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满脸的舒坦,自言自语,“唉,还是这繁华的地方适合我啊,在天山里那几个月修生养性,快闷死我了。”正说话间,就见楼下人群中,走过了一队身穿全白的少年,手中拿着兵器。那些人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人围过去,白衣人一个个地盯着那些围拢过来的人看着,样貌长得不错的、年轻的,就都收编到队伍后面,还每个人给了五两银子。

“猫儿,这是干嘛的?”白玉堂不解地问。

展昭凑过来一看,挑挑眉,道,“哦是白教的。”

“白教?”白玉堂想了想,“刚才听伙计说开封最近出了什么红椒白椒,是干嘛的?”

“什么红椒白椒啊。”展昭有些无力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是红教和白教,专门收容街上的流浪儿、乞儿什么的。”

白玉堂又低着头看了看,回头看展昭,“猫儿,不是我小人之心,这年头江湖门派多了,没见过倒搭钱来招收门人的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展昭轻轻点点头,“这点我也知道,包大人还专门派了衙役监视他们的行动呢,无奈他们除了布施和招收徒弟练武念书之外,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做过,官府拿他们也没办法啊。”

“这倒是”白玉堂摸摸下巴,“这红教白教是一起的么?”

“好像不是吧。”展昭道,“红教在城北的红衣观,白教在城南的白衣观。”

“什么红衣冠白衣冠啊连名字都那么对称,新起的江湖门派么?掌门的是谁?”白玉堂问,“最近江湖上怎么出了那么多新门派?”

“战事结束了么。”展昭微微一笑,“外敌解决了,就该开始内斗了么。说起来红衣教和白衣教的掌门是谁还真是没听说过,不过”说到这里,展昭停顿了一下,“那白衣教应该找你去做教主才对吧。”

白玉堂回头瞪展昭,“死猫。”

“走了,很晚了。”展昭抢着往楼下奔,找掌柜的付钱去了,无奈跑到楼下,掌柜的跟展昭说,“五爷已经付过钱了。”

展昭有些丧气,只好转身出酒楼,白玉堂随后冲下来找掌柜的付钱,也被告知,“展大人已经给过了。”

无奈,白玉堂也只好出去,就见展昭直奔对门的一个点心铺去了。

“猫儿,还没吃饱啊?”白玉堂跟进去。

“给公孙先生和兄弟们带些点心。”展昭边付银子边接过打包的点心,道,“我回开封府了,你是不是回白鹇庄?”

“我不急啊,跟你再走走。”白玉堂将刀架在肩膀上,转脸看热闹的街市。

“那往桥上走吧。”展昭道,“冬天过了,有河灯,还有画舫。”

两人边聊些无关轻重的闲话,边往七拱桥的方向走。

所谓的七拱桥,就是在开封城内的河上并排架着的七座拱桥,是著名的工匠万嵋子设计的,仁宗亲自令上百工匠赶建,这几座桥将向来热闹的城东和比较冷清的城西连在了一起,自然,城西也瞬间热闹了起来。

两人刚上了一座桥,只见前方鸡飞狗跳的,还夹杂着骂声。

“这是干什么呢?”白玉堂好奇,这时,就见人群一分,有个黑不溜秋的小小身影直冲过来,一头往白玉堂的身上撞了过来。

白玉堂下意识地往展昭的身边一闪,展昭此时也想伸手去拉他一把,不经意间双手一碰,一个的手微热,一个的手微凉,两人都一愣,赶紧撤开说不出的尴尬。

冲过来的是个小化子,因为冲得太猛,白玉堂这一让开,他没看见前面的路,刹不住车,脚底下踩了个空就直接滚下去了

“小心!”展昭纵身上前,三两步到了那小乞儿的身边,抬手一把抓住他,直接跳下了桥,将他稳住,“你没事吧?”

“没”小乞丐抬眼一看是展昭,赶紧将胳膊抽了回来,这时,就听不远处有一群人喊,“抓住他,别让那小贼跑了!”

那小孩儿一听,转身就想跑,但刚刚摔下桥的时候似乎把脚扭了,这猛的一动,疼得他一抖,身子一晃,怀里的一块玉佩就掉了出来眼见就要落地了,那乞儿大惊,却见一直干净的白色鞋子从旁边送了进来,接住那玉佩轻轻一挑,玉佩飞了起来。

小乞儿的视线随着那枚玉佩的升起也跟着抬了起来,就见展昭的身边站着一个白衣人,伸手一捞,将玉佩接到了手里。

“啊,还给我!”小乞儿伸手要抢,白玉堂瞪了他一眼,“急什么?”

