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看她喜欢。心里也很高兴,搂着她的肩膀说:“就是上次培植南海四季桂的那个,他惯会打理花草。”

容悦立刻想起,“是葫芦谷莫公的义子,好像叫莫戟,对吧?行行出状元,会打理花草也是本事,王爷手下能人真多。”

“那是本王眼力好”。莫戟为府里培植名花异草,可都是他指派的,连种子和幼苗都是他派人找来的。功劳怎么也算不到姓莫的头上吧。

容悦心知这人心眼只有针尖那么大,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转移话题道:“其他东西也是葫芦谷送的?”

“当然不是,你忘了,十月二十是你的生日,这都是各地送来的庆生贺礼。”

容悦“啊”了一声:“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的确是这个月的生日。”

这时春痕和夏荷上前,喜笑颜开地凑趣:“怎么会忘呢,王爷早就说了,这是王妃大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又怀上了小世子,双喜临门,正该好好办一场。”

容悦忙推辞:“大办就算了,又不是整生日,十八岁也是个说法啊,十七岁就没必要了。再说孩子生下来要洗三。要满月,接着又是抓周…请客摆酒的日子多着呢,若是一个十七岁的生日就大办,那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腰包瘪了,要趁机敛财呢。”

穆远笑着摸摸她的脸:“偏你有这么多说头,本王爱妃婚后第一个生日,为何不能大办?给那些人送礼的机会,那是瞧得起他们。”

容悦暗中翻了个白眼,跟这种自私自利自高自大的人种说不通,不如另找理由:“也不是光为这些,我这正怀着孕嘛,若是为别的事请客,我还可以躲躲;可为了我自己的生日,势必得全程接待,每个送礼的都不能怠慢,毕竟人家是为了给我庆生而来。结果,收礼固然能收到手软,人也累惨了,万一…岂不后悔莫及?”

穆远听到最末一句话,心已经提起来,再想象容悦挺着肚子费力在人堆里周旋的情景,再不甘愿,也只得打消念头。

容悦从妆匣里拈起一支金灿灿的衔珠凤钗,一边在头上比划一边看着穆远笑:“酒席就免了,礼物不少就行。”

一屋子人跟着笑,穆远点点头:“你喜欢这些,我叫下面多搜罗一点。”

容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啦,这就够多了,我就算每天换一身衣服,换一幅头面,也得穿戴多少年。这头面衣饰,每季都有新样子,过了季就不好再穿出门了, 所以,真不用准备这么多,每季添个几套就行了。”

因怕容悦累着,各种礼物略略过目了一遍,穆远就让人把东西收进小库房,只留下几样极精巧的首饰摆在房里,七彩水晶兰则搁在卧室的窗台上。

养眼是养眼,气味也清淡宜人,可容悦看着,只觉得愁人:“兰花本就娇贵,越是稀罕的品种越是难侍弄,人家费尽千辛万苦培植出来,可别到我手里没几天就蔫儿了。”

价值千万啊,如果穆远不介意的话,她很愿意拿出去换成几箱白花花的银子抬回来,不是她铜臭,而是把一根价值千万的草随随便便地搁在窗台上,实在太败家。

为娘子排忧解难是身为人夫的义务,于是穆远招来府里的几个园丁,问他们可有法子保住兰花常开不谢,把旁听的容悦雷得不轻,您就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不能这么没常识吧,她讪笑着插嘴:“又不是真水晶,怎么能常开不谢。”

穆远振振有词:“我知道不是真水晶啊,可这朵谢了,那一朵又开,不就是长开不谢吗?”

