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儿,你身上带钱了吗,先给娘一些。”

以前她身上凑不上手的时候,也总会像现在一样朝儿子要。

每次儿子很大方又爽利的给了。

这也是她最得意的一点,哪家养的儿子能像她家的一样,不光读书不用花家里多少钱,还能挣钱补贴家里不少。

这样优秀的儿子,就是配天仙也使得的,就苏家那蠢丫头,除了有一张好看的脸外,哪儿难儿都难让人看得上。

张洋就暴跳如雷,脸红脖子粗的朝张母大喊道:“没有没有,我还在读书,身上哪还有什么钱啊……”

张母尴尬难堪的朝医生笑了笑,一把拉过张洋,脸色难看的说道:“娘只是身上没带够钱,你要是有的话,暂时先挪一下,回头娘再给你补上,现在身体要紧……”

没等张母说完,张洋烦躁的打断,“我是真没钱,开点药回家吧。”

这一通争执,让本就虚弱难受的张洋更加遭罪,他泱泱的再提不起半点力气来。

“那,那就暂时先开点药吧……”跟医生说这话的时候,张母羞都羞死了,总觉得医生落到自己脸上的眼神带着怪异。

对于儿子的异样,张母有心询问,又不想惹得儿子不开心。

这一过就是五天,张洋的身体总算是慢慢的开始好转了,张母也总算能将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前三天,儿子反复的发烧,一高烧,嘴里就说胡话,这让张母直泛嘀咕。

等张洋身体一有好转,转头张母就去陈家村寻苏家人了。

他家女儿就是个害人精,死了还不肯安生。既然如此,敢害她儿子,她就闹的她全家人都不能安生。

张母气势汹汹的带人冲了过去,结果却扑了个空。

直到这个时候,陈家村里的人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苏家人早已悄无声息的搬走了。

也不说搬走了吧,家里一些笨重的家具柜子什么的都还留在屋里呢,也许可能是怕触景伤情,暂时出去缓冲一下心情吧。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大家也能理解。

就是有些不明白苏家人怎么就一点响动都没呢,太急了些。

可这些落到张母的眼里,却成了他们一家人心中有鬼的佐证。

说不定他们早就知道苏小妹回来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一家人才迫不及待的搬走,就怕她现在这样,带人来兴师问罪。

张母站在原地咬牙切齿,气愤不已。

围观的村民很是纳闷的问道:“怎么说苏小妹也是因为你家儿子才没的,你怎么就好意思还带人来苏家闹腾呢?”

“滚犊子,苏小妹跳湖是因为她自己的自甘堕落,关我儿子什么事?把一切都推到我家洋儿身上,也太没天理了。那苏小妹还敢半夜来找我家洋儿的麻烦,我呸……”

“你说什么?苏小妹去找你家洋儿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的张母,立马闭了嘴。

“没有,是我乱说的……”

“你乱说的,干嘛跑来苏家砸门?”

……

张母每次弄得阵势都很大,搞得现在很多双耳朵都听见了。

连带着她带过来的张家人也听得很清楚,人群中立马出现一阵骚乱。

他们来之前可不知晓还有这一出缘由在呢。

当即张洋的堂哥面色难看的朝张母询问道:“婶子,你没跟我们说过这个……”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约定(十四)

“什么什么的……”张母心虚的躲避着侄儿子的目光。

张洋的堂哥定定的看了自家婶娘一眼,意味不明呵了一声,“婶娘,我们把你当亲人看,你却把我们当傻子……”

不待张母更多的解释,这个黑壮男子歉歉的说了一声,“我刚想起地里还有活呢,这就先回去了。”

有了这一个打头之后,本就心神慌乱的其他人也各自寻了各种借口溜走了。

亲戚情份归情份,但涉及到这种无解的怪异之事,本来就很怂人。

又有张母先隐瞒在先,这下他们更加能理直气壮的不帮忙了。

笑话,人家都没顾过自己,还不兴他们自己顾看好自己啊。

一哄而散后,之前张母的阵势有多厉害,现在便衬得有多凄凉。

原地一下便只剩下了张家老两口待在苏家的院子里,然后被一群的陈村人围观。

瑟瑟发抖……

张母色厉内荏的喝道:“看什么看……”

