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新闻,你跟我家那个小子出了点问题。”陆爷爷一边从茶几下面拿出围棋的棋盘跟棋子,一边微笑着打量苏适,“我家那个小子从小被惯坏了,虽然脾气不好,但本质上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这个做爷爷的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多担待点。”

陆爷爷一上来就这样说,反倒让苏适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好在陆爷爷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说完便将盛着黑子的棋盒推到了苏适面前,示意苏适执黑先行。

黑棋落子,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黑白棋子叩击棋盘的啪啪声。

起先苏适凭着先行的优势一路开疆拓土,攻城略地,占尽了先机,可惜姜还是老的辣,明明已经是完全一边倒的形势,陆爷爷却在收官时凭着苏适的几处失误扳回了颓势,几招翻覆之间,黑子的大龙已奄奄一息。

“小伙子,认输吧。”将一枚白子如楔子般打入黑子内部,陆爷爷眯起了眼睛,微笑着望向苏适。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胜利在望却在刹那间从天堂坠入地狱。形势逆转得太快,苏适当下大乱,不仅额头冷汗直冒,连捏着棋子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陆爷爷那边依旧是一派泰然自若,他站起身来倒了杯茶塞到苏适的手中。笑着道:“幸亏老头子刚才没托大给你让子,不然就糗大了。”

苏适捧着茶定定盯着棋盘看了良久,终于颓然道:“我输了。”

陆爷爷笑着拍了拍苏适的肩膀:“你小子棋力不错,我们村这帮子老头子里,除了我还真没一个人能赢得了你。但可惜你的棋路太过凌厉狠辣,不留余地。须知有时候断人后路既是断自己后路。”

苏适深吸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温暖清冽的茶水流入喉中,他那被棋局搅乱的心智才终于渐渐恢复过来。

陆爷爷见苏适的表情渐趋缓和,长舒了一口气,喝了口茶,悠悠道:“人生就像下棋,有赢必有输,有时候太过执着于输赢反而会下出愚型甚至恶形。可能你一开始不觉得,但等到收官便是你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小伙子,希望你记得我今天跟你说的话。”

陆爷爷的话里面带着禅机,苏适一愣,随即抬头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陆爷爷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眯起眼睛微笑:“可能因为你太像我家那个老小子。”

“不仅长相,连眼神都一模一样。”陆爷爷说着又如此补了一句。

说完,他站起身,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留下苏适一人面对眼前胜负已分的棋局。

“我家那个老小子年轻时太过执着于输赢,中盘时曾经出过昏着,不知将来收官之时是否能得善终。”就在陆爷爷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苏适又隐约听到陆爷爷的声音这样传来。

苏适愣愣地盯着陆爷爷消失的方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刚刚那种被棋局搅得心慌意乱的感觉再度如潮水般漫了上来,瞬间将他淹没。

陆爷爷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意外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刚那一幕,苏适终于没有忍住,敲开了江小月的门。

“江小月,你是不是跟陆爷爷说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一字一顿地问出这两个问题,眼中是强自压抑的怒火。

江小月被他吓了一跳,更被他那种兴师问罪的态度惹恼了,她甚至都有冲动顺着苏适的意思告诉他自己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陆爷爷,但她终究不是段岫,没办法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我答应过替你保守秘密,我什么都没说。怎么了?”

