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容怜从里屋出来,发现客厅里多了两个人,容悦笑容满面地迎上去:“郡主,侧妃姐姐,你们可是稀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被容家诸女吵得头昏脑胀的容悦巴不得多来几个搅局的,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这姐妹俩被穆远恶意挑拨了一回,弄得妹妹对姐姐起了戒心,轻易不肯带她到竹园,就怕她跟穆远旧情复燃。这回大概是听说王爷在前面陪客,竹园又来了几位形迹可疑的美人,才联袂出现。

“其实我最近常来府上,只是见妹妹忙着备嫁,不好叨扰。”姜颐比姜颀还要自来熟,言语之间省略一应敬语,不等“请”字出口就入坐,不须人让就拈起茶几上摆放的糕点。明明是有些无礼的行为,在她做来却不显生硬,反如行云流水,生动自然。

姜颐的长相与气度都比乃妹高出一个档次,乌云堆鸦,肤色莹白,再配上精致的五官和窈窕的身形,真正是个难得的美人,不负颐慧姬之盛名,才名在外自负风流的临风公子娶到她为妻,应该能满足虚荣心了吧。

姜颐与穆远的青梅竹马情,容悦以前多次听姜颀以骄傲的口吻提起过,最近才变得讳莫如深。都是穆远的罪过啊,原本可以拿来炫耀的资本,却因染上暧昧而让姜颀恼恨不已,觉得家贼比外贼更难防。

活泼可爱的容情姑娘立刻吸引了两位来客的注意:“这位妹妹跟容妹妹长得好像!”

“是啊,自家姐妹嘛,长得像是正常的。”容悦非常配合地把容情拉到身前,让她们看得更仔细些,然后不出意料地在姜氏姐妹眼底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妒意与杀气。

容情妹妹,对不住了,哪怕是我不要的男人,只要他冠上了我的名,就容不得旁人肆无忌惮地觊觎,待哪日我与穆远撇清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但现在不行!我讨厌别人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尤其这个人还是容徽带来的。

靳夫人到底是资深宅斗人士,忙陪着笑催促:“情儿,悯儿,香儿,姝儿,你们几个傻了?还不快拜见颐慧郡主和姜王妃。”

容悦讶然抬头,刚在前面还拼命跟庾嫣套近乎,怎么一转眼又巴结起姜氏姐妹来?连“侧”字都去掉,不知庾嫣听到了作何感想。

“哎哟,这一屋子的美人,把我的眼睛都闪花了,地上冷,快起来,姐姐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这几个镯子你们拿去玩吧。”姜颀挽起袖子,一排臂钏明晃晃的,拔下来四个,居然还剩四个。再看几个受赏的小姑娘,戴得最少的一个手腕上也有金银钏各一,让容悦看得直咂舌。

在她认识的闺秀中,大概只有庾嫣是个异类,走路时既无环佩叮当,亦无香风拂面,坐姿端正,语音平和,言辞简捷,行事爽朗,从没有尖尖玉指捏着一方丝帕掩嘴而笑的媚态,让容悦引为平生知己。

怎么办?好想带着庾嫣跑路哦,有她陪伴,走到哪儿都不会寂寞。这世界的男人太渣,三妻四妾得天经地义,娶个侧室都能带四个媵妾,她早就对嫁人不抱任何指望,还不如结交一红颜知己,相伴走天涯。

姜颐突然一拍扶手:“啊,差点忘了,明儿宫里有赏花宴,今早出宫前贵妃娘娘特意交代,让我务必带上容妹妹。”

姜颀毫无默契地板着脸道:“大姐,容妹妹是新嫁娘,婚前最好不要抛头露面,宫里一年有几次花会,耽误次把两次有什么要紧。”

姜颐笑得无比热诚:“别的花会可以不参加,这次一定要去!因为明儿要拜石榴花神,怎么能缺席呢?你说是不是,容妹妹?”

“那是一定要去的!你们几个也跟着去侍候。”靳夫人大声附和,几个女孩俏脸通红,比容悦更像新嫁娘。

“她们恐怕去不了,”姜颀冷笑起来:“赏花宴是需要花柬的,一张花柬只能带两名婢女。”

“我倒忘了这茬,”姜颐沉吟起来,“虽说跟贵妃娘娘打声招呼就可以通融,到底不好为这点小事去打搅她,那不如,就从你们四个中挑两个跟容妹妹去,只是要委屈妹妹们暂时充作婢女。”

本来闷闷不乐的姜颀突然眼睛一亮,伸出手指点了两下:“那就让这两位妹妹跟着吧。”

靳夫人喜出望外:“情儿,姝儿,还不快拜谢颐慧郡主和姜王妃!”

