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霓对这种谬论实在不敢恭维,只好低头吃菜,这时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正好找到借口,离座去接电话,何晰芮在那边问:“周五晚上有没有空?”

“唔,应该有的吧。”

“约一个‘午夜飞行’,我们来一场返场演出。”

“这么刺激的吗…”

景霓与好友说到一半,抬头看见了焦海林,对方显然也注意到她了。

那人还没回包厢,看到她就走过来,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打电话,径直就说:“景霓,我对你很有好感啊,你哪天有空,我们约个饭?”

“那个,稍等啊…”

景霓只好匆忙挂了电话。

焦海林对她微微笑着,自认魅力十足:“听说你还是营养师啊,正好可以帮我爸妈调养身体,以后你在家里伺候老人,照顾小孩,我来赚钱养家,你看我们多般配。”

景霓被他说的有些懵逼,怎么突然就变成婚后生活的假设了。

要说她对爱情与婚姻的幻想,很大一部分的参照还是来自景柾国和景妈。

自童年时期,她就从很多并不打眼的细节上感觉到父母之间的爱。

譬如,他们每天吃完饭,都要去楼下一起溜达散步一个小时;

景爸爸加了工作关系上的女性的微信,景妈还要吃醋,逼迫老公承认她最美。

每年他们必然要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出去旅行,景爸会给老婆拍很多“中年游客旅行照”,然后被大家嫌弃…

说起来都是微不足道,但并非每一对夫妻都能十年如一日地做到。

景霓就想找一个能带给这种感觉的男人,做一对即便平凡、却也快乐的小夫妻。

眼前的焦先生显然不是这一款。

极短的一瞬,她突然想起什么,眼波盈盈地笑着,说:“这样的…我周五在‘午夜飞行’有一场演出,你要不要来看?”

几米开外,有一位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男人,在发现景霓出现在走廊上的时候,打量了她一会儿,确认自己应该没认错,立刻拨了电话出去,唇角还带着坏笑。

等到景霓与那个相亲男分别,他装腔作势地对那边的人说:“听到没啊?你的小女朋友邀请别的男人去看她‘演出’了。”

电话那头,顾泰“啧”了一声。

他的眼前是客厅的一块落地玻璃窗,映出全方位的江景,从高处望出去,一片琉璃熠熠般的光辉。

“她刚才说,哪一家酒吧?”

第8章 第八颗

傅立勋会认得景霓,是因为顾泰带她去医院做检查之前,联系了他们在医院的朋友。

蒋医生不仅看过顾泰在尼泊尔拍的风景人文照,还认出其中有一张,几个孩子和年轻的女志愿者在广场上嬉闹的场景,照片里的主角就是景霓。

女孩笑得灿若桃花,身影在阳光里轻盈又雀跃,被小朋友们包围。

蒋医生把照片发在只有他们几个发小的群里,还艾特了罪魁祸首,“@顾泰做个人吧,这么可爱的妹子,被你下了毒手?”

傅立勋知道他们直接去的妇科,也震惊的差点摔了手机。

“顾泰你他妈还真脱处了?”

顾泰出于私心,还不想和别人讨论景霓,理都没理他们。

周五夜里,因为提前知道要喝酒,他特意找来自家的司机,报了一个地方:“去‘午夜飞行’。”

“午夜飞行”是S市的一家老酒吧,不少有钱人都是这里的熟客,附近也有消费档次较高的商业圈。

室内光线忽明忽暗,台上的乐队已经开始表演。

动感的音乐中,顾泰叫来这边的服务生问了问,今晚上台的是一支业余女子乐团,叫做“爆蓝”。

四个女生与这家酒吧的老板相熟,曾经也驻场表演过一段日子,她们从初中就组了这支乐团,都是兴趣爱好而已,但很不可思议地,几个人到现在都没走散,偶尔召集起来还能来一场余兴演出,业务熟练度还是不错的。