“陆爷爷好像什么都知道。”

“哦,是吗?”江小月丢给他一个冷笑,然后甩手关门,“不好意思,我要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适依旧心事重重。反观陆爷爷,依旧跟苏适初来时一样,对他殷勤有加。

大概昨天晚上苏适的态度真的惹恼了江小月,从早上起来开始她就刻意无视了苏适的存在。她的态度令本就心事重重的苏适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吃过早饭,陆爷爷换了鞋子准备出门。

“陆爷爷,你要去哪里?”昨天停了的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山路泥泞,今天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日子。于是江小月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去老屋拿点东西。”陆爷爷朝江小月笑了笑,并没有停下脚步。

“外面还在下雨,路滑。告诉我老屋在哪里,我替你去拿吧。”

“好。那就谢谢你了。”陆爷爷终于停下脚步,“沿着门前的那条路一直走,老屋就在路口左手边第一间。我要拿的是一个鞋盒大小的木盒子,就在东屋的床底下。这是钥匙。”

江小月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陆爷爷说的话,点头接过了钥匙,转身出门。

“我跟你一起去!”鉴于江小月微妙的态度,苏适一直希望找个机会跟她解释,见她出门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老屋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你们不一定能找到,还是让我陪你们一起去吧。”两人还没走出多远,陆宁泽便从后面赶了上来。

三人一前一后走在泥泞的小路上,一路无言。

老屋是山村常见的低矮瓦房,因为年深日久,不仅木门已经剥蚀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连屋顶上都满是枯黄的杂草。远远望去,仿佛另一个世界的遗迹。

“就是这里?”虽然江小月因为陆宁泽堂叔的描述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老屋破败的模样真正出现在面前,江小月依然吓了一跳。

“是啊!就是这里。”陆宁泽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我小时候最讨厌回爷爷家。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电视机,没有零食玩具,什么都没有。而且里面黑洞洞的,一进门就像进了妖怪的嘴巴一样。小时候我常常一到这里就吵着要回家,每当这时爷爷就会讲好听的故事哄我。现在想起来,那其实也是美好的回忆啊。”

陆宁泽微笑着眯起了眼睛,脸部的线条一刹那柔和得不像平时的他。

江小月偷偷扫了一眼苏适,只见他依旧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只是眼睛却不住地四下打量着。他果然还是在意这里的吧,这个他亲身父亲生长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三人没有打伞,慌忙踩着门前的杂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檐下。

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步入屋内,一股夹着霉味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果然如陆宁泽刚刚所说的那样黑洞洞的,又潮又闷,让人有种不小心跑进了妖怪嘴巴的感觉。

虽然如此,但里面打扫地还算干净,江小月的手指拂过大厅里面年代久远的木头桌子,竟然一丝灰尘都没有沾上。看来经常有人来这里打扫。

大厅正对门的墙上满满一墙壁都是奖状,江小月凑近去看,才发现全部都是陆名庭上学时的。那些奖状因为年深日久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颜色,但给人的震撼依旧不减。人们往往只看到成功者成功之后的光环,又有多少人知道成功背后隐藏着的汗水呢?

江小月发现自己有些理解陆名庭当初的选择了。选择的这一头,从此平步青云,大红大紫,选择的那一头,不仅前途未卜,很有可能连之前得来的一切都会打水漂。对于一个孤注一掷,抛弃了一切向上爬的人来说,摆在面前的选择根本就算不上是选择。

“我爸小时候可是个好学生。”发现江小月正在打量奖状,陆宁泽颇为自豪地说了一句。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到眉头微皱的苏适,余怒未消的江小月忽然报复心起,回头朝陆宁泽莞尔一笑:“能跟我说说你父母的故事吗?穷小子跟富家千金能够在一起一定很不容易吧。”

“你想听?”

江小月瞟了一眼脸色明显已经有些不一样的苏适,笑着点头。自己好心好意希望能淡化某人心中的仇恨,让他别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来,结果到头来却被某人当成可耻的告密者。那种感觉甚至比当初某人撇下她独自离开还让她心痛。这只是小小的报复。

“从哪里说起呢……”

得到了江小月的鼓励,陆宁泽微微一笑,开始娓娓道来。

“因为他们很少说起当年的事情,我对当年那些事情的了解主要还是来自我外公。听外公说当年他属意的女婿人选其实另有其人,可惜那个人的父母不同意入赘。刚好在那个时候,我爸跟我妈地下情的事情曝光,他说他就看在我爸真心待我妈,而且两家恰好同姓的份上,勉为其难把女儿嫁给我爸了。哈哈哈,算起来,我爸还占了两家同姓这个大便宜。”

