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最爱听这话,立刻扔掉了那点感伤,笑嘻嘻的说道:“可不是吗,等小静儿满了周岁,你们再抓紧抓紧,一辆车坐不下怕什么,两辆三辆四辆都雇得起。”

章元敬哈哈一笑,看着他家奶奶问道:“奶,您最近可是越来越豪气了啊。”

姜氏也跟着笑起来,还说道:“还是多亏了王爷大方,哎,每次看到分红的账本啊,你奶奶我心里头就高兴的很,以前哪想到会这么富贵啊,咱小静儿的嫁妆不用愁喽。”

说起那些分红来,章元敬心中也挺高兴,谁不乐意银子多,不愁花呢?更难得的是镇北王爷这份大方,能够是的给属下分银子的上司,即使不是完美上司,也是顶好的。

他又笑着说道:“奶奶,娘,关关,你们趁着这时候事情少,也去银楼定制一些首饰吧,等到年底的时候正好可以用。”

这话姜氏听的高兴,却还是说道:“我都是老太婆啦,让你娘跟你媳妇去就是了。”

章元敬却搂着她说道:“哪有,咱奶奶年轻着呢,绝对是关山最精神的老太太,省了谁也不能省了您的呀,要不选一个日子,到时候我陪着你们一块儿去,还能帮忙挑选一下花样呢,您孙子的眼光可好着呢。”

听了这话,姜氏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就是孙氏也喜笑颜开,对于老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子孙孝顺更加让人高兴了。

看着夫君三言两语哄乐呵了两位婆婆,孔令芳也高兴起来,章家能这般和睦,心眼小的婆婆能对她还算好,夫君的功劳可是功莫大焉。

第177章 小人

章元敬说干就干,过了一段时间, 等朝廷的事情忙完之后, 他就催着家里头几个女人出门去逛逛。关山民风开放, 对女子的限制其实并不多, 但姜氏和孙氏都习惯了不出门的生活。

这会儿章元敬亲自陪着,两位老人倒是多了几分兴趣,倒是孔令芳担心两个孩子,说道:“要不我还是留在家里头看着小静儿和小王爷吧,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章元敬却说道:“有张麽麽在,必定会看好两个孩子,走吧, 难得能有松快的时候。”

姜氏和孙氏也跟着一起劝, 孔令芳虽说还有几分放不下, 到底是不忍心拂了夫君的好意,跟着一块儿上了马车。

这会儿天气分外适宜,太阳不会很晒,天气却也不太寒冷, 晴天的时候走在路上暖洋洋的, 舒服得人就想在院子里头躺着晒太阳。

章元敬撩起帘子让她们好看外头的风景,姜氏往外看了一眼,倒是感叹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关山这两年的变化不是一般的大,这个市场以前好似没有吧。”

孙氏也点了点头,跟着说道:“可不是吗,以前确实是没有。”

孔令芳也跟着笑道:“怕是这几年关山的生意做得不错, 原来老的市集不够用了,这才有了一条新街,看着倒是真真热闹。”

章元敬看了看,笑着解释道:“不错,这条街上几乎都是做杂货生意,本地人来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商户,琉璃坊和肥皂坊在里头就有门面。”

“不过放在这边卖的都是大路货,要看精品还得去老街那边。”章元敬笑着说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终于到了银楼,其实像是知府这样的大户,银楼每一季都会将帖子送上门,让她们自己挑选订购,章元敬说要带她们出来,其实也就是为了多逛逛,散散心。

关山的银楼也是出了名的,附近就有银矿金矿,技艺或许没有京城那边巧妙,但用料倒是很好,价格也略便宜一些,再有一个就是金色也好看一些。

说是陪着一起来银楼,但进了门之后,章元敬能起到的用场就是坐在旁边说好好好了,连付钱都不用他出手,孔令芳身边的香云收着银票呢。

孔令芳选了两样,回头见夫君笑盈盈的站在旁边,便开口问道:“夫君,可是觉得无聊了,要不然你去隔壁茶楼坐一坐,等我们选好了再遣人喊你。”

章元敬一听,倒是笑着说道:“这可不成,说好了陪你们买的,不过我瞧着这些首饰都一般,上头的宝石成色也就这样了,还不如你平时戴着的。”

孔令芳无奈说道:“那怎么能一样,若有一两样成色好的,人家银楼还要当镇店之宝呢。”

