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弦愣了愣后,却是摇头,“不行,这么一来,咱们以后成亲……”

我不会嫁给你的,颜清澜怕说出来,谢弦更不肯了,只道:“给逊王爷发现我的真实身份,我怕他……怕他会强占。”

强占两字冲口而出后,颜清澜打了个冷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感觉到,给越承燑发现她是无双,越承燑真的会不顾这身体的意愿胡作非为的。

“咱们可以等逊王爷一离开京城,马上成亲。”谢弦沉默片刻,温柔的看颜清澜,眼中的柔情万千。

成亲!越承燑那人哪会在意自己是少女还是妇人。

而越承骥,想到越承骥先时疯了似的举动,颜清澜不寒而栗。

“大家都知道你和无双公主的事,你这时成亲,不是张张扬扬地告诉别人,我就是无双吗?那些宫妃虽说看我丑没认真看脸,往日侍候的宫女呢?找一两个出来辨认不难吧?”

颜清澜发火,推开谢弦,怒冲冲道:“我回宫了。”

“无双,你别生气,咱们不成亲便是。”谢弦无足无措,不假思索便去拉颜清澜。

刚沐浴过,在相府里,颜清澜卸了戒备,也没带手套,谢弦抓住的,很巧,却是她的小手。

热浪飞袭而来,麻-酥酥的刺激从两手接触处身体传递,瞬间冲向下面,感觉清晰而强烈。

“无双。”谢弦清俊的眉眼纠结,却不似上回飞奔离开,而是欺身凑近,抓着颜清澜小手的那只手不松开,另一只手便去扳颜清澜肩膀。

“谢弦,你放开我。”颜清澜大惊失色,谢弦眼里的赤红把她吓坏了。

不知为何,论起来,谢弦对她言语温柔,緾绵缱绻,比越承骥的粗暴不知好不几倍,她却半分不想与谢弦有亲密接触。

“无双,我……”谢弦显然被颜清澜的尖叫吓住了,想离开,却又痛苦地不愿走。

趁着他犹疑不决,颜清澜狠命一推,谢弦一个趔趄退了几步。

“谢弦,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我以后也不会再踏进相府一步。”颜清澜高声喝道。

谢弦怔了怔,颜清澜在他眼里看到绝望和哀伤,她顾不了。

未等她伸手再推,谢弦转身走了,走得决绝果断。

把房门关上插好门闩,颜清澜走到铜盆前洗手,眼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水中。

谢弦悲痛欲绝扎伤颜清澜,颜清澜不想他伤心。

都是这该死的艳肌惹的祸,颜清澜狠搓双手,直搓得两只手红得要滴血。

不知艳肌可有破解之药,还有,这艳肌如此霸道,不知越遂安若是吃下毒药解毒,会不会变成自己这样。

谢弦踏出汀芷苑院门时,欲-望已消退,锦袍底下平整,半点也没有刚动情过的样子。

穿过花木茂盛的园子,曲曲折折的长廊,谢弦来到正厅中,自个倒了一杯茶,却不喝,只失神地看着随水舒展转动的翠绿欲滴的茶叶。

“相爷,颜姑娘的户籍做好了。”管家谢扬走进来禀道。

谢弦搁下茶杯,接过假户籍看了看,沉吟片刻,道:“悄声吩咐下去,在府里先散布开,接着,传到外面去。”揉了揉眉心,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谢弦轻声吩咐:“就说,就说颜姑娘其实是我爹在外面的私生女儿。”

谢扬低啊了一声,抬头看谢弦,不敢置信地重复问道:“相爷的意思是制造颜姑娘是老相爷女儿相府小姐的谣言?”

“正是。”谢弦淡淡道。

虽是谣言,可这谣言一经散出,谢弦以后要娶颜清澜,只怕会招来不小的阻力。

谢扬满心不解,见谢弦一字不想多言的样子,只得悄悄退下。

谢扬走后,谢弦清眸里淡定不再。

现在住在无双身体里的人,真的不是无双!

