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识怎么还不睡?”沈奕问。

“她哺食时睡了一觉刚醒,见她耶耶来了,正疯着呢。”沈沁说道。

“阿翁——”小娃娃在父亲的扶持下跌跌撞撞的往沈奕怀里扑,姜微能站起来了,但是腿还软,不能自己走路,只能在大人的扶持下走几步。

“囡囡真乖。”沈奕眉开眼笑的抱过小孙女,梳理着她散乱细软的发丝,头也不抬的问女儿女婿道:“送狗是谁的主意?”

“送狗?”沈沁困惑的望着丈夫。

“都是我想出来的。”姜凌对岳父丝毫没有隐瞒,“阿识刚出生时,郭叔母就要逼着给阿识取名叫仲华,我们没答应,她就说我们不知道长幼有序,后来她跟三哥又说阿识她——”姜凌想起郭氏那尖酸刻薄的话就沉下了脸,他年近三旬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郭氏和姜准居然敢咒自己女儿早夭,他送他们一条种狗、一只剃毛山鸡已经够宽待了。

姜准是姜凌的堂兄,是姜凌叔父姜怿的长子,堂兄弟中排行第三,郭氏是姜准的母亲,姜凌叔父姜怿的妻子。姜准此人不学无术,不过靠着家族在朝堂上领了一个闲职混吃度日,他最大的特色就是目前为止一共生了十二个女儿而没有一个儿子,第十二个女儿是在昨天出生的,姜凌就送了一只狗当做他女儿出生的贺礼。

“你怎么不同我说。”沈沁拉着丈夫的手小声道,姜凌虽没说郭氏和姜准说了什么话,可沈沁不用猜就知道了。

“你同阿识在养病,哪里需要为这种事费心。”姜凌说。

“所以你就送了一条种狗给他们?”沈奕听了姜凌的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知道姜府二房有几位很能折腾,却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上不了台面,居然拿幼儿说事。

“对。”姜凌点头,他见妻子一脸疑惑,低声给她解释道:“我给三哥送的狮子犬是一条种犬,饲犬司记载它前头——唔——生了十一头小犬都是母犬,第十二条才是小公犬。”

“三哥又得了一个女儿?”沈沁捂着嘴问。

“三哥在昨天新得了第十二个女儿,那只种犬就是我给三哥的贺礼。”姜凌淡定的说。

姜准正因又多了一个女儿而郁闷着,却不想姜凌居然送了一条狗过来,还说是给他的贺礼,姜准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跟姜凌关系这么好了?但等姜准一翻饲犬司送来的记载,气得鼻子差点都歪了!狮子犬历代皆为皇室专赏犬,非王公贵族不得饲养,这样贵重的狗自然是——每条犬的一生都有详细的记载!姜准暴跳如雷的去找姜凌算账,姜凌这厮打小就是熊孩子,不说话就能气死人,更别说他这次本就是蓄意报复,两句话就把姜准气得挥拳就要揍姜凌,姜凌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天水姜氏历代以诗礼传家,但对家中孩子的教育都是文武兼修,姜凌这么熊还能备受长辈宠爱就因为他长得好还聪明。这厮有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相,又有一个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无论是诗书还是武艺,只要看过一遍就能丝毫不差的模仿出来,这样的天才显然不是姜准这种酒色过度的废材可以比拟的,三五拳就被姜凌揍趴在地上。姜准眼见找茬不成还被弟弟揍趴在地上,又气又羞,干脆眼白一翻,晕了过去。他晕过去了,姜凌还不解气,还想继续揍,但被下人死命的抱住了,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把姜准送回了他院子。

沈沁捂着嘴、头靠在姜凌身后无声的大笑,姜微暗暗的对父亲竖起大拇指,老爹你太牛了!这不是说她三叔比狗还不如嘛?更绝的是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一只种犬的。

“那你又怎么把郭太夫人气晕的。”沈沁笑够了才问丈夫,双目亮晶晶的,姜微也好奇的瞅着姜凌,母女两人神态如出一辙,看得姜凌又爱又怜,还是他娘子、闺女最可爱!要不是岳父瞪着他,他真恨不得把两人都搂在怀里,姜凌摸了摸鼻子,“叔母说我不尊兄长,要我道歉,我说是三哥无礼在先,道歉的不应该是我。她和祖母就说我没教养,我觉得让长辈这么生气总归是我不对,就给送了一只肥美的山鸡给祖母和叔母,为了能让祖母和叔母方便食用,我让人把山鸡的毛先剃了。”姜凌一本正经的说。

