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羽姑娘!”朱妈妈吓得魂儿都走了一半,直扑过来扶起她,连声问道,“伤着哪里了?”

何文新一听宫羽二字,眼睛顿时就亮了,定神一看,那千娇百媚的佳人可不就是自己百般渴慕,也才见过一两次的宫羽么?顿时满脸堆笑,忙不迭地也上前搀扶,口中说着:“怎么宫羽姑娘在这里?受惊了受惊了,都是这些死奴才们不懂事…”

宫羽身躯微颤,却还是推开了何文新的手,低声道:“是我走错了地方…”

“没错没错,”何文新先没口子地应着,然后又问,“姑娘要去哪里?”

“哦,今夜无事,我想去找心柳姐姐聊一聊…”

朱妈妈忙道:“心柳丫头正接客呢,姑娘先坐一会儿吧?”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先回妙音坊,改日再来。”

“哎呀,”何文新一看天上虽没掉馅饼,却掉了个大美人下来,早就连骨髓都酥了,殷勤地道,“姑娘今夜无事,本公子与你解闷,回去也不过是长夜寂寞…来,快进来…”正拼命邀请着呢,突然想起这间院子里的包间早被自己打成了一堆蛋黄酱似的,哪里能让美人进去,忙瞪了朱妈妈一眼,“快收拾一间最好的包院出来,本公子要陪宫羽姑娘饮酒赏月。”

朱妈妈抬头一看,满天乌云,赏什么月啊。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瘟神既然被安抚住了,当然是赶紧准备地方要紧,当下陪笑着道:“春娇阁还空着,那里极是舒服华贵,公子和姑娘不妨去坐坐?”

“快,快带路。”何文新急不可耐地催着,一面已搀住了宫羽的玉臂,“宫羽姑娘,我们走吧?”

宫羽垂下头,再次闪开了何文新的手,示意自己的婢女过来,无语地迈步前行。

何大少爷虽然不快,但也知这位妙音坊的头牌姑娘一向如此,按捺了一下色心,陪着一起走出了小院。

春娇阁是在杨柳心偏东一点的位置,需绕过湖心,再穿过一片桃林。

有佳人相伴,何文新浑然不觉路长,一直不停地调笑着。

刚过了湖心,走上青石主路,宫羽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请公子先行,宫羽随后就到。”

何文新愣了一下,立即问道:“你要做什么?”

“刚才跌倒,衣裙沾了青泥,我想先去更衣。”

“不要紧,”何文新色迷迷地道,“本公子看美人,从来不看她穿什么衣服,不用换来换去这么麻烦。”

宫羽眼波轻转,柔声道:“既然要陪公子饮酒,宫羽不愿有一丝妆容不整。

请公子见谅。”

被美人如此娇声一哄,何文新哪里还能说出半个不字,笑着道:“好好好,不过本公子不愿先走,就在这儿等着,你换好了衣服,咱们再一起走。”

宫羽飘过来一个柔媚的眼神,微笑不语,裙袂轻漾间已盈盈转身,消失在近旁一所小楼的转角处。

何文新被这般美态所引,不由自主地踏前了几步,想要再多看两眼,突觉脚底一硌,眼角同时扫到一点反光,低头定晴一瞧,竟是一支精巧的珠钗,不知何时从美人头上滑落的。

俯身拾起珠钗,何文新脑中浮现出美人更衣的绮妙场景,心头一动,立即将珠钗装于袖中,随着宫羽刚才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想着以还钗为借口饱一饱眼福。

前面引路的朱妈妈一看就知道不妥,刚想开口阻拦,就被何家随从的恶奴给推到了一边。

转过小楼底层的折廊,前面果然有间屋子亮着黄润的灯光,何文新贼笑着凑到窗前,正想探头推开,里面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姑娘,心柳姑娘就在这楼上的包房里招待邱公子吗?”

“是啊…邱公子英俊潇洒,与心柳姐姐很是相配,我真替他们高兴…”

“姑娘还高兴呢,他们郎才女貌在楼上缠绵恩爱,凭什么要姑娘委屈自己去陪那个姓何的小人?”