说到这里,陆宁泽笑着挠了挠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至于当年具体发生了些什么要去问当事人才知道。”

“你爸跟你妈的关系怎么样?”好奇心被激起,江小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陆宁泽愣了愣:“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江小月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已经有些僭越了,于是慌忙摆手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陆宁泽笑着摇了摇头,“算是相敬如宾吧。我爸就那种性格,你还能指望他怎样?”

“我们去拿东西吧。”刚刚的那席谈话间,苏适的存在感几乎为零,估摸着两人的谈话已经进入尾声他才低声地提醒了一句。

因为他的这句话,刚刚缓和的气氛再度凝滞了起来。陆宁泽率先转身朝陆爷爷所说的那间屋子走去。

存放木盒子的房间在东面,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原因,里面的东西都保持着原位,仿佛不久之前这里还曾住过人。只能从墙上脱去了颜色的海报推测,住在这里的人已经许久不曾回来。

“这里是我爸小时候的房间,听爷爷说是从谷仓改过来的。”陆宁泽望了一眼江小月,“刚刚爷爷说他要的盒子在哪里来着?”

“床底下。”

听到江小月的回答,陆宁泽蹲下身去查看木板床的底下。

“咦,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子的衣服。”他说着从床底下拽出了几件小孩子的衣服丢到床上。那些衣服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积满了灰尘,但从衣服的款式来看绝不可能是属于陆名庭自己的。

江小月好奇地拿起一件查看:“不是你小时候的吗?”

陆宁泽皱起了眉头,摇头:“不是,看这些衣服的大小主人应该是五六岁大的男孩,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记事,如果是我的,我不可能对自己穿过的衣服一点记忆都没有。所以,这些衣服不是我的。”

“我爸好奇怪,干嘛在老家床底下藏这种东西?”陆宁泽干笑了两声,脸上的神色却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

诡异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江小月偷偷扫了一眼苏适,果然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那些衣服,身体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

好在这个时候陆宁泽已经再度蹲下身去寻找床底下的那个木盒子,并没有注意到苏适的异样。

不知不觉间,雨越下越大,三人已经能清晰地听到雨点击打瓦片发出的劈啪声,大量的雨水顺着房檐流下,哗哗有声。

床是贴墙放的,那个盒子被推到了最里侧,陆宁泽伸手够了好久都够不着,最后没办法干脆双膝着地,不顾满地的灰尘爬着进去把盒子给拉了出来。

盒子是普通的方形木质漆盒,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锁孔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挂着一把跟盒子一样年代久远的锁。

“啊,真可惜,本来还很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竟然是锁着的。”陆宁泽一边掸着身上刚刚蹭到的灰尘,一边颇为惋惜地抱怨。

“哗啦啦——”

正在这时,头顶一直持续不断很有那么点节奏感的水流声里忽然多出了一些异响,紧接着三人便感觉有冰凉的水滴开始不住地落到自己的身上发上。抬头一看,头顶的屋顶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倾斜,几片湿漉漉的瓦片压在严重腐朽的木头屋顶上,摇摇欲坠。三人甚至能透过支离破碎的屋顶看到头顶雨丝密布的青灰色天空。

“不好!房子要塌了,快跑!”陆宁泽大叫一声,拉起江小月的手便往门口跑。

跑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他忽然大力甩开了江小月的手冲回屋子抱起了那个木盒子。就在这时,头顶再度响起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哗啦声,几片瓦片从头顶坠落下来,重重砸在距离陆宁泽不过几公分的地方。陆宁泽被吓了一跳,竟然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江小月急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她刚想往里冲,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双大手用力抓住,然后往远离门口的方向用力甩了一下。等到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那双手的力道甩得老远,一屁股跌坐在了门外湿漉漉的泥地上。