姜凌的叔母郭氏一看自己儿子被姜凌揍了当然不甘心,哭哭啼啼的去找自己的婆母兼姑姑郭太夫人告状,郭太夫人是去世老国公的二妻*,姜怿的生母,也是姜凌名义上的祖母,当然有资格管教姜凌,就派人把姜凌叫了过来,训斥了一顿,还让姜凌给兄长道歉。姜凌要是肯道歉,就不会给自己哥送那只种犬了。郭夫人见姜凌软硬不吃,恼羞成怒,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了一顿。

姜凌的父亲姜恪跟叔父姜怿兄弟情谊平平,国公府大房和二房积怨已久,目前姜恪夫妻、姜怿都不在京城,姜凌没了压制的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干不出来?郭太夫人和郭夫人仗着长辈的名分把他骂了一顿,他回头就给两人送了一只剃毛山鸡,却不想这只山鸡戳疼了郭太夫人心中最大的隐恨,直接捂着心口倒下去了,这方面不得不说她跟姜准绝对是嫡亲的祖孙。

郭太夫人晕过去了,二房顿时炸锅了,慌乱成一团,姜凌目的达成了,挥袖扬长而去,去找自己同母的嫡亲大哥显摆去了。姜凌这么做一方面是给女儿出气,但最主要是还是给大哥出气,今年年初世子又生了一场大病,二房就上下蹦跶到处说世子快死了,还说世子成亲近二十年无子,定然是绝后了。当时姜凌就气得不行,但那会他爹娘都在国公府里,两尊大神压着,让他无法乱来,憋着一口气,等父亲随皇帝一起去避暑行宫,母亲也被自己亲姐姐姜皇后接入避暑行宫后,他就闹了这么一出。

在姜家私观静养身体的世子听罢弟弟的叙述,也不知道该欣慰幼弟替自己出气,还是训斥弟弟行事莽撞。叔父姜怿侍母至孝,要是知道郭太夫人身体欠佳,说不准会提前回来,等他知道了缘由姜凌定逃不过训斥,姜凛是晚辈,不好违逆长辈,就让弟弟去岳父家避风声,姜怿总不好意思冲到沈家别院来找姜凌麻烦。即使姜怿敢来,沈奕也不会让他揍自己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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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的爹娘就是一对被宠坏的熊孩子,宅斗中的极品利器——凶残属性的小白花

郎子,即女婿、姑爷

二妻,不是填房,大家可以理解为平妻的意思,具体原因我下章会解释的,其实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双妻并娶的案列并不在少数,当然最出名的还是贾充的左右夫人和独孤信的多妻。

有好多读者问我,历史上女主的原型,历史上女主是没有原型的,文案上所谓的史载什么的,都是我杜撰拼凑出来的,这文是架空。历史上萧皇后的经历没那么香艳,她比隋炀帝大,隋炀帝死的时候她都五十多岁了,被唐太宗迎回长安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了,她也没有成为唐太宗的妃子,那时候唐太宗也只是想让她安享晚年而已,毕竟萧皇后的弟弟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萧瑀。

至于突厥皇帝,那时突厥可敦是隋朝的义成公主,她跟萧皇后是姑嫂关系,义成公主可不是唐朝那些弱弱的、不知道是妻还是妾的和亲公主,她是真掌握了突厥那时候整个军政大权,突厥的可汗对她言听计从。她一生矢志不移的跟唐朝做对,所以姑嫂共事一夫之类的,完全不可能啦。

其实隋朝两代帝后,感情都非常好,隋炀帝也没有很好色,事实上他妃子非常少,他登基时已经四十多岁,如果只是为了独孤皇后的偏爱而跟萧后做戏恩爱的话,那么他当皇帝下江南的时完全可以把皇后丢在长安,自己一个人去江南吃喝玩乐好了,但隋炀帝每次游玩都是带着萧后的。《隋书》上有句话,“二后,帝未登庸,早俪宸极,恩隆好合,始终不渝。”就说明隋朝两代帝后感情好是史书都认可的。

落子无悔

“咳——”沈奕放下了茶盏,轻咳了一声,沈沁再也不忍不住笑倒在了丈夫怀中。

说起姜府大房和二房的旧怨,这其中还牵扯了一桩旧事的公案。姜凌去世的祖父姜朴有两位夫人,原配姓王,是姜凌的亲祖母;另一位姓郭,就是郭太夫人。这位郭太夫人是姜朴后娶的妻子,但不是填房,而是二妻。这自古汉族都是一夫一妻,礼法上不允许双妻的存在的,天水姜氏也是累世宦门的世家,按理不会出现这种糊涂事,可世事往往有例外。

这还要从七十多年前说起,七十多年前中原还只有一个皇朝就是现在的南朝——陈,当时大陈还是一个统一的皇朝,立朝有两百多年,连续好几代皇帝都没太大的作为,但也没到天下大乱的程度,直到前陈朝灵帝即位,这皇帝一上位就展现了他特别与众不同的作死风格,天天换着法子折腾江山、折腾大臣…皇帝作死的结果就是——天下大乱!

