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优点不多,胆大算一样,任他如何问,我就咬紧了三条规矩不动摇,重点渲染对公司的满意度和愿意做牛做马的决心。第一是说话时声音要大,不露怯,微笑和礼貌用语不能少,第二是回答问题,语速情愿慢些也不要太快,重点是绝对不能卡,回答时用首先,第二,第三……等等分类回答,显得条理分明胜券在握,最后一点就是把形象整理好,英语级别打字速度可以适当提,专业证书和工作经验就随着所选择的工作类型能扯上边的就穿插,扯不上的就别唠叨,直接砍了吧。

待我晕头转向的从面试厅出来,后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应聘大队,前台小姐示意我先别走,还要去楼上做个测验。

不知是智商测验还是逻辑测验的做完,我交了卷子又回到楼下等待回应。当一个眼熟的身影从我眼前经过时,我愣了一下,脑袋懵懵然空白了起来。

“郝萌?”那人惊讶道,扬起熟悉的笑容。

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这家公司碰见已四年不见的吴越,他依然还是记忆中肤白细眼,书生气十足的温吞模样,仿佛时光又倒流回我们的高中年华……

“怎么,认不出我了?”他笑得很爽朗,“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你也在这家公司。”

“……好久不见了。”我勾起笑容,也朝他点了点头。

蓦地一只手勾上吴越的肩,钟意从他身后探出头,“小越,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把妹,把的还是我的妹,你有什么解释?”

我脑袋轰隆一声,直接拍飞他,“我哪有那么倒霉是你的女友,滚。”

吴越笑着摇头,道,“待会一起去吃个饭吧,班上的小林也在这家公司,我打个电话叫他下来,大家叙个旧。”

我点了头,一行人闹腾的离开。

回到家后把高跟鞋一踢,甩了包包,边走边开始解头发。

才刚关上门没多久,门铃声又响起。

我咕哝一声去开门,果然是任西顾。

“肚子饿了。”他理直气壮言简意赅的进门,

我爬梳一下头发,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他的御用女佣,“冰箱里还有面包,你先填下肚子,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菜。”

他也跟着踏进厨房,原本不大的空间多了他一人,顿时变得狭小起来。

我挥舞着锅铲赶他,“你进来做什么,出去出去,别碍手碍脚的。”

他低头着了看砧板上的香葱,皱起眉,“我不吃葱,不吃蒜,不要辣椒,不要姜。”

我反手一敲他的脑门,“小子,你要求太多了。”

还来不及收回手,冷不伶仃的,手腕被他一把握住。

我突然发现他的手已经变得很大,足以轻而易举的攫住我的手,让我无力反抗。说不上是什么东西涌动,我变了脸色,“西顾,放手。”

“不放。”他却不满的扣紧我的手,在我打算甩开他时攫住我另一只手,将我轻易的扣在流理台上。

或许男人天生就带有攻击性,不管是年纪多小的男人也一样。

女性在先天体力上向来比较吃亏,我头一次清晰的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

“你再不放手我真的生气了!”我皱起眉正色道。

他俯下头,我下意识的撇过脸,耳边只觉得有一阵暖风吹送,“是不是那个钟意对你说了什么?这些天你都在避着我。”

我摇头,“你先放开我再说。”

他终于听话的松开我的手,但下一秒,双手改成支撑在我腰身两侧,把我困在这一方天地,压低眉凶恶的逼问道,“你说!”

我说任西顾……如果以后你追女朋友也用这一招,会吓跑多少小姑娘啊。

第十四章

他还在成长发育期的身子抽高的很快,也许是太快了,因此依附着少年所特有的纤细。但抵在我腰侧的手臂却很结实,远远不是我所能抵挡的,散发着灼热彰显力量。

“我想,我该和你保持点距离。”

他不满的瞪我。

兄弟,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神很可怕吗。我下意识地握拳抵在他胸前不让他继续贴过来,“任西顾!”