园丁中有胆大的,就回话说,兰草很难开花,能开出这么一朵已经不容易了,言下之意,另外一朵您就别指望;最老的园丁则建议,最好请培植这兰花之人进府,还是由本人亲自照料最稳妥。

让莫戟进府好办,问题是:“他要来,路上最少得七、八天。”

莫戟并非园丁,他的真实身份是王府豢养的杀手,莫公名下十大义子以莫戟为首,可见其本领之高强。可就这么个人,闲暇时却爱莳花艺草,且极有天分,比养殖砖家还利害,府里这几个高价聘请的砖家,就不敢接手他培植出的七彩水晶兰。

不过只照管几天应该问题不大,老园丁被几个没有同事爱的家伙推出来,战战兢兢地接了任务。

莫戟比预想的来得快,才过了五天就出现在竹园外院。

对于他的到来,容悦是疑惑的,她不认为,穆远真会为了一株兰花调来一位重量级杀手,其中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存在。

她仔细回忆七彩水晶兰出现前后的种种情节,穆远的表现很自然,园丁们的表现更自然,至少在当时,没发现任何异样。

如果,兰花只是幌子,目的是为了把莫戟顺理成章地引渡到她的院子里,又是为什么呢?

让容悦狐惑不安的不仅仅如此,她的母亲萧夫人,已经去乡下庄子好些天了,一直没回王府,问苗砺他们,说庄子里总是有客,她母亲脱不开身,这个理由,也叫容悦疑窦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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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有忧有喜

莫戟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笑起来甚至有几分腼腆,因为不方便出入内院,带了一个七岁左右的小花童以供传达驱使。

小花童叫真儿,唇红齿白,逢人便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惹人喜爱,小丫头们得了什么点心果子,自己舍不得吃都要留给他。

如果容悦不曾事先了解莫戟的生平,很可能会把他当成纯粹的养花人,因为这人身上一点杀手的戾气都没有。她对自己的部属,也曾强调过这种伪装术,并一度以他们的藏气功夫为傲,等见了莫戟,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有像莫戟这样,把杀手气质敛得干干净净,才算达到了伪装术的最高境界——返璞归真。

说起容悦的暗部,近半年发展得很好,放出去的三、四、五堂,已慢慢被穆远安插在各个岗位,有的当了官,有的做了吏,有的成了某能臣的护卫。留下的一、二、六堂,组成了以刘瞻为主要负责人的情报网,与此相呼应的,是一溜新店铺的诞生,其中多为客栈和饭庄,生意做得不错,收集情报也还顺利。

开店的本钱大多是从长孙兰那边抽调出来的,长孙兰表面上对容悦毕恭毕敬,骨子里存着别的心思,容悦怎么可能让她把盈利捏在手里?三分之二收回,剩下三分之一作为流动资金,对于长孙兰的大肆扩张计划,容悦没有应允,只让她增开了两家本钱少、回收快的饮品分店。

刘瞻是个能人,凡容悦交代的任务,都完成得可圈可点,在暗部的地位已隐隐超出其他堂主,仅次于三位护法。

这个局面是容悦有意促成的,穆坤走了,尹惟生性淡泊。仅剩卢峻勉力支撑,可他已年将五旬,古人的寿命又比今人短,她必须抓紧培养下任护法。以保证顺利换代。

莫戟来王府几天后的一个晌午,再次从周泰手里接过刘瞻传来的每旬情报汇总,容悦只略翻了翻,就传音问:“莫戟到底为什么而来,你们还没查到吗?我要听实话。”

“主子,小的…”

“是谁让你欺瞒我的?别忘了,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个!还是你们背着我。投奔了新主人?”

“小的冤枉。”

“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会冤枉你,否则,我立刻传令叫车,去如意庄探望母亲。”

如意庄就是城郊那庄子,牌匾还是穆远题的,作为扩建装修后显得极为气派的新庄园之名。

周泰急得满头大汗,带着哭腔乞求:“您可千万别出门啊。王爷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为了保证您的安全。王爷说。您现在身子不比以前,着不得急,受不得累,要每天吃好,睡好,孩子才会长得好…”

“停!”果断打断他的唠叨,容悦决定旁敲侧击:“那我问你,太太在庄子上可好?”

“好,当然好,您只管放心。那里不仅有我们的人守着,还有王爷派出的人马。”

“也就是说,什么客人太多,脱不开身,都是假的?”