顾泰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中,目光锁住了那个小姑娘。

只是没想到,她是贝斯手。

贝斯拨弦的力道要比吉他大得多,她娇小的一只,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更重要的是,贝斯的存在感很低,但在和声上是旋律声部的向导,是乐团的协调者,不可或缺。

这和景霓的内在有些相似,尽管她不像那个乐团的主唱,染了一头粉毛,美的张扬,气场乖戾,也不像打架子鼓的何晰芮,帅气又随性。

顾泰终于有点明白,为何在尼泊尔的那一夜,她可以如此放-纵快乐。

有趣的灵魂,永远是万里挑一。

今晚,酒吧还搞了一个和水有关的主题,下面有人发了水枪,大家的兴致到了一个临界点,开始无差别攻击,音乐疯狂地鼓动耳膜,场子彻底热起来。

就连台上的乐团成员也被波及,水洒得到处都是,无人幸免。

景霓本来就穿的少,马丁靴帅气朋克,一条牛仔热裤包裹着形状姣好的臀部,像一颗成熟的小蜜桃。

上身长袖外套搭米色的紧身小背心,外套被弄湿之后,索性露出里面一件单的,她个头不高,可浑身线条非常具有女性的美感,又酷又性感。

那天,她和亲戚的一顿饭吃得让人发闷,好不容易熬到回家,接着就不断收到焦海林的微信。

此刻已经被酒吧的环境吵到头痛的焦海林,看到这一幕更为咋舌。

他完全没想到景霓姑妈嘴里的乖乖女,会有如此“浪荡”的一面!

酥胸长腿小蛮腰,不都被人看了个光吗!

丢人,太丢人了。

几首爵士乐和high歌结束,接下来是主唱的个人表演时间,景霓和其他几位朋友先一步谢幕,撤退。

大家都有熟人过来捧场,于是先分散自由活动,景霓看着手机,想先找到焦海林把话说清楚,再找地方坐一会儿。

她安安静静地走到人群里,一抬头,微微愣了愣。

景霓侧目望向几步之外顾泰,他正巧也望过来,男人斜靠着角落,在四周装饰过的流转灯光中,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光,像一场失落的新雪,落絮无声。

今晚顾总的装扮也和往常不太一样,一边黑发沿着侧分线上梳,剪碎的刘海随意地将额头遮掩住了,露出来的半边脸庞英挺,蓬松的短发看起来相当酷帅,简直稳中带A,骚中带冷。

“顾总?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不会这么巧的吧。”

顾泰目光上下打量小姑娘,二话不说先把身上外套脱下来,裹住她曲线毕露的小身段,“你刚才在台上还有灯打着,现在下来了又淋着水,一会儿该冷了,别又冻出什么‘胃病’,让人虚惊一场。”

景霓听出他嗓音里的调侃,抿了抿唇。

“你觉得我们刚才表演的怎么样?”

“还不错,凑合吧。”

他故意这么说,换来了对方不开心的一记眼神。

“你的兴趣特长还挺酷的。”

小姑娘这才高兴起来。

那边,焦海林也过来了,发现她身上还穿着其他男人的衣服,脸色更加难看:“景霓,你怎么回事啊?穿成这样…还给那么多人看?”

在他的眼里,搞音乐的就没几个正经的。

景霓被劈头盖脸骂的莫名,板起了小脸,睁大眼睛:“你们男孩子在夏天热了还能脱光呢,我还穿这么多,难道不可以吗?”

顾泰睨了一眼焦海林,还算给他留了一丝面子,语速不紧不慢地对景霓说:“我订了一个卡座,要不要叫你那些朋友一起过来?”

当然了,要是这男的真敢过来,明天就让他失业睡大街。

焦海林迅速拽住景霓的胳膊,一脸仿佛是她男朋友的架势:“景霓,你要想和我在一起,以后就不准来这种地方!”

顾泰还没等人反应,指骨屈起,“啪”地一手打掉那只咸猪手,眼神被冷漠彻底占据,“把你的脏手缩回去!”

