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到九九呼吸不畅,电梯还没有动作,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滑倒在黑暗的空间里。

密封的空间里,氧气变得极其薄弱。

九九眼皮很重,重得她太不起眼,缺氧使她困倦,她很想睡觉,很想睡觉…

隐约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嘈杂的声音。

“快拉住!别让电梯坠下去…”

声音很远,九九听不真切,她抹了抹头上的汗,明明是寒冬腊月,她却热得浑身冒汗,缺氧的大脑渐渐停止的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有人大喊,“九九。”

那么焦急的声音。

黑暗中。

九九的双腿已经冰冷,没有知觉了。

指间颤了颤,手指渐渐握向掌心,她将身上所有的力气放在自己指尖,深深地,向掌心掐下去!

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她的神志也逐渐清明了一些。指甲越掐越深,掌心竟欲渗出血丝来,疼痛使得她的大脑越来越清醒。

眼睛终于缓缓地睁开了。

她大喊,“兰花儿。”

“九九,我在。”

门外有人拍门,噼里啪啦的,那么地用力。

不是头顶上,而是门外,不知道她困在几楼,缺氧的脑袋使她无法思考。

连呼吸都是奢侈。

黑暗中,九九什么都看不见,四面都是黑暗。

没有丝毫的微光乍泄。

她忽然感到绝望,恐惧奔涌而来,占据了她每一滴血液。

“兰花儿,我看不见你。”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她的声音里带了狠重的哭腔。

“兰花儿,你在哪里呀?我找不到你。”

门外。

兰仲文双眼布满红血丝,听见她这句话,眼中的泪瞬间掉落,双手使劲掰着门缝,“乖,九九你乖,不要哭,再等一分钟,不,一秒钟。”

他冰冷的手指卡在门缝中,凝力,猛烈地撞击。

厚重的门无动于衷。

长腿撑在梯门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将电梯掰开,那门稍微打开一点点,又重新合上,撞击得他满手鲜血。

“兰花儿,你没事吧?”

黑暗中,九九大喊,她什么也看不见,声音哽咽。

“没事!九九,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就把门打开门了。”他大吼,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流向光滑的门镜。

“老四!”

门外带着维修人员匆忙赶来的顾融拉住他,兰仲文攥着维修人员的衣领,指间艳色刺痛了人眼。

他却没有在意,目光寒得仿佛能冻住时光。

“电梯里是我的命,你们看着办吧。”

那声音,宛如地狱传来。

清冷的光从门外漏了进来。

灰尘旋舞。

被幽闭40分钟,九九的脸色苍白,头发像刚从水中打捞起来的海藻般,一根根的,凌乱湿漉。

正常人大脑只要缺氧5分钟,就能脑致死亡,她刚才被关在电梯内,虽然有小量的空间空气,但那都是有限的,两个人一起呼吸,顶不了多久。

要是兰仲文在晚点找到她,可能她就真的缺氧而死了。

云卿还真恶毒啊,给她选了个两全的死法,要是坠梯害死不了她,就用缺氧闷死她。

电梯内。

大雄昏迷在地上。

九九瘫坐在角落里,强烈的光照得她眼睛一阵生疼,她闭了闭眼,在睁眼时,眼底一片混沌。

手指被她掐得血肉模糊。

“九九!”

眼前一暗,一人将她拥住,那人跪着,呼吸有些紧张而急促,似乎要将她紧紧拥住,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淡淡的兰花香扑鼻而来。

九九此时的大脑无法思考,抱着她的人面容一片模糊,但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那么熟悉的怀抱,除了她的男孩还有谁。

“九九,你可以看得到我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九九眼珠茫然。

头轻轻垂在他肩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还不快去叫医生。”他冲身后的人大喊,神情淡漠,然而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他的紧张和心痛。

一双用力的手臂将她抱了起来,恍惚中,九九看见一件白色衬衫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就像多年前,那个一路背着她的少年。

看着她掌中的血痕,兰仲文的心骤然抽痛。

他紧紧抱着她,仿佛抱得紧些,她就会醒过来…

房间内。

九九躺在床上挂点滴,脸色虚弱。

兰仲文坐在床头上。

灯光下,淡漠的眼珠划过一丝狠戾,幽暗地,阴鸷地。

他坐了许久,背脊僵硬。

沉睡中的少女脸色苍白沉静,兰仲文静静看着,心痛得翻搅在一起。

都怪他一时松懈,疏忽了大雄这个危险分子。

整件事他已经大概了解了。

云卿和萧陌寒勾结,利用大雄除掉九九。

哼。

两个愚蠢的东西。

兰仲文坐在灯光下,高大英挺的身材有种逼人的压迫感。

“兰少,找到云卿了,怎么处理?”奕琳从门口走来,脸色肃穆。

“先把她和大雄关起来。”兰仲文侧过头,冰冷的轮廓没有一丝温度,“对了,大雄是不是受伤了?”