他停下来,目光专注的停在我脸上,仔细观察我的表情,渐渐地,露出一点倔强的不安,“之前我们不是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保持距离了?”

“以前是我疏忽了……你长大了,西顾。”我挑选最无害的措辞,虽然知道并不能改变事实,但多少可以舒缓一些杀伤力……吧?“人并不是中性的,就算是亲兄妹亲姐弟,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男和女之间原本就需要界限,就像我和你之间,这不是疏远,反而是种保护。”

“难道我们原本的相处模式会伤害到你,需要你和我拉开距离寻求保护?”他敏锐的切中要点。

我沉默了下,“西顾,不要这么尖锐好吗?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也安静下来,而后深吸一口气,压抑地道,“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念头,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没有,不是你的问题。”

他明显无视我的话,视线依然没有从我脸上移开,低软了声音,“若是我错了,告诉我错在什么地方,我改。”

我向来吃软不吃硬,那个凶恶的孩子这样一低头,我就讷讷不能言了。

他态度软归软了点,声音却还带着硬气,“我不想和你疏远。”

“但这样不行,”我扶额,“老这样粘着以后你女朋友全部都会想泼我硫酸,就算你们不介意,我还想嫁人呢,别败了我的名节。”

“原来说来说去就是因为钟意?”他呼啦啦火起,“你眼光竟然会这么差!选谁不好会选择他。”

死小孩,你的脑子和我不在一个次元吗。我用力一拍还拦在我腰上的手,“都说了不是他!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放手。”

他不放。

“你当真要和我扯破脸惹我生气?”我难得端出御姐的姿态沉下脸。

他咬了咬唇,蓦地松开我,恨恨的调头离开厨房。

原以为他会直接拉开门出去,谁料他走到大门前猛地又折身回来了,重重地在餐桌前坐下,“大婶!动作快一点,上菜!”

大!婶!

我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暴躁地给那个可恶的小鬼头煮菜去了。

也许这是新一轮冷战?

那天之后,除去白天的上班时间,虽然每天晚上西顾还是会上门让我给他做晚餐,但除此之外两人没有更多的交谈。

公司大,规矩也多,此前耽搁了一周时间初试复试,在正式开工之前还需要培训半个月,我唯一庆幸的是:这培训是带薪的。

和我同期的员工有20名,每隔2天考核一次,若是不合格,会在当天下班之后直接告知淘汰。

据钟意透露,这样一轮刷下来,最后成功留下的只有十分之一,竞争不可谓不激烈。最开始每天下班之后钟意和吴越会来接我一道吃饭,但自从我和他们出去吃了几次,回来时便发现若我不在家,西顾就饿着肚子等我。

不是没说过若等不到我就自个去楼下吃快餐吧,但他还就是跟我扭,若我不回来为他煮晚餐,他就不吃。

我恨得越发牙痒痒,偏生这苦肉计对我还真的管用。

初三是很关键的一年,平日他的课业就不轻,身体还在劈里啪啦的长高,才几天没吃饭,我看他走路都是用飘的。

任阿姨这段时间更是常常不见人影,最离谱的是,有一次足足快一个月没回来。

究竟谁是他妈啊,我觉得心中一阵悲凉,认命的担负起饲养他的重任。

这些天我手痒痒,直想去买一本驯兽手册,瞧瞧和我同病相怜的驯兽师是怎么把一头头桀骜不驯的猛兽驯服,或许可以给我一点启发,让我取经一二……

吴越温声道,“你还在烦恼你弟弟的事?”

