫便捉回了杨涛,这个男人甚至还暖在寡妇的被窝里享受,又哪里知道简云绮如今受的苦?

这样的男人死了也是活该!

日子总会过去,燕王妃想等着简云绮想通了平静了再告诉她这事。

眼下叶瑾瑜已是离开了梁城,顾忌着叶家金吾卫的身份背景,燕王妃不好下手,可这笔帐她还可以算在季重莲的头上。

这事总归没完!

*

燕王府的宴席过了之后,裴衍又开始正常往军营里办差了,若是忙完了军中的事务,总是早早地回府陪着季重莲,也不爱参加什么应酬之类的,新婚的俩人你侬我侬,日子倒也算过得甜蜜。

梁城地远,虽然离着过年还有两个月,但季重莲不得不开始为各家准备年礼,特别是远在江浙两路的亲人,季老太太在丹阳的老家,季幽兰夫妻在徐州,裴母在彭泽,还有季芙蓉、季海棠,裴氏夫妻以及一双儿女。

三伯父季明忠与容芷那方也没个定数,给三房的礼她还是决定一并送到在丹阳的三伯母姚氏那方。

大姑母季明惠他们一家人虽然搬到了大姑父石毅的任上,但是念在姑侄这么多年的情份上,年节的礼数却不能少了。

可喜的是就在季重莲前往梁城的路上,也就是夏天的时候,季幽兰与季海棠先后产下一子,季海棠终于稳稳地坐上了敏怡郡王府世子侧妃的位置,全家人都为她高兴,洪姨娘更是在庙里捐了一百两的私房钱,为季海棠的两个孩子都求了一道平安符。

曾姨娘也不甘落后,她娘家本就有钱,嫁妆也是丰厚,一挥手便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寺庙里的主持都乐得增不开眼。

这些趣事是四太太胡氏写信告诉季重莲的,季崇宇很努力听说夫子对他多有赞赏,这孩子也越来越老成了。

家人平安,家业顺遂,胡氏如今愁的却是怎么样都怀不上孩子,为着这事她没少去求医问药,但一直都不见起色。

季重莲便在信中宽慰胡氏,孩子这事只能顺其自然,最主要地是把心放宽,你求的时候他不来,你不求他的时候他偏偏就来了,就像佛家所说,得子也讲究个缘分。

对于子嗣这事季重莲知道季明宣自然是不急的,他又不是没有儿子,名下四个子女,两个女儿嫁了,不还有两个儿子傍身吗,他照样吃喝玩乐吟风弄月,过得极其潇洒恣意。

柳姨娘如今就一心扑在季崇天的身上,可这孩子读不进书,又想跟着季明宣出去鬼混,她只能拘了他在家里,竟然怕儿子一心向外还给配了两个俏丽的通房。

季崇天可才十四岁的年纪,胡氏将这事禀报到季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气得不行,好好的孩子终于是被她养歪了去,但他姨娘纵着,他自己又乐得开怀,天天和那两个通房私混,让这些老辈的都脸红。

还是胡氏想了个主意,早点给季崇天定下一门亲事,他姨娘既然这般不着调,那就找个媳妇回来管束着他。

至于季崇宇那方,倒也不怕弟弟娶在前头,他毕竟是要科考的,将来若是中了两榜进士,还怕讨不到一个合心意的媳妇吗?

季崇亮跟着季明忠跑商,他的亲事自然有他父亲和容芷操心,曾姨娘即使想要插手,儿子在外她也鞭长莫及。

听说在上京城里的大太太都在给季崇宝相看对象了,十六岁的少年还是有些不着调,不过托了他父亲季明德在朝中的关系好歹先找了个衙门的胥吏差使做着,今后再谋他途。

季重莲把要送礼的单子按照亲疏远近都理了一遍,至于在梁城新近认识的那些太太们,她准备再挨个排一排,到了十二月再送礼也不迟。

关于采办节礼的事外院的朱管事有经验,季重莲遂把他叫到跟前来问话。

这位朱管事原是军营里的一名幕僚,因为不幸伤了腿行动有些不免,便向上面讨了个差使,正巧裴衍这里要用人,就一起将他带了回来,打理外院的一应事务。

朱管事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也算是相貌堂堂,穿着藏青色的长袍,只是因为伤了腿,走路时略有些跛,但就站在哪里却是谁也看不出来,身姿看着也挺拔。

据说朱管事从前是娶过妻子的,只是妻儿都不幸早亡,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季重莲是第一次寻了朱管事来内院问话,他既没有谦卑也不谄媚,表现得中规中矩,问什么说什么,不该他说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这么说,去年也给锦安侯那边送了礼的?”

季重莲看着府中各种礼庆时节的来往细目,例如节下送的是什么礼,对方回的又是什么,若关系远的,四色神盒就打发了,近一些的少不得还要添置一些其他东西,或者增加礼盒的量,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

由此可见朱管事是个细心的人,怪不得外院在他的管制之下从来没有出过什么茬子,裴衍放心,她也能少操分心。

“是。”

季重莲问话,朱管事微微欠了欠身,“锦安侯虽说如今不在朝堂当差了,但那是祖辈传下来的爵位,世袭罔替的勋贵之家,若是真有个什么事时,能够得到锦安侯府的支持和看重,对府中上下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朱管事难得说那么长一段话,且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剖白得很清楚,季重莲不由点了点头,这个人做事沉稳,就是心思有些难测,目前还不好把握,她要再观察一阵子,若是能全心地信任,那少不得又是府中的一大倚仗。

就像司徒耿之于燕王府,虽说只是个长史,但他说出的话在燕王心中却是有分量的。

季重莲后来才知道,安叶想办法将杨涛的消息漏给了一个护卫知道,开始那护卫还不以为意,好在司徒耿恰巧经过听到两个护卫在那里议论,这才急急禀报到了燕王那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杨涛给捉拿了回来。

因为这个原因,司徒耿被燕王受了赏,可那两个护卫却是丢了差使。

季重莲与朱管事正说着话,采秋便端了茶水进来,起先朱管事还没有什么异常,直到采秋的茶水奉到了他跟前,他不过无意间地瞄了一眼,便有如遭受雷击一般,彻底怔住了,连端在手里的茶水洒在了衣袍上都犹不自知。

采秋有些诧异,不由问道:“朱管事,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