奕琳点头,“是的,脑门出血,皮外伤,另外还有点小缺氧。”

“找个医生给他看看。”

兰仲文面无表情。

奕琳不解,“他把九九害成这样,还要放过他?”

“放过他?”兰仲文冷冷勾唇,“谋害九九,还与外人勾结,就算杀他十次也不足惜,我要让他知道谋害九九的下场是什么,你叫医生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别让他休克过去,然后在把云卿的手筋和脚筋给我挑断,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他面前被活活折磨,生不如死。让他们两人,生无路,死无门。”

听到这,奕琳的瞳孔颤了下,兰仲文果然没有变,传说中的冷漠狠厉。

只有对着九九时,他才是温柔无害的。

见奕琳久久不动,兰仲文偏过头,脸色阴沉,“我知道你跟大雄有点交情,这件事不用你管了,让安岑接手,你告诉安岑,别玩死他们,留着他们一口气等九九醒了定夺。”

冷汗湿濡了她的衣服,看着兰仲文俊美却异常阴鸷的脸,奕琳没有再说什么。

临走前,她低声说:“兰少,你的手受伤了。”

“我很清楚我的身体。”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流了点血而已,没有什么大碍,你且先去忙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奕琳领命而去。

虽然她也认识大雄,但大雄任一个心思歹毒女子摆布,也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不怪别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

船医来帮九九换点滴。

针头从静脉中拔出,换上新的针头,再次扎进九九的手背。

透明的液体静静在输液管中流淌。

医生和护士离开了。

窗外的夜,不知何时转换成了黎明。

兰仲文趴在床边睡着了。

微弱的白光下,九九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天已经大亮,她望着屋顶发呆。

大脑渐渐清明。

昨晚因为缺氧,她有些窒息,大脑一片混沌,什么也不能思考,难受极了。

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兰仲文就趴自己手边,漂亮的脑袋微垂着。

九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兰仲文的身子一僵,抓住了她的手腕。

“九九,你醒了。”他倏然抬头,微倦的眼中布满红血丝。

“嗯。”九九轻轻点头,嘴角温柔。

他赶紧起身,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奕奕地说:“九九,你等一下,我去叫厨师熬点粥给你喝。”

说完也不等九九回答,犹自打开房间门吩咐门外的保安,“叫张大厨熬点粥过来,还有,在弄几个清淡的小菜。”

“是。”

此时才凌晨6点,九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出声喊他,“兰花儿,算了,我不饿。”

“不行,你生病了,应该吃点粥。”

他不容违抗。

走回来坐在床前,海上的日出总是比陆地要来得早,晨霞透过落地窗,将他笼罩在如瑰的霞光中,美得仿佛是虚幻的。

他紧紧握着她受伤的手,亲了一下,才轻柔问她:“九九,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把掌心掐成这样了?”

九九于是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她笑着说,“其实我也不亏,我还揍了大雄一顿呢。”

“这还叫不亏?你都差点休克了。”兰仲文阴沉着脸色,“回头我也把他们两关进幽闭的空间里,感受一下什么叫大脑缺氧的感觉。”

“他们?你指大雄和云卿吗?”

兰仲文颔首,沉静的眼睛闪过一丝阴冷。

“你把他们抓起来了?”

“是呀,敢欺负我老婆,都不要命了。哼!到时候一定要以牙还牙,把他们放到五十层高的电梯里,然后让他们从五十楼直接摔在底层去。”

五十层高?

九九瞪大黯淡无光的大眼,“那不得跟跳楼一样吗?不会摔死?”

“摔死就罢。九九,我可告诉你了,你不准给他们求情,这事我跟他们两没完。”

九九忍俊不禁,为苍白的脸色平添一丝凄美,“我没打算要为他们求情啊,这是他们自找的,身为你的属下,却跟外人勾结,别的都不可怕,就内鬼最可怕,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朝你背后捅一刀。”

就像云卿,以爱为名,做着伤害兰仲文的事情,她明明知道兰仲文跟自己有多相爱,却扭曲自己看到的事实,活在自欺欺人里。

身边有个对她一心一意的大雄,她不好好珍惜,偏要来做着拆散人的阴损事,可惜害来害去总害己。

就算云卿从五十楼上摔下去,九九也不同情她,况且她本来就讨厌云卿,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觊觎自己男人的女人,除非那个女人脑子有病,或者是个另有心机的白莲花。

对于心计这种事,九九始终玩不太来,她也不想跟云卿玩,一个自作多情的跳梁小丑,她是脑子给门夹了吧?