我烦躁的爬梳几下头发,“嗯。”

“那小家伙还在和你冷战?”钟意指尖夹着一朵玫瑰送到我跟前,“女人收到优秀异性的花,心情总会好上一点。”

“……抱歉,我心情更差了。”我冷冷地把玫瑰插回他胸前的衣兜里。

“或许你可以送一些他喜欢的东西,”相较于钟意的插科打诨,吴越倒是认真的给我出谋划策,“比如漫画,CD,电玩等等,我侄子也是这个年纪,他就很着迷。”

我不乐意,“我又不是他妈,他爱冷战就冷战吧,不管他了。难得的午休时间就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郝萌,你的上机是怎么回事!”主管突然走进休息室。

我先和他们俩道个别,懵然的随她往机房走去,“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看你的失误率!”她严厉地瞪着我,一身黑衣带着黑框眼镜回放操作录像,尖刻地道。

鸡蛋里挑骨头了吧,我一脸黑线的看着几乎可以算吹毛求疵的她一眼,暗暗和公司的所有新人一样咕哝着‘老处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时我从未想过数年后也会有一批新人,指着我的背影同样咕哝着——‘老处女’==!

所以现世报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为了世界的和平以后我们还是少发些牢骚吧。

不好意思,跑题了。言归正传,虽然主管向来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尖刻,但我可以肯定,眼前的主管待我绝对是特别加强版的尖刻。

这时候的我太年轻,进入人际复杂的公司后不懂得经营周边关系,不懂得藏锋露拙,还未正式录用就和其他部门的主管经理打成一片,不自觉招了公司老人和顶头主管的嫌。

明白在人际关系中要做事高调为人低调是跳槽到另一家公司的事。此刻的我还是笨拙的新人菜鸟一枚。

一下午,差不多被主管叫出去3次,被骂到臭头。

比我差的有一打,但她从来只针对我一个,这就是传说中的欺压新人吗?

我只能默默在心中告诉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我要忍!忍!绝对不能就这么暴走!

苦苦熬到了下班铃声响起,我在主管的白眼下取出手机,之前为了工作都静音了,因此当我打开手机,发现足足有近40个来电未接时愣住了。

出了什么事?

我心中突然有不详的预感,点开查看,满满的,未接来电都是任西顾。

我惯常觉得,任西顾这个名字,透着一点悲凉。冷战了这么多天突然毫无预警的仓促寻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十五章

走进小区就看见有几辆陌生的车子停在楼下,我疑心地多看了几眼,提着包包走上楼梯。

离家门越近,吵吵嚷嚷的喧闹声也越来越清晰,依稀夹杂着任阿姨犹豫不决的声音。

我加紧脚步,只听门“砰!”地一声被重重甩上,几秒钟后,脚步声往楼下移去。

“任阿姨。”我看着出现在楼梯口的她,她的身材丰腴了一点,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脸尴尬的回视我。

“哦,是萌萌啊,放学回来了?”她讪讪地道。

“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在工作。”她平日很少在家,难得还会记得我的名字。

“瞧我这记性,都老糊涂了。”她尴尬道,她身边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衣服倒是很考究,他搭着她的腰,“她是你以前的邻居?”

“是啊,和西顾的感情也特别好。”似想到了什么,任阿姨拍拍我的手,“你有时间去劝劝西顾,他挺听你的话,叫他别扭了。”

说罢,她和那男人并肩下楼,身后还跟着几个抱着衣橱家具的男人。

我看了这阵仗心里一凉,赶到西顾家门前时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横着,我按了按门铃,半天都没有回应,无奈的用力再去敲他家大门,好半晌,还是没有反应。

“别敲了,闹心。”我自家房门倒是在我持之以恒的敲打下开了,老妈倚在门上,“进来吧,让西顾自己静一下。”

“老妈你今天怎么在家?”自从我可以工作之后这对无良夫妇欢庆终于尽完了父母的职责,他们也要开始自己的二人世界。估计老两口早嫌我电灯泡良久,去附近买了个小套房甜甜蜜蜜的潇洒去了,不过还有点稀薄的良心,隔个三五天会来瞅瞅我死了没。

我说看不出你们还藏着小金库再买房,老妈就挥舞着菜刀道,“这是你爹和你娘我的棺材本,以后要买房你自个儿掏钱,要不这房子就归你了,你重新装修下,也可以做新房。”

我长叹,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难得路过时上来看看你,就看见你任阿姨今天带着一堆人回家搬东西,”老妈摇头,“这事她做的不地道,好歹也是自己生养了十几年的娃,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衣服一收,后面几个搬家公司的也利落地把家具什么都扛走大半。”

“这是怎么回事,摆出这阵仗?”

