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绝望地想,这个男人,她真的想念他强有力的手臂,他霸道的亲吻,他温柔的抚摸。因为有他,程宁对她的轻慢和侮辱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夏景生的那些许诺,都不能再让她的心波澜起伏。

周臻书温柔地笑笑,微微倾过身来,在她面孔上轻轻亲吻一下,低声说:“不,是你赢了。”

他长期混迹于灯红酒绿场上,自忖什么样的女子都见过,偶尔也为美貌惊艳的女子微微动容。也不过如此罢了。经历了徐梓馨,他固执地认为,那样的感情,一生中只会经历一次。即便是徐梓馨本人,也不能再唤回从前的他。

所以,他乐意接受一个不算得反感的女子做自己的妻子,愿意保持一份尚算体面的婚姻。至于离婚,到突然之间与她之间的关系莫名亲密,一切都让他困惑。那颗自以为已被千锤百炼的心,突然间会悸动了,那些被收藏得好好的柔软的一面,不知不觉地袒露出来。

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乔舒和周臻书都被吓了一跳。乔舒定睛一看,手机应该是陈霖的,估计是走得匆忙,忘了带上。

乔舒探头过去看,手机屏幕上闪动着两个字,“老公。”

手机响了好久,停了下来,须臾,又再度响起。

紧接着,乔楠走了进来,“咦,这人真的忘了带手机,我说呢,怎么不接我电话。”

乔舒也疑惑起来,“去了好久了,说是一会儿,怎么还不回来?”

乔楠问:“你嫂子说去哪儿?”

乔舒张了张嘴。

6183

乔楠警惕起来,追着问:“到底去哪儿了?”

乔舒只好说:“说是小贝要求见她一面。”

乔楠大吃一惊,蹬脚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急得转身拿过外套,就要往外走。那个疯狂的女孩子,见陈霖想干吗?他心头涌过一阵不安。

周臻书直起身来,“我们跟你一块去吧。”

他扯一把乔舒,紧跟着乔楠出了门。

车子向澄江急驶,乔舒不安地看看乔楠,忐忑地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周臻书安慰她:“应该不会。”

乔楠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已然深秋,澄江桥上冷风习习,周臻书把车子停好,三人一齐奔到桥上。桥面宽广,一时间哪里看得到谁是谁。

最后还是周臻书眼尖,叫:“在那儿!”

陈霖和小贝并肩站立着,大风把两人的头发吹得蓬乱,衣袂飘飞。小贝显然很激动,不停地挥舞着手势说着什么。突然间,她砰地在陈霖面前跪下了。

乔楠飞奔过去,握住陈霖的手,责备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陈霖冲他笑笑,“我正打算回去。”

小贝见到乔楠,立刻匍匐上来抱住乔楠的双腿,喃喃叫:“楠哥,楠哥!”声音哽咽了。

乔楠却不耐烦,狠狠挣开她,声色俱厉:“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到底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不喜欢你,我永远也不可能爱你,宁可死,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听明白了吗?!”

天色阴沉,像是一场大雨即将来临。乔舒担忧地看了看天色,希望他们能赶在大雨之前把事情做个了断,从此后大家两不相干,各有新生。

小贝微仰起头,脸色煞白,天边一道闪电掠过,乔舒的心突然狠狠地颤了一颤,小贝脸上的表情何等绝望,目光疯狂,语气却安静得出奇,“我很爱你,楠哥。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楠哥。”她默默流下泪来,“医生说,我再不能做母亲了。楠哥,我对不起你,我把咱们的孩子弄没了,我再不能给你生孩子了…”

乔舒又惊又怕,只觉气氛诡异,她主动握住周臻书的手,轻声说:“叫乔楠走。”

6184

周臻书便叫:“乔楠!”

他俩年纪相仿,周臻书从来都连名带姓地叫他。乔楠回过头来,周臻书示意他离开。乔楠微微点头,转过身对小贝说:“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算是你爱我。”

小贝死死地盯着他,哀求地叫:“楠哥!”

乔楠置若罔闻,牵了陈霖的手便要转身走。

突然间小贝声嘶力竭地叫起来:“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你勾引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你那么多男人,为什么非要来抢我的?为什么?!”她像失心疯似的揪住陈霖的头发。

陈霖猝不及防,被她拖离乔楠身际,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狠狠地用手打开小贝。

乔楠又惊又怒,高声叫:“你疯了,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要你命!”

突然间小贝咭咭笑起来。

乔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惊慌,于是嚷:“霖姐,过来,我们回家!”

陈霖微微抹一把头发,转身向乔楠走去。

瞬间里,小贝冲了过去。恰巧又一道闪电劈过天际,她手上的刀尖闪闪发亮。

乔舒还来不及惊呼,乔楠已然纵身上前,搂住陈霖,微微闪身,把陈霖挡在身后,尖刀毫不迟疑地没入他的身体。

乔舒捂住嘴,脑子一阵晕眩。

小贝也呆住,一脸痴狂,她疯了一般,抽刀又再向他刺去,“我让你护着她,我让你护着她…”

乔楠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他听到陈霖在叫他,嗯,他们要回家。他努力地冲她微笑,意识模糊之前,他看到她满脸是泪。她为什么哭了?他疑惑地想,然后,疲惫地闭上眼睛,缓缓倒了下去。

小贝嘴里兀自叫:“你起来,我让你再护着她…”

周臻书已然抢上前来,冷静地抱起乔楠,吩咐乔舒,“赶快打120!快点!”

