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僵持着,倒是没想到小家伙小小年纪,忍耐力竟是出奇的好,不愧是一个人在冷宫中活下来的。”苏含笑冷笑道。

“宫中之人,若没有几分本事,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百里青倒是不太意外。

“出去走走吧,看着这堆东西就心烦。”苏含笑一脚踢得箱盖合拢,顺手挽起了百里青。

百里青丝毫不抗拒,很习惯地任由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几乎是把自己半抱在怀里的姿势。他不像梅若水的倔强和秦月的骄傲,对于被人保护,他没有抵触,只有感动。

苏含笑,这个女子虽然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关心流于言语,但一举一动之间,却让他莫名地安心。仿佛觉得只要有她在身边,自己就可以尽情地施展才能,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的伤害。

“对了,若水呢?”百里青好奇地道。

“发了一通脾气走了。”苏含笑答道。

“嗯?”百里青怔了怔,心底一片迷茫。

这人不是最紧张梅若水了吗?要是真如她说的发了一顿脾气走了,她还有心情检查穆王的礼物,再陪他散步?恐怕早就追上去哄人了吧!

再仔细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应该,是做给离去的那几个穆王的使者看的呢,毕竟梅若水玄冥宫少主的身份一般人不知道,身为皇族的宁王和穆王却没有不知道的道理。让穆王觉得,太女和玄冥宫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并无坏处。

不过,这两人之间,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呢!

“大婚之后,我会向母皇请旨,册封你为太女侧君。”正思索之间,耳边却突然传来苏含笑的声音。

“什么?”百里青呆了呆,没想到她一下子说起了这个。

“以前我就有跟你提起过这件事。”苏含笑继续道,“母皇赐婚,按照礼制,册封侧君之事必须在大婚之后,免得让正君脸上不好看,所以,只能等到明年了。”

“嗯。”百里青应了一声,知道她还没有说完,并不接口,只静静地看着她。

“百里,皇室婚姻,一旦圣旨下达,你的名字载入族谱,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你——真的不后悔?”苏含笑道。

“不后悔。”百里青的声音不响,但却没有半分犹豫。

“我对你,不是爱情。”苏含笑直言道。

“我也不是那样纯真浪漫的男子。”百里青轻轻一笑,悠然道,“我是剑阁弟子,纵然是弃子,也注定了我的婚姻,从来与爱情无关。何况,殿下并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即便不是爱情,至少,殿下会把我当做朋友看待,不是吗?”、

“你看似温柔,其实比谁都冷清。”苏含笑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起来,“百里,有时候看得太透,人生会很没有意义的。”

“也许吧。”百里青没有反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回了梅花林中。

腊梅的清香依旧,但林中的桌椅茶具已经撤去,一片空空荡荡的。

“说起来,殿下想如何册封?”百里青开口道,“殿下应该知道,我出身江湖,剑阁弟子的身份却无法成为背景,太女的侧君,无不是出身显赫,陛下不会同意的。”

“这个么,我已经想过了。”苏含笑胸有成竹地道,“你可知道五百年前的梅皇贵君是如何进入后宫的?当初的玄冥宫主,不只是‘出身江湖’那么简单,还是天下人眼中的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呢。”

“殿下也想用同样的方法?”百里青微微皱眉。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然是知道的。当初的梅君寒在秦丞相的安排下,被梅御史认为义子,所以如今京城梅家和玄冥宫同气连枝,俨然一体,但实际上,不过是彼此合作的关系罢了。

“只是人选还没想好。”苏含笑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一个双赢的赌注,但前提是,太女要顺位继位,否则,一旦站错了道,恐怕就是灭顶之灾了。

第三卷 凤舞东宫 第三十章 携美出游

或许是因为穆王回京,女皇终于取消了苏含笑不得出宫的禁令,只是从明月关回来之后就没有了暗卫又回来了。反正暗卫只会在暗中保护,平时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讨人嫌,苏含笑也就不在意了,反正真正要讨论什么事的时候,无论是梅若水还是秦月,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听不到。

宁王的赏花贴也如期送到了东宫,或许是考虑到穆王刚刚回京,身体疲倦,时间定在了三日之后,按照最近的气象推测,往后的几天也应该都是好天气,正是腊梅开得最好的饿时候。

不过,解禁后的第二天,苏含笑就在宫中呆不住了,直接带上梅若水、百里青和韩书墨出城,到不远的映波湖泛舟。

至于秦月,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只是百里青去了一趟洗竹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得,就见秦月黑着一张脸跟来。

