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大哥,我的心中实在有太多感激,亦满腹愧疚。他却自认为连累了我,让我一个女孩子去从军,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他数次想要去求见兰陵王,说明我女儿家的身份,都被我极力阻止。

那天,是我亲口答应了高长恭,怎能背弃承诺?而且我心中早有打算,从在黄河边跳崖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从前的郑翎!如今的我,要做一个全新的自己!从此以后,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自己在黄河边许下的承诺!!

宇文邕,我绝不会让你取得这天下!!

赵大哥见我如此坚持,也没了办法,他的腿残疾了,不能再从军打仗,唯有对我千叮万嘱,并将他当年他当年在军营里生活的经历一一讲给我听,只怕我不能适应军中生活。

这天一早,赵大哥坚持将我送至齐军大营外,士兵前去通传后,段虎于是出来了。段虎大约二十三四岁,生得高大挺拨,剽悍勇猛,举止粗犷不羁,我认出他正是当日跟在兰陵王身边的男子,三天前是他派人将我和赵九带进洛阳城内,安置在一家客栈里养伤。

此时,我已经洗去满面尘土,一条绯红的抹额系在额间,脸上的伤痕已经稍稍淡去,仍然是男装打扮,心中却暗自忐忑,担心被他看出我的身份。果然,段虎足足盯着我差不多三十秒,嘴张成O型,最后挠挠头,冒出一句:“***,长恭生得已经够美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娘娘腔。”

好在他发完牢之后,似乎就没有什么意见了,直接带我进入洛阳驻军大营。

走了好远,回头望去,赵大哥仍站在原地望着我,见我回头,身子趋步向前,却又顿住,他微笑着向我招手告别,我连忙转过头,将泪水硬生生的吞下。

别了,我的好大哥。

正文 第185章:木兰从军 2

洛阳乃北齐重镇,位于齐周两国交界略微靠内处,有“取洛阳,进而有天下”之说,因其重要的战略位置,历来是齐周两国争战的焦点。为了守卫洛阳,齐国长期以来都在洛阳周边及城中驻扎重兵,并设洛州刺史镇守。

我自辕门入营,只见驻营壁垒坚固,其中营帐整齐,远远地望见宽阔的校练场上,数以万计的齐国将士正在晨练,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枪戈林立,行动若风,呼声如雷,实在是壮观无比。更远处,骑兵们正在操练,他们十人成行纵马疾弛,黄色烟尘漫天扬起,一个个潇洒灵动的身姿在马上跃跃若飞,搭弓射箭,箭如疾雨,飞向连绵排开的红色靶心。

早就听闻齐国人众物阜,士马雄盛,洛阳城中繁华我已见识,如今再入军营,更知传言不虚。宇文邕,他有万丈雄心,他的梦想是要统一北方,再取天下!但是,他还有太长的一段路要走!

段虎边走边问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木兰。”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我不想说出我的真名,竟然脱口而出木兰这个名字。读书时所学的课文《木兰辞》是南北朝民歌,如今我正身处北朝,不知那位代父从军的花木兰,是否也是生活在这个时代呢?

“木兰?”段虎喃喃自语:“好似一个女子的名字。”抓抓头又补充道:“长得也似一个女子。”

我尴尬而笑。

他又将我上下打量,不禁发愁道:“木兰,你这瘦胳膊瘦腿的,看起来娘们一样,一点力道都没有,怎么能上阵杀敌啊?”我连忙回答:“段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训练,把身体练强练壮!”

“嘿,这就对了。”段虎满意的点点头,又大大咧咧安慰我:“你也不用灰心,长恭生得那才叫一个美。但是,谁敢小瞧长恭?他可是自幼熟读兵法,更精于骑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以后多学着点,总会出息的。”又道:“长恭临行前说了,让我先给你安排个文职,他说你如若能习文舞墨,再在军中好好锻炼一番,也许真能成为国之栋梁也未可知!”

“段大哥,王爷不在洛阳吗?”我忙问道。

段虎回答:“他被皇上召回邺城,将赴并州,那天在城门口遇见你,正是他要回京复命呢。”

啊!原来如此,心中不禁涌上一阵失落。段虎见我一脸惆怅,拍拍胸膛,说道:“木兰,你也不用担心,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会护着你,如果谁敢欺负你,你尽管来跟我说。”

我再次感激而笑,道:“谢谢你,段大哥。”

段虎瞅着我,脸却渐渐红了,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笑得那么…那么……”他憋了半天,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懊恼的甩甩头,不再理睬我,大跨步往前走去。我呆了呆,小跑着跟上他,却忍俊不禁,乐了。

然而,心情终有几分忐忑。不知道我从此以后在军中的生活会变成怎样?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木兰从军的悲壮!

抚着颈间的梅魄,我对自己说:郑翎,以后,你要依靠自己,坚强的活下去!!

又默默祈祷:花木兰保佑,保佑我也能象你一样,女扮男装,在全是男人的军营中,即使十年之久,也不会被人发现。

正文 第186章:木兰从军 3

就这样,我留在了洛阳军中。

光阴似箭,年华如水,展眼,就过了三年。

三年来,无论是炎炎烈日,抑或是狂风暴雨,每天,我都会坚持练习各项技能,骑马、射箭、弓弩、武术、搏击。初时,这些高强度的训练差点将我压垮,咬紧银牙,到底还是坚持下来了。

记得段虎曾经取笑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上得战场冲锋献阵。然而,当我的箭术和马术日益进步,手中的长矛挥舞,亦能让人避之不及,不再只是耍耍花腔之时。他看我的神色逐渐由轻蔑转变为敬佩。

如今,早已将矜持抛至脑后,与军中每一个男子一般,我亦是大口吃饭,大块啃肉,大碗喝酒。

经过两个夏日,我白皙的肌肤逐渐晒成了小麦色,每日用白布紧紧束胸,身装重重的铠甲,眉目间顾盼生辉,梅魄依然静静悬在我颈间,戴红绡抹额掩住眉心那朵梅花,血管里仿佛流淌着澎湃的血,从外形来看,除了仍然瘦削清秀,已无一丝女儿态。

所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雌雄?

此时,谁又能再怀疑我是一个女子呢?

这三年来,幸亏有段虎,他本是并州刺史段韶的幼弟,因段韶有意让他在军中磨练,他却畏兄如虎,避之不及,所以不愿留在并州,反而跟随兰陵王远远躲来洛州。他的性格大大咧咧,外表粗犷,性情却豪爽。自我从军以来,他一直待我如亲兄弟一般,维护我,照顾我,让我在军中顽强的生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