宫羽幽幽叹息了一声,“姐妹之间,当然要相互帮衬了…只是那个姓何的实在太过猥琐,他若有邱公子十分之一的丰采,我也不至于如此难过…”

听到这种话,是个人都不能忍受,何况何文新根本就不是个人,当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又听得那个什么什么邱公子就在这楼上,立即就向楼梯口冲去,奔至二楼,挨个儿房间踹门,嘴里叫骂着:“姓邱的,给本少爷他妈的滚出来!”

这一闹阵仗大了,连主道上的人全都听见,朱妈妈带着人慌慌张张赶过来不说,何家的家奴也拥了上楼。

二楼上除了心柳与邱公子以外,还有另外两个客人,而且何文新先踹出来的就是这两位比较倒霉的,不过一看他们四十岁以上的模样,何文新就算智力再低也知道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正想再踹第三个门,门扇反而先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容貌端正的年轻人跳了出来,也是大声吼道:“什么人在吵闹?”

何文新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冲过去就是一拳,那邱公子也是贵族公子出身,吃喝玩乐的习惯有,被人欺负的习惯没有,再加上喝了点酒,心爱的美人又在身后看着,哪有干站着挨打的道理,一闪身,就回了一拳过去。

这两人都没怎么修习武功,平常就算跟人有冲突也很少亲自动手,此时撕扯在一起,根本没招没式,如同街市混混一般,委实难看。

赶过来的朱妈妈急得快要哭出来,正要喝令手下去拉开,何家的家奴们已冲了过去,帮着主人将对方按住。

邱公子虽然也有随从,但都被招待到其他地方去喝茶吃酒,根本没有得到消息,朱妈妈见势不好,忙命杨柳心的护院们前去维护。

何氏家奴们作威作福惯了,当下一通乱打,何文新更是行为狂暴,随手从旁边抡起一只大大的瓷花瓶,向着邱公子当头砸了下去。

“公子快闪开!”房内传出一声惊呼,邱公子急忙向左闪身,不料右腿此时突然一麻,身子失去平衡,一晃之下,眼前黑影压顶而来,只觉得额头一阵巨痛,立时瘫倒在地。

半人高的白窑瓷瓶,在人头上生生砸碎,那声巨响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象是在看慢动作般睁大了眼睛,看着邱公子头顶冒出一股鲜血,整个身体晃了几下,颓然倒在了满地碎瓷之上,头部四周不多时便已积成一片血泊,一时间连行凶者自己都吓呆了。

片刻的反应期过去后,房间内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大家这才激灵一下,意识到出了大事,尽皆面如土色,朱妈妈冲到邱公子身边,抓住他的手腕一探,全身立即一软,几乎要昏了过去。

“他…他自己没躲的…他没躲…”何文新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连后退了几步,靠在栏杆上。

一个较大胆些的客人走上前去探查了一遍,抬起头颤声道:“死…死了…”

朱妈妈这时稍稍清醒了一些,披头散发地站起来,高声叫着:“来人,来人啊,报官,快去报官…”

何文新虽然因为亲手杀人吓呆住,他带来的人中竟然还有一个稍微能主事一点的护卫,忙压着场面道:“先别…别报官,商量,咱们再商量一下…”

听到这句话,何文新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一点,上前几步抓住朱妈妈叫道:“不许报官,我给钱,给钱!”

“给钱顶什么用?”朱妈妈大哭道,“邱公子也是官宦之家出身,文远伯爵爷怎肯善罢甘休?我的杨柳心算是完了…完了…”

“少爷,别愣着了,快走吧,赶紧回家求老爷想办法,快走啊!”那个主事的护卫急忙喊着,拉住何文新就朝外跑,杨柳心的人不愿担干系,自然想要拦,场面顿时又是一阵混乱。

与这片嘈乱与喧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二楼楼道里的宫羽,她已换了一身浅蓝夹衣,缓步迈过一地狼籍,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走进了那个引发冲突的房间。

在房门里的地上,瘫坐着一个娇柔艳美的姑娘,满面惊慌,一双翦水明眸中盛满了恐惧,浑身抖得连咬紧了牙关也止不住那“咯咯”的打战声,显然已被这血腥意外的一幕惊呆了。

宫羽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心,柔声道:“心柳姐姐,别怕,没事的…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她的声音清雅甜美,仿佛带着一种可以使人安稳的魔力一般。