焦海林吃痛,又碍着面子好歹没叫出声,他抬眼观察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子哥,肩宽腰窄,个头超过一米八,艹,他肯定干不过。

“景霓,这谁啊?”

景霓介绍说:“他是我朋友。”

焦海林尴尬之余,更多的是恼火,妈的,什么“朋友”,一看这两个人就是有不干不净的关系。

顾泰轻哂一声,只看了一眼过去,可那一股子自带的戾气,突然就把对方怔在原地。

“你又是谁?景霓和你很熟吗?”

焦海林额头冒汗,一时差点咬到舌头。

景霓好好地给他解释:“焦先生,其实今天叫你来,也是想看看大家能不能做朋友的,但我觉得,你对我不是很满意,我也不觉得你能接受我的生活方式,我们别勉强对方吧。”

焦海林恼羞成怒,又不敢在顾泰面前逞能,只好转身愤然离去。

景霓长吁一口气,她刚开始就知道,遇上焦海林这种不知为何莫名自信的男人,光是发微信和口头拒绝绝对没多大用处,唯独让他见识到今晚一切,才能成功劝退。

顾泰点了几个冷盘,还有一瓶红酒,他坐在她面前,整个人浸润在光线旖旎的画面里,柔软的乌发也被光晕染的发亮。

“刚才挺费体力的,吃点东西吧。”

景霓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半柠檬水,润了润嗓子。

她扫了一眼桌上吃的,点了点头:“吃瘦牛肉挺好的,可以摄取每日的锌元素。”

男人随口问道:“‘锌’有什么好处?”

“可以帮助男性远离癌症和ED,因为我们DNA的生成还有细胞的修复,都和这个有关的。”

ED就是指勃-起功能障碍,他蹙了一下眉头,“你觉得我会有这种障碍吗?”

景霓咬了咬红唇,一脸关心地说:“防患于未然啊,总是好的。”

“…”

台上,主场的声音逐渐压过嘈杂的环境,舒缓轻柔的歌声让人的心情也静下来——

“你是谁的新欢和旧爱,

当他拍掉你身上的雨,

把你的眼泪装进酒杯,

当做他唯一的依靠…”

VIP卡座里,两人不作声地陆续喝了些酒,渐渐地情绪跟着高涨起来,就像在博卡拉时候一样,他们都有点醉了。

景霓粘上酒精会变得话唠,她看着眼前男人,不知怎么的,渐渐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顾总你,后来…有没有打听过我的消息啊?”

“没有。”

她“哦”了一声,内心还有种不合时宜的失落。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一夜情”啊,不联络也很正常啊,她是怎么了?

顾泰眼角微眯,冷冷地笑了一下,修长的身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不过,我倒是改了择偶条件。”

景霓:“?”

晦涩不明的光线中,男人双眼似有流光,眼尾晕开一道氤氲似墨的剪影,神情既好看,又让她觉得有一丝可怕。

“我以后的对象要乖一点,因为自从被人睡了之后,我就脾气不好。”

景霓:“…”

为什么她觉得这男人本来就脾气不好,锅扣在她头上什么意思呀。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说不出的暧昧,顾泰的两道目光落在她裸-露的锁骨处,也不知想到什么,足足盯着她看了几秒,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片刻,他又不动声色地笑了:“你看着我的时候,不会想到那一晚吗?”

他的嗓音低沉又温柔,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蛊-惑,让她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到某些片段。

景霓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男人已经俯身到她面前,低下头,在她耳际轻喃:“别说那种自欺欺人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顾大佬不是什么正经人,23333

第9章 第九颗

景霓不明确对方这么问的原因,但浑身都觉得不对劲。

他们在酒吧里,男人摊开长腿,俯下身子,性感的唇瓣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爆蓝”的主场结束了,酒吧换上了迷离的电子乐,与酒精混合在一起,令人醺然。

男男女女都沉浸在烟酒的气息中,景霓也不例外,她甚至想到,在那一晚喝醉之后,也像现在这样觉得这男人的唇形太撩人了吗?