因为主子都在,苏含笑顺便也带上了七弦和玉箫伺候。

其中有梅若水这个绝世高手在,又有暗卫随行,女皇心疼她也在宫中闷坏了,也就默许了她不再带侍卫。

虽然是冬日,但这个天气风和日丽,暖意融融,映波湖上碧水荡漾,依然游船如织,空气中飘扬着阵阵悦耳的歌声,一派繁华景象。

边关的战争方才熄灭,但这盛世都城,仿佛换了天地一般,看不到丝毫战火的洗礼。

包下了一条不大却雅致的画舫,苏含笑有些恶劣地看着身后因为手忙脚忙几乎现出身形的暗卫。

女皇只知道她想带着侧君出宫游玩,可没想到她会去泛舟,这一望过去水天茫茫的湖面上,就算暗卫武功再好也没法护卫在侧,总不能像鱼一样跟在船后游泳吧!

画舫渐渐地往湖心飘荡过去,那些暗卫想要找船跟上来也得花一点儿功夫了,她可不怕那些暗卫会禀告凤后,无法无天本来就是太女的特色么。要是因为这个死了,凤后笑都来不及……

看着百里青悠闲自在地钓鱼,秦月依然黑着脸坐在舱中打坐,韩书墨趴在船舷上玩水,七弦和玉箫忙着生火煮茶,苏含笑拉着梅若水来到无人的船尾。

一阵阵微风吹过来,在明媚的阳光下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我说你,把大家都带出来干什么?”梅若水一声轻叹。

“这回真的没有目的啊。”苏含笑一摊手,无奈道,“你也知道,除了上次我自导自演的中毒,这个时候其实是没有危险的,所以想带你们出来玩玩。”

“就这样?”梅若水怀疑地道。

“若水,精神一直紧绷着的话,会很累的。”苏含笑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我想的,也不只是无休无止的算计,偶尔……也会想这样的。”

梅若水心头一跳回头看看船舱,发现没有人往这边过来,才微微安下心。

“这么久了,怎么脸皮还是那么薄?”苏含笑笑叹道。

说起来,这些男人里,梅若水是唯一和她有肉体上的关系的人,可是……这人的脸皮怎么薄得比韩书墨还过分啊!虽然,这样的梅若水逗弄起来也很有意思。

“明明是你前科太多。”梅若水白了她一眼。

“反正没有人。”苏含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嗯?”梅若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堵住了,后面的话也化作了不成句的呜咽。

许久,知道苏含笑尝够了怀中人的美味,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你……混蛋!”梅若水喘息着,几乎要扶着她的手臂才能站稳。

“你不知道晚上只能看不能吃很痛苦地吗?”苏含笑一脸的哀怨。

“是你自己要留在碧云轩的。”梅若水想也不想地道。

“我可不可以认为若水你这话时欲求不满?”苏含笑无辜地看着他。

“你!你才欲求不满!”梅若水的脸色更红,狠狠地踩了她一脚,扭头就走。

“啊,我的确是欲求不满啊……”苏含笑故意用他绝对能听到的音量嘀咕着,慢慢地跟过去。

回到船头,梅若水的脸色和红艳的唇,一眼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而苏含笑一副偷腥成功的表情更证明了这一点。

“真是太平啊!”韩书墨大声叹道。

“咳咳……”一阵干咳声。

“若水,你的病才好,别吹风,冷的话就进里面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苏含笑睁着眼睛说瞎话,又转头道,“书墨,你也起来些,我可记得你不会水性,掉下去我可不管!”

“知道了。”趴在船沿上的韩书墨直起身子,手里却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鱼尾一扫,水珠飞溅,“看,哪里要钓的这么麻烦!”