两个女孩屈膝欲跪,姜颀一手拉住一个,笑盈盈地说:“免了,免了,以后都是姐妹,老跪来跪去多没意思。”又捏着容情的下巴说:“瞧这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比咱们容侧妃还多几分娇媚,看来容家真是个美人窝。”

靳夫人趁机奉承:“跟郡主和王妃比起来,她们算什么美人,就连容家公认最美的二姑娘,在郡主面前也不值一提。”说到这儿,还睃了容悦一眼。

容悦暗忖,这个眼风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靳夫人跟夏夫人前嫌尽释,所以急她之所急,想逮着这个机会在姜颐面前求情,好让待字闺中、恨嫁成痴的容恬早日出嫁?

她淡淡一笑,眯着眼睛喝了一口清甜的杏仁茶,且听姜颐如何说。

姜颐也跟她一样品起了茶,还啧啧称叹:“这杏仁茶味道足,香醇馥郁,极是难得,里面加了很多东西吧?”

容悦回头示意,春痕敛衽道:“回郡主,里面除杏仁外,还有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干,枸杞子,樱桃,蜂蜜等十余种配料。”

姜颐点点头:“果然料足,那你会做‘红玉膏’吗?看你家主子的脸儿嫩得能掐出水,我上次来就想讨要秘方了。”

这回是容悦自己接过话头:“她哪会做什么‘红玉膏’?听说玉靥斋的红玉膏从滤粉到成膏得十几道工序,前后加入几十种名贵药材,一盒二两重的膏子要卖十两纹银呢。”

姜颐笑道:“玉靥斋就爱故弄玄虚,我家的小丫头平日配膏脂,就是拿杏仁粉、珍珠粉跟轻粉、滑石随便兑一兑,擦起来也还好,冬天不皴脸的,当然不及妹妹这般肤色如玉,丽质天成。”

容悦没吭声,外面早就在传申公夏家只剩空壳子,夏少奶奶却说她家的小丫头都用珍珠粉做香脂,这个时代可没养珠技术,全靠自然形成,珍珠得来不易,价格昂贵,孰真孰假不言而喻。反正与她不相干就是了。

姜颀忽然问靳夫人:“容家二姑娘就是许给夏家姐夫的那位吧。”

靳夫人欠身回道:“正是她。”

“年纪比侧妃妹妹还大?”

“是啊,大了整整一岁,今年都十七了。”

姜颀皱眉:“都十七了,夏家怎么还不迎娶?定婚也一年多了吧,这样拖着人家算怎么回事。”

姜颐只得开口解释:“靳妹妹上月刚入门,临风哥哥早先订亲时就说过,一年迎娶一个。”

容悦摇着小团扇,笑得好不温婉:“临风公子果是信人!”

第一百零九章打到睡死为止

后宫女子是世上最寂寞的群体,有闲又有钱,偏偏不得出宫嬉游,故极爱办宴会,邀人进宫作陪,以打发无聊时光。

就说这赏花宴吧,一年四季各有一次,四月份的这次便是春日花会。

前任皇后在职期间,春日花会定在三月初六,到了现任,改为四月初九。理由是,三月三的上巳节,全民踏青,何等热闹没几日又办赏花宴,疲累不说,还显得四月空落落的。这过日子嘛,就该劳逸相继,张弛有度。

忘了交代一点,现任皇后,也就是太子穆睿的生母卞氏,乃是楚昭帝的继后。元后在皇长子夭折后伤心过度,不久病殇,当时卞氏与姜氏同为一品正妃,姜氏盛宠,楚昭帝真正属意的继任皇后是姜氏。奈何太后与卞氏有亲,更看不惯姜氏的清冷孤傲,喜欢卞氏小意殷勤,再者,穆睿是皇二子,若立卞氏,穆睿便成了嫡长,册立储君更为名正言顺。

僵持一段时间后,楚昭帝拗不过生母,立了卞氏为继后,姜氏为贵妃,太子之位却只肯口头答应,直到去年才正式立储。

外面一直谣传,说楚昭帝原想拖到太后薨逝,再立心爱的皇三子为储君,可太后抱着药罐子,时不时病危一次,“危”了十几年楞是没死,楚昭帝没法,只得顺了她的意。

古代礼制中,继室比原配的地位低,进门时要在原配的牌位前执妾礼,卞氏虽贵为皇后,跟同时进宫且一直得宠的姜贵妃比起来,并没有多少优势。穆远又比穆睿更得昭帝欢心。总而言之,这对母子虽然借太后之势正了名,内心是极度不安的,总想要证明些什么。

