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好不情真意切,容悦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喃喃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不该这样,可就是忍不住东想西想。”

穆远叹息着拥紧她:“我问过大夫,他们都说,怀孕的妇人,情绪变化大,也不是你一个人这样。可,到底对身体不好,对胎儿也有影响,。你想啊,娘亲愁眉苦脸,孩子怎么会高兴?所以,能克制,还是要尽量克制。”

“对不起,我会努力的。”容悦益发惭愧,她何尝不知道,母子相连,母亲的情绪也能影响到腹中胎儿。

“别说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早点向你表明心迹。”

“王爷要表明心迹啊”,容悦眨眨眼睛。

“你总算笑了,哪怕只为了博你一笑,我也要畅所欲言。”

“妾身洗耳恭听。”

“嗯,来吧,这椅子太硬了,我们到榻上去说。”

没唤下人服侍,穆远亲自拉过弹墨引枕,服侍容悦在榻上躺好,再给她盖上薄毯,这才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说:“我一直告诉你,我们是一体的,我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你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你想保护的,也正是我想保护的。所以,你只管放宽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见容悦不搭腔,只是直愣愣瞅着他,穆远面露无奈:“非得要我说穿吗?”

容悦摇摇头,伸手按住他的嘴,有些话,不宜说穿,毕竟隔墙有耳,大家心照不宣最好。

男性修长的指温柔地从她腹部抚过,伴随着一串叽里咕噜,容悦被他逗乐了:“你跟孩子说什么?”

“我在向他保证,他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已经说得这么透,容悦仍忍不住问:“那你的东西,到底要不要搬走?”

穆远斜了她一眼:“你说呢?”

容悦低下头:“万一,是上面的旨意。”

穆远噗哧一笑:“傻瓜,怎么会有那样的旨意?我母妃为人处事的方式,你又不是不知道,顶多就是像何妈那样,你不理就完了。”

容悦便问:“你就不怕你母妃怪罪?”

穆远笑着回道:“我更怕你怪罪。”

之后又感叹:“一个人,想要所有人都满意是不可能的,总得要有取舍。你最在乎什么,就选择什么,对于我这来说,这个选择很好做,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恣意霸道的人,不存在左右为难,更不会委曲求全。至于我母亲,她是我父亲的责任,作为儿子,我只要尽到我该尽的孝道,就行了。”

容悦惊喜地睁大眼,终于发现了这个家伙身上的一个优点,不愚孝!对于一个古代男人来说,这是多么难得的品质。

第二百零八章 外公到

第二天,萧夫人果然来王府探望女儿。

容悦站在院门口相迎,萧夫人三步两脚走近,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你出来干什么?这天儿阴阴的,眼看就要下雨了,天雨路滑,你如今这身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娘又不是外人,也值得你那么客气…”

容悦忙接过话头:“下雨天留客,您难得来一趟,今天就别回去了,怀恩院您上次住过的屋子,可还给您留着呢,连屋内的摆饰都没换。”

一面寒暄,一面打量萧夫人的神色,虽说略有些倦意,整个人荣光焕发,笑得眉飞色舞,连眼角的皱纹都开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请到清晓轩坐下,容悦欲接过秋碧端来的茶,好亲手奉给母亲,结果她刚欠身,萧夫人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急摇着手说:“别动,你别动,娘自己来,娘又没七老八十,要女儿亲侍汤饭。再者说了,一屋子丫环嬷嬷,哪里就要劳动你,你快给我坐好!”

“太太…好好好,女儿不动,您也坐好,我让秋碧端给你。”

萧夫人象征性地啜了一口,心思根本不在茶上,依然两眼放光地盯着女儿的肚子,盯得容悦浑身不自在。她现在的月份,肚子完全是平的,根本看不出任何孕妇征象,实在担不起这么多殷切的、灼热的、专注得能变成对眼儿的目光。

人一激动,就容易喋喋不休,萧夫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感概,由夸赞女儿肚皮争气,到追忆当年,女儿如何如何可爱,一家三口如何如何幸福。而后,竟然抹起了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昨儿听到你有喜的消息,娘就给你爹上了三注香,到晚上,又亲自下厨。做了几样他爱吃的菜,供在他的灵前,求他保佑你,顺顺利利生下麒麟儿。”

立在她身侧的喜鹊掏出手绢给她拭泪,嘴里道:“太太自听到这个喜讯,就发愿要持诵十万遍普化天尊名号,抄写一百遍《玉枢经》。等抄好后。把经文舍给玄通观,到时再拿一万两银子,去玄通观做法事,为王妃和小世子祈福。”

容悦连连称谢,同时暗地里吐槽:你们怎么就知道是个小世子,万一是个小姑娘呢?