“好冷!”离得近些的七弦被甩了一脸湖水,猛地打了个寒颤。

“冬日的鱼肥美,正好当午餐。”苏含笑道。

“哎呦!”韩书墨正大笑着,不料画舫因为风浪的关系一阵晃动,使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栽下湖去,手里一松,大鲤鱼顿时一挺身,挣脱了他的手,跃回湖里。

“啊,我们的午餐跑了。”梅若水轻轻一笑,岔开了刚才的尴尬。

得回自由的鲤鱼在水里欢快地打了个圈,故意朝他们摇摇尾巴才潜走。

鱼也会嘲笑?几人都是一头黑线。

“哗啦~”就在这时,另一边传来一阵水声。

百里青拉起钓竿,半空中一条鲤鱼拼命挣扎着,个头一点儿不比刚才那条小。

“还是你厉害!”苏含笑盯着鱼,仿佛那是西湖醋鱼。

“只是多了几分耐心罢了。”百里青慢条斯理地将鱼儿放进一旁的水桶里,收起了钓竿,唇边吟吟含笑。

最初还有几分不自在地人,经过这几句笑话,倒是亲近了不少,当然,依然冷着脸打坐不理会任何人的一个除外。

不远处,微风送过来一缕琴声,恬静悠扬,让人耳目一清。

“真好听。”韩书墨道。

“船家,知道是谁在弹琴吗?”见附近的画舫船只竟然都往这边靠过来,苏含笑扬声问道。

“呵呵,定然是秋大学士夫妇。”船家笑呵呵地道,“秋学士擅作曲,其夫擅抚琴,自从告老之后,几乎日日在映波湖上弹琴,可是京城的一段佳话呢。”

“虽然听过传言秋学士夫妇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想不到世上真有那样的感情。”梅若水轻声道。

“我想起来了,娘亲好像说过,只可惜秋学士膝下没有儿女,很寂寞呢。”韩书墨道。

“要说琴……”苏含笑微微一笑道,“七弦,把琴拿过来!”

“是。”七弦怔了一下,才进船舱取出从宫中带出来的长木盒打开,果然是一把古琴。

看到这把琴,梅若水愣了一下,随即移到苏含笑身上的目光冷厉得几乎要把她扎出两个洞来。

这分明就是百里青进宫时带着的琴,虽然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音色清润,显然不是凡品,而百里青平时更宝贝得很,若非早有预谋,怎么会把这琴带出来?什么偶尔放松一下,若是下次再信她的鬼话,他就不叫梅若水!

“弹一曲吧,很久没听你弹琴了。”苏含笑笑眯眯地望着百里青,努力忽视掉背后杀气腾腾如有实质的目光。

玉箫早已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在船头放好琴案,焚起香。

百里青微微垂下目光,在琴案前坐下。

手指按上琴弦的一瞬间,冰凉的触感流过心底,他先前还有些烦乱的心立即平静下来。

第一个音符迸了出来,随即那纤长的十指间淌出一串琴声,如同娟娟细水,情人私语。慢慢地,琴声转高,仿佛变成了狂风骤雨,甚至带上了一丝金戈铁马之音。

不知什么时候起,另一边的琴声渐渐停了下来。

苏含笑早已回到了船舱内,却见秦月睁开了眼睛。

“我真不该来凑这个热闹。”他一声低叹。

“于你,于若水,真的就像我刚才说的,该放松一下。”苏含笑笑道,“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人随时随刻瞪着你露出破绽好给你致命一击,没有关系的。”

“你的目标,是刚才弹琴的人?”秦月好奇道,“一个告老的大学士,我以为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我已经考虑很久了。”苏含笑淡然道,“不过这件事,主要是解决百里的身份问题,他出神入化的琴技,那两个乐痴一定会喜欢的。至于其他的,女皇陛下正当盛年,拉党结派……还是别做得太过分的好。”

“随便你,不过……”秦月嘲讽地看看她身后。

“若水啊……”苏含笑拍拍额头。

好吧,她承认,今天的泛舟还是有目的的,但是……带他出来游玩也同样是目的之一嘛,能不能就别计较那么仔细了啊?