给春日花会改期,不过是其中的一次试探——试探他们在楚昭帝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分量。

楚昭帝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给了这对母子巨大的安慰。

其实在容悦看来,当皇帝的人,哪会在意这些后宫玩闹性质的小事,皇后母子未免太小题大做。为人行事抓不住重点,一看就是成不了气候的。

不管真相如何,因为获准改期,春日花会对卞皇后而言具有了不同的意义,每次都比其他三次花会办得更隆重。

花会前晚,穆远亲自拿着两张花柬回到竹园,容悦随手搁到书桌上,告诉他说:“颐慧郡主让我带容情和褚姝一道进宫,顶替春痕和夏荷的位置。”

穆远修眉微挑:“你什么时候跟她搭上了?这么听她的话。”

容悦差点被一口莲子羹噎住,没好气地回道:“什么‘搭上了’,她是女人,还是你的亲亲表妹。”

穆远眼中流光溢彩,笑嘻嘻地凑过来问:“吃醋了?”

容悦翻着白眼:“好像是呢,难怪今儿的莲子羹有点酸。”

“我尝尝”,穆远就她的手舀起半勺,咂吧了几下道:“果然不够香甜,来,帮夫君调调味。”言讫,不由分说搂进怀里,狠命地吻上去。

经过一番撕打般地纠缠,到两人气喘吁吁分开时,唇是肿的,脸儿红若丹霞,男人的颊上还有几道清晰可见的血印子。

又是一阵窒息般地亲吻后,稍觉解饥的穆远才卸下力道,改搂为拥,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小野猫,每次跟你亲热都让爷带彩,真是欠调教以后我们在一起要少说多做,凡事习惯了就好了。”

容悦被他强行按坐在膝上,脑袋枕着他的肩窝,既无法挣脱,便索性闭目养神。

打交道久了,也慢慢摸清了性子,这人是典型的越反抗越兴奋型,你柔顺一点,他反而肯怜惜,并不会真的强迫到底。容悦试着在他怀里睡过两回——开始是装睡,后来变真睡——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并未失去清白。

当然,从广义的角度,她早已失身于穆远,只不过她是现代人,没那么严格的贞操观。

穆远自说自话了一会,见怀中人总不回应,低头一看,发现她居然睡着了,不由得又气又心疼,想来是因为白天接待那么些人,累坏了。

他抱着容悦起身,自己也打算陪着睡一觉,容悦却睁开眼问:“容徽带来的五位姑娘,除容怜外,其余都是容家送来的媵妾,王爷打算怎么处理?”

不管穆远多可恨,有一点是值得称道的,他不好色。四个女孩虽说姿色不错,容悦不认为穆远会收下,在男女之事上,他是个有轻度洁癖的人,不会随随便便接受女人。若他肯纳妾,当初就会顺水推舟收下容怜,容怜也有几分姿色,出身也比这几位强。

穆远失笑道:“你那位伯父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还以为他带这些女人来,是想在云都结交几位权贵,好给容妃攒点人脉。”

容悦摇了摇头:“容妃没生下子嗣,近半年来更是渐渐失宠,只怕在容徽眼里早成了弃子,与其给她积攒人脉,不如巴结你来得实惠。”

讲得再明白点,与其说容徽讨好穆远,不如说他怕穆远因为容悦跟他反目,所以遍觅族中美女,希望其中至少有一个能得到穆远的青眼,以抵消容悦对他的影响力。

穆远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吻着容悦的脸儿问:“你说我要不要收呢?收下了,容徽有恃无恐,你以后对付他更容易些。”

容悦冷哼:“只要你不为他撑腰,我现在就有能力对付他。”

“我只为你撑腰”,穆远埋在她的颈间偷笑不止,不管基于何种考虑,她不让他纳妾,都是好现象。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就不信,以他的能耐,会捂不热这块顽石。

听了他的话,容悦叹息道:“那四个女孩子就让他带回去吧,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何苦陷在王府里虚度青春,将来没个了局。”

她和她们无怨无仇,甚至从血缘上,或多或少有些亲戚关系,纵没多少亲情,也不愿与人为恶。今天是因为被容怜烦到,才刻意暴露容情,希望姜颀不会那么早下手,让几个女孩能全身而退。

另一个就没办法了,“我的堂妹容怜,今天特意找到我,说她怀了孩子,希望能嫁给孩子的爹。”

穆远握住她的手:“这事你就不要管了,离婚礼还有几天,你要尽量多休息,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才有精力做我的新娘子。”

容悦假装没听出话里的暧昧之意,继续恳求道:“她寻死觅活的,肚里的孩子也确实不等人,你就当做善事,给她保一回媒吧。她如今也学乖了,没想赖给你,不管孩子的爹是你哪位手下,娶个侯爵家的小姐也不算亏。”

“嗯,这事我会处理好,你累了,咱们早点歇息。”

“还早着呢,就歇息什么。”

“那咱们做点别的?”

