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蓉儿轻轻一笑:“若蓉儿能做得到,蓉儿一定尽力而为。”她柔柔望着我,眼神明净,“娘娘知道吗?蓉儿做不到,无法让陛下万事顺心。陛下在香露宫,心却在毓和宫,半夜里,陛下时常喃喃自语,却只有两个字,娘娘知道是哪两个字吗?”

我摇首一笑。她的目光没有炫耀之意,她的神色只有淡淡的诚恳。

上官蓉儿淡然道:“陛下喃喃自语的两个字是:阿漫。娘娘知道这两字是何人的名字吗?”

心底一痛,我徐徐道:“我并不知道,或许你可以亲自问问陛下。”

上官蓉儿眼神飘忽,目光宁和:“有一次,我与陛下说起,陛下并没说此人是谁,只说,这个女子是他此生唯一的痛,他会用一生来等候,等这个女子回心转意。”

我不置一词,茫然的看着她,其实我不是在看她——我的眼底泛出些许泪意,眸光涣散成一片。

霸天阙 声声慢(3)

上官蓉儿从毓和宫出去后,却没有回到香露宫。入夜,流澈净带着一列侍卫闯进庭苑,明火执仗,耀眼的火光照亮暗淡而凄迷的宫苑,照亮我单薄的身子,照亮他轩昂的身影。

此为一月来首次与他正面相视,他柔然望我,久久的,绵绵不绝似的,我目已成灰,脑子里回响着上官蓉儿的话语,眉眼渐渐的热了…

流澈净怒视伺候上官蓉儿的贴身宫娥,目光威严:“从实招来,如有半句虚言,朕绝不会轻饶。”

那宫娥战战兢兢道:“回陛下,奴婢句句属实。今儿申时,娘娘独自前往毓和宫,天黑了仍会回宫,奴婢着急了,四处寻找,仍是不见娘娘…陛下,入冬以来娘娘身子偶有不适,天色未暗便会回宫,今儿着实奇怪…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强留娘娘在宫中…”

阿缎挺身而出,怒道:“你胡说什么?贵妃娘娘与娘娘说了一会儿便走了,合宫上下的宫人都晓得贵妃娘娘只是来了一小会儿,你自己伺候不力,倒赖上毓和宫留人!陛下明察,贵妃娘娘许是上贤妃那儿了。”

那宫娥嘴硬道:“真要扣人,怎会在毓和宫?皇宫这么大,况且贵妃娘娘又是一人,只怕是早已遭遇不测了。”

阿缎直斥道:“你血口喷人!”

流澈净震怒道:“住口!毓和宫岂容你们喧哗!”他转眸望着我,犀利的目光想要探进我的眼眸深处,“朕定会彻查,亦不会轻饶兴风作浪之人。冷统领,传令下去,封锁宫门,全力搜查,每个地方都不许放过。”

冷统领按剑道:“卑职遵命!”转身之际,他温温的目光拂过我的脸,眉心微拧,眼中忧色分明。

侍卫鱼贯而出,却有一个宫娥匆忙闯进来,扑通跪倒在地:“启禀陛下,贤妃娘娘不见了…”

流澈净大大震惊,重重揪眉,面色却是不改:“不见了?如何不见了?”

那宫娥慌张的禀道:“奴婢陪娘娘到香露宫,娘娘觉得有点冷,命奴婢回宫拿件大裘。拿了大裘,奴婢前往说好的地儿,却见不到娘娘,又赶往香露宫,那边的人说,娘娘根本没有到过香露宫…”

众人皆是一愣,质疑的目光齐齐汇聚于我。

那侍女心虚的看我一眼:“奴婢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流澈净缓缓转过脸,望着我,目光如炬。我眉眼轻扬,迎上他,冷若冰霜,唇角的笑靥渐渐深了…

“陛下…”一个内监高声叫着闯进庭苑,直直跪倒在地,“陛下,淑妃娘娘受伤了。”

“如何受伤了?”流澈净一惊,陡然高扬嗓音。

“一个刺客假扮成公公,直闯内殿行刺淑妃娘娘,幸得侍卫及时赶到,淑妃娘娘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流澈净深深闭眼,复又睁眼,流露一丝凶光,胸口起伏不定:“刺客呢?现今何处?”