就连穆远,听那说话的口气,也笃定了她怀的是个儿子。唉,真是亚历山大呀。

突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亲家夫人。这是喜事,您怎么哭上了呢?”

容悦抬头一看,原来是何妈领着几个丫头送茶点来了。经过昨日那事,对这位管事妈妈,她实在有些膈应,更怕她来者不善,打着别的主意。如果,她以姜贵妃的名义游说萧夫人,让萧夫人劝女儿贤惠大度,在怀孕期间为夫婿安排房里人。读《女诫》长大的萧夫人未必不会接受。按时下习俗,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更何况,那位婆母来头之大,她的话,叫“口谕”。叫“懿旨”。

容悦决定,不让她们单独见面。就算萧夫人为了女儿,愿意不顾规矩礼仪彪悍一回,不管什么懿旨不懿旨,她心里也会不舒服。

可没等容悦开口,萧夫人就自己站了起来,擦着眼角说:“让大家见笑了,悦儿,你带娘亲进里屋去重新梳洗一下,不然实在不能见人。”

容悦正有此意,于是母女俩互相搀扶着进去了。

待萧夫人重匀粉面,春痕送上新茶,萧夫人朝她摆摆手说:“你下去吧,我和你家姑娘有几句话要说。”

春痕应声退下,萧夫人还在后面追了一句:“你也别走开了,就在门口守着,看见有人来,就赶紧通报一声。”

待房里只剩下母女两个,容悦敛起笑意,肃容问:“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夫人忙温言安抚:“你别急,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外公来了。”

“外公?”容悦挑起眉,半晌没吭声。

自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外公”这个词都只是徒有其名。她和母亲被容徽逼得无处容身时,外公没出现;她被穆远虐得九死还生时,外公没出现;她们寡母孤女避居乡间孤立无援时,外公没出现。当她成了王妃,怀了王嗣,在王府拥有相当地位时,外公出现了。

说实话,对这位外公,她感觉很不好。

不是不体谅那位老人被亲生儿子驱逐以致客寓他乡的忿懑和无奈,可据她探查得来的消息,老侯爷萧达在洹城的日子并不赖。住着豪宅深院,吃着山珍海味,府里不只奴仆成群,而且高手济济。由此可见,他并非仓惶逃亡,而是战略转移,他走时,带走了大量的人马和财富,在洹城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他当寓公当得这么滋润,可却吝于给陷入困境的萧夫人母女哪怕一封问候的信函,更别提派人上门探望,是生怕这对失去一切的母女找上门去拖累他们吧?作为世子的女婿已死,女儿膝下无子,也就是说,这个女儿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更兼伯父不容,有家难归,一旦搭上了,就是甩不掉的累赘。所以,自容征去世到现在,近三年的时间,萧夫人母女没收到过来自萧达的片言只语。

这样冷漠势力的外公,实难让容悦产生好感。

当初,她也问过穆远,萧氏父子反目的起因为何。穆远告诉她,萧达晚年宠信侧妻林世,意欲用林氏之子萧迴取代世子萧晟,萧晟不服,这才引发了一场“宫廷政变”。本来他是没多少胜算的,因为直到萧达败退离开南陵时,带走的兵力都相当可观,若非萧晟投靠了穆远,跟穆远里应外合,出其不意,他很可能会被萧达当作叛逆镇压下去。

萧晟是靠什么取胜的,萧达不可能不清楚,穆远和他儿子勾结夺了他的位,穆远等于是他的仇敌,他却亲自从那么老远的洹城跑来云都见容悦,是不是意味着,他想撬儿子的墙角,借着容悦的关系,让穆远转而帮着他赶跑萧晟,重新夺回雍侯之位?