当时可谓是烽烟四起,群雄并出,争先逐鹿天下,姜朴那时也是热血男儿,脑子一热,就丢了爹娘和刚娶进门的老婆王氏跟着自己结拜大哥去打天下了。姜朴的结拜大哥也不是寻常人,他姓赵名凤翔,出自颖川赵氏,实打实的是门阀世族,这赵凤翔高爷爷、祖爷爷、爷爷和老爹都是大陈的高官,四世三公,这样的身世打天下,竞争力肯定比一般人强,打着打着就把陈朝的小皇帝打到了南边去了,自己在北面建立了新皇朝,国号“秦”。

那时候外族听说中原大乱,也想来分一杯羹,秦朝太祖不想被两面夹击,正好南陈因长江天险,一时半会也打不下来,就跟外族打了起来,待大秦稳定,北面彻底安定下来时已经快过去二十年了。二十年多年间姜朴一直战战兢兢的跟着大哥打架,大哥见他一个人孤单单的怪可怜的,就替他做媒,让他娶了自己另一个爱将的女儿为妻,这新娶的老婆就是郭太夫人。这样的事在那会挺常见的,毕竟战乱时夫妻失散的太多了,很多将领都在战时娶了比家中黄脸婆更年轻貌美、出身更高的女子为妻,连当时的太祖都先后娶了两个皇后,一个皇后为原配,另一个是后娶的外族公主。

郭氏是新贵之女,她爹本是屠狗的屠户*,要是换在太平年代,郭氏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姜朴的,但在战乱时代,一切都有可能。太祖起事点兵时,郭爹的悍勇被太祖看中,点他为自己亲兵,他随着太祖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成为太祖手下第一悍将!旁人一朝暴发后,就想要富贵易妻,唯独郭爹不肯抛弃糟糠之妻,郭氏就是郭爹富贵后同妻子生的小女儿。

最初郭氏嫁给姜朴之时,也知道姜朴在老家有个原配,但她没放在心上,毕竟她比姜朴原配小了十几岁,她就不信自己还能比不上一个年长自己十多岁的黄脸婆。但她不知道姜朴的原配不是普通的黄脸婆,姜朴也不是普通的因战功而起家的勋贵。姜朴是世家长子,他的妻子必定是门当户对的世家长女。姜朴原配姓王,是琅邪王氏女,高爷爷、祖爷爷、爷爷、父亲和大哥都是大陈的高官,自幼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即便姜朴在外面打仗,王氏也没有受过什么生活磨砺。郭氏是比王氏年轻十来岁,可从容貌才华到仪态,郭氏连王氏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要不是王氏的父兄坚定的陈朝保皇党被太祖杀了,按着郭氏的身份也只能当个小妾。

姜朴知道二虎无法共处,将原配接到京城后,让两个老婆分院居住,他喜新不厌旧,在他辛勤耕耘下,很快王氏和郭氏近乎同时怀孕了,各给姜朴生了一个儿子,王氏所生的长子姜恪,就是姜凌的父亲;而郭氏生了姜凌的叔父姜怿。之后几年王氏就再也没有怀过孩子,郭氏倒是生过几个孩子,但除姜怿外都幼年夭折了,再后来姜朴连庶出的孩子都生不出来了。

姜朴跟着太祖立了大功,太祖封他为宋国公,姜恪是长子,又是原配所出,理所当然封了世子,姜朴去世后他就继承了宋国公的爵位。因郭太夫人尚未去世,是故国公府并没有分家,姜恪为长房、姜怿为二房,姜恪目前为宋国公兼尚书令,姜怿官至太常卿,都是皇帝近臣。

兄弟两人非同母所出,受各自生母影响颇深,兄弟情谊很淡,但姜氏乃诗礼传家的书香门第,是决定不允许出现母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的情况。姜凌敢把他爹书房的屋顶给掀了,却不能不对郭太夫人不敬,郭太夫人教训他,他不服气也只敢送了一只拔毛的山鸡给她。

他送太夫人剃毛鸡时倒是没想过嘲讽太夫人出身,本朝立朝尚未到百年,不乏出生微寒的显贵,他先祖吕尚*不也因生活所逼,垂暮之年还做过商贩和屠夫,可后还不是凭借才名同文王共绎了一段佳话。后世提及太公望谁不是肃然起敬,尊其为百家宗师?