明明自己跟兰仲文那么恩爱,都打算结婚了,云卿还看不开,设计来谋害她,谋害她也就算了,还叫大雄这种没智商的来,没一点警惕性和防备意识,让她稍稍动下脑子,就制服了。

块头大有什么用啊?

一身肌肉有什么用啊?

没智商。

死的不冤!该!

想到这,九九小脸骄傲,对兰仲文撒娇邀功,“宝贝儿,我这次是不是特别机智?轻轻松松就把大雄揍昏了。”

“得了吧,那是因为大雄没智商,要你遇上我这样的,看你还敢不敢嘚瑟。”

“切,要是遇上你这种高智商的,我就使用美人计,保准你乖乖举手投降。”

兰仲文楞了一下,瞳孔幽深,“遇到聪明的,你就使用美人计?”

言语间已透出几分危险。

九九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宝贝儿,你刚没听清楚,我说的是你。此九,仅供兰花儿一人温香软玉。”

“这还差不多。”他的俊脸稍稍缓和一些,凑到九九眼前,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要换了平时呢,我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但现在你是病号,所以我大发慈悲地饶过你了。”

九九涨红一张小脸,还想说点什么,白粥和小菜都送来了。

保安拧开门把。

兰仲文快速把被子盖在九九身上,开玩笑,九九穿睡衣的样子,当然只有自己可以看了。

保安端着托盘,小心翼翼走到兰仲文面前,“兰少,饭菜都做好了。”

“嗯,你放在床头柜上吧。”兰仲文冷着脸,声音低沉。

真是瞬间高冷啊。

尼玛!

九九看得惊奇,等保安离开后,瞪着眼珠问他:“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严肃?”

“九九,这叫保持距离,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我们要适当的高冷,才能起到一种威慑人心的作用。”

这句话好有道理,九九竟无法反驳。

“乖,张开嘴,我来喂你。”兰仲文微笑,笑容美如徐徐盛开的罂粟花,“等吃完饭,你在休息一会,晚点我带你去看看云卿和大雄,商量一下到底是把他们扔进海里喂鱼好呢?还是从五十楼高的电梯摔到底层好呢?九九,你比较喜欢哪种?”

这口气,这神态,惬意就像在问:九九,你比较想吃草莓味的冰淇淋还是抹茶味的冰淇淋一样,温柔得令人胆寒。

对于兰仲文变态行为,九九只想说,“宝贝,你太重口味了,这种事我不想选择,还是你决定吧。”

“那就每样都玩玩怎么样?先挑断手筋和脚筋,然后扔进海里,给鲨鱼吃掉一只脚或者一只手,在把他们治好,然后放到五十层高的电梯里,云霄飞车一样结束波折的生命之旅如何?”

这描述,享受得就跟做菜一样,先把鸡翅放进锅里翻一翻,加点可乐,再加点配料,收汁,完美。

九九打了个寒颤,“他们背叛的是你,还是你决定吧,平时你怎么处理叛徒的,你就怎么处理他们两好了。”

“那可不行。”他的嘴角变冷,“他们勾结萧陌寒,还谋害你,昨晚若是再耽搁几秒,你就休克了,你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么?九九,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你叫我怎么办?”

她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眷恋。

也感谢她,从13岁就来到他的生命里,让他压抑的生命重生一次,为了他们的未来而活。

九九叹了口气。

白皙的手抚上他高贵的脸庞。

“傻瓜,我已经答应过你了,会好好照顾自己,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办到的。”她的手指微凉,落在他英挺的眉上,细细描绘着,“兰花儿,不管我在哪里,受了怎样的伤,你要记得,我没有一刻想过死亡,因为我是那么地渴望与你白头偕老。”

就像昨晚在电梯里的那一幕。

纵使频临死亡,她也没有放弃过生的意志,就算没有一点点生机,她也会坚强到底。

因为她始终坚信,她的男孩会来找她。

如瑰的霞光中,他紧紧抱住九九,头抵在她的头上,眼对着眼,鼻对着鼻。

“你说的。九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绝对不允许你像六年前一样,选择放弃自己,流放自己。”

“不会的。”九九微笑,“兰花儿,从我回国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死亡并不可怕。但是活着才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比如与你相爱,生育属于我们可爱的宝宝,到大自然的海域里跟肉肉游玩,还有我们年少的约定,走遍世界各个地方,去看看所有不同的风俗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