“也不是,萧老侯爷一直住在那儿。前些天连萧十一爷都来了。”

“萧老侯爷还没走?”

对这位凉薄的外公,容悦着实没好感,所以听穆远说他会处理,叫容悦不用操心后,她就真的没操心,加之上月萧夫人回庄的理由就是要去给外公送行,容悦下意识地以为他早走了。

周泰回道:“原先是说要走的,谁知光是嘴上说,一直没见起身,小的也不敢多问。”

容悦思忖片刻:“好吧,这事就算了,我再问你,竹园附近是不是加了许多侍卫?”

她修习《天师秘术》后,五感敏锐了许多,坐在房里闭目感应一会,竹园四周埋伏了多少人,哪个方向大致有几个,她能说个**不离十。

周泰迟疑了一下,就决定说实话:“是的,除原有的云贰那一队,又增添了云伍一队,总共四十人,每天分成四组,每次十人,一天十二个时辰轮值,再加上我们自己的人手,主子的竹园,随时有不下二十个护院守卫,剩下几十个只要一声呼哨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来,所以您只管安心养胎,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对方本领再强,也不能以一挡百。”容悦故作不在意。

周泰反而不安了,终于忍不住提醒:“还是小心为上。俗话说,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那些人本就是死士,何况是被扣了解药,完不成任务就得全体陪葬的死士。”

容悦不动声色地套话:“看来伯父大人已经病入膏肓了,所以想在死前拔掉我这颗钉子,给他的儿子们扫清道路。”

“原来主子您都知道呀”,周泰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叹。

容悦凝心静气地坐在窗前,总算给她诈出来了,果然如此!

自从听说莫戟要来王府养兰花后,她就不断地根据各种信息推敲,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穆远如此不安,如此忌惮,不惜把自己私下豢养的秘密武器都弄来竹园蹲点驻守。

她把所有跟自己有私怨的人都过滤了一遍,初步排了个顺序,原打算挨个试的,谁知才抛出第一个,就从周泰口中得到了证实。

既然容悦猜出了真相,周泰也就不隐瞒了,告诉她说,容徽把自己手下最隐秘的一支队伍派出来,执行暗杀容悦的计划,时限为半年。因为他们体内的毒性只有半年压制期,半年过后若无解药,肠穿肚烂,死状极惨。

容徽手里有一支隐秘势力,暗部早就知晓,只不过容徽极为谨慎,这批人只在容徽弑杀老侯爷后铲除异己时动用过,当时以长史为首的反容徽一派人马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对稳固容徽的新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容徽成功登位后,那些人又如他们突然出现一般突然不见了,不留任何形迹,暗部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也就是说,容徽辛苦养他们数年,一共只用了两次,一次用来谋朝篡位;一次用来杀容悦。

所以穆远才会那样严阵以待,因为这支杀手部队,几乎没人跟他们交过手,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长相有什么特征,实力到底如何,会采取什么方式接近容悦,会用哪种手段暗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对敌手一无所知,任谁都会提起十二万分警惕之心。

之所以不告知容悦实情,是担心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如果母亲总是提心吊胆,忧心忡忡,那还谈什么安胎?杀手未至,自己先躺下了。

容悦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心绪不宁,但远没到影响腹中胎儿的地步,她前世做了十几年卧底,总是生活在敌营,随时都有危险,随时准备火中取栗。群狼环伺的日子她都过来了,现在被几十个丫头嬷嬷围着,被几十个高手护着,这样还怕,那索性别活了。

穆远知道后,只是叹息着亲吻她:“我也很矛盾,也想过要告诉你,这样可以让你有心理准备,可又怕…“

容悦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说:“我没怪你啊,你都是为我好,但其实,你真该早点告诉我。你忘了,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也是习武之人,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勉强可称高手,我有自保能力。”

“是是,我的悦儿是高手,若不是你怀了孩子,我肯定不会犹豫。”

容悦拉着他的手抚向自己的肚子:“孩子也不会害怕,他是你我的孩子,他爹天不怕、地不怕,他娘也是块硬骨头,他怎么会是胆小鬼。”

穆远大笑:“对对对”,一面心满意足地抚摸着已经初具规模的肚子,正想说点什么,温热的掌心被轻轻撞了一下,穆远脸上霎时浮现狂喜,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他动了,他动了!”