小乞儿被白玉堂的眼神吓得一愣,就见白玉堂将玉佩递还给他,展昭笑着拍了拍他,“小兄弟,这个时候要说谢谢。”

小乞儿脸微微一红,伸手接过了那枚玉佩。

“展大人!”远处跑上桥头的几个人看到了展昭,就道,“别让那小贼跑了,他抢我们的东西!”

展昭微微一愣,看了白玉堂一眼,追来的,是玉器铺的掌柜老刘和几个伙计。

“小贼!”刘掌柜的喘着气冲了下来,对展昭道,“展大人,真是谢谢你了,那小贼偷了我价值几百两的玉佩啊!”

“哦?”展昭有些吃惊,低头看那乞儿。

“呸!”那乞儿很是粗鲁和凶悍地瞪了掌柜的一眼,道,“我才没偷,那枚玉佩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前几天失踪了,这玉佩是他娘留给他的,你说,是不是你谋财害命?!”

“呃”刘掌柜的连连摆手,“你可别含血喷人啊!我怎么可能谋财害命。”

展昭和白玉堂见刘掌柜眼神似乎有些闪烁,看来是有内情的。

展昭微微一笑,道,“不如这样吧,你们跟我回开封府,让包大人来个公断,看看这玉佩到底是谁的,另外”他低头看了看那乞儿,“你不是说你朋友没了么?怎么不报官?我们帮你找啊。”

那乞儿仰脸看了看展昭,问“叫化子丢了,你们也给找啊?”

展昭觉得好笑,“为什么不给?”

“呃进开封府就不用了吧?”刘掌柜的有些哆嗦,“用不着弄那么大”

“老刘。”白玉堂拍拍他,“怎么吓得脸都白了?没做亏心事吧?”

“我”刘掌柜的哭丧着脸看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有些泄气,“害那孩子的人不是我”

“那孩子真的被害了?”展昭脸色一寒,盯着刘掌柜的。

刘掌柜的就感觉后背冒凉气,连忙摆手,道,“我看见,那小乞丐被几个白教的人抓走了,然后玉佩在挣扎的时候掉了,我见挺值钱的,就捡回来了。“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果然有事。

第五章 疑,小七和小六

展昭让玉器铺的掌柜将事情的始末详详细细地给自己讲一遍,刘掌柜自然是老老实实地描述了一遍,随后,展昭便让他回去了。

那乞儿拿着玉佩,准备转身走,被展昭拦住,“喂,你脚伤了,不上点药明天就走不了路了。”

乞儿试了一下,的确觉得脚还是有些疼。

“要不然这样吧。”展昭对他笑了笑,“我带你回开封府,上药治疗一下,然后明天你跟包大人讲讲你那个失踪的朋友的事情,我们帮你找找人,怎么样?”

小乞儿似乎有些紧张,道,“我我不想进官府,都说官府吃人的!”

“切!”展昭给了他一个烧栗,“胡说什么呢?你要是不去呢,我就把玉佩收走了,这是证物,等找到你的朋友之后,再还给他!”

“不行!”乞儿赶紧护住自己怀里的那块玉佩,瞪着展昭道,“那是我朋友给我的!”

展昭耸耸肩,“那就跟我回府了。”

“行不过你们要管饭。”小乞儿跟展昭讲条件。

“没问题。”展昭对他笑,“三菜一汤,一荤两素,怎么样?”

“嗯。”小乞儿点点头。

展昭跟他讲妥了,转回头,就见白玉堂正坐在桥头含笑看着他“拐骗”小孩儿。

“咳咳”展昭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白玉堂,“你呢?”

“我还是先回去了。”白玉堂将龙鳞淬刃搭到肩膀上,道,“也不早了,明天还有事办呢。”

“嗯。”展昭点点头,见白玉堂起身往反方向走,回头跟自己招手,“猫儿别忘我帮我查!”

“放心。”展昭对他摆摆手,“我一查到线索就通知你。”

此时,白玉堂已经走远,他背对着展昭,抬手轻轻地晃了晃,算是告别,独自消失在灯火灿烂的开封街头。

展昭见白玉堂走了,就转回头,见那小乞儿呆呆地坐在墙边,也在看白玉堂的背影,就问,“喂,小孩儿,叫什么名字?”

“叫小七。”

“小七?”展昭笑,“家里排行第七啊?”