容悦觉得自己真相了。

若真打着这个主意,倒要好好跟穆远合计合计,兴许他会有兴趣也说不定。

萧达固然是无利不起早的典型,穆远也不遑多让,他帮着萧晟赶走其父,难道是同情萧晟的遭遇?自然是有利可图了。如今萧达又来投奔,容悦很要看看,穆远会怎么应付。

她做卧底的时候,见过不少内斗的结局,父子相争,最后多半便宜了外人。

偏偏萧家的封号,也叫雍。

对于这个封号,容悦曾经质疑过:因为楚溟国的王侯封邑都是虚有,故多为现实中不存在的地名。如七皇子穆奕,封号为邺郡王,邺,是个古地名,现实中已没有邺地。几个皇子中,惟有穆远的封号“雍”,是真实存在的。

当容悦提到这点不同时,只得到了穆远意味深长的一笑。

容悦曾因此揣测:莫非他暗中掌控着雍侯之国,而楚昭帝也清楚,所以故意给他那样一个封号?

不管内情如何,至少表面上,雍地还是萧家的,萧达悄悄潜来云都,也是为了跟自己的儿子争这个地方的统治权。

无数思绪在脑海中闪过,容悦不动声色地听萧夫人讲述老侯爷萧达的逃亡经历和寓居生活,似乎挺惨的,能让人一掬同情之泪。若她没事先派人调查过,只怕这会儿早被感动了,觉得无论如何都该帮这位外公一把。

待萧夫人讲完,然后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她时,容悦毫不愧疚地装虚弱:“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想帮也帮不了啊,昨天大夫还说,路上颠簸太久,胎儿有些不稳,他让我尽量卧床呢,王爷吓坏了,连去宫里请安都不让…”

“啊”,萧夫人立刻忘了一切,只担心女儿的肚子:“那你刚才还去门口接我!快别坐着了,趟床上去吧,你这孩子,大夫叫你卧床你怎么不听呢,真是的。”

容悦依言躺下,萧夫人急得在床边打转:“刚坐胎,的确经不起颠簸,你就不该急着回来,该等两个月再动身的。”

容悦苦笑着说:“我也不想走啊,可王爷耽误不起了,他要回来,我就只能跟着。”又压低嗓音告诉萧夫人:“早几个月前,皇上就说王爷的后院太冷情,要给他赐几个新妃,一侧妃,两庶妃,再加几个侍妾。人都选好了,有几个还在贵妃娘娘的宫里拜见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给她们见面礼,若不是我们外出避暑,赐婚旨意早下了。您说,我要是不跟着回来,等过上几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萧夫人怜惜地抱住女儿:“我可怜的孩子。”

容悦叹息道:“昨天我们刚回来,王爷的奶嬷嬷就让人把王爷的随身物品送走,叫春痕给拦了,这还是我在呢,我若不在,会怎么样?”

一番诉说,萧夫人心疼女儿都心疼不过来了,哪里还想得到别的。

容悦这才淡淡地表态:“外公的事,抽空我会跟王爷说的,具体要怎么办,得看王爷的意思。”

萧夫人连连点头:“那当然,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安好胎,其他都是次要的。”

送萧夫人去客院后,容悦歪在枕上出神,因为怕萧夫人伤心,洹城来的资料她很少给萧夫人看,没想到留下了这个隐患,瞅个机会,还是要跟萧夫人透透底,但愿她看得开。

第二百零九章 送礼单

萧夫人走后没多久,何妈就来了。

对于何妈,虽然穆远和容悦都对她有了芥蒂,可公然撵走是不可能的,那等于打贵妃娘娘的脸,调换差使、变相遣离都不能做得太明显了,只能慢慢寻找机会,不着痕迹地进行。

因此,在屋里听到小丫头的通传声,容悦立刻就请她进门,很和蔼地招呼:“妈妈来了,冬雪,沏一碗枫露茶给妈妈喝,秋碧,给妈妈端个凳子来。”

何妈连忙从秋碧手中接过小圆凳,陪着笑说:“哪敢劳动姑娘,我自己来就行了。”

容悦眼中闪过一抹讶色,这前倨后恭又是为甚,莫非穆远背着她敲打过自己的奶嬷嬷了?

何妈告罪坐下,仅坐了小半边屁股,另外大半边还悬空着,容悦每次看到这种自虐似的坐姿,就不由得替他们难受,这样要坐不坐,莫如干脆站着。可对奴仆而言,这是难得的体面,代表主子的赏识与看重,代表身份代表荣耀,坐得再吃力,心里也是欣慰的、得意的。

容悦正揣度何妈的来意,就见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双手呈上道:“这是亲家夫人带来的礼单,礼品暂时摆在前院,等王妃这儿过目后,再造册入库。”

容悦错愕地接过,她当王妃也有几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接到礼单,而且是她娘家送来的。

根本没顾得上看上面写了什么,此刻容悦关心地是:“为什么礼单会送到我这里来?”