先前的说话举止有很大不同,只因她记得遂安,还有身体确是那个身体,谢弦怎么也不愿相信,可刚刚那一刻,他完全相信了。

无双是舍不得那样推搡他的。

谢弦俊逸的眉毛紧蹙着,清澈的眸子里是深刻的哀伤。

那么多年的情份,就这样变得似纸般轻薄,他的无双死了吗?还是在哪一个世界?为什么颜清澜对遂安有着姐弟之情,对他就换了个人?

几年的惮精竭虑为之绸缪,想不到得到的,竟是一声狠斥——你不走我走,我以后也不会再踏进相府半步。

谢弦无声地问自己,还要不要费尽心机为无双和遂安谋划下去。

他初遇无双那年,是状元及第到皇宫参加琼林宴。

那一日,皇帝在琼林苑设下盛宴款待新科进士并众臣,树梢亭廊殿檐下彩带绢花五彩缤纷,席上欢声笑语,满眼玉冠罗衣,每一个人脸上都泛着华光。

众臣交杯换盏之际,谢弦忽然发现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太监隐在太监宫女中,趁着众人不注意,偷拿了食物飞快地拢进袖子里,小太监注意到他的视线,扭头转身轻轻走离人群,离得人群远远时却极快跑起来。

空旷的宫道上,小太监孤零零的身影给谢弦一种奇异的同命相怜的感觉。

他下意识缓步离了宴席后追了过去,小太监的脚步声嗒嗒的响着,哀音缭绕,谢弦闪进花木里,远远地跟着,小太监看到后面没有人追,缓缓放慢脚步。谢弦跟着进了一处宫殿,看到华阳宫三个字时,他突然了悟,那小太监不是公主无双,便是皇子遂安,看那糼弱纤巧的身子,应是公主无双。

原来她就是他父亲临终前念念不忘,要他努力上进,争取功名权势,用心尽力保护的人。

身为皇子公主,竟沦落到要偷食物维持生命!谢弦心头戚戚。

谢弦分析权衡了一下朝局,琼林宴几日后,他登门拜访莫道衡。

“皇上后宫只得几位低位妃嫔,莫小姐若是进宫……”

“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莫道衡定定地看谢弦。

“我爹临终前,嘱我照顾殿下和公主。”谢弦轻声道:“谢家和曹太傅家的渊源,太尉大人尽知的,弦的目的,请莫小姐进宫后,善待公主和殿下,作为交换,弦定竭尽全力,扶持莫小姐所出皇子。”

谢家三代为相,家世清贵,谢卓欢死后,相位一直虚着,谢弦如今入仕,早晚是丞相之位。他这时谈条件,倒也不是黄口小儿随意胡诌。

“老夫考虑一下。”莫道衡道。

有女进宫为妃,家门跟着富贵这一说法,在本朝却不然。

皇帝后宫稀稀疏疏几位妃嫔,却极少宠幸,除了逝去的皇后所出一子一女,再无其他皇子公主,私下里,朝臣们暗中议论过,怀疑皇帝那方面能力也许不行。

遂安虽是唯一的皇子,可生就恐怖的肤色,丑陋吓人,甚不得君心。家中美貌女儿的朝臣,目光都放在皇帝的同胞弟逊王越承燑身上,莫道衡也不例外。

莫道衡的考量,谢弦心中明白,他没有急着要莫道衡做出决定,只是,在越承骥面前以无意的闲谈提醒越承骥一些事。

两个月后,宫中突然传出喜讯——八品充华顾氏怀上龙胎。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景朝上下震动。

顾氏越级连跳,两个月后,已被越承骥册封为三品德妃,而顾德妃的父亲,一个七品县令,也跟着女儿一路高升,顾氏册封德妃之日,皇帝以其教女有方,忠君爱国为由,提拔为新成立的詹事府正三品詹士。