“不会苏小妹真的去找你家张洋了吧,这是要上演一版人鬼情未了?”躲在人群中不嫌事大的小混子笑眯眯的大喊出声。

张家老两口浑身打了个颤,立马觉得苏家这一处院子里阴森森的。

特别是在陈村人也忌讳的一哄而散后,寂寥的小院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张母一惊一乍的。

“走走走,赶紧回家。”张母的双眼不敢再往四处乱瞟,紧紧了衣襟,快步的朝外走去,就跟身后有恶鬼在追她似的。

对于这种带着神秘色彩的流言,在没有娱乐的乡下传播得非常快。

仅仅只是一小会功夫,各种经过加工润色的版本,就在村民口中流传。

陈蓉正一手抱着小弟,一手艰难的翻动着锅铲,隐约听到站在门口嗑瓜子的娘正跟人兴奋的说道着些什么。

村子里的妇女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小事,就能传得绘声绘色的。

一只手抱小孩实在是太累了,一会儿就酸疼的提不起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坠,只能小声的同小弟打着商量,道:“阿弟,你先下来自己玩会好吗?姐姐把菜盛出来。”

陈蓉试探性的把小弟往地上一放,结果小孩的脚尖还没沾地呢,张开嘴就开始干嚎。

陈蓉吓得再次把孩子垫了垫,给抱怀里。

外头听到宝贝儿子哭声的陈母,顿时甩了手心里两三颗的瓜子壳,眉毛倒竖,插着腰就大步跑过来找女儿算账了。

隔着老远,陈母的大嗓门一点没顾忌的传了进来,“要死了,让你看个孩子还能让他哭,你干什么吃的啊……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芯子里焉儿坏……”

陈蓉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在瞧见跟在自己母亲后头跟进来的许婆子,也跟着涨红了脸。

胸脯也跟着极速的上下起伏,全是被气的。

她娘怎么回事,在家肆意的辱骂她就算了,怎么当着外人面还这样?这还让不让她做人了?

许婆子露骨的视线在陈蓉的胸脯上转了一圈,啧啧出声。

瞧不出来啊,陈蓉这妮子,瞧着黑瘦干煸,没想到身上也还是有点看头的。

一下,许婆子就来了兴趣,打断了陈母连连不断的责骂声。

“刚才我们正在说张洋跟苏小妹的事了……”

陈蓉原本被气红的脸色瞬间煞白,她的手不知觉的开始抖起来,却强装镇定的问道:“是苏家人又去找张洋的麻烦了吗?”

因着那件自己一念之差的事,现在想想,也会诧异当时的自己怎么就那般的胆大包天了。

现在真当苏二哥对她有怀疑,她才开始出现害怕担忧。

“不是,听说苏家人全家都搬走了,悄无声息的……”

听到这话,陈蓉的肩膀也跟着松弛了下来,“啊,他们搬走了啊……”

搬走了的话,便不太会再回来找自己麻烦了吧。

不过,没等陈蓉高兴太久,许婆子又接着说起来。

她一副忌讳万分的表情,凑着头,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我猜苏家人估计也发觉异样了,才会这般急匆匆的离开的。”

“……那苏小妹不甘心,回来了……张洋那厮,啧啧啧……”

“什么……”陈蓉惊骇万分,五官被惊惧挤压变形,右手的锅铲被她摔了出去,左手的小弟也被她惊惧这下甩了出去。

“哇哇哇……”小娃娃摔痛屁股哇哇的哭起来,不同于刚才的光打雷不下雨,现在是真的流了眼泪水。

儿子被摔了,这还得了,陈母跟发疯的母狮一样,朝陈蓉就扑了过去,两个迅速干脆的就是两个火辣辣的巴掌。

陈蓉完全感知不到身上的痛觉,她紧紧的拽住许婆子的胳膊,那吃人的眼神很是骇人。

“刚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婆子一下就咯吱咯吱的笑开了,“小姑娘这是担心男人的?”

