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宁云钊真有不轨,吃亏的可不是君蓁蓁。

方锦绣权衡过后想着,站在门外依栏沉默。

室内也是一阵沉默。

“多谢宁公子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君小姐说道。

这倒是个很合适的开场白,宁云钊笑了笑,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室内再次沉默。

君小姐觉得有些尴尬,她想宁云钊是来说宁云燕的事的,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唯一的交集。

但其实这件事真没必要特意来见面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值得交流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难道要她夸赞说你们做得对,就该这样教训你们家的孩子。

打人不打脸,她没有可以肆意到这种地步。

而宁家也不是受虐狂,打在儿身痛在娘身,道理归道理,人情归人情,没有人会真的为惩罚自己的孩子而开心。

自己能明白这个道理,宁十公子怎么会不明白,那他到底为什么来见自己呢?君蓁蓁想不明白。

宁云钊看到了她的疑惑,心里莫名的有些恼意。

“婚约的事,我也很无辜。”他忽的说道。

君小姐愣了下。

“虽然说长辈赐不敢违,但我始终认为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尤其是在婚事上,我自己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终身。”宁云钊说道,“所以我不会承认别人给我定的婚约,这与你的家世无关,也与你无关,所以希望君小姐能理解。”

君小姐笑了。

“是,我能理解。”她说道,“事实上我也赞同宁公子的想法,一个人的终身的确应该由自己来选择。”

说到这里她看着宁云钊再次笑了笑。

“我不赞同的只是你们家的面对这件婚约的做法,并不是你们家的决定或者宁公子的决定,所以希望宁公子也能理解。”

她的回答干净利索,又不卑不亢。

宁云钊沉默一刻。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了?”他说道。

君小姐笑了。

“当我归还婚书,你家还了银两之后,这件事就已经为止了。”她说道,“宁公子,为不为止从那时起就掌握在你们手里了,只是你们好像一直不相信也不愿意。”

宁云钊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现在我们相信了。”他说道。

君小姐也看着他笑了笑。

“我相信宁公子。”她说道。

屋子里的气氛变的愉悦轻松了几分,宁云钊握了握手。

“我今日来就是对君小姐解释一下,希望君小姐不要怨恨我。”他说道,不待君小姐说话,他又笑了笑接着说,“看来是我多虑了。”

君小姐含笑点头。

“宁公子的确多虑了。”她说道。

谈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宁云钊想到,他一向是干脆利索的人,念头闪过便抬手施礼。

“既然如此,多谢君小姐一见,告辞了。”他说道。

君小姐还礼。

宁云钊便迈步向外走,走到她身前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停了下来。

“我今日就进京了。”他脱口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莫名其妙的对话

脱口说出这句话,宁云钊立刻有些懊恼。

这是与她无关的事说来干什么。

虽然这的确是跟她无关的事,但说来也无妨,君小姐含笑施礼。

“祝公子一路顺风。”她说道。

坦坦然然,诚恳而真挚,没有丝毫的敷衍。

他和她之间就该如此,如同他想象的那般契合。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花灯节上跟他一局对弈的她,宁云钊的脸上浮现笑意,但他又有些迷惑。

别人描述中的君蓁蓁完全不是这样的她。

是别人的眼见不为实,还是她刻意的伪装。

宁云钊有些出神。

君小姐则也有些迷惑,看起来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似乎又不好开口。

她想了想。

“宁公子,令妹已经订了亲待嫁,这些年少轻狂的事就过去了,为人妻为人母行事也好思量也好就不同了。”她说道,“我想宁公子可以放心。”

宁云钊愣了下。

她以为自己是因为担心将来两家还会起冲突,而离开的不放心才沉默的吗?

旋即又有些微微的尴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沉默,但这本该就此擦身而过却停下脚的沉默确实不妥。

就好像依依惜别一般。

事实上,他们完全没有依依惜别的道理。

这委实让人有些尴尬。

这尴尬让他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君小姐看出了他的尴尬,对着其他人说自己家人的错到底是令人尴尬的事。

“而且还有宁十公子在,就算有什么事,宁公子也会思量周全。必然不会对我有误会。”她含笑说道。

这算不算是有你在我放心的意思?

是我相信你。

或者你会护着我。

宁云钊不由攥住了手指尖,心里有些莫名的酸胀,鼓鼓囊囊似乎一下子充满了很多东西,但探去又什么都没有。

他依旧沉默。

当然,经过林家的事,宁云钊对自己的猜测和忌讳也是很正常的。

他担心的不仅是林家,更多的是自己。

君小姐想着。了然的再次一笑。

“我也承蒙外祖母照顾嫁给表弟为妻。将安于内宅相夫教子另有新的生活,行为做事也自然不能跟女孩子时候一样。”她说道,“我做事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方家。”

宁云钊心里一惊醒过神来。

对啊,他都忘了,她成亲了。

他的视线落在君小姐身上,现在站的很近且白日室内明亮。不似两次相对时的夜色朦胧,可以清楚眼前女孩子眉眼如画美若春花。正是豆蔻的年华,但她的发鬓挽起,表明已经不再是少女,而是少妇。

她成亲了。嫁给了她的表弟,方家的少爷。

那个瘫痪多年,被很多大夫断言活不过十五岁的方少爷。

方少爷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吧。也就是说他只能活一年了。

那她岂不是要做寡妇了?