詹事府那是专门辅助太子的衙司,莫道衡悔之不迭。

后悔的不只莫道衡,还有安载洲季烈峰。

皇帝原来不是无能,顾家一夜之间飞黄腾达,众人的眼光从越承燑身上转移到皇帝身上。

这一年,顾德妃传出喜讯四个月时,由谢弦启奏提出,皇帝采纳,安载洲之女安如玉,莫道衡之女莫悠悠,还有季烈峰之女季笛音,韩延之女韩月容四人同时进宫侍奉皇帝。

无双敏感而玲珑,谢弦只是暗暗使力使无双和遂安两人境遇好些时,她已感觉到了。

“弦哥哥。”那一天,她悄悄潜出宫,在宫门口迎上他,深深地朝他施礼,软软地喊弦哥哥时,他的心弦被重重地拔响。

开始,他真的只当无双是妹妹,后来,从何时起,兄妹之情变味了呢?

19触绪暗伤

把户籍收进怀里,谢弦低下头,翻转着自己的手掌,回味着大手握住无双小手的感觉,低低地喟然长叹,喉间涌起难言的苦涩来。

“怎么?手里有黄金?”张狂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怎么来了?谢弘面上维持着平静,站了起来,微微一笑拱手迎上去:“逊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不敢当。”越承燑皮笑肉不笑,桃花眼盯紧谢弦。

谢弦淡定地与他对视,两人眼刀交战,许久,越承燑哈哈大笑道:“今日见了你,本王确定,无双肯定没死。”

“弦奉旨撤查无双公主死因,亦希望公主没事。”谢弦墨黑的双眸古井无波。

“皇兄本来就倚重你,你此番又献美有功,前途不可限量啊!”越承燑收了笑脸,眼神变得锐利。

“弦不明王爷所指。”谢弦装糊涂,招手令丫鬟给越承燑上茶。

“王爷,弦新得了一两白露茅尖,王爷来得巧,不妨品尝一下。白露是茅尖中的极品,色泽嫩绿光润,香气清高,滋味鲜爽甘醇,千金难求,王爷试试看是不是传说中一样回昧无穷。”

“本王是粗人,不懂你的高雅。”越承燑打断谢弦的说话,把那杯价值一两银子的茶瞧也不瞧一眼,咄咄逼人道:“本王要见那位颜侍诏。”

“颜侍诏正在歇午觉。”谢弦从容自若,端起茶盎,修长干净的手指拿起盎盖,轻抹去上面的茶叶,慢慢缀饮。

紫砂胎琅珐茶盎流离焕彩,握茶盎的手指修长美好温润如玉,光芒扎得越承燑眼睛发烫。

就是谢弦坏了他的事,没有谢弦从中作梗生事,无双此时已被他囚进逊王府,若是在王府中住着,哪会招来杀身之祸去向不明。

越承燑愈想愈恨,谢弦心中,也在紧张地思索着。

越承燑要见颜清澜,是已确定她是无双,抑或是怀疑?事出何因呢?

越承燑与安载洲分别后回到王府,命侍女秋棠收拾衣物,要即刻启程前往南平的,特意交待了一句:“把那对红玉雕人儿带上。”

越承燑说的红玉雕,是他让作坊师傅照着他和无双的画像精工雕琢的一对光光溜溜形似正在交合的男女玉人。

王府里越承燑居住的院落里,东厢大屋里专门放着属于无双的东西,有无双小时穿的小肚兜,有他逼无双给他编的柳条帽子……更多的,是越承燑买来作弄无双的各种东西。

“王爷,那对玉雕给芝儿收拾东西睅失手打碎了?”秋棠颤抖着禀报。

看着秋棠呈上来的红玉碎片,越承燑怒不可遏,邪火旺得冲天,当即命管家把叫芝儿的侍女杖责十杖,卖到窑子里去。

“以后,这屋里的东西本王自己打点清理。”恶狠狠说出这句话后,越承燑不急着去南平了,先上玉雕坊先定做同样式的玉人。

“没有红玉了。”玉坊掌柜为难,见越承燑要发火,急忙道:“王爷,用白玉雕琢出来的更可人,你看,这白玉雕儿玲珑剔透,精美绝伦……”

掌柜殷勤地照着越承燑拿来的画像作画,勾勒描摹淡染轻扫,画好了,举到他面前,讨好地笑问道:“王爷,你看,白玉人温润莹白,就是这个样,是不是比你手里那个画像好看多了?”