他纯属是看不惯太夫人嘴上说的是礼义廉耻,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却不想居然直接戳中了太夫人的痛处,郭太夫人本就以自己的身世为耻,认为姜凌嘲讽自己披了华羽也不是凤凰,她怎么能不惊怒?这也是姜凌最看不上郭太夫人和郭夫人的地方——总以自己出身为耻,却不想她们最看不起的那些人正是自己的祖辈,连祖宗都忘了人也配讲廉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沈奕训斥女婿道:“想要出气多得是法子,有必要做这种落忍把柄的事吗?”沈奕是看着姜凌长大的,对他跟自己儿子没区别,教训起来也不会拐弯抹角。

姜凌道:“其他法子见效太慢,且阿兄定不许我动手。”姜凌敢跟自己老爹对着干,对绝对不会违背长兄的意思。

姜氏祖籍天水,祖上系齐太公吕尚,后姜齐亡于田齐,姜氏后人定居天水,以天水为郡望,历代人才辈出,为世代簪缨的名门望族,家族承传年代要比当今大秦国祚长多了,越大的世家规矩越多,国公府大房、二房相争都不知道填进了多少人命,可面子上还要维持父亲和叔父的兄弟情谊。对于二房这种只动嘴皮子、不上筋骨的行为,无论是国公夫妻还是世子夫妻都不会在意。

他们奉行的正是沈奕从小教导姜凌的行事准则,与人为善,凡事留一线,但一旦必定要与人为敌,就要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手。哪怕对面坐的是杀父仇人,在没有确定能把他彻底打入地底时都要笑脸以对…这些道理姜凌不是不懂,可他一向喜怒随心,你们让我不舒服,那我就让你们更不舒服!姜五公子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忍”字怎么写。

沈奕摇头,他实在想不通,以连襟姜恪的为人,怎么能养出姜凌这儿子的,“你都当了八年博士了,难道就不想往上提一阶?”姜凌十九岁那年就当了国子监助教,一年后因其才华被祭酒看中提升为博士,在这个官职上一待就是八年,一来是姜凌自己不愿意另换官职,二来也是姜凌喜怒随心,行事太过不羁,姜恪也不敢给他安排太过重要的职位,得罪了人怎么办?

“不想。”姜凌摇头,他觉得他这个官职很不错,清闲又能随意的翻阅皇家藏书,不爽了还有人可以教训,这么舒适的职位,他干嘛换地方。

“杨阁老*来年将致仕,中书舍人要空出一个位置…”沈奕道。

中书舍人同国子监博士品阶相当,都是正五品,但国子监博士是清贵的散职,中书舍人却是中书省的要职,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实权极大,历届中书令都出自中书舍人,沈奕当中书令前就当过三年中书舍人。这个官职对有心在官场发展的人来说,无疑是最惹人垂涎的位置,但对于姜凌这种压根无心仕途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官职,他当了中书舍人后还有时间陪阿文和阿识吗?

“阿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我要是当了中书舍人,改明中书省上下都被我得罪光了。”姜凌很有自知之明,让他写文章、处理政务他都没问题,但是让他不得罪人太难了,“我还是喜欢国子监,如果哪天能让我当祭酒、大著作郎*我也心满意足了。”

“阿祈,你爹也就你这么一个能撑起来的孩子了。”沈奕道,姜恪有三子,长子常年卧榻休养,次子早亡,唯一平安长大的就是姜凌,姜凌总要担得家族的重任的。他是前任中书令,都是人走茶凉,但以沈奕的名声,想要安排女婿进中书省还是没人敢反对的,姜凌自身才华让人无可挑剔,但性情却一直让人放心不下,他气晕太夫人的事不至于外传,可姜氏族老那边是肯定瞒不住的,而姜恪和姜凛目前都有意将来由他来继承世子之位,他这一闹族老那边还不知适合反应。

“阿兄只是体弱,太医令都说他若保养得宜,于寿岁无碍,父亲也正值壮年,家中哪里需要我来担心。大舅兄也当了十年的中书舍人了,阿耶与其费心在我身上,还不如让大舅兄升职。”姜凌口中的大舅兄就是沈奕的长子,沈沁的嫡亲大哥,他大了姜凌和沈沁十五岁,长兄如父,一直对夫妻两人都有照顾,他个性沉稳干练,十年中书舍人,从不曾出任何差错。

沈奕闻言也没不接女婿的话,指着躺在自己怀中睡得四仰八叉的姜微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姜凌抱过女儿同妻子一起退下。

沈奕看着女婿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相公何故叹气?”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名看似年过五旬的白须老者捻须在屋外笑问道。沈奕官至太子少傅、中书令,即便如今致仕,时人也大多称呼他为相公。

“进来陪我下一局吧,子敬。”沈奕对老者道,这老者是沈奕的长史官周瑾,字子敬,沈奕致仕后,周子敬也一直陪伴在沈奕身边。

周子敬施然入内,摆开棋局同沈奕对弈起来,他见沈奕神色莫测,他含笑道:“郎子纯善至孝,相公应该开心才是。”