她平时穿戴的都是嫁妆里头带来的,别的不说,要知道她出嫁的时候,光是首饰就足足有三四个大箱子,甚至还有两个箱子的宝石,一颗颗最小的都有龙眼那么大。

那些都是孔校尉当年从匈奴王庭抢回来的,一股脑儿全都塞给了女儿当嫁妆,章元敬平时不关心她的嫁妆,故而还以为出来能买到更好时兴的。

章元敬是个聪明人,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有些无奈的说道:“本来还以为能带你们散散心,看来是我太想当然了。”

孔令芳却说道:“夫君能想到陪我们过来就已经很好了,再说了,我瞧着倒是都挺好的。”

章元敬却觉得这大约都是客套话,想了想又说道:“我倒是有几个样子,不如现在画出来,让店家去定制了,到时候也能图一个新鲜别致。”

这么一说,不说孔令芳,就是姜氏和孙氏也好奇起来,纷纷闹着让他赶紧画下来,章元敬倒是也不嫌弃麻烦,拿过纸笔认认真真的绘制起来。

银楼这边的动静不小,隔壁茶楼略用心都能探听到,一个丫鬟偷摸着上了楼,打开包厢走了进去,这才低声说道:“王妃娘娘,那边确实是章大人和章家几个女眷,章夫人也是在。”

被称为王妃娘娘的正是文九,许久未见,她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忧愁,远远看着倒是更加惹人怜惜了,只可惜眼中的阴狠破坏了原本的气质。

文九慢慢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似乎不满意这个口味似的皱了皱眉头,这才带着几分讥讽说道:“哼,章夫人倒是好运气,章大人对她可真是体贴的很。”

这丫鬟能跟着文九出行,自然是备受她宠信的,一听这话就说道:“王妃娘娘,您这可是猜错了,章大人要想在关山站稳脚跟,哪能不讨好王爷呢,要知道章夫人的亲爹,可是咱们镇北王爷的得力干将,章大人要是不对章夫人好,奴婢才觉得奇怪呢。”

一番话,成功的让文九脸色好看了许多,她微微抿着嘴角笑道:“可不是吗,男人啊,哪一个不是满眼睛的权势,什么情什么爱都是骗骗我们女人而已。”

“哎,若不是本宫身为文家女,王爷也不会一直对本宫有所防备,这几个月下来,到底没有全心全意的信任本宫,这才让那些贱人钻了空子。”说到这里,文九眼中多了几分仇恨。

那丫鬟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王妃娘娘,王爷对您的心意,奴婢也是看在眼中的,若不是心悦娘娘您,王爷怎么会允许王妃娘娘随时出府,又送了那么多的首饰给您呢?正因为如此,那几个才会嫉妒娘娘,诋毁娘娘。”

文九冷笑了一声,眼中带上了几分不屑,淡淡说道:“你说的不错,只要本宫真心实意的对待王爷,他总有一天会完完全全的相信我,不过,那几个贱人到底是陪伴王爷多年,如今整日诋毁本宫,若让她们长此以往,难免王爷会心生龃龉。”

话虽如此,文九要是有办法的话,早就伸手收拾了那几个,这些天王爷虽然对她宠幸有加,但却一直不把王府的掌控权给她,反倒是让几个侧妃共领,可见还是对她不放心。

文九一次次告诉自己别着急,但每次看着那几个贱人耀武扬威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要发怒,作为文家小姐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急不得,急不得,文九在心底告诉自己,好歹是把那股子怨气压了下去。她心中更是将小世子也恨上了,若不是这白眼狼看不见她的好,对她视而不见,她怎么会丢掉讨好王爷的大好机会,不过这样也好,她与小世子不亲近,将来若失小世子出事的话,可怪不得她。

眼看着文九脸上的冷笑越来越狠戾,丫鬟恨不得将自己的脸都埋在胸口,人人都羡慕她在王妃身边足够风光,但谁又知道她心中的苦呢,与其这么胆战心惊的,生怕哪一日被王妃灭了口,还不如像普通老百姓那样子生活呢。

文九并不知道丫鬟心中所想,只是略有所思了一会儿,便不耐烦的问道:“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哼,若不是看他还有几分用处,本宫真是懒得见他。”

丫鬟连忙说道:“奴婢再去看看。”说完忙不迭的推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丫鬟再一次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下官云青,见过王妃娘娘。”若是章元敬在此肯定会大吃一惊,原来来人竟是云通判,当初镇北王爷容忍下了关山望族出生的云通判,是想要通过他来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家族。