陈母一愣,立马意识到许婆子说的是什么。

现在村里面说她家什么的都有,这两天她跟家里老头子都不敢出门串门,就怕听到一些不中听的。

这都是死妮子带来的。

陈母狠了狠心,“许婆子,你上次说的那个鳖老三……我应了……”

至于陈母跟许婆子在说些什么,陈蓉此时已经浑浑噩噩的,完全听不见了。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刚才许婆子所说的那句话:苏离回来了……

怎么可能,苏离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回来,除非是……

突然,陈蓉就想起了那夜在湖中,那诡异冰凉的被窥视感。

——

陈蓉突然就病了,连床都没法起。

这一下,村子里的那些传闻都诡异的突然就消失了,有关苏家的所有一切,在村子里一下成了禁忌的存在。

大家不约而同的开始缄默。

而被大家视为禁忌的苏家人,在城里生活的是如鱼得水。

这里没有乡里邻居,也没有认识他们的人,所以对于这户新搬来的住户也秉承着热情大方的态度。

特别是苏家的小女儿,长的那叫个娇美。

她往这小巷里走上一圈,周围的青年好男,一个个都搔姿作态,装木作样的候在后边,装成偶遇的模样。

哪有一个人能在十分钟内偶遇上个五次,六次的……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约定(十五)

有大胆的青年,直接寻摸着让媒人找上门。

这些苏家人都没让苏离烦心,都没闹到她面前,就被默默的解决掉了。

苏家人也愁啊……

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光只会看皮相,皮子下是人是鬼都没了解清楚呢,就敢如此孟浪真是勇气可嘉。

诶,呸呸呸,这样的比喻不太恰当。

苏二哥直接给自己的脸颊扇了一巴掌,什么破比喻。

他妹妹就是变鬼了,也是最好看的鬼妹妹。

让苏离来看,苏家人就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当中走不出来了。

她是人是鬼,他们当真看不出来?

恐怕不是吧……

——

略过苏离这边暂且不说,再看张家村那边。

张洋身体完全好了,身上也总带着一股子缩瑟之色,完全没有之前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张家族人们的疏远态度,也令他逐渐阴郁。

但他更怕的还是担心不知哪一天,那道令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催命符就出现了。

在这种头上悬挂着刀剑的惴惴的日子下,张洋的身体快速的开始消瘦下去,原先正合适的衣裳,现在穿在身上就跟挂在一个空荡荡的衣架子上一样。

张母担心得整天都在咒骂苏家人,扎苏家人的小人。

张父也啪嗒的吸着烟,愁眉不展。

这事再这么下去完全不是办法,张父摔了烟杆,冷肃着脸,道:“我进一趟城,找找之前的老朋友,他认识人多,奇人异士,三教九流,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我就不信,活人还弄不过一个死鬼。”

“对,让她魂飞魄散……”张母带着极致的恨意,恶狠狠的附和道。

又是半月的功夫,如流水般逝去。

在某天夜里,突然苏离感受到一阵奇异的牵引力。

就像是一把小小的鱼钩,突然扎在她的身上,想要把容器里的魂魄给钓出来一样。

原身的魂魄早就已经往生,如今这具身体里的魂是苏离的。

那虚无的牵引力,似乎遍寻不到目标,有些烦躁的翘着触钩,到处乱窜。

这是招魂?

苏离冷哼一声,她倒是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心思动到她身上。

苏离把自己往探钩上一放,那原本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晃的牵引力,就跟羊癫疯发作一般,疯狂的甩着,惊恐万分的想要摆脱眼前令它感受到恐惧的女魔头。

要死要死……

苏离冷哼一声,“去”

——

一处设着供台,被红色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房间内,昏暗的烛光下,将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衬得更加阴森恐怖。

她一双眼白多过瞳孔的眼睛往上翻着,手里抓着一把糯米不断的朝蜡烛处扑洒,嘴里念念叨叨的。

“这么久了,还没好吗?”鬼魅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才瞧见,在房间最角落里,还站着两男一女。

其中一对年轻男女交叉紧握,姿态亲密,瞧着就是情侣的关系。

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竟然是个独眼龙。

刚才说话的便是那对情侣中的男人。

这对情侣瞧着穿着便是非富即贵,衬衫西裤,羊裙高跟鞋。

“言哥,别着急。”女人温柔似水的声音,一下就抚平了男人心中的燥火。

他的小手指在女人的手心里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勾起,露出坏笑,“都听你的。”