“才不是。”小七摇摇头,“我们家乡闹瘟疫,人差不多都死绝了,我们村上七个人逃了出来,就说以后把本名都忘了,结成兄弟齐闯天下,论岁数排辈我跟我朋友最小,我是小七,他是小六。”

“哦”展昭点点头,问,“那你的那五个哥哥呢?”

“他们都是大人,出来之后才知道日子不好过,还要照顾两个小孩子多麻烦啊。”小七说得有些黯然,“后来有一天,他们趁我们睡着的时候,偷偷地跑了。”

“哦,然后你就跟小六相依为命了?”展昭问。

“对。”小七点点头,“这玉佩是小六他娘临死前给的他也知道值钱,但是就算饿死也绝对不肯卖掉的。”

展昭伸手拍拍他肩膀,“嗯,我明白了。”说完左右看看,找了个运货回来,推着辆空空小板车的车夫,“小哥,帮忙推一趟开封府行么?”边说,边递银子给他。

“不用。”那车夫挺豪气地一摆手,“我家就住开封府附近,反正经过的。”

展昭笑了笑,拉起那小乞儿,让他坐在了板车上面,那车夫推着板车,展昭在一旁走着,随着车轮咯吱咯吱的轻响声,三人往前方不远处的开封府走去。

回去的路上,展昭和车夫聊天,这车夫是专门给客栈酒楼的马厩送草料的,据他说,平时每次都能看到不少流浪汉睡在马厩里,但是这阵子都没有了。

“那些流浪汉都去了白教红教么?”展昭颇有些好奇地问,“不是说,只要年轻、相貌端正的么?”

“对啊。”车夫点点头,道,“我有个朋友啊,他是个混子,三十来岁不务正业的,一听说那个白教招人,就屁颠屁颠地去了,但是被人家赶出来了,人家说只要十几二十岁,样貌好看的少年。”

“那那个红教呢?”展昭好奇,“上哪儿找那么多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那个红教就更不靠谱了。”车夫摇摇头,“找的都是大户人家干活的小丫鬟,也有青楼的,前几天不就给一个名妓赎身了么?好像叫红瑶。”

“红瑶”展昭有些纳闷,没听说过门派为了招人还去给窑姐儿赎身的,这还正经是真新鲜。

很快,马车到了开封府的门前,展昭还是塞给了车夫些路费,带着小七进了开封府的大门。

“展大人。”轮到值夜的王朝马汉从差官房里出来,有几分好奇地看着展昭身边带着的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公孙先生睡了没?”展昭问。

“哦,先生今天似乎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马汉道。

“哦这样啊。”展昭点点头,问,“那大人呢?”

“大人还没睡呢。”王朝回答,“在书房里头。”

“你俩帮我先照顾照顾他吧。”展昭将小七拉到前面,对王朝和马汉道,“他叫小七,腿伤了,要上些扭伤的药。”

“行嘞,交给我们吧!”王朝点头。

“小七,你今晚治好了伤先睡下,明天再见大人吧。”展昭低头对小七道。

“嗯。”小气好奇地看着开封府的院子,又看展昭,“我饿。”

“我有包子吃。”赵虎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了两个包子过去,“梅菜肉馅儿的。”

小七接过包子美美地吃了一口,赵虎对他扇扇鼻子,“小兄弟,都有味儿了,我给你弄捅热水洗洗不?待会儿别熏着大人。”

小七有些脸红,虽然有过很多人说他脏,但是赵虎说的时候口气里并不带什么鄙夷,倒是那声“小兄弟”,叫得他心里尤为舒畅。

王朝马汉带着小七走了,展昭才转身,往包拯的书房跑去。

包拯一般这个时候都在准备明早的奏折,或者是查看卷宗,展昭到门口往里望了一眼,“大人。”

包拯抬起头,见是展昭,就笑了起来,“回来了?”

“嗯。”展昭走进去,包拯放下了手里的卷宗,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正好有茶,包拯拿了个茶杯,给展昭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笑问,“白少侠那头有事?”

“咳咳”展昭一口茶呛住,捶着胸口咳嗽,“大人您怎么知道?”

“一般你和白少侠叙旧的话,至少还要再过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包拯摸了摸颔下的长髯,道,“今天提早回来,又一回来就来找我,不是有事是什么?”

展昭笑了起来,伸手进怀里掏了掏,拿出白玉堂给他的那枚令牌,递给包拯,问:“大人,您看看这块令牌,是真的么?”

包拯接过令牌看了看,就深深地皱起眉,问展昭,“这是哪儿来的?”