姜恪长子姜凛体弱多病,成亲多年无子,二子姜况未娶妻便已战死疆场,姜府长房仅姜凌有三子,如果姜凌愿意,他想要世子名分都行,无论是姜恪或是姜凛都不会拒绝的,但姜凌至始至终都对长兄尊敬非常,他不愿领实职何尝不是为了姜凛和沈奕。他很清楚自己一旦入了中书省,就算他不愿意,姜恪和姜凛都会让他成为宋国公世子,而沈奕的长子也从此同中书令无缘。

沈奕和姜恪是连襟,沈奕少年扬名,年过三十便官至中书令,当年若不是沈奕壮年致仕,也轮不上姜恪当尚书令,沈奕辞官当然不是有意为姜恪让路,可也算卖了姜恪一个人情。如今姜恪已年过五十,身为国丈、太子外翁,将来太子登基,姜恪致仕避嫌是必不可少的,以姜家和皇家的关系,未来的中书令必然是沈奕长子。

“官场莫测,取舍间焉知福祸。”沈奕清修多年,吴兴沈氏四世三公,他官至中书令,家族富贵以极,沈奕对功名利禄早就看开了,“他是全了兄弟情谊,只委屈阿文没了孩子。”姜凛无子,姜况早逝,若阿祈和阿文只有一个儿子,姜家或许不会要求他们过继,可他们目前就有三个儿子。换了在其他人身上,沈奕也会觉得兄弟过继是最好的情况,但人总归是偏心的。

“宋公府上兄弟情深、妯娌和睦,谁人不羡。”周子敬笑道,“娘子想来也是愿意的。”

沈奕莞尔,姜凛和其妻谢则对女儿、女婿的确让人无可挑剔,“儿孙有儿孙福。”阿祈和阿文都是大人了,有些事他做长辈的提点就好,指手画脚就不必了。

他将一封手信递于周子敬,这是宫廷内侍送来圣上手信,要求沈奕复出担任弘文馆学士。崇文馆和弘文馆都是皇家学院,其内学生皆为皇族贵戚,只是崇文馆属东宫,而弘文馆则是教授皇子贵戚学业。两馆的主官即为学士,品阶不高,但非高官名士不可任职,沈奕未致仕前曾兼职崇文馆学士,当时他的弟子是当今圣上。

周子敬看完后也不说话,而是落下一子,沈奕瞄了一眼棋盘笑言:“子敬莫非有心事,为何自断绝路。”

周子敬含笑,“一时眼花。”却也没有要纠正,落子无悔。

“看来这次你要输了。”沈奕道。

“那可不一定。”周子敬悠然又落一子,两人厮杀数个来回,周子敬扳回了劣势,最后同沈奕下了一个平手。

沈奕看着棋局,“子敬真是吾良友。”逆水行舟,何来退路?

“相公心中自有丘壑,何须我来提醒。”周子敬并不认为沈奕会犹豫不决到需要自己来提醒,他要是这种人有怎么会三十便官至中书令,成为大秦最年轻的宰相。

“老了,俗事我是管不了了,还是留在家中教教孙女吧。”沈奕道。今上独宠安贵妃,后宫嫔妃不多,子嗣也不旺,除了太子外也就五位皇子,其中以安贵妃所出皇长子、皇四子最得圣上宠爱,皇长子已有十二岁,因聪慧提早完成了小学*课程,正要入弘文馆学习,太子今年不过三岁,尚未入学。这趟浑水沈奕怎么可能去趟?更别说皇后还是姜凌的同母胞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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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在古代是六畜之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古人的肉食来源,古代有专门屠狗的屠户,直到隋唐后狗肉才渐渐退出餐桌。

吕尚,就是姜子牙,姜姓吕氏,先秦之前,古人的姓氏是分开的,姓代表血统,氏有点类似之后的郡望、官职之类的,比如说我们比较熟悉的姜子牙,他的祖先炎帝出生在姜水故以姜为姓,后来炎帝的一支后辈中的一人得了一块叫吕的封地,就以吕为氏,得封地的人这就是姜子牙的近代先祖。

这里的阁老是指中书舍人中资格最老的官员。大著作郎,就是史官。

崇文馆和弘文馆是贞观以后才出现的学堂,崇文馆隶属于东宫,弘文馆属于门下省,专门给王公贵族的弟子上学的地方,唐代皇室弟子启蒙时就是上小学,等启蒙课程学完,一般在十四岁的时候去这两馆读书。