这个女人便是商染,商家的养女。

而她身边的这个则是商家的养子,商言。

按理说,他们两的关系算是兄妹,如今却……

一时半会,这一大摊子关系说起来太过复杂,暂且不提。

商染刚才还劝说着商言别着急呢,其实最着急的是她。

她现在整颗心都提起在这里,如烈火烹油……

“龙叔……”商染怯怯的朝一旁的独眼龙唤了一声。

被她唤做龙叔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怜意,随即安抚道:“别担心,这一次叔叔为你寻来的女人八字与你正相合,一定可以瞒天过海将灵媒转移到她身上的。”

商染适时的露出难过之色,犹豫道:“要不,还是不要了吧,那人那般可怕,换做别的无辜的人,我于心不忍……”

龙叔哈哈笑了一声,“小染别担心,这八字的主人刚死没多久,还是云英未嫁,那人生前那等相貌身份,放在生前,那姑娘只怕想见一面都难,更别说与之为妻了,想来她也是走大运了,才能替侄女你挡过这一劫。”

商染想想也是,那人生前那等威仪阵势,等闲之辈不能近身,若不是英年早逝,那能有那姑娘这等机缘。

很快,商染就放下了心里的担忧念头。

一旁的商言忍不住捏了捏商染的脸颊,“小染总是这么的善良。”

他露出嫉妒的模样,“如若不是那人突发意外……你又怎会与我……”

“言哥哥,别说,你知道现在与我在一起的人是你,以后也会是你就够了。”

……

一对小情侣腻腻歪歪的好一阵,那边灵媒婆的招魂仪式也进行到了最后关头。

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她突然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双目瞪大,不敢置信道:“失败了。”

“怎么会失败呢……”

她一张老迈的脸猛的转向龙叔的方向,语气跟冰渣子似的,质问道:“你给我的生辰八字没问题吧?”

“你要知道,灵媒最不能开玩笑了,不然不仅是我要遭受反噬,你们……一个个都逃不了。”

龙叔骇的语气结巴,跟鬼婆接触了很多次,他还是不习惯直面这张跟厉鬼一样的脸皮子。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是我一老友寻过来,说他女儿刚死没几日,因为生前有遗憾,这些天一直闹着不肯走,这才让我给帮帮忙。”

“正好,我侄女……活人跟死人总不能真的……”龙叔讪讪的笑着。

鬼婆一双惨白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死死的盯了一会龙叔,道:“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等会,我再试一次。”

她当然知道龙叔没说真话。

但有时候,真话假话重要吗?只要钱到位,就是她这种人也是不在意。

反正,钱给够,不过是一个瞒天过海,桃代李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

他们当真还以为自己不清楚他们这点小算计啊。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约定(十六)

听到失败而字,最紧张的莫过于商染了。

当即她便凄然泪欲垂,染上豆蔻的指甲紧紧的扎进了商言的手心中,惹得他发出一声闷哼来。

很快反应过来的商染,手忙脚乱的仰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

商言怜爱的拉住商染的手,在其手背上吻了又吻,这才道:“别说,我都懂的。”

转回落在商染身上的眼神,商言眼里的冷意越加深重,他朝龙叔质疑道:“叔,你找的这个婆子不会是……”

“慎言。”龙叔恐惧的朝鬼婆那处看了一眼,飞快的用手挡住说话的商言的嘴。

鬼婆可是个有真本事的,他就亲眼所见……

这小子口无遮拦,让龙叔很是不满意,要不是害怕由他之故,连累到他好不容易才相认的亲侄女,他铁定会让他感受一下惹怒一个鬼婆是个什么下场。

商染也适时的拉住商言的手,软言相劝道:“我相信叔不会害我。”

眼见龙叔面露欣慰高兴,商染话音一转,愁绪爬上脸庞,她忧愁的低语道:“这下失败了,可怎么办,十五那天,他肯定会依约来找我的。”

商染低垂的眼里全染是深重浓厚的恐惧,身体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栗着。

同时,一丝悔意也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早知道世上真有……她又怎会为了讨商家那对夫妻两高兴,又为了表明自己的坚决,主动提出来跟那人举办什么**的。