“你再歪缠,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法?我正想领教领教呢。”

事情的发展就跟此前的许多日子一样,两人由唇枪舌剑到动手动脚,最后上演全武行,三十六式擒拿手,四十九式形意拳,散打、乱打…直到精疲力竭,一起睡死过去为止。

只不过这一天,原该睡死的男人却悄悄爬起来,走到外间的书桌上快速写下几行字,交给了等在阶下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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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是第一百零八章,后面的“七”字没删掉,就成第一百零七八章了,惭愧。

第一百一十章雾里看花

进宫的时候,雍郡王府的女眷自然要一起行动,庾嫣带着她的侍婢坐了一辆朱轮华盖车,姜颀和容悦则是翠盖珠缨车,跟在骑着雪骢马的穆远身后,形成了南浦大街上的一道风景。

既是当朝皇后发起的赏花宴,云都城内的达官贵人一大早起来纷纷往宫里赶,街上随处可见挂着姓氏、族徽和官阶的车轿,真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即便如此,雍郡王府的仪仗仍是最惹人注目的,尤其是骑在雪骢马上的三皇子,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如果他是位阳光少年,可能还没那么吸引眼球,可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清冷孤绝,一举手一抬足间的纵横恣肆、目下无尘,让他格外醒目。到这一刻容悦才发现,穆远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跟他母亲姜贵妃神似,只不过他平素在自己面前总是涎皮涎脸没个正形,才破坏了这份属于天皇贵胄的清傲气韵。

以前哪怕是往死里整她,这人脸上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残忍与戏谑兼具,就像恶劣的小孩捉到一只会飞蜻蜓,毫不留情地扯下它一截翅膀,死活不论,只求满足一时玩心。

那时候他把她当作一件可用来玩死亡游戏的玩具,现在呢,换成了爱情游戏?游戏未完,他固然兴致勃勃,一旦游戏结束,她会如何?

思及此,扒着车窗欣赏穆远马上英姿的容悦如大雪天被人迎头浇下一瓢凉水,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一个几次三番欲置她于死地的人,怎能相信?怎能倚靠?怎能衾穴与共、携手度余年?

“姐姐,你怎么啦?”坐在对面的褚姝注意到她的异状,一脸关切地询问。

容悦朝她笑笑:“没什么,外面的风有点冷,等会儿可别下雨才好。”

褚姝道:“可不是,比昨儿冷多了,姐姐早该把帘子放下来的。”

容情挪到容悦身侧,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搓着膝盖,眨着大眼睛问:“姐姐以前进宫多不多?”

“不多。”总共加起来不过两次而已。

“为什么呢?贵妃娘娘…”容情益发不安了。

容悦瞥了她一眼,不介意跟她说实话:“贵妃娘娘不待见我很奇怪吗?我是外来人口,在楚溟国没有根基,不能给王爷带来任何助力,除此而外,我还是跟她侄女儿争丈夫的人。”

容情愕然,待回过神来,才呐呐地说:“情儿不是那个意思,情儿只是担心、害怕,你别生情儿的气好不好?”一面说一面扯着容悦的袖子摇晃,十足小女儿态。

昨日初见,容悦一度以为容情是四人中最小的,晚上问过靳夫人才知道,这个天真娇憨的女孩居然和自己同年,只是月份上略小,另外三个也已及笄。容悦并未追问几个女孩原先有没有婆家,对容徽而言,这些从来都不是问题,他拿容怜作饵引诱穆远时,容怜还顶着某人未婚妻的头衔。现在那边是否已退婚,容悦同样不清楚。

“我没生气,你别扯了”,容悦忍着不耐抽回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袖。

“啊,姐姐,对不起,都怪我啦”,容情把容悦的衣袖拉到自己膝上小心翼翼地坤直,同时哈巴狗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容悦。

容悦被她弄得没脾气了,叹口气拍拍她的手说:“等下进了宫,你们俩只管老老实实地站在我身后,哪儿也别去,什么话也别说。如果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不管有理没理,千万别争执,只管磕头请罪,对方不叫你起来就别起来,哪怕磕头至出血,也先忍着,知道吗?”