心柳颤颤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猛地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室外的混乱还在继续,宫羽轻柔地抚着怀中心柳的长发,目光扫过门口血泊中的那具尸体,唇边快速掠过一抹冷笑,之后便是毫无表情。

第四十章 何敬中

誉王这几天本来心情极好,在派出灰鹞连夜查明自己最紧要的几个部属都没有卷入枯井藏尸案之后,他好整以暇地准备着看太子忧急的好戏。

户部尚书楼之敬年富力强,每年不知为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卷来多少银子,简直就是太子心爱的一个聚宝盆,现在眼看着这个聚宝盆就要被人砸碎,誉王真是睡着了都会乐醒,暗中已数不清狠狠地嘲笑过太子多少次。

他没有想到的是,笑人者人恒笑之,同样的麻烦很快就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虽然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但也足以让他头大如斗,再也没有心情笑得出来。

“殿下!殿下!求求您了…我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一根独苗啊…”跪在誉王府花厅内涕泪交流的紫衣官员正是吏部尚书何敬中,他的儿子何文新打死文远伯爵之子邱正平后虽然在家奴们的护卫下,成功逃回了家中,但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第二天京兆尹府衙就派人上门索拿。

何敬中本来依仗着自己从一品贵官的职衔,坚持闭门不见,谁知京兆府那个小小的八品捕头竟然算是个人物,一不动粗,二不动气,手执公文站在何府门外,大声念着:“奉命缉拿人犯何文新,该犯昨晚在杨柳心妓馆杀人潜逃,请大人开门!”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累了就换一个人继续,眼看着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只怕再念下去半个金陵城的人都会拥过来看热闹,丢丑不说,只怕要惊动御史,何敬中也只能暂时服软,将连哭连喊的儿子交了出去,同时放了几句狠话压制着那些拿人的捕快不许难为,接着便急匆匆地奔赴誉王府哀求。

事情发生在螺市街,秦般若用以探听各方消息的大部分人手和探子都在那里,当然很快就查清了凶案经过,悄悄回报了誉王。

一听说是在众目睽睽下杀的人,属于人证物证只嫌多不嫌少的现行犯,萧景桓不禁也为了难,皱眉在室内踱了几步,沉着脸不说话。

“殿下,”何敬中见誉王神色不明,心中更急,又抹了一把眼泪,“卑职知道自己教子无方,小儿也确实闯下大祸…但求殿下感念卑职竭心尽力效忠多年,年过五十只此一子,况且家母溺爱他如命,若有不测,只怕老娘亲承受不住…殿下,殿下…”

誉王冷冷瞥他一眼,心中甚感麻烦,但他一向对下属采用的都是以结恩为主的手法,何况这个何敬中出任吏部尚书以来,确实把官员的任免奖罚之权抓得甚是靠牢,太子几番也没有插得进手来,如今见他哭成这样,想来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着实是他的一个死穴,置之不理恐怕不妥,所以还是放缓了声音,用微带责备的语气道:“你也太疏于管教了。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行事怎可这般狂悖?若是打死个平民倒也罢了,那被杀的是伯爵之子,现在虽不在朝中出仕,祖辈的荫封挂在那里,文远伯也是有上奏之权的。

本王若是强行庇护,会不会有不开眼的御史参本暂且不说,文远伯自己就不肯善罢干休,如果闹到皇上那里去,你和本王谁讨得了好?”

何敬中将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哭道:“卑职也知为难殿下,但若只是打死平民,卑职怎敢来惊动殿下?就是因为打死的是文远伯家的人,卑职自知力量微薄,才来向殿下求救的。

殿下您也知道,文远伯一向胆小怕事,若是殿下亲自出面从中说和,谅他也不敢太伤您的颜面…”

“你说的轻松,这是小事么?你的是儿子,人家的不是儿子?人在急怒之下,什么事情不敢做?”誉王斥骂了一句,又安抚道,“你现在也不要先乱了方寸,又不是第二天就处斩,慌什么?”