现在……把自个都坑到沟渠里去了。

现在这些,多想无益,只能且看且办了。

商言瞧着心爱的女人如此这般,面上狠意大现,道:“他已经死了,还缠着你不放,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法师……”

商言凶狠的作出一个摸脖子的动作。

商染快速的摇头,“不可不可,仲哥他也只是因为爱我,我又如何能下得了这种狠心呢,更何况爹娘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也不可以这般对待仲哥的……况且,如今没了仲哥,爹娘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了,据我所知,爹正考虑把家里的商务交由到你手里呢。”

“之前都是仲哥负责的,现在仲哥走了,也该你为爹娘分忧了,这个时候,你别寒了爹娘的心……”

闻言,商言大喜,激动的直搓手,“真,真的吗?爹真有这种想法?”

商染点点头,眼神期待。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听到这话的商言,果真住了嘴,不再提有关那人的话题。

商染掩下复杂的心思,如今只能将希望全寄托在面前的灵媒婆身上了。

就在角落里的几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鬼婆又蹦又跳的,全身跟抽筋似的。

突然听她大吼一声,“魂来……”

原本紧闭的房间内,突然掀起阴风阵阵,供台上燃烧的香应风而断。

鬼婆满意的停下手上的动作,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召唤仪式成功了。”

只是鬼婆心里略有疑惑,刚才她再次启动仪式,结果同上一次一样,召唤失败了。可就在她准备收手的时候,却突然感知到,招魂已经成功。

实乃怪哉!

不过既然成功,就成了。

鬼婆不再多想。

——

顺着战战兢兢的牵引力,苏离寻到了这么一处道场。

略施手段,周围的人瞧不见她。

粗略一眼,环顾四周,苏离的视线最后定在了供台上的一张红纸上。

上面写的是原主的生辰八字,还有曾经属于原主的贴身之物,一束断发同心结。

苏离的眼神寒了寒,原主的记忆中,这是她与张洋情谊相合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

结发合髻,也是向情郎表述自己的情谊。

这还是原主学着旁听来的戏文里的花样弄出来的。

所以说,有时候姑娘家要长个心眼,自己的贴身之物,毛发指甲都要好好的保管,不然谁知道那些坏心眼的人,会用来干嘛。

再凝神看去,在写着原主的生辰八字的红纸旁边,另外还有一张红纸,上面似乎写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商仲。

商仲此名,似乎是个男人的名字。

就在苏离观察的时候,鬼婆已经快要吟唱完了。

“……敬请酆都大帝为媒,此乃天作之合……”

灵媒婆的话正卡在最后一步,只待将两张红纸燃烧完毕,在底下备案完毕,两人便算是结成了婚契。

供奉瓜果的塑料碟子凭空被掀翻。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吓得够呛的,灵媒婆也惊恐的瑟瑟发抖。

最让商染这几人恐惧的是,灵媒婆的手颤抖着指着房间内的某个方向,“他来了……”

“龙叔,你骗我。”鬼婆呲目欲裂,猛的恶狠狠的瞪向龙叔。

她枯杆一样的手指,直直指向商染,“他说,她才是跟他定下婚契的人,妄想改动地府盖章天婚地契,你是想害死我吗?”

“现在,你们全给我滚出去……”鬼婆桀桀的笑了起来,“今月十五,洞房花烛夜,等着吧……”

“嘿嘿嘿……”鬼婆恐怖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内。

龙叔骇人,还待再解释,只是此时鬼婆早不想再听。

任凭龙叔将全付身家掏出来,也不为所动。

她内心发苦,不是她突然就正义了,不为金钱所动,而是颓然出现的这位,她当真是惹不起。

一身煞气凌然,黑雾缭绕,单是跟它同处一个空间也足够让她颤抖。

也是这位不计较她的欺瞒之事,只是另外那几位,估计就没这么好运了。

鬼婆迫不及待的开始赶人。

在空间中开始出现异常波动的时候,苏离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

一具被包裹在浓郁如实质的黑雾中的人影慢慢汇聚而成,黑雾中闪动着两只闪着红光的眼眸。

只是这些黑雾对苏离来说,并不起多大的作用。

她轻而易举便能透过这层厚重的又阴气凝聚的黑雾,窥视道人影的真实面目。

此人五官出乎寻常的俊美非常,就算是青白的脸色也不损他的相貌。

一双燃烧着鬼火的双眸,反而将他衬得如鬼神降临。

果然,长得帅到哪里都不吃亏。

厉害的人,就是死了,也挺能耐的。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约定(十七)

“你便是商仲?”