名士无忌

从沈奕静室出来后,姜凌和沈沁就抱着睡着的女儿回房了,沈沁接过女儿把她放在床榻里面。

姜凌从身后搂住妻子的腰,“阿文,抱歉。”他们夫妻多年,什么事都是商量着来的,唯独这件事是姜凌自作主张。大哥、大嫂成亲多年无子,不仅仅是族老,就是父亲和大哥自己都有意愿要把宋国公的爵位传给自己,可姜凌自己不愿意。大哥养病多年,在旁人的印象中宋国公世子只有体弱多病四个字,可在姜凌心目中大哥还是那个十五岁就领着千骑深入草原,枭首突厥左贤王的少年英雄,那个十六岁就敢孤身直面南朝大将方靖,同他江边对弈、谈笑风生的翩翩儿郎。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拿过属于大哥的东西。

沈沁回头道:“我也没想你当世子。”他们夫妻一体,姜凌想什么沈沁还能不知道?姜凌有多尊敬姜凛,沈沁就有多尊敬长嫂,跟姜凌所想一样,宋国公的爵位理所当然的应该是大哥、大嫂的,“你不如让大哥给你安排给去扬州的官职,我们带阿识去江南玩玩也好,说不定还能机会回吴兴呢。”沈沁向往的说,沈氏祖籍吴兴,沈沁的祖母陆氏是吴郡陆氏的女儿,自小在江南长大,沈沁年幼时同她说了不少江南的风景,沈沁一直很想去江南游历。

“你舍得三郎他们了?”姜凌问,他很早就想外放了,但妻子一直舍不得三个儿子。

“舍不得也要舍得,他们也大了,有自己的事做了。”沈沁之前舍不下儿子是因为他们年纪小,姜府子嗣单薄,长房就三个儿子,她家翁极为重视,三个孩子都是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长大的,带去任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幸好我们还有阿识陪着。”

姜凌对父亲老抢自己儿子的举动也相当不满,“我们再给阿识生个小弟弟吧,让他跟阿识一起长大。”姜凌兴致勃勃的提议,想着膝下幼子幼女环绕就心动不已。

“要生也要等阿识大点再说。”沈沁斜了丈夫一眼,女儿这一年可她折腾坏了,她暂时没心思再生一个折磨自己。

“那当然,要生也要去扬州生,不然哪有我们养儿子的份。”姜凌很有自知之明,他要是在京城,父亲最多只许他养一个女儿,只有到了扬州天高皇帝远,他们才管不着,“我回头先跟大哥说,让他留心扬州那边的官职,空出来了我们就去。”

“好。”姜凌的设想让沈沁听得颇为心动,京城她早呆腻了,去地方上玩才好。

沈府别院里一派清静悠闲,被姜凌闹翻的姜府中却是一派愁云惨雾,下人皆蹑足在家中行走,连呼吸声都降低了,就怕打扰了主人的静养。朝中圣上在行宫避暑,宋国公姜恪和太常卿姜怿都不在府中,姜凌闹了一回后,长房的人也没人回府了,目前姜府中只有二房的人。

“姜左藏令,令兄是因为一时急怒攻心才会晕厥,身上外伤也暂无大碍,只要上了药就没事了。”太医署的医丞客气对姜决道。

姜决听说兄长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多谢吴医丞,不知我兄长何时才能醒来?”

“若是左藏令想让令兄立刻醒来,我可以给令兄施针。”吴医丞说,“但令兄最好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

姜决点头,没让吴医丞给姜准施针,既然情绪过激,那就多休息一会好了,他事情够多了,实在不想让他再给自己添麻烦了。

吴医丞提笔给姜准开了一张静心养神的药方,姜决吩咐下人去配药,自己亲自送吴医丞出门,吴医丞是姜府的常客了,他医术高强,为人和善、口风紧,姜府主人们身体有什么不适都是请吴医丞入府治病的。

“左藏令留步,府中事务繁杂,左藏令自便,我由僮儿领出府即可。”吴医丞笑呵呵对姜决说,他是太医署从八品的太医丞,姜决是左藏署从七品的左藏令,论官职姜决只比吴医丞高一阶,但左藏署隶属太常寺,专司天下赋税和宫中物品的采买,属于官阶不大但实权不小,且油水丰富的官职,莫说他一个小小的医丞了,就是那些三四品的高官见了姜决都要客气几分。

“那我就不远送了。”姜决能当上左藏署的长官凭借是自己的家世,但能在这个肥缺上一干就是五年,上下都被他打点妥帖,绝对不是光凭家世。

姜决送走吴医丞后也不急着去见祖母,这几天官署里事务繁杂,他已经五天没回府了,府中具体发生什么事他还不清楚。

“郎君。”姜决的侍妾捧来姜决的衣物伺候他梳洗更衣。

“到底怎么回事?”姜决问着站在身侧的管事道。

管事将姜凌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末了他略一迟疑道:“郎君,五郎君送来的狮犬该怎么处理?夫人说是让我们都打死。”山鸡打死无碍,可狮犬是宫廷送来的,这么打死总归不好。管事口中的夫人是姜决的母亲郭氏,郭太夫人的侄女。