隔着朦胧的雨帘她分明看清冲入屋内的那个身影正是苏适……

大雨如瓢泼般倾泻而下,雨滴无情地击打在江小月的身上脸上,同时也击打着本已脆弱不堪的屋顶,已经严重倾斜的屋顶终于承受不住瓦片的重量,轰然崩塌……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陆宁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重重地从门口的方向摔了出来。

江小月欣喜若狂,屏息期待着苏适的出现,然而奇迹没有发生。一直到整间屋子塌下来,出现在门口的人都只有陆宁泽一个而已。没有苏适。

江小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雨啊水啊废墟啊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用力揉了好几次眼睛依然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是梦吧,一定是梦。又不是在拍电影,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节?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耳畔如受伤的野兽般撕心裂肺的尖叫将她带回现实。

“苏适!不——”

浑身是土的陆宁泽发疯一般冲向废墟,开始用双手挖满地的瓦砾。他的脸上糊着厚厚一层泥巴,然而他却顾不得擦一下,他的手指被地上的尖石划破,鲜血直流,然而他却浑然未觉。

他的目光涣散,表情呆滞,比起江小月印象中那个永远光芒四射的当红偶像,反倒更像是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不是梦……

梦里的陆宁泽绝不可能是这样一副模样,所以,苏适真的被埋在下面……

江小月重重打了寒战,猛然间清醒过来,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到废墟之上,手脚并用地挖了起来。

雨依然在下,青灰色的天幕下,一男一女犹如发疯一般挖掘着一片瓦砾遍地的废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兄弟?

陆宁泽多希望眼前的这一幕只是自己演艺生涯中最平常不过的一场戏。挖到一半耳畔便会响起导演兴奋的喊卡声,紧接着助理便会拿着厚厚的毛毯,带着热腾腾的姜茶迎上来。然后他会冷着一张脸跟刚刚领了红包的苏适抱怨这种又是泥啊又是水的场景最讨厌了,然后借机痛宰一顿苏适,好好去洗个澡吃顿好吃的。

只可惜,此刻他的面前既没有摄像机,也没有诚惶诚恐严阵以待的助理,只有满地瓦砾跟与他一样失魂落魄的江小月……

“苏适,苏适,苏适……”他喃喃地念着苏适的名字,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两人四只手疯狂地挖掘着满地的瓦砾,两人的手指已被瓦砾尖利的棱角划得鲜血淋漓,鲜血落在灰黑色的瓦砾之上,留下点点触目惊心的红,然而两人却浑然未觉,只是那么一刻不停地挖着挖着……

“呼……咳咳……”

哗哗的雨声中蓦然出现一声男子微不可闻的咳嗽,陆宁泽跟江小月两人忽然如遭雷击般同时愣在了当场。

“咳……陆……陆宁泽,你踩到我了……”

空气中再度响起那微不可闻的声音,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僵硬的神色瞬间转为了惊喜,陆宁泽更是慌乱地后退了两步,可惜因为跪在地上太久腿脚已经有些僵硬,只退了几步便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个时候江小月已经循着苏适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了苏适的头部的位置,强忍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挖去上面的瓦砾。

陆宁泽只呆愣了片刻便再度冲过来疯狂地挖掘了起来,因为知道苏适还活着,此刻他的动作明显比刚才卖力了许多,直到下面的苏适再度发出痛苦的□□,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粗鲁的动作已经伤到了埋在下面的苏适。

苏适终于被挖了出来,经历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的他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干净整洁的衣服已经皱成一团,有好几处已被鲜血染红,而他的右手更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屈在身上。

骨折不可怕,可怕的是受伤后的大出血。江小月上上下下扫了苏适一眼,惊恐的发现他的右侧大腿处一个伤口正不住地往外淌着鲜血,而苏适的眼神明显已经开始变得迷离……

她慌忙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扎在了苏适的大腿根部,然后冲陆宁泽大吼:“快打电话找人帮忙,我们必须尽快送苏适去医院!”