虽然是疑问句,但苏离的口气很肯定,几乎笃定了眼前的人便是表文上所说的商仲。

苏离突然的出声,让商仲的阴雾汹涌的开始涌动。

“别寻了,我在这里。”

“你就是她给我寻的妻子?”低沉嘶哑的冷冰冰男声响起,“看着不错,没想到她还挺为我着想的。”

商仲青黑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

他的眼神如毒蛇一样,阴郁森然的看向不远处的那对男女。

苏离很快就将面前复杂的关系猜了个大概,笑眯眯的问道:“他们两给你绿了呀?”

苏离幸灾乐祸的模样让商仲面上的黑气加重了几分,他挥了挥自己的爪,道:“你胆子倒是挺大的,不怕……我把你吃掉啊……”

商仲作势的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正常的嘴巴一下就咧到了耳后根后面去了,里面的舌头吐出来长长的,画面太丑,不忍让人描述。

苏离一巴掌就拍了过去,“好好的俊男不做,偏要当丑鬼,你这是什么品味?”

被扇蒙了的商仲,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他以为自己是王者,结果他妈的他就是一个青铜。

生前死后都厉害得不行的商大少,呲牙咧嘴的收回了自己的丑相,感觉到天然的威压,很快认怂道:“不然,咱两凑合凑合算了。”

“这不是缘分嘛,他们阴差阳错的就把我们给凑一起了……”

原本看起来冷酷面瘫的神之姿,这一开口……认怂的姿态,实在不忍直视。

她刚才可是才目睹了这东西鬼气森森的对着那婆子恐吓来着。

把人吓唬得一愣一愣的。

瞧着苏离盯着自己的爪子,商仲快速的将爪子给缩到了身后,“不要剁我的爪子,夫妻做不成,可以做兄弟嘛。”

莫名其妙的,苏离便多了个小弟,这发展也挺玄幻的。

没想到这玩意儿话还挺多的,絮絮叨叨个不停,让苏离想要一掌就灭了他。

商仲此人,察言观色厉害,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苏离的不耐烦。

他委屈的瘪着嘴道:“生前我不苟言笑才能镇得住人,死后还不兴让我多说说话?”

“而且,我是真的惨啊……我父母收养的这个妹妹,我其实对她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的,偏她自己总是往我跟前乱晃,又是一片对我深情不悔的模样,将我爹娘都糊弄过去了。”

“我一想,娶谁不是娶啊,爹娘满意,她又是在我家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也就遂了她的心愿,那成想到一场意外,倒是勾出了这些人的丑陋之心。”

“你说,我爹娘为人忠厚和善,我意外离世,他们也只当我跟商染无缘,她就算是做不成他们的儿媳妇,但总归还是可以当女儿的,偏偏她自个戏太多,想东想西的,自己提出来要跟我照常履行婚契的。”

“我爹妈感动她一片真心,见她坚持,也就答应了,现在她又一副被胁迫的模样,想要反悔,甚至跟我那个人心不足的弟弟搅合在了一起,你说他们恶心不恶心?”

苏离被这个粘上的牛皮糖烦得不行,“那你想要怎么样?”

商仲邪气的笑道:“既然承诺了,便要做到吧。”

“这么想当我妻子,那我总得让她称心如意吧。”

“所以,我给她托梦了,让她今月十五给我等着,也好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

苏离道:“所以她才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更换婚契吧,这样你就寻不上她了。”

商仲:“她这叫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

苏离无聊的点点头,不耐烦的摆手,“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寻去寻你妻子的晦气罢了,我要走了。”

商仲不愿,“你去哪?”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同他交流的同类,自不愿对方离去。

死了之后他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死了之后都能成为他这般的,大多数都是浑浑噩噩的,受召唤投身入地府。