内监禀道:“刺客已伏,娘娘受惊过度,陛下过去瞧瞧吧…”

流澈净看我一眼,略含歉意的目光终是归于帝王威严,跨步而去…

宫人散尽,庭苑里冷寂如枯潭。

为了旁的女子前来质问我,如此不信我…一月来稍微平复的心痛与绝望再次翻江倒海,夹杂着丝丝的怨愤,疯狂撕扯着四肢百骸…

眉眼的热,渐趋散了。我清凉的笑着,转身入殿…

霸天阙 声声慢(4)

宫灯华亮,我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泪水一直流、一直流,从浓黑的午夜,直至东方微白,直至双眼干涸,直至眉眼刺痛得再也睁不开。

阿缎已将打听的消息告知于我。上官蓉儿与西宁怀诗被蒙面人抓走、关押在西北隅的破落宫苑,凌璇为刺客行刺,皆是三个侍卫所为,而他们声称只是奉命行事。经过一番拷打与逼问,他们最终招供:此乃皇后娘娘之密令,软禁贵妃、贤妃于偏僻宫苑,制造两妃与侍卫淫乱宫闱之假象。而淑妃与皇后早有嫌隙,皇后便要置她于死地。

三个侍卫言之凿凿,矛头直指于我。

流澈净不置一词,只命冷一笑严加看守。

我不知道流澈净将会如何处置、作何想法,是否坚信加害三妃实为阴谋、与我无关…一整夜,他没有踏足毓和宫,直至午时,仍是不见他的影子…此时此刻,内心深处隐隐的期盼他前来,期盼他信我。

阿绸帮我披上斗篷,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陪您去吧。这天阴阴的,怕是要下雪了。”

我轻轻颔首,朝外走去。冷风凄紧,寒气逼人,钻入斗篷、禁不住瑟缩了身子。花木萧条、虬枝上仿佛拢着一层灰白的霜色。

阿绸细细道:“娘娘,奴婢觉得,陛下定会相信娘娘的,娘娘无需太过担心。”

我默默走着,只觉身上的热气渐渐的流失。

阿绸接着劝道:“这会儿陛下该是在澄心殿,奴婢陪娘娘过去吧…”

我冷冷打断:“阿绸,你们姐妹俩忠心耿耿,我很感激。以往的事,我可以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们的主子只能一个,至于如何选择,我不会强求。”

静默片刻,阿绸静声道:“奴婢明白,奴婢心中,只有娘娘一个主子。”

不多时,来到凤凰台。阿绸疑惑道:“娘娘为何来凤凰台?这儿很冷的呀!”

我软声道:“只是散散心。”迈上阶梯,来到二楼,立于雕窗处,茫然举眸。北风正紧,掠过殿阁重廊,呜咽有声。阳澄湖死寂沉沉,深深碧水仿佛冻结了一般。

阿漫,你愿意吗?…双双跃入湖中,水花四溅…

朕没有后宫!朕只有皇后!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痛袭遍全身,仿有乱刀搅动五脏六腑…即便冷寂一月,仍然那么痛,那么悲愤,若没有孩子,我会义无反顾的离开——我无法面对这样一个残杀兄弟、杀我亲人、心狠手辣的男子,此时的我,心里只有恨,只有痛,只有怨,再无其他,那滴血的心,濒临死亡!

“娘娘,下雪了!”阿绸兴奋的呼道。

可不是,天地间洋洋洒洒,白雪叠落,莹飞细舞,轻柔无声,是世间至纯至美的精魂。

“娘娘,奴婢回宫拿伞,过会儿就回来。”阿绸笑道,见我点头,转身去了。

大雪纷飞,越下越密,不一会儿,光秃秃的枝丫上砌满落雪,雪球渐大,粉团团的可爱。

转身弯入雕窗旁的一间屋子,坐在窗下的那张梨花木雕椅上,轻轻靠着,微微阖目。只要我猛击左边扶手三下、右边扶手五下,旁边的粉璧就会洞开一道石门,一道通往龙城之外的门。

我一直想要猛烈捶击,却几次无法下定决心,心底的某一深处,仍是柔软的,因为腹中的孩子,因为他的深情。

然而,我很累了,很想逃离这座血腥、冷酷的九重宫阙,这里的一切,都让我非常厌恶…

屋外传来隐隐的登楼的脚步声,是阿绸回来了吗?