乔舒的手一直在发抖。

“120吗?澄江桥上,有人身受重伤,请马上过来!”她惊讶自己竟然还能说得出话来。

6185

她手里拿着手机,怀疑地看着眼前的一起。陈霖扑在乔楠身上,失声恸哭,小贝完全傻了,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大雨哗哗地倒下来。

周臻书把乔楠的头搂在怀里,他拖不动他,也不敢贸然拖动他。

接下来的一切,乔舒渐次记忆不清了。

像是过去非常久,救护车才来到。一切都显得杂乱而匆忙,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太过锃亮的灯光。

她一直坐在长椅上,浑身被雨水淋得透湿。

父母亲赶来的时候,乔楠仍然待在手术室里。乔母疯了一样摇晃着乔舒的身子,“你哥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掉。

痛哭声四起。

乔舒茫然地抬起头来。

发生了什么?她懵懂地想。

周臻书把她搂在怀里。

等一切结束,已经进入隆冬十二月。

小贝被判故意杀人罪入狱。

乔舒并不觉得痛快。

乔楠已经不会再回来,再多再重的惩罚又有何用。

她一想起他就心疼得揪起来。

整个丧事全部由周臻书出面处理,不不不,应该说是,所有事务,周臻书都义不容辞地担当起来。

.

短短时日,乔家父母憔悴得不成人形。乔木就差没一头撞墙追随儿子而去。

元旦节刚过,周臻书坚持要他们出去旅游一番,亲自把他们送到机场。

他安慰乔舒:“应该向前看。这样才生活得下去。”

乔舒不做声。

她终日不愿意出门,穿着周臻书的衬衣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咧开嘴角无声地笑。

周臻书心疼不已。

6186

他手头的大部分工作都移交伫立,专心致志陪伴乔舒。可惜她不太肯说话,但凡询问她什么,她不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就是无意识地“嗯”一声。

周臻书不得已便说:“你这样子,叫你爸妈怎么熬下去?还有,你嫂子呢?她现在怎么样了?你一点也不关心吗?乔楠是不在了,但生活还需要继续,你得打起精神。”

乔舒不以为然,顺口轻声问:“我嫂子怎么样了?”

周臻书说:“她好像怀孕了。”

乔舒蓦然一惊,“啊?”

周臻书点点头,“你需得帮助她撑下去。”他冲她微笑一下,“那个伶牙俐齿的乔舒哪去了?我比较怀念追我要钱的那个乔舒。”

乔舒眨眨眼睛,渐渐涌上来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把头缓缓靠到周臻书肩上,轻声说:“谢谢你。臻书。”

傍晚便和周臻书一块去看望陈霖。

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搁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子,插着怒放的鲜花。

陈霖说:“我每天都给自己买鲜花。”

她脸色平静,神情虽然略觉疲倦,但模样比乔舒想像中要好。

周臻书借故到阳台去,“我打个电话,你们慢慢聊。”

剩下两个女人,半天都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乔舒先开口,“你有孩子了。”

陈霖微笑起来,“嗯。”

乔舒动动嘴唇,陈霖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开口,便说:“我只遵循我的心意生活,别试图感谢我。”

最初的开始,不过以为是一场和往常无异的露水情缘。对她说过爱的男人何其多,但最后一律消失不见。他们爱她时,她不以为喜,他们离开时,她不以为悲。她自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情一生中只有一次,而她依然经历过。对于乔楠,她真的没想过会有结果。

却竟然一直走到了结婚这一步,成了他的妻。每每午夜梦回,凝视身边男人熟睡的面孔,她总觉得不可思议。

他爱她,包容她,宠溺她。像她才十六岁,正是最最美好的年华,值得他珍爱。而其实,她遍布疮痍,心灵苍老。

6187

她感激着他,恨不得把整个的自己回报予他。

他不在了。她突然觉得,一切失去了意义。

她偷偷准备了一整瓶安定。

但某一个清晨,像是要提醒她,生命尚不能就如此草率地结束,她突然呕吐得天翻地覆,一检验,怀孕了。

她惊喜若狂。

呵,乔楠毕竟还是不算狠心,至少给她留下来一个孩子。她独自在卫生间里哭成泪人。

她把手覆在乔舒手背上,“我会好好的。放心。”

乔舒的泪水又涌了上来。

陈霖微笑,“你看你,宝宝会笑你的。书上说,周围人的情绪会影响宝宝的生长发育。”

乔舒吓了一跳,立刻收了泪,怀疑地问:“真的吗?”

陈霖笑,“来,摸摸她。”她引导着乔舒,轻轻把手搁在她商还平坦的小腹上,“很快,她就越长越大,会调皮地踢我肚子,让我变胖,变丑…”

告辞回家的时候已近深夜。

把车停好,乔舒突然建议上街逛逛。

周臻书失笑,“这么晚了,街上鬼影子都没一个,逛什么街。”

乔舒抓住他手臂,“走嘛走嘛。”

周臻书脱下身上大衣罩在她身上,“好吧。走。”

他牵住她的手。

冷冬的夜原本就冷清,街道上更是空荡荡的。道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梧桐,低矮的不知道是何种灌木,仍然碧绿逼人。路灯光微弱,大概电压不稳,偶尔忽明忽暗。

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边不时掠过急驶的车辆。走了许久,眼前竟然出现一条窄窄的巷子,凌乱地摆着好些摊子,竟然是一处颇为热闹的宵夜场所。

乔舒来了兴趣,“走,我们也去吃点好吃的。”

周臻书有点犹豫,“看样子好像要下雨了。”

6188

乔舒说:“哎呀,下它的。”

拉了他就走。夜市摊子到处热气腾腾的,乔舒随便踏进一家粥铺去,叫一锅鸽子粥。

小小汤锅很快端上来,锅子里的粥还在继续翻滚,乔舒惊喜地叫出声来,“呀。”

一整锅粥被两个人消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