如若每个都跟他这样,岂不是天地都要乱了。

不过他也挺庆幸的,如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死了还要被人这般侮辱呢。

商染想要顶着他媳妇的名头跟商言勾缠到一起,也得看自己同不同意了。

一瞬间,商仲脸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将他俊美的容貌割裂成一块块的,这般一来,还真有点厉鬼的意思在了。

眼瞅着商仲似乎在等,等苏离说出不合他心意的话,便发疯的模样,苏离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人鬼殊途,你个丑东西,自个儿玩吧,我还活着呢。”

没等商仲反应,苏离便如水雾般,消散在了空气中。

事情已结,那些心有歹意的人,现世报马上就要来了,她也没必要再插一手。

商仲:“……”骗鬼呢,活人能将他压制成这样?

脑子一转,商仲马上去看那张烧成灰烬的红纸,他的生辰八字如常,可属于女方的那张却是字迹不显。

原本两人原本牵引成功的姻缘线也断裂成段,而属于他的姻缘线重新连在了商染身上。

这让商仲有种生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一瞬间,房间内阴风呼啸,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所有的东西都席卷到半空中,又突然间砸下。

婆子被吓得双腿发抖,直接失禁,跪拜在地,诚然忏悔。

而商染跟商言等人则是脸色青白,连爬带滚的朝门外逃去。

之前在苏离面前如小狗子一般喋喋不休的怂鬼,此时眼神如深渊地狱里的炼狱之火,青白的面色漆黑一团,变得殷红如血的嘴唇勾起一分意味不明的微笑。

这才是真正的厉灵之姿。

“哼,十五之约,吾将如期而至……”

仓皇而逃的三人的耳边不约而同都响起了这道阴沉的鬼魅之声。

倒是苏离回了家,很是生气。

她还没去找张家人麻烦呢,这一家子竟还有胆子给她配了魂。

勇气可嘉,看来这是教训还不够呢。

——

陈家村

陈蓉自己把自己给吓病之后,一个噩耗接着一个噩耗传来。

她的亲爹妈竟然准备把她给嫁了出去,说是嫁出去,其实就是贱卖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约定(十八)

傍晚,趁着家里人正在吃饭的时候,陈蓉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偷溜了出去。

只是,一时半会,她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脚步下意识的往前走,等她停了下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苏家的院门口了。

透过木门的栅栏缝隙,依稀可见苏家小院里逐渐荒败的模样。

乡下的房子就是这样,只要一段时间没人住,人气立马迅速消退,屋子一下就会变得破败不堪。

此时,苏家小院里便是如此。

无人搭理的院落,荒草丛生。近日的又连绵不断的落过好几场雨,潮湿的空气让青苔蔓延开来。

久不用的石板上青潮潮的一片。

惊觉后,陈蓉惊慌的后退了好几步,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袱,转身就跑。

单从门口往里瞧,被阴影笼罩起来的苏家小院,就跟一头会吃人的怪兽一样。

本就心中有鬼的陈蓉,更是觉得一阵密密麻麻的疙瘩爬上了自己的后背心。

这是她下意识的习惯所致。

以前,每当在家里,在外头受了委屈,她总会跑到苏家来找苏小妹寻求安慰。

然后……苏小妹就会偷偷的在她口里塞上一颗甜滋滋的奶糖。

那滋味,回味无穷……

晦涩难过的心,也随着在口腔中化开的奶糖一样,一点点的消散在了嘴里。

这种简单的快乐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

这个问题,陈蓉也回答不上来。

从她逐渐把苏小妹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的时候。

又或者是感慨同人不同命的时候?

她们两是朋友,可却身处一个天,一个地,这公平吗?

早先,她在苏二哥怀疑自己的时候,便有些后悔了,这只是因为心虚害怕引起的。

可事至如今,陈蓉的心里倒是真切的浮起一丝悔意。

如果这个时候苏小妹还在的话,她一定会将自己拉进房间中去,替她想办法,然后再塞给她很多的好吃的。

但现在全都没有了。

原先,陈母也知道女儿能从苏小妹手里弄到许多精贵的东西,对她的态度也颇为容忍,起码不像现在这般非打即骂。

陈蓉在家里的日子过的不好,但也算不上差。

只是现在……一个名声受损的没用女娃娃,赔钱货,还想让陈母怎么对她好?