容悦也喜不自禁,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真是个狡猾的小东西,把他的第一次胎动献给了他的父亲。

说实话,容悦一直有些担心,怕自己的孩子得不到足够的父爱,穆远那家伙,冷心冷情,别看他对自己怀孕表现得很欣慰,可在容悦看来,与其说他爱孩子,不如说他需要继承人,政治需要远远大于情感需求。

如今,孩子的第一次胎动让他触摸到,容悦自然不会放过为孩子争宠的机会,立刻故作伤心,用酸溜溜的语气说:“我天天摸,时时抚,他理都懒得理,他爹偶然碰碰,他就屁颠屁颠地打招呼,这什么娃呀,合着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都是给他爹生的?”

穆远被她逗乐了:“你说的什么话?他是我们俩的孩子,刚才也是我们俩一起摸他,他是在跟我们俩打招呼。”

“可我天天摸他,我还给他唱歌念诗,陪他闲聊呢,他都没理我。”

“那是他还小,还不会…呃…哈哈…”

看着穆远唇边大大的笑纹,容悦开心之余,忍不住在心里骂:“臭小子,真没冤枉你,果然只会爬高枝,一个劲讨好你那个爹,刚又偷偷踢了他一下是不是?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这回穆远没得话说了,因为容悦的手已拿来,就他一个人的手放在那儿。

为了安抚满脸醋意的妻子,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把容悦的手放上去,谁知半天没反应,他只得呐呐地解释:“孩子刚闹腾了一会,这会儿,大概,又睡着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岳母入住

事情既然谈开了,萧夫人就没必要一直待在乡下,送走她,不就是怕她说漏嘴吗?

这是穆远的解释。

真正的理由是,穆远怕歹徒接近不了容悦,会转而掳掠萧夫人,用她做人质威胁容悦。毕竟,萧夫人身边虽有不少侍卫防守,到底比不上容悦周围高手密布。

对穆远而言,容悦才是他惟一关心的人,如果萧夫人在王府出事,很难瞒过容悦;如果是在庄子上,就算被掳走了,不让容悦知道就行。他只要容悦平安,其他人的死活并不在意,哪怕对方是容悦的母亲,所以最好是送得远点,免得出什么事牵连到容悦。

现在容悦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了,怎么肯把母亲置于乡间?再怎么加强如意庄的守卫力量,也不如搁在自己身边来得放心。

因此,第二天下午,萧夫人就被一辆马车接来王府,并且直接迎进了容悦所住的竹园。容悦要把正房让给母亲,萧夫人岂会如此不识趣,坚持把自己的行李送去东厢安置。

就这样,穆远还满肚子不乐意呢,他觉得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侵犯了。

岳母可不比下人,下人迫于他的淫威,对他歇在怀孕的王妃房里睁只眼闭只眼,对王妃房里时不时发出的暧昧声息充耳不闻,一个个心安理得地做瞎子做聋子。岳母可是对他的闺房生活乃至床第偏好有发言权的人,最要命的是,他的娘子会采纳,而他反对无效,事后也不能给人穿小鞋,不能变着法子打击报复。

这憋屈的人生啊,为什么世上会有名叫岳母的人种?虽然岳父更讨人嫌,可岳父不会搬到你家内院,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过日子——此一刻。他坏心眼地想,要是当初殁的是岳母该多好。