“活该。”秦月一声冷嗤。

舱外,指尖流转处,就在让人快透不过气来得时候,琴声却突然停住,一片空白中,渐渐地浮起几声为不可闻的清鸣,风停雨歇,流云散尽,明月出水。

随着最后一丝琴音随风而去,所有人仿佛如梦初醒。

“好琴!不知这位公子可有兴趣过船一叙?”就在这时,一艘画舫上传来一个温和地声音。

“果然上钩了。”苏含笑轻轻一笑。

第三卷 凤舞东宫 第三十一章 确认的心意

接下来的事就很顺利,只不过秋学士可没料到船上的人中有太女殿下在。

嘛……反正最后结果皆大欢喜就行了。

只要留下个好印象,将来事定之后,这点儿小忙对方不会不帮的,在苏含笑想来,大婚之后,差不多京城的局势也应该定了。

回到东宫,还没进门,就看到留守的侍从都是一脸焦虑的样子。

“殿下回来了!”一个侍从急急忙忙迎上来。

“怎么回事?”苏含笑皱了皱眉。

“蓝公子来了。”侍从道。

“沉烟?他来多久了?”苏含笑愣了愣。因为定下了婚约的关系,未免别人说闲话,蓝赛英已经禁止了他再单独入宫,尤其不准他再来东宫。

“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侍从怯生生地道,“知道殿下和各位主子都不在,蓝公子就进了殿下的书房,不许下人伺候,不知道在做什么。”

“呃……”苏含笑忍不住一声哀叹。

要说蓝沉烟什么时候来不好,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一天?

“我先回去了。”梅若水点点头,径直走向寝宫。

苏含笑知道他还在别扭着,只能想着晚上再好好哄哄了。有时候她是真的不懂男人的心思啊……

“今天也都玩累了,回去休息吧。”苏含笑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

“殿下,蓝公子……”七弦跟上来,迟疑地道。

“算了算了,我去看看他。”苏含笑摇摇头,认命地走向书房。

虽然不知道今天他是来做什么的,但是……等了两个时辰,再好脾气的人也有火气吧,尽管那不是自己的错。话说回来,回京之后,她的确忽略了蓝沉烟,那个坚强却敏感的少年,想必又不安了吧。

七弦在月洞门口就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苏含笑径自上前,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与想象中劈面飞过来一本书或一方砚台不同,书房里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就好象没有人一样。

“沉烟?”苏含笑叫了一声。

屋中依旧没有回答。

苏含笑一转头,扫过屋内的情景,却不禁笑出来却见蓝沉烟趴在书案上,似是睡着了,敞开的窗户中偶尔飘进来一缕微风,吹起了乌黑的发丝。

怪不得这么安静呢!

她笑了笑,轻手轻脚地走近去,推了推他的肩膀,柔声道:“沉烟,醒醒!”

“……别吵。”蓝沉烟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一挥手,拍开了她。

“窗子都不关,这样睡会着凉的。”苏含笑无奈地道。

然而,桌上的人依旧呼呼大睡,丝毫不加理会。

“伤脑筋啊……”苏含笑撇撇嘴,突然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唔……”隔了一会儿,呼吸不畅的蓝沉烟已经憋红了脸,终于不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清醒了?”苏含笑松开了手,立刻后退几步。

蓝沉烟眨眨眼,许久,目光中才有了焦距,慢慢地看清了眼前的人,随即想都没想,抓起桌上的一本书就砸过去:“苏含笑!你还知道回来!”

苏含笑早有准备,站在原地不动,只一偏头就闪过了那本厚重的书,但听到他的话,却差点儿一个踉跄。

这……怎么像是捉奸在床的丈夫说的呢?

蓝沉烟正想再扔下一本,手腕却被抓住了。

“等很久了?”苏含笑笑眯眯地道。

“废话!”蓝沉烟一回头,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噗--”苏含笑终于忍不住大笑。

“你!你还笑!”蓝沉烟气急败坏地甩开她的手。

“自己看。”苏含笑随手拿过一面镜子往他跟前一放。

“……”蓝沉烟顿时僵住,许久,下意识反应就是抓起边上的词典砸过去,怒道,“你不早说!”

“你也没给我时间说啊。”苏含笑强忍着笑道。

蓝沉烟瞪了她一眼,继续死命揉着自己的脸。由于一直趴在桌案上睡,又长久没有换姿势,他右半边脸一直压在袖口上,留下了两条鲜红的褶皱印子,很是醒目。

看他越揉越不像话,连边上的皮肤都红了起来,苏含笑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拉过来,按在椅子里坐下,随后出门命人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方丝巾进来,自己将丝巾打湿了,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脸颊。

蓝沉烟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感觉到垂下的一缕发丝碰到了鼻端,忍了一会儿,终于打了个喷嚏。

“不许笑!”他揉揉鼻子,立刻怒道。

“我没笑……”苏含笑道。

“等你笑了就晚了!”蓝沉烟“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别动,还有一点。”苏含笑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继续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