只是章元敬来到关山之后,飞快的开始了肥皂,琉璃,粮种的改革,那些不听话的家族看见有利益在,一个个都表示的无比诚服,镇北王爷也就放弃了云通判这条暗线。

镇北王爷不重视,又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云通判的日子顿时不好过起来,偏偏他还不是个脚踏实地的,章元敬用人看能力,他就是最不被喜欢的那种类型。

云通判心高气傲,一边丢不下面子讨好章元敬,一边又很是怀才不遇,偏偏如今云家也做着王府的生意,他爹反过来让他听章大人的话。

所以在正经的镇北王妃递上橄榄枝的时候,云通判几乎是毫无反抗的收下了,这会儿他脸上带着几分倨傲,偏偏其中又有几分谄媚,看起来分外的别扭:“王妃娘娘,属下姗姗来迟,却是有事情耽搁了,还请王妃见谅。”

文九心中厌恶,脸上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微笑来,“云通判何错之有,如今秋收刚过,你要忙着衙门的事情也是正常。”

云通判听到这里,不免低落说道:“衙门那边,章大人向来事必躬亲,下官哪有余地。”

文九眼神微微一闪,又说了一句:“说起来,章大人帮王爷照顾着小王爷,也是受累了。”

云通判眼中的嫉妒都快要压制不住,却听文九转移了话题:“云通判,本宫今日请你来,是想要问问今年关山的秋收可好,这些天王爷日日忙碌,本宫心里头担心的很。”

谁知道云通判有些尴尬的说道:“这,大约是很好的。”

文九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大约,是什么意思?”

云通判却道:“若是没有章大人在,关山上上下下的事情,自然是下官负责,但现在章大人在,他是知府大人,有些事情他不让,下官也插足不了啊…”

等云通判离开之后,文九拧着眉头骂道:“真是个废物,三年前还是关山最大的官儿,如今却在章元敬手底下当闲人,章元敬…当年祖父打发他过来,却是下错了一步棋,有他在,小王子本宫沾不到手,关山的情况也一知半解…得想一个办法,让他离开关山才好!”

第178章 诏令

关山山高皇帝远,每个月的邸报就成了了解朝廷的最好渠道, 除了镇北王爷那边的消息, 章元敬只能靠着这个来熟悉朝廷的动向。虽然上面的文字大多是冠冕堂皇的, 但看得仔细了, 看的深远了,足以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每个月邸报送到的时候,底下的人都有共识的先送到章元敬的案上,只是这一次送过来的人脸色有些异样,低声提醒道:“大人,除了邸报之外,还有一封朝廷的诏令!”

章元敬听见这话也是一愣, 不管暗地里多少小动作, 明面上这几年下来, 朝廷对关山都是放养的状态,既不给钱也不给人,更加不让他们涉足京中大事。

这样子的诏令,只有在文家九姑娘嫁过来的时候来过一次, 上头是压着玉玺的赐婚旨意, 章元敬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有事再说。”

下属点了点头,十分顺从的离开了,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却正看见云通判站在门洞处与人说话,看见他出来便伸手招呼起来。

虽说不乐意与这位已经失势的云通判热络, 但碍于人家官职更高一些,他还是走了过去。

云通判脸上带着几分异样的兴奋,低声问道:“可是京中的邸报到了,我听驿站那边的人说,似乎还带了其他的诏令过来,你可知道是什么?”

听了这话,他的脸上有几分古怪,看了看云通判,暗道怪不得这位那么快就失势,实在是眼界和心机都不够,他微微一笑,只是低头说道:“下官就是个给章大人送信的,哪里知道那些事情,云通判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进入问章大人吧。”

云通判差点被这话气的仰倒,不过想到之前镇北王妃的承诺,他还是忍下了这份焦躁,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不管是什么事情,早晚都是瞒不住的,他又何必着急。

屋子里头,章元敬也察觉了外头的动静,他微微皱眉,看了看那封诏令却没有直接打开,反倒是认认真真的先看完了邸报。

不出意外,邸报里头还是一派歌舞升平,至少明面上看起来,京中势力平衡,倒像是小皇帝退让了一步,反倒是与文阁老顾阁老达成了一致似的。

章元敬微微叹了口气,就是太过于平静了,反倒是让他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感觉。

放下邸报,章元敬这才打开了诏令,粗略的扫了一遍之后,他的眉头锁的更加紧了,京中居然下令让他赴京诉职!