展昭就将白玉堂在天山山坳里见到宋军营帐和尸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越说,包拯的眉头皱得越紧。

“这令牌,是应天府总兵调动兵马的令牌。”包拯将令牌放回桌上,道,“绝对是真的。”

“真的?”展昭有些吃惊,“这么说,玉堂所估计的,有可能是真的了?”

包拯点点头,站起来,在一个卷宗的架子上面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薄薄的卷宗来,“这里是应天府所有官员的名单。”包拯点着其中的一页道,“这里是姓夏的,除了文官之外,武官就只有担任总兵的夏国栋了。”

“夏国栋是五年前上任的啊?”展昭问,“一般武官选拔不是武科考试上来,就是立过战功或者是有人推荐他是怎么担任总兵一职的呢?”

“这样吧。”包拯合上卷宗对展昭道,“等我明天去问问兵部侍郎,打听打听。”

“嗯。”展昭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大人,我带了个人回来。”

“人?”包拯又惊又喜,“展护卫终于有心上人啦?”

“不是!”展昭赶紧摇头,脸上有些不自在,道,“大人您揶揄我呢?”说完,就把巧遇小乞丐和有关红教白教的事情说了一遍。

“唉”包拯摇摇头,道,“那个红教白教我总觉得有问题,如果真的是有心做好事,为何却偏偏要选年轻样貌好的?”

“大人,不然我挑个日子,潜入红教和白教看看吧?”展昭问。

包拯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最近也没有别的案子,你就借着帮小七找那小六的机会,暗中调查一下那个红教和白教。”

“好。”展昭点头。

白玉堂独自往回走,白鹇庄是陷空岛在开封的一所别院,他们五兄弟因为生意的缘故,经常会来开封,一般来了都住庄子里。

只是这白鹇庄在南郊,离着开封繁华的大街还有那么一段路,此时夜已深,白玉堂离了大街,走向城郊一带,路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一个打更的更夫走过,也被白玉堂那一身白衣吓得一哆嗦。

又往南走了一段路,上了官道,白鹇山庄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白鹇山上。

白玉堂在官道上走着,也不急,慢慢悠悠的,心里盘算着过几日再去找展昭喝酒。想了一会儿,才留意到自己回来这一路满脑子都是那猫,有些哭笑不得地甩甩头,仰起脸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夜晚的凉风伴着山林间清新的青草香,让人觉得说不出的顺畅。

突然,白玉堂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伴着粗重的喘息,说明此人不会武功。

回过头,白玉堂就见远除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城门处狂奔过来,似乎是很慌乱,跌倒了又爬起来,再看其身后,有几个白衣人正举着刀剑追呢。

那前头跑的显然是个少年,他抬头一见前面一个白衣人,惊得赶紧想停住脚步,但冲得太猛了,一个没停住,绊了一下,咕噜噜就摔到了白玉堂的面前。

白玉堂低头看了一眼摔在自己脚边的人,果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样貌清秀,不过很瘦。

那少年想挣扎着爬起来,就听白玉堂淡淡道,“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少年听完一愣,这才仰起脸仔细地打量白玉堂,一看之后惊为天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见白玉堂衣着气度都和那些白衣人完全不同,他才略微松了口气,眼看身后的那几个白衣人已经追了上来,少年看到白玉堂手里拿着刀,赶紧就喊,“大侠救命啊!”

白玉堂抬头,就见那几个白衣人已经跑到了眼前,是三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就道,“干嘛深更半夜穷凶极恶追的一个少年?”

“不管你的事!”中间的一个少年举着剑,瞪了白玉堂一眼,“聪明的就快滚,白教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

“哦?”白玉堂伸手摸摸下巴,饶有兴致地说,“原来是白教啊。”

第六章 问,诡秘白衣观

白玉堂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少年,道,“小孩儿,起来,男人么,别老趴在地上。”

那小孩其实刚开始是想马上站起来的,只是仰脸猛的看见白玉堂,有些懵,脑子里一个劲儿转,这究竟是人还是神仙?

听了白玉堂的话,少年赶紧站了起来,挺挺胸脯,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站到了白玉堂的身后。

“他们干吗抓你?”白玉堂问他。

“他们抓人回去折腾的,根本不是济世救人。”那少年在白玉堂身后低声说,“我是逃出来的。”

白玉堂挑挑眉,看那三个白衣人,突然又微微皱眉,问,“开封城里其实挺不好干坏事的,因为有个包大人可是为什么你们偏偏就要挑在开封干这事呢?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那几个白衣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白玉堂微微一笑,“果然是有讲究啊。”

“你找死!”其中一个举刀就要攻上来,这时候,突然就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悠扬扬的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