姜决望着角落中,一只正暴躁汪汪直叫的狮犬、一只恹恹的被剃光了毛的山鸡,饶姜决养气功夫颇佳,也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半晌后他才淡淡吩咐道:“让犬奴好好这只狮犬。”语毕他转身往屋内走去,狮犬向来只在宫廷豢养,非皇亲贵族不得饲养,这只狮犬是宫中刚送来的,即便姜决再厌恶这头狮犬,也不能将它随意丢弃。

姜决很头疼,当初九娘出生时母亲说是要让九娘顺着七娘排名,他就反对的,撇开两房关系不说,九娘可是长房迄今为止唯一的女儿,五弟早被圣上和祖父宠坏了,行事任性,五娣妇又是沈中书的独女,跟五弟脾气相投,夫妻两人爱女如命,哪会服气?果然真被姜凌闹了这么一回。

“四叔。”女童娇嫩的声音响起,姜决回头就见一名红衫女童朝他走来,这小女郎眉目清秀、齿白唇红,十足的小美人胚子,不过四五岁左右的年纪,却举止从容、沉稳有度。

姜决见到这女童,神色缓和,“阿绮你怎么来了?”这女童就是二房嫡长女姜元仪,八月能言,四岁便能读《史》,无论是郭太夫人还是郭夫人都把她宠爱到了骨子里,更为难得的是姜元仪从不恃宠而骄,对长辈孝顺,对弟妹爱护,对下人和善,整个姜府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好的,姜决无嫡女,对侄女也十分疼爱。

“父亲身体尚安,阿娘不放心曾祖母,让我过来探望曾祖母。”姜元仪沥沥道,看到被下人关在笼子中的狮犬亦不曾色变。

姜决赞许的点头,这孩子心有丘壑、喜怒不行于色,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定成大器,姜决暗自思忖着,待父亲回府后定要好生请个先生为她启蒙。

姜元仪并不知道四叔心中所想,对笼子中的狮犬也是一扫而过,并非不愿意看,而是怕她再看下去会笑出来,怎么就送了一条种狗呢?应该送匹种马才对!她对这个好色又脑残的古代父亲没有丝毫好感,见了那头嘲笑父亲的种狗也没太多的愤怒。

春晖堂内房中,郭太夫人靠在床榻上半闭着眼睛,珊瑚红的被面衬得她一双手仿佛白玉雕成。

姜决的妻子崔氏伺立于榻前,端着药碗缓缓搅动着汤匙散热,待汤药温度差不多后,送到了太夫人嘴边,“祖母,喝药了。”

郭太夫人睁开了眼睛,由崔氏喂自己汤药,见姜决入内,她问道:“四郎,三郎如何了?”

姜决对郭太夫人道:“吴医丞说三哥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才会晕厥的,身上外伤敷上金疮药就好。”

郭太夫人听到急怒攻心,抓着被面的手一紧,崔氏垂目只专注给郭太夫人喂药。姜元仪上前对太夫人道:“曾祖母,你不要太为父亲担心了,有阿娘在照顾他,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太夫人听了曾孙女的话,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我知道,我家阿绮最孝顺了。”

“阿娘——阿娘——”抽抽噎噎的哭喊声在门外响起,一名衣着华美的贵夫人走入房中,脸上尽是泪水,“阿娘,你可要给三郎做主啊!”

崔氏看到这名贵夫人,头垂得更低了,郭太夫人脸色微沉的让崔氏和姜元仪退下。

郭夫人对姜决道:“去,给你舅舅送信——”她要找她哥哥做主。

“你想做什么?”郭太夫人冷声道。

“我要大哥给我做主,他姜凌太过分了!”郭夫人恨声道。

“你还嫌不够丢脸!”太夫人怒斥道。

“阿姑——”郭夫人被太夫人骂懵了。

太夫人骂了侄女后就暗暗后悔,孙子还在,当着晚辈的面教训侄女有点过了,她放缓了语气道:“这件事谁也不许外泄,万一传出去了,没人会觉得大房可恨,只会觉得我们教子无方。”她是提过一句让小九叫仲华,可那根本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事几乎都被这成事不足的废物给搅没了,思及此太夫人又狠狠的瞪了郭夫人一眼。

郭夫人心中委屈极了,让大房小九叫仲华不是阿姑的主意吗?

姜决见祖母迁怒母亲,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不喜,母亲脾性直爽,他最近又给母亲送了几个小戏,她每天看小戏的时间都不够,若无祖母挑拨,她怎么会莫名就跟姜凌对上?