我妈立刻充分发挥出街坊邻居八卦妇女的优势,“今天跟她来的那男人你见过了吧?”

我点头。

“S省搞房地产的好像,你任阿姨也厉害,闷不吭声的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今天回来收拾东西。”老妈嗟叹,“不过西顾这孩子不能接受他妈再婚,脾气犟着呢,说什么也不肯跟她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他现在呢?”

“就等他妈妈把东西搬完后甩上门了呗,你没看到他那时的表情……哎,怪可怜的。”

我心里七上八下,睡觉前我又去他门前叫他,他也不吭声,给他电话他又关机了。没法子,这个坎他只能自己过去了。

第二天上班钟意叫住我,“昨天慌慌张张的,那小子怎么样了?”

“没事。”我想这毕竟是他自家的私事,还是不外扬的好。

“没事就好,”他看我有点心神不宁,只拍拍我的肩叮嘱声,“好好工作。”

我“哎”了声,回自己部门去了。

下午的客户大多性格都挺温和,除了一个纠缠不清的外地大爷打长途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劈里啪啦的问候完公司老总的十八代祖宗之外一切都很好。

我无声的打了个呵欠,但客服不能挂客户的电话,因此虽然无聊我也只能遵循职业操守听他了无新意的重复再重复问候老总,产品,最后是厂家,一边在他每问候完一位时适当的附和一句,“是的,是的。我们会听取您的意见改进。”

没办法,客服另一条让我头痛的规则就是不能否决客户,客户的一切都是对的,就算是错的你也只能引导,如果引导不来……

那就让他自由发挥吧。

这位大爷很愤慨,我握着话筒终于等到他问候完部门经理的奶奶后,下班了。

挂完电话做好了资料记录,问题记录,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揉了揉耳朵,回身才发现吴越不知何时正坐在我后位。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有些慌,“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搭公车。”

“现在已经过了点,你去等要等半个小时,我有车,比较方便。”

不知该说这班公车太准时还是什么,平日三不五时堵车就算了,要么就都不来,要来就来一大串。但每天傍晚的六点五分到十分,这班车都会准准在公司对面停下,而且通常是连续来两三辆,错过了这个时间,就要再等半小时才能等到下一班。

我也赶着回去看看西顾,向他道个谢便上了车。

在小区门口停车,他送我到楼下。

“行了,我到了。”

他朝我点点头,“那我走了。”

我心跳有些急,一路上胆子都还给我妈,支支唔唔的不敢看他的脸,听到他这句话我也努力憋出一句,“路上小心。”

他回头温文的朝我笑了一下,我也匆匆扬起笑,突然肩上一重,转头就看见任西顾把手往我肩上一揽,“他是谁。”

他身上的制服还未脱,书包还挎在左肩上,估计也刚回来不久,撞上了。

我尽量自然地说,“我同事。”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酒味,我一拧眉,“你今天有没有逃课,这身酒气哪来的?”

“吵死了,不用你管!”他不爽的松开我的肩往楼上走。

我追在他后面上了楼,“任西顾,你昨天给我打了那么多通电话有什么事,晚上干嘛要关机。”

背对着我的少年僵了下,“你当我打错电话了。”

“你怎么这么别扭,有事就跟我讲,指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话未完,他蓦地回身拉过我的手将我压到楼道墙上。

“只要我开口就可以吗?”

我……我现在把话收回还来不来得及。

第十六章

“那个……”我缩起肩膀,在他挨近的灼热身体下急急偏过脸,几乎有点委屈了。“有话好好说……”

他低低的重复一次,“我说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