片刻,她清了清嗓子,说:“那只是一次’意外’,我没有想过继续发展这种关系。”

这是大实话。

景霓尚且可以说服自己,在尼泊尔是一时贪图享乐、春风一度,假如真的变成某种床伴关系,并非她所愿。

男人不以为然,好看到犯规的唇角,轻轻上扬:“如果它不是一段你极力想要抹去的过去,那它就有价值。”

午夜时分,彩色的射灯从头顶投下,照得他眼中鎏金溢彩。

眼前女孩脸上的红潮还没褪干净,而他的嗓音像一支醇厚的酒,有令人沉迷的慵懒,又犀利的像是能击穿一切徒劳的虚伪。

“难道你不想要吗?”

其实他说的没错,可正因为真实,才让人觉得可怕。

人的理智可以克制感情和行为,却无法克制身体的感觉,那一晚的所有亲吻、拥抱还有亲密到毫无阻隔的结合,带着令心脏都要爆炸的快感,依然在深夜时叫人刻骨铭心。

顾泰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在沙发上轻轻叩着,她抬头注视他,脸上不知所措的神色与那晚神似。

景霓说话本就又细又软,醉了以后更是像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呜咽着向他求饶,光是想到都让人全身燥热。

男人眸光幽深,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指尖用力,将女孩儿整个身子拽进怀里,然后抬起她的脸,他的吻长驱直入,霸道又冲动。

她的呼吸彻底乱了,本来就上脸的两颊更是明显,他几乎带了一点强制性质地燃烧着她的红唇,更啃噬她的理智。

景霓被吻的一时缓不过神,身体完全融化了,又骤然僵硬,她猛地一把推开他:“谁准你亲我的,我生气了!”

顾泰几乎都要被她那句“我生气了”给逗乐了,他往后仰了身子,神色自若,“我没有想要强迫你。”

因为他也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吻一个人。

在遇到景霓之前。

而自从与她重遇在公司,他就不知怎么的,不时会回忆起在博卡拉的缠绵,他又向来是行动派。

外人都以为身为顾家最有出息的年轻一辈,他身边从不缺女伴,也什么都该玩过,经历过。

可只有傅立勋这样的发小才知道,顾泰近乎偏执地“守身如玉”,从不和女人发生亲密行为,更不玩弄别人的感情。

甚至他对人工智能的兴趣都要超过女性,他们一致判定,一方面是顾泰父亲在他年少时出轨的行为对他造成心理创伤,导致对任何亲密的关系都很排斥;另一方面是他的那位叔叔将他自小养在身边,养出了一些问题。

可情欲一旦出闸,就算是圣人也难以抗拒,不过顾泰觉得这不只是本能在作祟。

“我只是觉得对你有兴趣,假如你有需要,我们可以继续。”

“…我没有需要,也不想继续,请你不要再提第二次。”

景霓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IT界大佬会对她说出这样的邀请。

她忽然就理解,他说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好人”确实没错,仿佛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会去做。

特别是他不笑的时候,那种疏离的邪意不留余地地往外冒。

更可怕的是,他真的就像有下蛊的本事,让她觉得很难抗拒。

景霓吓了一跳,往沙发的另一边挪了挪。

顾泰俯视着她的动作,忽然冷笑,又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目光稍转:“对不起,我尊重你的想法,是我太唐突了。”

他表面在笑,实则暗自咬了牙根,笑得一点也不友好。

景霓读出一种淡淡的不爽,却不知道为什么气的是他,明明被强吻的是她才对吧。

两人谁也不说话,男人那种笑容里的冰魄气场令人生畏。

景霓有些发憷,可她真的有点生气,这也不是什么小脾气,她不喜欢让他觉得,两人可以维持没有感情的肉体关系。

两人坐在那边不再说话,气氛也越来越沉默。

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在触动着烦躁的内心,他们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