没错,萧夫人是专程来探望她的,送的礼也多是给她的补品,如果她是单门独户,家里全由自己当家作主,那礼单的确该拿给她。可如今的情形是,她上面还有正妃,那才是王府的正牌主母。举凡人情往来,礼物进出,都该由正妃做主。所以礼单也该由正妃接收,礼品亦由正妃主持清点、入库、存档。以备来日回礼时有据可查。

若客人探望谁,礼品礼单就交给谁,那府里岂不是各自为政、完全乱了套了?

何妈答得很是小心,语调绵缓,眼神中却不无打量、试探:“顾大总管不在府里,大门那儿今天是蔡管事当差,他把亲家夫人一行直接领到了竹园。跟来的刘管事只好把礼品礼单全部交给吴管事,吴管事托老奴拿进来给王妃过目。”

刘管事就是刘瞻,他临时充任管事押着礼品进来,在外院没人接待,只好交给内院管事吴彦。

这档事还没问清楚,吴彦家的又拿着一张礼单进来回禀,说是穆太夫人送来的,而且。穆太夫人将携儿媳于明天上午登门拜访。

容悦懵住了:穆太夫人是谁呀?

穆是楚溟国姓,以楚穆宗室之庞大,姓穆的夫人实在太多了。谁知道这位是哪位。

吴彦家的在旁边适时提醒了一句:“就是南陵萧家的穆太夫人,萧家现任家主的母亲。”

容悦这才恍然,原来是那位曾跑到下客院,不阴不阳说了一通,气得她和母亲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就愤然离去的穆太夫人,现任雍侯萧晟的亲娘,前任雍侯萧达的平妻。她那时候姿态摆得多高啊,一副豪门主母打发上门乞讨的穷亲戚的嘴脸,现在居然跑来拜访她!实在有够诡异。

据容悦所知。穆太夫人只是普通的宗室女,父亲爵位不高,也没什么能耐,仅靠宗室俸禄维持家计,不然她也不会以宗室女的身份,只够做个平妻。也正因为如此。远嫁南陵后,她几乎没回过娘家,这次又是为什么来的?

记得母亲说过,外公来云都已经有些日子了,一直等着见她,只因她在外避暑,才拖到现在上门。穆太夫人那边的人马,只怕也是查到萧达的行踪后尾随而来,其目的,自然是继续拉拢穆远,争取巩固同盟,不要让萧达钻到空子。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通,容悦继续关心眼前的问题:“怎么又把礼单送到我这里来了?庾王妃今天也不在府里吗?”

何妈赶紧回答:“在,在的,奴婢早上还见过她呢。”

容悦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站起来说:“看来得我亲自走一趟,礼物也搬到前面去。”

何妈劝了两句,到底没狠劝,她之所以送礼单上门,何尝不是存了刻意提醒的心思。蔡二为人不地道,想巴结容王妃也是这个巴结法,今天这事若传出去,外面的人只会说雍王府没规矩,容王妃恃宠而骄,想架空正室自己做主。

她发誓,她真是一片好心那,昨天那件事,她同样是一片好心,哪个怀孕的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真正聪明的女人,应该主动为丈夫排忧解难,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儿,你怀孕不能侍寝了,还把他霸在屋里,一天两天可以,一月两月试试看?男人终究会走的,莫如大方知趣点,还能多得一些怜惜。

唉,做奴仆难,做衷心为主的奴仆更难,做头上有两层主子的奴仆难上加难!贵妃娘娘的话不能不听,可老这样下去,又会惹得王爷厌弃,王爷有多怕委屈了这位主子,她可是比谁都清楚。

容悦带着满脸纠结的何妈,在两个丫头的搀扶,和数十个丫环嬷嬷的前呼后拥下,向静园的方向而去。

庾嫣正跟几个小管事吩咐什么事,抬头看见容悦出现在前廊,立刻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

容悦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原来姐姐不希望我来,可怜我出门两个月,天天想着姐姐。”

庾嫣狠狠地剜她一眼:“少来,新婚燕尔的,你会想俺?”

“天地良心,我每到一地,就搜罗稀罕玩意给姐姐,前前后后装了一箱子,不信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庾嫣朝容悦身后望去,果见两个婆子抬着一只老大的樟木箱子,哼哧哼哧地走过来,迅速转嗔为喜。

容悦扇着手绢道:“昨儿实在太累,一回家就睡得人事不省,今早才把东西清顺了,这不,立马亲自给你送过来,我心虔吧?”