说到这点,且容他偷乐一下,他的父皇母妃。以及外面所有的人,都把容悦的孤女身份当成重大缺陷,惟有他庆幸不已。孤女才好啊,孤女没人依靠,只能依靠他;孤女没人需要关心,只能关心他;孤女没人疼,只能由他疼;孤女没人爱。正好和他相亲相爱。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还有个寡母…要是这次,容徽派出的死士不小心把岳母给灭了…这可不是他指使的哦,他也是受害者啊,是痛失亲人的受害者家属,他一定给岳母大人风光大葬,为她披麻戴孝,压棺摔盆。为她操办无遮法会,办够七七四十九个道场,让她极尽哀荣。比有几十个儿子的老太君还兴头。

正想入非非,听到岳母主动要求住东厢,穆远表情稍缓,随后很有孝心地让人把萧夫人的行李送进倒数第二间屋子,理由是,那间有盘炕,不会叫岳母冷着。

喜鹊刚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咋呼起来:“哟,这炕还是热的呢,会不会烧得太早了?这才是十月。”

银枝左看右瞧。又十分内行地蹲下去用手摸摸炕脚,纳闷地嘀咕:“这炕怎么像是新盘的,底下还没干透呢。”

门外帮忙的嬷嬷内心独白:可不就是新的,俺家王爷昨晚趁王妃睡着了,半夜偷偷爬起来叫人盘的。可怜那些师傅们,不能说话。连垒土敲砖都不能发出声音,就怕吵到王妃,一个个跟做贼似的,猫手猫脚,贼眉鼠眼…别打量她老了,就不懂王爷心里的弯弯绕,无非是怕亲家太太住得太近,让王爷行事不方便,话说回来,王爷和王妃太恩爱,做下人的也难那,亲家太太还是住远点的好,免得晚上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

萧夫人一眼扫过去:“你们两个别琢磨那炕了,把行李包裹整理出来是正经。”

炕床上铺陈得很是华贵,锦绣堆氤,隽雅舒适,可只要细心观察一下,就会发现,炕是临时新盘的,所以要烧炕,目的是为了让它早点干透。

竹园后院是五间正房,东西各五间厢房,她住的地方,跟女儿的卧室,中间隔着几间屋子,好在有抄手游廊相连,往来方便。

竹园房舍以小巧精致为胜,连游廊上的立柱都精雕细刻,墙壁绘着山水,院子里种着花草,靠墙处有几棵果树,金秋十月,花香果香扑鼻,很是清新爽洁。看来穆远真的很疼她女儿,正妃的静园她也去过,看着轩朗疏阔,颇有气派,其实内里远不如女儿的院子来得讲究,随便一件摆饰都价值不菲。

萧夫人也是从内宅后院走出来的人,最懂得其中的关窍,男人拿什么来表达对女人的宠爱?就是拿钱啊,他最疼谁,就给谁最多的钱,给谁最好的享受,这是铁律!如果一个男人口口声声疼你爱你,却一毛不拔,你只管照着他的厚脸皮啐过去,让他唾面自干——如果他还想继续骗你的话。

只要穆远肯对女儿好,她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她心里明白,以王爷的性子,肯让她住进竹园已经是额外开恩了,只是稍微隔几间屋子怕什么。

待把行李归置好,萧夫人招来自己的仆从,一共十几个丫环嬷嬷,叫把屋门关严,自己坐在炕上,开始训话:

“你们都是跟了我很久的人,寻常也都规矩守礼,要不然,我也不会单单点了你们随侍。虽然在家里时已经叮嘱了许多,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这里不比庄子上,也不比怀恩园,这里是王爷的常住之地!所以你们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平时给我关住耳朵,闭紧嘴巴,闲事莫论,旁事不管,只把各人分派的事做好,其余时间就待在自己屋里做做针线,哪怕你躺在床上睡懒觉都使得,就是不要到处乱窜,不要随便乱说话,不要扯是非,若被我发现一个,立刻打死!到时可别说你是家生子,有几辈子的体面,犯了王府的忌讳,坏了王府的规矩,什么体面都是瞎的。”

一众仆从战战兢兢地跪下应诺,萧夫人让她们站到一边,随即指着银枝和喜鹊怒喝:“你们两个,给我跪下!”

“夫人”,两人大惊,这是怎么了,怎么训着训着训到她们头上去啦?