甩开脑海中翻腾倒海的各种情绪,陈蓉咬着嘴唇,脚步一转,朝着张家村跑去了。

——

先前听自己父亲说,差不多能搞定,张洋心里的那口悬挂的巨石,总算是落地了。

沉重的心思一放下,精气神立马就回来了。

原本瘦削的身体,也恢复得了个七七八八。

这不,张母已经开始催着他回学校了。

马上就要开学了,张母早就把行李给儿子整理好了。

“洋儿,你要准备好买车票了,哪一天回城里记得提前跟娘说,娘会让你爹去送你的,行李箱太重,让你爹帮着提。”

再次听张母絮絮叨叨的说着回城的这件事,张洋原本轻松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烦躁的撸了把头发,绞尽脑汁想了个办法暂时糊弄了过去。

总不可能说,他手里没钱,连新学期的学费都凑不出来吧。

家里入不敷出,就张母这般性情,东西都爱用顶好的,在乡下妇人间什么都喜欢争个第一,哪里还能留得下钱来。

想到这些,张洋不免有些埋怨父母的作派,家底子不厚还虚荣好面子,外人还都以为自家多少多少有钱呢。

瞧着是过得顶不错的,实际上……不说也罢。

以前花销最厉害的时候有苏小妹补贴,张洋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嘛,一想到这些麻烦事就顶顶的烦恼。

他都已经这般心烦意燥了,自己母亲还火上浇油的给他平添更多的麻烦。

只见张母突然转了个话题,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了,你临走之前,给娘留点钱。我的雪花膏快用没了,得托人去百货大楼再给我带一瓶回来才行。”

张母开了这个口,紧接着张父也不甘示弱道:“洋儿,你手里要是还有多余的闲钱的话,能不能暂且借给你大伯一些,这不是你堂哥结婚,好不容易弄了张工业票,想买个收音机,但手里钱还缺些,这不,我答应他了……”

张洋的心态一下就爆炸了,平静的表情炸裂开来,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震怒大喊出声,“娘,你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整日里上山下田的,用了雪花膏也是白搭,还浪费钱,都这把年纪了,就不要学小姑娘那般讲究了。”

“爹你也是,别这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大伯要是没这个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去买什么收音机了。”

张家老两口是一脸的震惊,完全想象不到这些话是出自自己宝贝儿子的口中的。

他们的儿子不是一贯孝顺至极的吗?

张洋本就是个不耐抗压力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之前那么点点挫折这下,就升起想要自杀的想法的。

等冲动的一通冷嘲热讽之后,这些日子积累的怨闷之气是舒坦了,可惭愧跟后悔又迅速爬上心头。

他顶着两双瞪圆的浑浊眼珠子,讪讪的解释道:“我,我身上没钱……连学费的钱都凑不出来,不然我早几日就启程回学校了。”

“怎么会……”

“你放心,你大伯就是借你的,等过几日手头宽松了就会还你。”

张父张母都很不开心,觉得张洋跟他们开始生分了,刚才那一通话全是推托之辞。

张母:“洋儿,你还在怪娘之前那般行事是不是?”

“娘都是为你好,你是个有大造化的,那苏小妹根本就配不上你,等你年纪大了之后便会明白,美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张洋解释道:“不,不是……娘,我是真的手头里没钱了。”

不管张洋怎么说,张家父母明显的不相信。

万般无奈之下,张洋只能全盘托出道:“先前苏小妹补贴我甚多,这才……”

说到这些,张洋不由自主的脸红耳热,感觉颇为羞耻。

张母诧异:“难道不是你额外打工挣来的?”

张洋:“外头这钱哪里就这么好挣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约定(十九)

他在学习之余,在外头兼职了不少份工作,但挣得太少,还生生的耽误了自己的学习进度,以及身体健康也被拖垮了,完全是得不偿失。

也是苏小妹心疼他,又担心以他的自尊心不肯接受,这才笨拙的通过这个一看就很拙劣的借口,将那些东西捧到了自己跟前。

张洋安慰自己,现在他接受,以后他会成倍的回报给苏小妹的。

只有这般才能问心无愧。

这是,好习惯难以坚持,惰性却能快速的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