两个女孩同声应答:“知道了”。

看到她们眼里的惧色,容悦稍觉安心,知道畏惧,懂得收敛,安全度会高一些。

车从左银台门进,过紫辰殿,蓬莱殿,紫澜殿,直到琼林苑前才停下。这是大内御花园,曲水池上的临江苑一角,乃是外苑。

车门旁早有小太监放下脚踏,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伸进来,不等容悦躲闪就揽住她的腰身,半搀半抱着扶下车,然后拥着前行。容悦明显感到左后方射来一束怨毒的视线,不用看也知道是姜颀。

穆远当众示宠,纯粹为她招祸,姜颀还罢,那些躲在暗处的穆远的对手,都会拿她当箭靶子,上次在小蓬山,刺客的第一刀可是向她砍来的!若说穆远有多爱她,鬼都不信,容悦还记得前世看过的宫斗文中,就连种马男主也晓得爱甲宠乙,让乙做挡箭牌,以保护真正的爱人。

如此一想,更觉浑身冰冷,可越是如此,越要忍耐,故不但没挣开,反朝穆远柔柔一笑,如秋水流波,隐隐含着媚色,把那人笑得骨酥体软,全身只一个地方硬得发痛,差点走不动道。

——在特训班时专门学过如何抛秋波,前世基本没用过,没想到这一生…如此堕落。

“三哥,这是小嫂子?”

暗自羞愧的容悦闻声相望,就见一位身穿石青刻丝便袍、头戴青玉冠的男子走过来,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庞清秀,平易温和,与穆远逼人的俊美与凌厉形成鲜明对照,不像皇子,倒像普通读书人。

“这是七弟。”穆远为容悦介绍。

“七殿下”,穆远不肯松手,容悦只能颔首为礼。

楚昭帝的六位成年皇子均已大婚开府,封了一太子二王三侯。楚溟国的王爵最高等级为亲王,然后是郡王,各有三品,食邑俸禄多少不等。其中老三穆远为二品郡王,老七穆奕为三品郡王,至于老四、老五、老六,因生母出身较低,只封了侯爵。

其实楚溟国所有的封号皆有爵无邑,包括穆远的封邑,都是虚有其名,不比统一大陆时期,分封土地就是实打实地封。

“那位是七皇妃”,循着穆远的视线,容悦看到了一位宽脸阔鼻,膀粗腰圆的肥壮女子,再瞅瞅七皇子殿下那副文弱书生的小身板儿,容悦只能微笑再微笑,因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穆远在容悦耳边悄悄说:“可别小看了七皇妃,她来自西部大营,父兄手下的兵马比庾家父子还多,听说她从小被当成男儿养活,能把一杆长枪耍得如车轮飞,十几个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容悦不禁多看了几眼,可怎么看都觉得她不如庾嫣多矣。同为军人后裔,庾嫣是智慧型的,这人是蛮力型的;庾嫣是爽朗明快的俏佳人,这位的气质跟开人肉包子铺的孙二娘类似。

昭帝作为人父,实在是太…缺乏父爱了。

七皇子穆奕何许人也,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为人散逸淡泊,潇洒风流,才名比临风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玉树临风的人物,却娶个母夜叉,叫他情何以堪。身为皇室子弟,有些方面比小老百姓还不如。

“哎哟”,后面的容情忽然发出一声痛叫,待容悦回头,忙陪着笑说:“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脚。”

嘴里说没事,眼睛却委屈之极地瞪向左近的杏衫丫头玳瑁,玳瑁是姜颀房里的二等丫头,平时并不得宠,今儿不知怎么让她跟来了。

见穆远跟着停住脚步,玳瑁吓得赶紧跪下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了奴婢一把。”

此处是入口,容悦跟褚姝低声交代:“你把她扶到旁边去,找个隐蔽的地方给她看看,实在不行,就原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我能行的,我们走了,谁来服侍姐姐呢?”

一旁的庾嫣早已冷下脸:“应嬷嬷,你送她们两个回去,再把春痕和夏荷叫来。一个奴婢,跟主子你呀我的,成何体统?先把规矩学好了再谈服侍吧。”

姜颀笑着上前道:“王妃姐姐,这两位本就不是奴婢,而是容姐姐的娘家妹妹,特意求了恩典进宫见世面的。一时没注意,说错了话,您就大人大量,原谅她们一回,要是这样打发回去,容姐姐面上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