萧夫人并非刻薄主子,对身边的丫环尤为爱护,大概因为这些人跟她的宝贝女儿差不多的年纪,引动了她的慈爱之心。银枝和喜鹊又是大丫环,原来在自己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曾被夫人当众训斥过?声音中不觉带了几分委屈,眼里浮起泪雾。

却听萧夫人冷冷地问:“刚进门时,你们俩嘴里都说的是什么?”

“奴婢没说什么呀”,两个丫头相顾茫然。

“春枝,你当时也在屋里,你告诉大家,她们俩都说了什么?”

春枝同样一头雾水,在夫人的瞪视下,只得把两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银枝姐姐说,炕还是热的,怎么就烧上了;喜鹊姐姐摸着床脚,说炕是新盘的…”

等春枝说完,萧夫人才用严厉的口吻下判词:“王爷体恤我年长孱弱,特意早早烧了炕,好让我这孤寡客居之人感觉温暖,你们两个不知感激,反而怪腔怪调,不仅辜负了王爷的一番盛情,也显得我们萧家的下人缺乏管教。如今想来,都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宽容了,纵得你们无法无天,这样好赖不分、高低不知的丫头留着只是祸害,还是撵出去干净!”

“夫人,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婢这回吧。”

“求夫人开恩,奴婢真的知错了,您怎么罚都行,就是别赶奴婢走啊。”

两个丫头涕泪横流,磕头磕得蹦蹦响,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有人通报,说王妃朝这边走过来了。

萧夫人只得暂且放下此事,把女儿搀进屋里,容悦摸了摸被褥的厚度,又试了试枕头的弹性,嘴里含着歉意道:“我让春痕她们盯着弄的,自己一直不得空。姜侧妃娘家来人了,现在就在府里,她亲娘恰巧病了,姜侧妃要守着她亲娘,她大娘、大姐还有几个堂婶堂妹就只得我和庾姐姐陪着,累了一上午,吃过中饭才回来。”

萧夫人急了:“姜侧妃的娘家人,要你去陪什么?来的时候打个照面就行了,最多走的时候多送些议程,平时你管她!她对你又不好,要我说,搞不好她娘故意装病,好逼着你去陪客,你这身子,可累不起。”

容悦笑着说:“那倒不至于,您放心,我没那么傻的。今天会过去,是因为有新客人,就是她大姐,从皖城来的远客,她在云都有宅子,晚上不会留宿。”

“姜侧妃的大姐,是颐慧郡主?”

“是啊,就是她。”

姜颐出嫁一年有余,住在皖城夏府老宅的日子并不多,每次滞留云都,就一遍遍地往王府跑,她的心事容悦都明白,可这样,又有何益?

看着像个聪明人,其实办的都是糊涂事,她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纯粹两边不讨好。看夏御的样子,对她非常不满,两人才新婚就相敬如冰;穆远只会越来越厌烦。

容悦没把她当对手,萧夫人却有些不放心:“她跟王爷一起长大的,这青梅竹马的情份…”

“没事,我心里有数。”

看萧夫人脸上露出笑意,两个丫头赶紧爬过来哀求,容悦本就是为她们来的,出言帮着说情,最后改为罚去半年月例,记下二十大板,以后务必谨言慎行,若有再犯,决不宽待。

第二百二十四章 婚姻指导

萧夫人和女儿分开一个多月,情知不对劲,每日惴惴,寝食难安。忽然搬到一处居住,自然欣喜异常,拉着女儿说了许多体己话,饭桌上有女儿陪着,肴馔也用得香,晚上心满意足地睡了。

容悦从母亲房里出来,站在廊前月台上的春痕明显松了一口气,几步上前搀住她道:“都快亥正了,往常这个时候早已歇下,今儿这是怎么啦?”

秋碧的神情有些无奈:“奴婢几番想提醒,看太太谈兴正浓,没好意思开口。”

春痕点点头:“也难怪,这么久没见了,王妃您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