霸天阙 声声慢(5)

“陛下,今冬的第一场雪呢,”一个女子的声音,柔嫩而欣喜,“天降瑞雪,臣妾有福,与陛下一起欣赏瑞雪呢!”

“是啊,又是一年了!”流澈净感慨道。

“陛下,臣妾斗胆,既然三个侍卫已畏罪自杀,就莫再追究下去。”是上官蓉儿,她在为我求情吗?

“畏罪自杀?没这么简单!”流澈净怒哼一声,切齿道,“朕一定会彻查,亦不会纵容幕后主使。”

心神一颤,我凝神细听,上官蓉儿似是轻叹一声:“他们都死了,还能查出来吗?”

“朕照样可以查得水落石出!”流澈净严厉道。

“三个侍卫皆言皇后娘娘之密令,想来皇后娘娘定是百口莫辩,陛下是否该去看看皇后娘娘,或者,去毓和宫走走…”

“天降瑞雪,毓和宫太过冷清,还是香露宫暖和一些。”流澈净温存笑着,长叹一声,“若皇后有你一半的温顺恭和,朕就省心多了。”

“陛下…”上官蓉儿柔声唤着,语音半是羞涩、半是妩媚。

热泪轰然而下,洗面而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想要的,并非我这样的女子,而是上官蓉儿那样的温顺恭和、端雅秀婉。呵,帝王政事繁忙,最喜后妃恬淡温顺,无需操心,无需闹心,而我,恬淡温顺,距我那么遥远…

心神剧痛,浑身似乎撕裂开来,屋外低沉的嗓音与柔顺的语音再也听不见了,一切都消失了,泪珠就像漫天匝地的白雪簌簌飘落,掩埋那仅有的一方柔软,整个天地,干净洁白,琉璃如梦。

好久好久,终于听到阿绸的声音…

这个夜里,流澈净仍是没有来,亥时,宫人散尽,阿绸阿缎退下歇息。子时,毓和宫静寂如寒潭,披上斗篷,拎着包袱,驻足大殿,环顾四周,毓和宫幽深而旷寂,罗幕半掩,帷帐低垂…曾经的笑影与缠绵,都将封存于此,挥一挥衣袂,不带走任何记忆!

最后一眼,我追寻着他傲岸的身影,可怎么也寻不到…

午夜的寒风凄凉的呜咽,刮在脸颊冷硬的疼痛;雪花飘在额上,冰冷的疼痛,沿着我荒凉的额,缓缓落下。

躲过巡视的侍卫,躲过稀疏的耳目,终于坐在梨花木雕椅上,用劲捶击…那道石门缓缓开启,隆隆的声响震慑我平寂的心…跨步而入,回身一望,渐渐的,冰凉的石门隔绝了所有…

天色一亮,阿绸会发现我已不在,流澈净会明白我不会回心转意,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派人查访我的下落,或许没有吧,或许他默认了我的离去,因为,我顺利的出城,进入关州的地界。

你会不会离开我?你会不会离开我?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终究离开了你,没有任何只言片语,没有告别,即便是在心里,我也没有对你说一句:流澈净,后会有期!唐抒阳,永别了!

何去何从,我不知去向何方,只是漫无目的的徒步行走,借此派遣心中的郁结。本就身子虚弱,步行于关州郊外,终于晕倒在地。

醒来后,才知道是冷翠庵的一位尼姑救了我。在这里,我碰见了一个让我激动万分的女子,在这里,我度过了一段最美好、最平静、最悠然的日子。

霸天阙 声声慢(6)

神康二年夏季,我生下一个男孩,姓唐,小名心远。

偏僻的关州野外,陆续传来洛都的消息。帝后失和,端木皇后怀有龙嗣,身弱体虚,幽居毓和宫,后顺利诞下大皇子,因大皇子体虚,需静养、严禁任何人探视。上官贵妃亦怀上龙嗣,神康二年七月,意外临盆,血奔而亡。九月,凌淑妃诞下一子。

陆舒意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逗着心远玩儿,心如死水,无一丝波澜,脑子里浮现的是上官蓉儿娟美如画的雪砌面容。她出身将门,身子不该如此柔弱?是意外,还是阴谋?