她才十五岁吧?她这算是成亲吗?这是一个女子尚未开花就凋零了。

“你何必如此。”宁云钊急道。

君小姐愣了下,一时不明白。

“就算不嫁给方少爷。我想方家也会照顾好你的。”宁云钊说道。

是说这个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而且他这是关心她吗?

君小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以至于微微的尴尬。

她的尴尬宁云钊自然也发现了,心里有些歉意。

这话说的不对,好像是认为她是那种不信任外祖家所以要利益交换一般的人。

她当然不是那种人。

“我觉得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是一定要以身相许。”宁云钊沉声说道,“就像我祖父对你祖父做的事那般,实在是不妥。”

她和方承宇成亲当然不是为了报恩,而且成亲也是假的。

这种事当然不能说。

至于说别的,更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要委委屈屈感叹命苦,或者欢欢喜喜相信好人有好报,或者诚恳的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一来这些作假的事君小姐懒得做,二来面前询问的人还是宁云钊。

“宁公子多虑了。”她笑了笑,看了眼宁云钊,“这件事现在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宁云钊再次怔了下。

是的,现在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已经成亲了,已经成了世人眼里的方家妇,难道还能反悔不作数不成?

现在说这些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尤其问这个话的人还是自己。

如果不是当初宁家不认婚约,她怎么会嫁给方少爷,她本该是宁家妇,是自己的妻。

这个念头闪过,宁云钊觉得自己身子僵硬,心跳如鼓。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视线垂下来,看到了君小姐轻轻交握在身前的手。

那双白皙柔嫩的手就好似变成了悬崖边上的一棵草,又好像是冬日里的暖茶杯。

宁云钊突然想握住这只手,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落地心安。

那双手忽的松开垂在了身侧。

“宁公子是今日启程,那今晚能否赶上落脚在驿站?”

君小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如同雨水落下浇灭了宁云钊的焦躁。

他刚才在想什么?

宁云钊只觉得耳朵发热。

大约是到底为君小姐嫁给方少爷而觉得自责吧,不过人做事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虽然觉得遗憾觉得抱歉,但并不能怪罪于自己身上,这才是自寻烦恼。

“不一定。”他恢复平静,含笑说道,“如果赶得上就住下,赶不上的话会野外露宿,此时春日正好,也不怕严寒。”

君小姐含笑点点头。

“那样也很好。”她说道。

话题就这样揭过了,先前的尴尬沉默躁动都一扫而光。

宁云钊是个干脆利索的人,最善于快刀斩乱麻,他抬手施礼。

“如此我告辞了。”他说道。

君小姐还礼。

“宁公子一路顺风。”她说道。

谈话终于又回到了适才,宁云钊越过她拉开了门。

方锦绣站在门外回过头,宁云钊冲她略一施礼大步离开了。

方锦绣撇撇嘴转过身,君小姐从门内走出来,似乎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瞧这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锦绣哼了声。

“不用告诉我你们说了什么,我不感兴趣。”她说道。

君小姐苦笑一下。

“我的确不打算告诉你我们说了什么。”她说道。

因为她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

好像宁云钊是专程来向她道歉的,为宁家不承认婚约的事。

但仔细想又不是,因为宁云钊亲口说了他自己也不会承认婚约,他不认为这是件错事。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知所谓的作为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君小姐和方锦绣没有再说话,回到自己的房间。

宁云钊已经在酒楼外接过小厮牵来的马。

他回头看着这边的酒楼。

“公子,我们是回城门那边,还是…”小厮忐忑的问道。

城门酒楼那边还有一群人等着给公子送行呢,还不知道公子已经跑了。

宁云钊笑了笑。

“别离多伤心,还是这样无声无息顺其自然的好。”他说道,“大家酒水尽欢,一醉醒来各自已经离散,这样最好。”

那以前怎么不这样?

小厮心里说道。

现在明明是为了见一位小姐,嫌弃那些公子们碍事所以把他们哄在酒楼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重色轻友吧?

读书人还真是能信口开河。

小厮当然不会说出来,自己也翻身上马。

“这样的话我们快马天黑之前能赶到驿站。”他说道。

她方才也在关心他行路的事呢。

宁云钊的脸上浮现笑容。

“对,天黑我们赶到驿站。”他说道,催马扬鞭,“走了。”

小厮忙催马跟上,看着宁云钊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神态也不由笑了。

公子自从离开家就心神不宁闷闷不乐,还以为是因为离别而伤感,他还觉得奇怪,公子以往离别多了,可没有伤感过。

再看看现在的神态,小厮心里就恍然大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