不幸中的大幸,陆宁泽他堂叔这天刚好没有出门,而那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给陆爷爷做身体检查的家庭医生刚好也在,苏适总算平安无事地到达了镇卫生院。

眼看着苏适被推入卫生院简陋的急救室,江小月跟陆宁泽二人悬在空中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们去拿那个盒子的……”两人刚刚松了一口气,一直安静地跟在他们身边的陆爷爷忽然颤抖着跌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如果那个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用活了。”

陆爷爷脸色煞白,失神地盯着急救室的门,身体颤抖得仿佛秋风中的树叶:“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刚刚上车的时候陆宁泽就因为担心陆爷爷的身体状况不想让他上车,奈何陆爷爷执意要陪同,加上苏适当时的状况容不得耽搁,陆宁泽无奈之下才同意让他跟来。现在一见陆爷爷这种反应,陆宁泽下意识地便喊出了那位家庭医生的名字。喊完才猛然意识到那位医生刚刚已经进了手术室……

“爷爷没事……爷爷只是害怕……”正在陆宁泽慌乱不已之时,陆爷爷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病人失血过多,急需输血,你们这里谁是A型血?”

一见护士从急救室里冲出来,陆爷爷便颤颤巍巍站起来大吼了一声:“我!”

陆爷爷的反应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护士哭笑不得:“大爷,您别开玩笑了。”

“抽我的血,一定不能让里面的那个孩子有事!”护士的反应让陆爷爷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他皱着眉,挽起了袖子大声吼出这句话,语气却是决绝万分。

空气又一刹那的凝固,一直到空气中响起陆宁泽的声音。

“我也是A型血!爷爷,你坐下,有我在,怎么轮得到你!”陆宁泽说着将陆爷爷按到了座位上,郑重道,“你放心,苏适一定会没事的!”

陆爷爷的反应明显已经超过了自责的程度,想起老屋床底下发现的那些男孩的衣服,江小月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陆爷爷早就知道苏适的身份。因为知道里面的那个人是他的亲孙子,所以一向沉着冷静的老头子才会如此失态。

“陆爷爷,那个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江小月虽然明知自己不应该过多插手苏适的事情,但终究还是耐不住好奇心,问出了这句话。

陆爷爷闻言立刻转头深深望了她一眼,良久才幽幽开口:“不重要了,里面装着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那个盒子就让它留在那里吧。”

顿了顿,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我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会为了救旺财甘冒生命危险。”

这句话说完之后,陆爷爷便抬头望向了窗外雨声淅沥的青灰色天空,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之中。

虽然镇卫生院的医疗条件简陋,但好在送医及时,再加上陆家的家庭医生医术高超,苏适终于顺利地脱离了危险。

不过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苏适整个人依然还是被包得仿佛木乃伊一般。右手骨折,左脚骨裂。伤势虽不致命,但一段时间的静养却是免不了的。

“苏适,苏适,你还好吧?”一得到医生的允许,陆宁泽便冲入了苏适的病房。

苏适已经恢复了意识,见到陆宁泽,转头朝他虚弱地一笑:“我没事。”

陆宁泽似乎想抓住苏适的手,可惜一低头却发现眼前只有一只被绷带厚厚包裹的熊掌,只得悻悻收回了手。

“苏适,我欠你一条命!”陆宁泽局促不安地望了苏适一眼,似乎为自己所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不管你心目中我是怎样一个人,我永远都把你当成一辈子的好兄弟!”

陆宁泽虽然低着头,但语气却极郑重。

苏适静静地望着他,良久没有给出回应,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直到现在,他依然有些搞不懂自己那一瞬的举动。有些气恼自己莫名奇妙的举动,苏适忽然感觉胸口憋闷起来,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