“卑职怕京兆尹府衙定了案,就不好扳回来了…”

“京兆尹府?”誉王冷笑一声,“你以为京兆尹府喜欢定你这个案子?高升现在不定怎么头疼呢。”

誉王这话倒说的不错,若是高升现在能听见,一定会大喊知音。

先是一个枯井藏尸案令太子高度紧张,又暴出一个妓馆杀人事件涉及到誉王的爱臣,若说现在整个皇城最头疼的人,应该莫过于这位仅仅只有三品职衔的京兆府尹高升了。

何敬中用衣袖抹了一把脸,镇定了一下道:“卑职实在是乱了方寸。

殿下不知,金陵府派员来拿人时,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所以卑职担心…”

“这就是高升的过人之处了。”誉王反而露出赞赏的表情,“这个案子一方是你,一方是文远伯,显然是个随时都可能上达天听的案子,何况案情一目了然,没有耽搁的理由,所以拿人才一定要干脆,如果一时动作慢了,你将儿子送走,责任就变成是他的了,文远伯那边怎么交待?现在扣了人,再看着风向慢慢审,如果将来判你儿子死罪,他也不在乎在拿人的时候先得罪你一下,如果开释无罪呢,他就是给了你大情面,你还会计较他上门拿人这点小过节吗?你可不要以为,当金陵城的父母官,会比当你的吏部尚书容易。”

何敬中也是个最谙权术手腕的人,只不过一时关心则乱,脑中一片纷杂,被誉王一提,立即明白,原先因为高升毫不留情的行为而吊起来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躬身道:“还是殿下神目如电,卑职糊涂。”

“算了,你也不用拍马屁。

再怎么说你这案子都难办,本王一时也想不出解决之道,”誉王回身看他又要哭求的样子,忙摆了摆手,“你去见见季师爷,先商量个主意出来,本王再来看可行不可行。”

何敬中见誉王口气松软,心头大喜,忙叩谢了,急匆匆赶到侧院去,找到了誉王所说的季师爷。

萧景桓作为一个有实力与太子争嫡的皇子,手下自然甚多智囊幕僚,他之所指定季师爷,是因为这位老先生是刑名出身,最拿手的就处理词讼诸事,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听了何敬中详述案情经过,季师爷的两道花白眉毛就拧成一个毛球状,配着他原来就皱巴巴的脸,看起来分外滑稽,但何敬中现在的心情,实在是没人半分余暇去注意人家的脸,眼巴巴地抬眼望着,那团毛球拧得越紧,他的心里就越慌。

过了大约一盅茶的功夫,季师爷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令公子闯的祸事,委实的不小啊…”

“这个我知道,”何敬中急道,“可是就算要教训他,也得等这件事解决了才行了啊!”

季师爷伸手抚了抚颔下微须,慢慢道:“唯今之计,还要京兆尹衙门先定案…”

“什么?”何敬中立即跳了起来。

“何大人稍安勿躁,”季师爷伸手虚扶了一下,“听老朽慢慢解释。”

何敬中按捺了一下情绪,拱拱手道:“师爷请讲。”

“首先,京兆府虽管辖帝都治安,但毕竟只算是地方官衙,大人您和文远伯,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判公子有罪,高升固然不敢,但判他无罪,高升又焉敢独立承担这个责任?如果因为他两相为难,把这案子的时间拖延长了,受罪的是公子。

所以首先要大人您让一步,给高升一个台阶下,让他先把案子结卷,而且不能为难他强行翻案,就让他判公子杀人之罪。”

“啊?!”

“大人别慌,京兆府结案并不可怕,怕的是他结成铁案。

大人您退让了一步,高升自然要投桃报李,案子虽判定为杀人,但案宗里的证据可以弄模糊一点,证词里再留几个纰漏,反正文远伯到时也只知道京兆府判定成杀人,具体案宗怎么写的他也查不到,这样高升一方面得到了您的首肯,另一方面也不会得罪文远伯,所以必然不会拒绝。”季师爷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大人您想,京兆府结了杀人案,接下来应该怎么样?”

“刑部…”

“不错。

他必须要上报刑部。”季师爷用手指敲着桌子,十分自得地道,“这案子在京兆府手里,是操作不成的。

一来他不敢,二来他官小也担不起。

可是刑部就不一样了,权责大得多不说,关键这里是誉王殿下的地盘,齐尚书不比高升更尽心尽力?”

何敬中如同茅塞顿开一般,拍着大腿赞道:“季师爷果然老成!”