“四郎,你公务繁忙,家里也无甚大事,你不用太操心。”太夫人转而对姜决和声道,她偏心一手养大的长孙,但倚重的是次孙,次孙精明能干,是二房的顶梁柱。

“圣上不在京城,官署里也没什么公务。”

“圣上什么时候回京?”太夫人问。

“约莫七八天后吧。”姜决也有些不确定,他还是三天前跟父亲通信的。

“你父亲忙,就不要打扰他了,我没什么不适。”太夫人说。

姜决恭敬的应是,见太夫人面露疲色,就同郭氏一同退下了。

郭氏等出来后,才对儿子抱怨道:“等你阿父回来了,一定要让他好好教训姜凌!”郭氏想起那条种狗就气涌心头,“你三嫂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不能生!当初就该听我的把她休了!”

姜决苦笑,长嫂是范阳卢氏的女儿,当初父亲上门求了卢家十来次,才让卢家把女儿许给文武皆不成器的兄长,这些年三哥这么荒唐,卢家早有微词,若不是碍着姜府如今势大,早就闹上门了,母亲这话要是给卢家听到了不是结仇嘛?“阿娘,我上回送你的几个小戏你可喜欢?”姜决转移话题。

“喜欢,这几个孩子好生灵巧,有个小娃娃能学几十种鸟叫呢。”郭氏平时就爱看各种小把戏,姜决侍母至孝,时常让人教调好了小戏送来给郭氏逗乐。郭氏性情五十年如一日的天真,大部分时间还算一个不错的主人,只要不惹她生气,她也不怎么打骂下人,她身边的小戏长到十二三岁她都会给些金银打发他们出去,很多沦为贱籍的戏子都觉得去姜府逗郭夫人是一个非常好的出路。

“我听说天工坊又新出了一种料子,我让阿崔陪你去街上散散心?”姜决的妻子崔氏是清河崔家的女儿,同姜决育有二子,郭氏对崔氏比卢氏要好多了。

“好。”郭氏被幼子几句话就哄得眉开眼笑了。

姜决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先把母亲的注意力引走了,姜凌这性子本就浑,老天又无眼,让他多了一个名士的头衔,名士是什么?就是爹娘死了,别人都要哭,名士可以笑,还能唱歌跳舞、大鱼大肉,没人会骂你,也没御史会弹劾你,还能得来一声名士无忌的赞扬。跟这种人能有什么道理好说?哪怕父亲回来了,也顶多把他骂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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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女成凤

“阿娘。”姜元仪从郭太夫人处回来后,就见自己母亲卢氏满脸疲惫的从父亲房中走出,她忙上前给坐下的母亲揉肩,“你休息一会吧。”

姜元仪年纪还小,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但她贴心的举动让卢氏很是欣慰,她轻拍着女儿的小手,“你曾祖母如何了?”

“她喝了药。”姜元仪觉得曾祖母也好,祖母、父亲也罢,不止要身体吃药,连脑子都要吃药,“阿娘,父亲有侍妾伺候即可,你不要太过劳累了。”姜元仪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要不是古代孤女难熬,她甚至觉得他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氏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女儿的鬓发,“阿绮,此事委屈你了。”当初太夫人让女儿取名元仪时,她就不愿意,姜皇后名长晖,彼时长房尚无女,太夫人给女儿取名时她觉得太夫人是别有用心,但没想到她居然真想让长房长女顺着女儿排名。

“我不委屈。”姜元仪扑到了卢氏怀中,好奇的问:“阿娘,五叔给九妹取名了吗?”姜府两房目前共有九位娘子入排行,姜元仪排行第七,姜微第九,这两人也是姜府唯二嫡出的娘子。姜元仪的父亲虽然生了十二个女儿,但因大部分女儿都是贱籍姬妾所出,身份上也是贱籍,不入排行。

“是你九妹的外翁给取的。”卢氏说,“据说名微,字好像也一并取了,叫——”

“妙玄!”姜元仪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卢氏惊讶的望着女儿。

“微妙玄通嘛,我今天刚在道德经读到的。”姜元仪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下是全对上了,其实她在听到五叔母的父亲是沈奕时,她就该确定了,毕竟他也是个大牛人,她只是不死心而已。

“你年纪还小,无需用功过度。”卢氏心疼的女儿读书刻苦。

“阿娘你放心,我会注意身体的。”姜元仪顿了顿,“阿娘,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九妹啊?”她果然猜的没错,九娘就是未来那个名震青史的姜皇后了!秦书后妃列传上对姜皇后的记载,最开始几句话就是,“后讳微,字妙玄,天水冀县人也,世为冠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