虽说按照律法,地方官需要每隔三年进京诉职,进行考评然后视情况决定是升职还是降职,但实际上大兴那么多的官员,全部每隔三年进京的话,许多时候地方都要处于无管理状态了,就像是关山,往京城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三个月。

正因为交通的种种不方便,许多地方官的考评其实是他们的直属上司决定的,就像是章元敬作为朝廷派遣的关山知府,他的直属上级并不是镇北王爷,而是吏部。

这上京诉职倒是也是符合律法,却不在情理之中,毕竟以前关山的知府可从未有过此事。

章元敬想了想,还是起身往镇北王府走去,新王妃入府之后,他过去的次数就减少了许多,其实不只是他,就是那些武将和詹事都少出现了。

章元敬来得巧,镇北王爷正在与顾廷安下棋,顾廷安惯常是毫不留情的,一直把镇北王爷杀了个片甲不留,弄的这位王爷看见他就跟看见救星似的。

章元敬见状,倒是忍不住笑起来:“参见王爷。”

镇北王爷挑了挑眉头,扔掉棋子说道:“玄嘉来啦,来来来,过来说话,廷安,咱们改日再下棋吧,别耽误了正事儿。”

顾廷安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动作,就坐在那边一颗一颗收拾起棋子来。

等章元敬将来意一说,镇北王爷顿时暴怒起来,一拍案骂道:“朝廷究竟想做什么,让你即刻进京诉职,怎么却不跟本王提起?”

按理来说,知府衙门和镇北王府是两个独立的体系,但关山毕竟是镇北王爷的属地,朝廷派遣官员,更换官员,都该跟他打一声招呼才是。

顾廷安也不收拾他的棋子了,皱了皱眉头说道:“怕只怕朝廷知道肥皂坊琉璃坊的出处,到时候直接把章大人一直留在京中扣留不放。”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只要朝廷一日不发话,不给他办理,章元敬就只能在京中滞留。

章元敬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可能,虽说时间巧了一些,但下官提出这两样的时候,都只有王府中人才知道,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下官为了讨好王爷,才接过了这些生意。”

古时候文人,尤其是官员其实是非常看不起商人的,收受贿赂另外一说,要跟他们谈生意的话生怕掉了自己的面子,失去了风度。

章元敬当初献方子的时候,在场的只有镇北王爷的亲信,就算是姜氏孙氏都不知道这主意原本是他的,还以为镇北王爷为了招揽他,这才给了分红,总觉得王爷傻大方。

顾廷安的脑中飞快的闪过几个人,若说没有丁点毛病倒不是,但能在王爷身边混的,一个个至少不是长舌妇,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章元敬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方才下官还未打开诏令的时候,云通判却来打听消息,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似的。”

“云通判?”若不是章元敬忽然提起,镇北王爷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了,他微微皱眉,“前些日子盯着文家女的人回来禀告,她出府的次数不多,也分外小心,但有一次,在她去的茶楼里头见过云通判的影子,只是文九小心的很,跟着的人没有探听到说了什么。”

顾廷安对文九深恶痛绝,一直觉得这个女人光有好名声,其实是个聪明面孔笨心肝的,那些讨好镇北王爷的手段先不说,光是想要脚踩两只船的做法就足够愚蠢。

但是现在,这个愚蠢的人却能给他们带来大麻烦,若是章元敬只是回京诉职还好,若是朝廷趁机将关山知府的人选换了呢?

镇北王爷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作为知府,他的权利可比身在内宅的文九大多了。就算不惧怕来一个新知府,失去了章元敬,他也就像是被人斩掉了左膀右臂。

章元敬倒是并不担心的样子,笑着说道:“京中情势复杂,皇上文阁老势同水火,下官回去的话不一定真的那么凶险。”

顾廷安却摇头说道:“文阁老如同困兽,文皇后一日未生下皇子,他们文家的路就愈走愈危险,谁知道他会不会铤而走险呢?”