正如神康元年初冬的那场阴谋,当时我已是心中雪亮,却想不到她歹毒至此。留在龙城,她终究是一个祸害,无休无止的祸害!然而,与我无关,没有任何关联了…

三月,野外的春天料峭薄寒,清晨的阳光照在屋舍前的小院子,斑斓多彩。

鸡鸭咕咕叫着,心远用劲的吮吸着、乌瞳斜斜瞪着我,仿佛是在警告我别再看着他,那双黑翟石般的乌瞳晶亮而清澈,隐隐之间浮现出他父亲的傲气…俊美的眉眼,挺直的小鼻,薄软的嫩唇,无不是他的印记,融合我的两分柔美之气,小小婴孩,竟丝毫不让流澈潇的俊逸。

生命中最美好的,我已拥有,再无任何遗憾。冷翠庵后的山间小屋,篱笆圈围,三五株桃树,两株山茶,清晨的鸟叫,灿烂的阳光,幽静的夜晚,闲散的日子,于我来说,是最真实的、也是最虚幻的梦。

每每望着心远,便会浮现他的音容笑貌,仍是那般清晰、如在昨日。

还有痛,还有怨,更多的是隐秘的念想,死水之下,是微微泛动的涟漪。

“阿漫,”陆舒意轻巧的走来,笑吟吟道,“看我给心远带什么了?”

“哦?你这个当干娘的,还能带什么好东西?”我打趣道。

“肯定是好东西咯!”陆舒意白嫩的脸上兴起一抹顽皮之色,坐在我旁边的小木凳上,轻轻拨弄着心远的小手,“你先猜猜。”

“不猜,”我轻哼一声,索性道,“再不拿出来,我们心远可不要干娘的礼物了哦!”

“越发懒了。”陆舒意轻唾道,从怀里摸出两枚银镯,在心远眼前轻轻晃动,三个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引得心远抬眼定定的看着,伸手欲抓,却是够不着。陆舒意将银镯子戴在他手上,笑道,“你看,心远喜欢呢!这银镯子在佛祖前开过光了,可保佑我们心远一生平安、万事顺心。”

“心远,谢谢干娘哦。”我明媚笑着。

“阿漫,我们出去走走。”陆舒意倏然凝重道,脸上再无一丝儿微笑。

心底一抖,我抱着心远起身,随着她走出小院子。绿茵浅草上仍有露水,潮潮的,打湿了鞋袜;微风轻拂,和煦舒缓,吹得久了,竟有些清冷冷的。

陆舒意娇细道:“阿漫,昨儿我听到一个消息。”她一身青灰素服,发髻简约,肤光清润,掩不住的身姿绰约、容光殊丽,“我听一个香客说,近几年,西北大漠的燕国趁中原大乱,迅速崛起,战马猛增,骑兵骁勇善战。神康元年,建立大燕汗国。近两年来,燕国骑兵不时南下劫掠,骚扰西北边陲。今春三月,燕国大将统率五万骑兵攻打北郡,三月初三破城。初六,陛下御驾亲征,十八日,两军激战两日两夜,我军击退燕国骑兵三百里。”

她娓娓道来,语声极为平静,我却听得心惊胆颤。今日已是二十四日,想必西北边地大局已定,然他会何时班师回朝?

陆舒意转过身子,目光灼亮:“阿漫,你知道燕国大将是谁吗?”

霸天阙 声声慢(7)

心远挥动着小手,兀自玩着,铃铛脆脆轻响。我凝眸道:“是谁?”

陆舒意白细的脸颊纯净如清水:“燕国大将乃当年的兴国大将隆庆王,听闻隆庆王自归德仓皇东逃,带着残部归附燕国,得到汗王的赏识与重用,如今已成大燕一员悍将,封为‘燕南大将军’。”

心下惴惴,隆庆王经年征战沙场、横刀纵马,几乎是天神般不可战胜,流澈净遇上他,定是艰苦卓越。那一场激战,定是铁蹄踏胸、箭镞破风,定是暗无天日、风起云涌。

我颔首道:“兴族大势已去,他想要东山再起、想要逐鹿中原,只能投入燕国帐下。”

我笑了笑,犹记得扬州东郊外跟他说过的那番话,然而,他是兴族的战神,亦是中原苍生的魔神,他的使命是铁骑踏击中原大地、宝剑横扫铁血沙场,定不会因为某人、某事而隐遁世外桃源。

陆舒意伸手接过心远,怜爱的抱着:“二十日,燕南大将军宴请陛下,传闻燕国烈酒加了一味烈性迷药,陛下英明,并没昏迷,然而,百余侍卫护着陛下,仍是无法突出重围。燕南大将军派人将陛下押往大漠苦寒之地,亲帅千骑入关,前往洛都。”

他竟然如此大意!竟然身陷险境!怎么可以?