白玉人是好看,可那就不是面色赭红的无双了,越承燑正要喝斥,突然间怔住,拿过掌柜画的画像,与无双的画像细细对比。

掌柜画得很像,两者的差别,只在面部颜色。

美玉一般温润生辉的圆润下颔,上面鲜艳欲滴的两瓣晕红双唇,很熟悉。

下午惊鸿一瞥而过的那个颜侍诏,下颔正是这样的线条,越承燑眉尖剧跳。

越承骥在宫门守卫处听得颜清澜出宫了,当即往相府而来。

无双的棺椁里面没人,虽有尸臭,可作不得准,也许,那个颜侍诏就是无双。

想到惊鸿一瞥的那个润泽的下颔,越承燑心中隐隐有些热。

“谢弦,你带不带路,本王都可以找到颜侍诏,相信你还不敢公开命府兵射杀我。”越承燑傲慢地看谢弦。

相府的护院不是正规军队出身的军人,武功和射箭功夫,一齐上也未必杀得死越承燑,何况,越承燑可是皇帝唯一在世的兄弟,还是一母同胞兄弟,谢弦除非造反,否则,真不能杀越承燑。

无法阻止越承燑,拖得久了,反更可疑。

颜清澜肤色和无双不同,声音也变了,不是先前的低沉嘶哑,即便越承燑认了出来,也可以咬牙不承认。

颜清澜如今有官职,不是一无所依的无双,能任越承燑捉弄。

当然,能不让越承燑见到颜清澜更好,谢弦朝侍立一旁的管家使眼色。

管家躬身退出去后,谢弦微笑着站起来:“王爷既然不喝茶,那么,请随我来。”

汀芷苑玲珑雅致,异草牵藤垂檐绕柱,深绿浅绿中奇花灼灼艳若丹砂,馥馥香味清新芬芳。

越承燑暗赞好个仙境般的所在,转念想着这是谢弦为无双置下的,复又恨得牙根痒痒。

汀芷苑房门紧闭,廊下一个侍候的丫鬟亦无,谢弦深吸了口气,举手正欲敲门,越承燑一把拉住他。

不见了?

越承燑面色暗沉,犹疑不定,似在侧耳细听。

谢弦凝神细听,霎那间清俊的面颜面色变得五彩纷呈。

房间里面有声音,让人脸红耳热的声音。

谢弦没有经验,可那声音妩媚婉转,緾绵悱恻,其间的动情快活,只是听着,便让人如置身云端。

“轻点儿……啊……”一声声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勾人无比,叫声里,还有轻细的吱呀声,像是床榻在摇晃。

娇喘声与吱呀声交替起伏不定,一声声媚入骨髓,不需看到那场景,光是听声音,也能想象出里面之人此时是何等娇艳,何等的欲-仙欲-死……

是谁和颜清澜在里面……难道是皇帝?虽然门上没通传,可皇帝武功不弱,无声无息潜入相府亦不是难事。

谢弦眉目僵硬,高华端方里淡定在寸寸撕剥开。

“你从哪找的如此极品?”越承燑拍拍谢弦肩膀,凑近谢弦,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这样的极品,你舍得献给皇兄,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隐忍内敛了。”

他转身大踏步离开,谢弦呆怔中,目光里看到,越承燑鲜艳的锦袍裆部处,高高撑起着。

明知颜清澜不是无双,可那身体却实实是无双的,想着无双在皇帝身下承欢娇啼,谢弦喉头腥甜,忍了又忍没有压下,呕地一声,鲜红的一口血洒落阶前。

房间里的吟哦停了下来,谢弦踉踉跄跄欲离开,回廊一侧窗扇启开一条细缝,细缝缓缓变大,窗扇整个打开,颜清澜探了头出来。

“相爷。”她的声音有些惊怕,眼睛四处看着。“只有你一个人了吗?”

谢弦呆了呆,忽然从数九寒冬来到春光明媚的春天。

“只有我一个人,逊王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