镇北王爷捏了捏眉心,又说道:“宫中屡屡有宫妃怀孕,却没有一个能坚持到生产,偏偏文皇后毫无动静,因此,朝中多有说文皇后善妒,心狠手辣毁坏皇嗣多。”

不管那些宫妃的肚子是不是文皇后动的手脚,她作为一宫之后却没能让这些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了。

镇北王爷忽然皱了眉,开口说道:“前几日,王妃曾请求我让她送礼回京。”

一个外嫁的女儿要送礼回去,除非是毫无地位的那种,否则并不需要用到请求两个字,两人抬头朝着镇北王爷看去。

镇北王爷挑了挑眉,又说了一句:“文阁老七十大寿在即,她想让我亲自手书一封。”

“不行,王爷的手书绝不能落到文家人的手中,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什么手脚。”要知道当初雷家可就毁在几封手书上头,如今多年过去,雷如也一口咬定那些是伪装的,但就是那些证据将雷家推入深渊。

镇北王爷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点了点头说道:“本王已然回绝,文阁老寿宴,王妃送礼就成了,本王是藩王,不好与京中交往过密。”

章元敬听着却微微皱眉,开口说道:“下官倒是觉得,王妃或许并没有那个意思,或者说她现在是没有的,她请求王爷祝寿,为的或许是王府声势。”

镇北王爷转头看向章元敬,只问道:“此话怎讲?”

章元敬开口说道:“下官听闻,文阁老向来蛮横专横,得势之后越发如此,与兵部尚书道合作并不稳当,年前为了兵部侍郎的位置,他们已经狠狠吵过一次,最后文阁老也没能把文家人塞进兵部,为此,两人已生龃龉。”

“文阁老不过是文臣,这些年来,当初累积下的名声也败坏了大半,若是失去兵部尚书的助力,怕是根本不是顾阁老的对手。”章元敬细细分析起来,忽然笑了一下,“在下官看来,文阁老最近怕是如履薄冰,这才急切的想要得到王爷的相助。”

镇北王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挑眉说道:“这么说来,如今京中竟是顾阁老占了优势,那文贼不过是面子光鲜,这才让文九冒险游说?”

章元敬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所以说,下官此次进京,说不定可以从中回转,说不定还能有意料之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说到这里,章元敬已经下定决心进京了,他拱手到底,恳切说道:“下官一走,家中女眷还请王爷分心照顾,她们留在关山,远比与下官一道安全。”

镇北王爷感叹了一声,亲手将他扶了起来:“玄嘉放心,只要本王还在,绝不会让她们有事。”

第179章 上京

“夫君......”原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正看见章元敬收拾行囊准备出门的时候, 孔令芳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虽然章元敬对她分析了其中种种, 言明自己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凡是没有准,谁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万一呢?

章元敬握了握她的手,出行这一日,他没让姜氏和孙氏来送,主要是怕两位老人心中伤心难过,不过却挡不住孔令芳,他只能安慰道:“放心, 我很快就能回来。”

孔令芳点了点头, 张口欲言又止, 章元敬伸手抱了抱她,说道:“记住我说过的话,若是......你带着家里人从暗道先走,去安全的地方等我。”

说完这话, 章元敬转身上了车, 当初从青州来关山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好多马车行礼,这会儿回京述职,章元敬却轻装简行,身边也只带了余全一个人。

余全又是仆从又是车夫,来到关山几年, 身材似乎更加魁梧了,更加上他与孔家人学了几招,在武力值上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照旧还是跟着商队,这一次,章元敬并未与商队的人套近乎,几乎都坐在自己的马车内不出现,商队在关山讨饭吃,自然不敢得罪了这位知府大人,倒是也表现的客客气气,他不乐意应酬,他们也不再上赶着打交道,只是照顾的颇为妥帖罢了。

章元敬也没在马车里头闲着,一路走来,每每到一个地方,他就让余全出去走走,探听探听消息,一路下来倒是多少知道了一些。

随着越来越靠近京城,他心中颇有几分感慨,忍不住对余全说道:“离开京城三年,倒像是不认识了这地方了似得。”

余全憨憨一笑,跟着说道:“我也觉得眼生的很,以前这边的码头人来人往的多热闹,到处都是找活儿干的活计,这会儿怎么反倒是觉得人少了。”

章元敬往外头看了一眼,可不是吗,也不是说不热闹了,只是看着不如以前那么喧闹。

眼看着要到地方了,章元敬倒是从马车里头走了出来,就带着余全去附近的茶楼坐了坐,码头附近的茶楼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小二见他通身气派,倒是殷勤的很。

两人坐下喝了一会儿茶,章元敬便开口叫住了小二,问道:“几年前来这边的时候,还记得有一个说书的讲得不错,怎么今日不在吗?”