隆庆王竟敢害他!孤军深入中原腹地!

我浑身发抖,颤声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陆舒意切然望我,缓缓道:“以陛下之安危,挟持朝廷立幼主为帝,向大燕称臣,岁岁进贡,且割让西北六州于大燕。”

一字,一句,心便下沉一分,一分分的沉下去,笔直的堕下去,堕下万丈深渊…心神俱震…苦寒之地…再无相见之日…他凛凛如天神、睿智无双,纵然是绝地、亦可绝处逢生,此次为何毫无招架之力?

幼主称帝?荒谬!向大燕称臣?天朝威信何在?颜面何在?割让六州?绝无可能!痴心妄想!

幼主?大皇子根本不在洛都,莫不是凌璇之子?

我咬唇道:“洛都有何消息?”

陆舒意脸色越发沉重:“一帮老臣纷纷上表,册议二皇子登基,五位大将军极力反对,两方争吵剧烈,朝堂一片混乱。凌淑妃该是非常欣喜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

万千尖刺从心上划过,鲜红淋漓,我忍痛道:“姐姐,即刻与我一起回京。”

陆舒意惊异道:“阿漫,你…”

我坚决道:“我不能让他的帝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必须回京。”我握住她的手,祈求的看她,“跟我回京,姐姐,帮我…况且,你与怀宇…他心里也很苦,虽他已再娶,不过总要有个了结,是不是?”

陆舒意淡淡的反问道:“了结?他已再娶别的女子,只怕是早已移情于他人,我何必再去打扰他们呢?”

我急切道:“姐姐,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当时发生了一些事…”

心远的小手抚触着陆舒意的耳垂,她亦随他玩耍,淡约如水的目光遥遥展向远处的青峰:“我已心如止水…无论如论,早于我离开洛都之时,我与怀宇的缘分已断。”

我目光真切,恳求道:“我孤身赶路,还带着心远,姐姐就算是帮我,好么?”

陆舒意静静的望着我,清澈的眸子嵌在浅碧、明媚的春光里,犹显得水光滢滢,思虑片刻,她终于颔首道:“好吧,我陪你回京。”

我开心的笑了,眼眸湿润。

当即回屋收拾包袱,陆舒意与冷翠庵中相处甚好的姑子告别,前往附近的镇上顾了一辆马车,赶往洛都。

霸天阙 声声慢(8)

三月二十六日午时,终于赶到叶将军府。

厅堂之上,我驻足门廊处,叶思涵从内室款款走来,洒逸的目光一触及我,重重的愣住,须臾之间,大跨步奔向我,将我搂进怀里,紧紧抱着:“阿漫,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我伸手揽住他的腰身:“是我,表哥,我回来了!”

叶思涵哭笑不得:“你真是狠心,离开洛都…也不跟我告别…我好担心你…”

他的身上散发出温暖的淡淡的奶香,令我焦躁的心安定下来:“是我不好…往后不让表哥担心了…”

叶思涵仔细瞧着我,俊眸中清光晃动:“嗯,许久未见,胖了一些,傻丫头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了。”

我不想流泪,却不可抑制的簌簌滑下。

叶思涵不经意的看向站立于边上的简素人儿,脸孔上的微笑顿然凝固,怔怔的呆望着她——抱着心远的陆舒意。

我伸手接过心远,笑道:“表哥,这是我的孩子,要不要瞧瞧?”

叶思涵仍是神思恍惚:“你的孩子?”话音方落,他恍然大悟,尴尬的笑了,低首仔细瞧着心远,目光渐趋惊异,“都这么大了,生得好俊俏,与陛下很像。”

我转眸一笑,转身坐在厅堂中的木椅上:“他饿了,我要照顾宝宝了,你们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