庾嫣伸手亲昵地拧了拧她的脸颊:“算你有点良心,不枉我素日疼你。”

何妈呆呆地看着两位王妃互相打趣,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心里暗自庆幸:多亏自己长了个心眼,没像昨天那样直来直去,庾王妃都不怪罪,她一个奶嬷嬷,做什么出头椽子。

庾嫣和容悦笑闹着进屋,分宾主坐下,命婆子将樟木箱子抬到隔壁,庾嫣指着坠在婆子后头的一大排人:“她们手里抬的又是什么?不会都是你买给我的吧?”

“你想得美!”容悦回以一个鄙视的眼神,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差点把正事忘了,刚来姐姐这儿的路上,遇到两拨客人,一波是我母亲;一波是穆太夫人派来的。我母亲毕竟有年纪了,累不得,我让她先去客房歇一会儿,只领了两府的管事到这儿先行拜见,这是礼单。”

一面说,一面很自然地递上礼单,庾嫣顺手把礼单给了身后的大丫环琴儿,琴儿给两位主子福了福身,随即带着人下去清点。

庾嫣又问候了一下萧夫人,当场唤来厨房管事,亲自拟定中午设宴的菜单,容悦稍稍陪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回竹园的路上,春痕悄声问:“我家太太进府这么久了,来时动静也大,庾王妃那儿都没听见吗?”

容悦轻轻一笑:“你说呢?”

她独宠于她们共同的夫君,而今又怀孕,只要是个人,都会心里不平衡吧?她不敢奢望别的,只求大家相安无事即可。

第二百零十章 寝房密语

下午穆远回到竹园时,容悦正在歇晌。

他在路上就知道了礼单的事,虽然确实不合规矩,但如果容悦就那样收下了,他也不会说什么。他本就不是多讲规矩的人,小女人又刚怀上身孕,犯再大的错他都不忍苛责,何况只是小事一桩。

当听到手下回报,容悦亲自把礼单送去静园时,他明明该感到欣慰的,因为这说明他没有看错人,他的宠妃知趣守礼,懂得尊重他的正妻,没有因为他的宠爱而变得贪婪骄纵。可不知为什么,内心深处又有些无以言说的憾意,或者,他竟希望她骄纵些、狂妄些?因为这就表明,她很享受他的宠爱,并以此为傲,以此而凌驾世人。他真不介意自己的女人不贤惠,要是她开口女诫,闭口女训,规规矩矩,唯唯诺诺,那才会叫他吐血呢。

容悦迷迷糊糊转醒,眼前立刻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嗓音低醇悦耳,甚至有丝沙哑:“醒了,今天感觉可好?”

容悦自然明白这嗓音代表什么,她低下头瞧了瞧,松垮的睡袍大敞着,露出了一片莹白的肌肤,和隐隐的、颤巍巍的半球体,她急忙伸手拉扯,换来了一串揶揄的笑。

笑够了,修长的大手帮她拢好衣领,嘴里含笑保证:“放心吧,我不会动你的,大夫说,前三个月都不能动。”

话说得正经,可眼里未散的**,还是让人看得分明。

容悦想起床——这样也可以减少诱惑——穆远按住道:“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陪我躺一会儿吧。”

容悦靠在他怀里问:“你午膳在哪儿用的?”

穆远告诉她:“宫里。昨天是在母妃的畹华宫吃的,今天在父皇的清泰殿,父皇还给了我不少东西呢,其中有一套紫晶茶具,一块绯玉环绶,我让赵贵带过来了,给你收到你的小库房里。”

容悦睨着他笑:“你又偷偷给我东西。”

穆远给两人盖上轻薄的蚕丝被。浑不在意地说:“哪里用得着偷偷,爷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要不是只有这两个像样点。我都拿过来给你了。咱只收藏珍品,那些次一点的,就堆在大库房里吧,免得白占了位置,你那小库房又不大。”

容悦点点他的脸颊:“要是你父皇听到你说他赐的宝贝‘只有两个像样的’,非气坏不可。”

穆远嘟囔:“本来就是,我又没故意贬低。”

容悦便道:“总之多谢了。不过呢,你既然是娃他爹,本就该给他攒些私房,我也就不跟你客气。”

穆远在枕上点头:“嗯嗯,娃他妈,你放心,娃他爹会给他攒很多私房的。”

“本妃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