小二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丝不自在,只是说道:“哎,这都多久了,咱们茶楼也不能总是老一套不是,再说了,来这边坐坐喝茶的,也不喜欢听那个,掌柜的说不必浪费那个银子,也就不请说书的来了,不只是我们茶楼,附近的茶楼都没有。”

章元敬微微挑眉,伸手将一锭银子放到了桌面上,那小二看见眼睛一亮,飞快的看了看左右,趁着无人注意立刻把那银锭子塞到了怀里头。

见状,章元敬才开口问道:“在下只是好奇,小二哥不介意的话,不如跟我说道说道,放心,此事入之我耳,绝不会去外头多舌。”

小二眼中有些挣扎,但是很快的,桌面上又放上了一锭银子,他眼中的贪婪到底是压制住了恐惧,伸手就要去拿,但是这一次,余全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指,不许他现在就拿走,还用那双老虎眼睛瞪了他一眼,其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小二哥偷摸着环顾四周,确定真的没有人盯着这边,才走到章元敬的身边,在他耳边说道:“这位老爷,其实这事儿也并不是什么隐秘事儿,附近的人都知道。”

“哎,你说这些个说书的,说说什么才子佳人不好吗,偏要妄议朝政,他们见不得文阁老一手遮天,有本事倒是去敲鸣冤鼓啊,在这边叨叨,最后害的我们客栈都差点开不下去。”

“就因为有一两个喜欢胡咧咧,害的这几年说书人都没有饭吃了,不只是他们,就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店家也怕得很,就怕他们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一张嘴就什么都敢说。”说起这事儿,小二心底也害怕的很,又说道,“他们自己进去倒也罢了,你说店家多冤枉。”

章元敬听完就明白过来,皱了皱眉头问了一句:“京城也是如此?”

小二摔了一下抹布,笑着说道:“咱们这边距离京城远,还略好一些,听说那边更厉害,不过小的也从未去过京城,也都是听客人谈起的。”

章元敬笑了笑,看了一眼余全,后者伸手将银子扔给小二,小二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飞快的离开了二楼,生怕他又被抓住问话。

余全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低声说道:“大人,现在看来,文阁老在朝中依旧是如日中天,咱们这次前去,会不会,会不会有危险?”

章元敬却摇了摇头,说道:“文阁老若是真能控制住那些人,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茶楼小二都敢在暗地里说道。”

明面上,这小二确实是不敢妄论,但实际上说起来的时候,眼中有担心,却并无多少恐惧,可见文阁老在民间饱受非议,却并不有威严。

想来也是,文阁老跟兵部尚书闹僵了,手底下能用的人就少了一半,他倒是可以直接颁布政令,让手底下的人控制言论,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更有一点,文阁老初现颓势,地方上的官员哪一个不是机灵鬼,哪里会白白的任他指使。

当年文阁老能控制住朝廷,最得力的除了兵部尚书之外,其实就是他积累了半辈子的人脉,朝廷之中有一半以上的官员都能称作他的弟子。

但是怪只怪文阁老太着急了,文皇后一直无子,偏偏宫中流产不断,朝中官员心生不满已久,即使是老师,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一条心。

名声这个东西,一直在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等到失去了就知道它的重要性,这个时候再想要弄回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文阁老怕是已经急了。

章元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知道文阁老是不是后悔将雷家赶尽杀绝,正因为他的狠辣手段,反倒是让许多弟子跟他离心,竟是偏向于小皇帝或顾阁老那一边。

从茶楼出来的时候,章元敬没有再回去商队,他们原本就约好了在这里分道扬镳。依旧是余全驾驶马车慢慢的朝着京城开去,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与其说回京述职,不如说是出门踏青更加符合一些,章元敬可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离京城越近,章元敬越是思念远在关山的亲人,到了最后,他也不怕寒风瑟瑟,直接坐在了余全的身边跟他说话。

余全生怕他吹了风着凉,硬是找出熊皮袄子给他裹上了,章元敬无奈说道:“咱们走的方向是避着风向的,这里可没有关山的风刺骨。”

余全却说道:“大人,出门之前,您可是答应过夫人好好照顾自己的,这要是生了病的话,可不是让家里头的夫人担心吗。”

章元敬无奈的笑了笑,忍不住说道:“这都快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小静儿长大了没有,哎,孩子都是一日一个模样,等我回去的时候,她怕是不认识我了。”

余全却摇头说道:“大小姐机灵的很,忘记谁也不能忘记大人您啊,再说了,夫人偷偷给您画了画像......”说到这里,余全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