“这案子虽然牵扯的都是大人物,可毕竟只死了一个人,是普通的刑案,齐尚书就算再有心,也没有特意指定将此案倒提上来的理由,所以只能让京兆府自己结案上报。

若他报上来的是个铁证如山的死案,当然没法子,但若是份证据证词都有疏失的案卷,刑部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自己重审,届时活动的余地大些,公子被移送过来也可少吃些苦,大人觉得如何?”

何敬中感激不尽地道:“师爷此计甚妙,下官这就去见殿下,求他在齐尚书面前发个话。

不过高升那边…”

“这个你放心,高大人现在为了枯井藏尸案早就象个没头苍蝇似的了,一定巴不得早些将贵府这个烫手炭圆丢出去。”季师爷笑道,“他现在的师爷是老朽的旧识,少不得为何大人跑上一趟了…”

何敬中急忙深施一礼道:“劳动师爷了。

此事若成,下官必定厚礼相谢。”

“都是为殿下效劳,客气什么。”季师爷谦逊了两句,起身送客。

因为何敬中是誉王的心腹爱臣,他倒也不敢怠慢,稍事整理,便命人备了青布小轿,出门向京兆府衙而去了。

第四十一章 茶庄中的旧友

“这个!”一只大大的椭圆形水梨递到眼前,看起来饱满润泽,十分可口的样子。

“为什么要给我这只?”梅长苏笑微微地,逗着眼前的少年。

“最大!”

“最大的给苏哥哥吃吗?”

“嗯!”

梅长苏视线轻轻一斜,看见坐在一旁的蒙挚正在举杯喝水,暗暗一笑,故意又问道:“飞流,你告诉苏哥哥,这只梨是什么颜色的?”

“深白色!”

蒙挚“扑”地喷出刚喝进嘴里的一大口水,一边呛咳着一边瞪着飞流:“深…深什么色?”

飞流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他,扭过头去。

“其实我们飞流,才是最会造词的一个人呢。”梅长苏的目光中漾着暖暖的温情,软柔地抚摸了一下飞流的头发,后者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关爱一般,依了过去,再次递上手中的水梨。

“飞流,这个现在不能吃呢,”梅长苏微笑道,“这个是冻梨哦…”

“冻梨…”

“就是冻起来,让它可以保存久一点,不过要吃的时候呢,就一定要先解冻,否则咬不动哦。”

飞流睁大了眼睛,看看左手的梨,再看看右手的梨,最后举起较小的那个咬了一口,顿时呆住。

“咬不动吧?”蒙挚这时已恢复了高手的风度,凑过来道,“要泡在水里解冻,软了才能吃。”

飞流对这句话消化了片刻之后,立即就消失了踪影。

“其实那个梨不能算是最大的,”蒙挚摇头感慨道,“现在皇城里最大的圆形物体,应该是京兆府尹高升的头吧?”

梅长苏不禁一笑,“蒙大哥说话有趣,那位高大人就算没遇到这些棘手的事,他的头也该比水梨大吧?”

蒙挚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说呢,给人家弄那么头疼的两件案子去,自己倒这般清闲。

我看你逗飞流的样子,就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坏。”

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城南一处清雅别致的茶庄,虽然临街,却并不喧闹,每一间茶室都是单间竹屋,布置得甚是有品。

自从枯井藏尸案报官之后,全金陵的人就都知道了两件事。

一,兰园井里有尸体;二,新冒出来的名人苏哲想要买一处园子。

兰园荒败残破,又是凶案现场,当然不能住了,所以苏哲应该还需要再买一处新的宅院。

于是不管是想趁机结交的,还是确实是好心推荐的,或者是真的想出售房产的,总之各方来请他去看看园子的邀约一时不断,让人应接不暇。

不过既然还住在谢府,这些麻烦事当然大半由谢弼挡了,梅长苏除了去看过云南穆氏和夏冬推荐过来的宅院外,今天是第三次出门。

“你觉得我选的这个宅子怎么样?”蒙挚靠近了一点,问道。

梅长苏徐徐回眸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那宅子卖给我?”

蒙挚玩笑道:“虽然有点上赶着结交红人的感觉,但你还真给我面子,肯随我出门一看。”

“你蒙大统领是何等份量,凭是什么人,也不敢不给你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