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也确实是被任杰吓到了,那种心脏被控制着逐渐停滞的感觉确实可怕。

他回想起来,后背仍会被冷汗浸湿。

可是……他是真的喜欢以柔那姑娘,就算远远地看一眼也好,所以做了一天的思想斗争,他最后还是屈服于自己的本心,来到了这里。

看一眼总行吧?金虎趴在一棵树后,伸着脖子往医务室的方向望去。

只是没一会儿,那里头竟然有人走出来了,而且直直地朝着他这边来。

他悚然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任杰那厮要出来收拾自己。

不过再看,却发现是自己看错了,出来的并不是任杰,而在看清了对方的脸之后,他更是如释重负。

他正要现身跟对方打招呼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那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走到小树林里,忽然学猫叫了一声,没一会儿,一只白色的长毛猫就蹿了出来。

那人抱起猫,从猫嘴里取出了什么。

“哎,你小子不会是跟猫抢食吧?它嘴里藏着什么呀?”金虎看的好笑,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对方却是浑身一震,缓缓地回过头来。

“这猫哪儿来的?还挺漂亮的……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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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云从今天得罪了教官,被留下来罚跑五圈,等他缓过气又打完饭之后,天都黑了。

“要赶紧给路远送过去!”他倒是想快点,可惜两腿发软,脚步虚浮,想快也快不起来。

在走到医务室外围的时候,却发现小树林那边围了好些人。

他有点纳闷,心想着反正路远也等了那么久,再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接着便挤进了人群,不忘打听:“怎么了?都在这儿干……”

他话音未落,忽然从人群的缝隙里瞟见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舌根一下子僵住了。

“有人暴毙了!”旁人告诉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钟云从手一抖,饭盒掉在了地上。

第83章 波折

“组长,收容所传唤过来的人,我们都问过了。”冰女前来报告,“收容所的负责人,一名看护员,还有与梁菁华同住的几个女孩子。”

苏闲指着椅子:“坐下说。”

冰女依言照做:“这收容所的负责人和看护员都声称,梁菁华送过去的时候年纪不小了,这么大的孩子不好管,而且她不止一次流露过要离开的想法,所以她偷偷从收容所跑出去,不能怪他们。”

苏闲失笑:“这么说,他们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了?”随后却是面色一寒:“那他们擅自把梁菁华失踪的消息压着又算怎么回事?”

“不合群,不听话,不配合。这是收容所的管理人员对梁菁华的评价。”冰女面无表情地转述着,“他们还多次强调,梁菁华之前,也不乏先例。半大的孩子待不住,就喜欢往外跑……”

“所以没当成一回事是吧?”苏闲冷笑,“收容所这帮人……真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后来我又问他们,梁菁华为什么会想离开收容所,那两位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冰女面无表情,“只一味撇开关系,说跟收容所的条件待遇无关,是她自己不安分。”

“不安分?”

“嗯。说她天天缩在房间里,吃饭做事都不积极,几乎不跟人说话。”

苏闲眨了眨眼:“梁菁华丧父不久,大概是还没从伤痛里走出来吧。”

冰女纤长的眼睫微动:“不过梁菁华的确是主动离开收容所的,但我怀疑,她是被人引出去的。”

苏闲的下颌线蓦地绷紧了:“怎么回事?”

“那两个大人支支吾吾说不清,后来就去问了跟梁菁华同住一屋的几个女孩。”冰女的声音淡淡的,“其中有一个告诉我,梁菁华出走的那个下午,她也在屋子里。她说梁菁华追着一只猫离开了。”

“追着猫离开的……”苏闲呼吸一滞,“又是那个林雪!”

他的女下属也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他霍然起身:“不行!要赶紧把这个女人找到才行!”

“组长,我还没有说完。”冰女的话把他又按回了位置上,他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稍安勿躁,这才问道:“还有什么?”

“从她室友的描述里,我觉得,梁菁华这个人就有点不正常。”冰女语出惊人,苏闲怔住了:“哦?她怎么了?”

“她自从被带到收容所之后就异常焦虑,讨厌甚至害怕与人交际,就算是室友,也从来都是不理不睬的。”冰女细淡的眉头轻轻皱起,“依照她室友的原话,梁菁华总是焦躁不安,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除此之外,她刚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收容所举行的体检,那孩子可以说是相当抗拒了,最后是被看护员逼着去检查的。”

“听起来确实不太正常……不过她人都不在了,也没法查证了。”苏闲摇摇头,又想起什么,“对了,你说不久前她就体检过一次?那正好,我们也需要她的一些身体数据。”

冰女站了起来:“收容所那边应该有她的体检单,我去跟他们要。”

苏闲颌首:“好,麻烦你了。”

冰女离开之后,苏闲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之后却仍是浇不灭心头那股业火,杯底重重地与桌面接触,他闭上双目,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林雪!”

须臾,他又蓦然睁眼,他想起了姜岂言那只猫,心头总是阴云笼罩,派了人暗中跟踪姜岂言,目前还没什么结果。

说起来,他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他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冰女又回来了,递了张纸给他:“梁菁华的体检报告。”

苏闲接过来,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检测的项目还挺多,体重倒是跟我推测的差不多……咦,这份体检报告也是济世医院出具的?”

“对,说是济世医院免费提供的一次体检。”

“免费?”

“济世医院时不时就会做些慈善活动的,也算是秉承当年的创始人朱慈女士的理念。”

这个说法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苏闲却是眉头紧锁:“济世医院……”

“体检!”他脱口而出,冰女惊了一下,问道:“梁菁华的体检……有问题吗?”

苏闲的手按着桌沿,骨节分明:“我听张既白提过,上一起案子的死者,邹慧笙,她在学校里也体检过一次,那次也是济世医院……”

他侧过脸,目光灼灼地盯着冰女:“所以,现在两个受害人又多了一个共同点。”

“都在济世医院体检过……”冰女倒吸一口冷气,“这肯定不是巧合!”

济世医院,慈幼院,这两个机构都卷进了碎尸案里,简直令他心惊不已,

苏闲的胸口一阵翻腾,如果要说它们之间有什么纽带的话,那就只有共同的创办人了。

那朱慈呢?这件事,与她有干系吗?

慈幼院与济世医院的背后,又藏着什么秘密?

“对了,提到慈幼院,”冰女出声打断了他的思忖,“您先前让底下的人封锁起来搜查,他们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苏闲抚了一下眉心,叹气:“慈幼院现在有多少人?”

“周岁以内的婴儿七个,一岁到三岁的十八个,三岁到七岁的三十一个,七岁到十五岁的有二十四个。”冰女停顿了一下,“另外,还有五个待产的孕妇,以及六个哺乳期的女人。其他的老师和工作人员加起来二十一个,不包括被您带回来的丁大成和朱梦晴。”

苏闲心念一动:“朱慈女士在那里吗?”

“没有。”女下属摇头,“虽然朱女士是慈幼院名义上的院长,但她深居简出,近些年很少到慈幼院来了。具体管事的一直是丁大成。”

“这样……”苏闲沉吟着,冰女却是面色有异:“组长,我们的人没在慈幼院里查到什么,不过慈幼院之外倒是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

他面色一凛:“说!”

“先前我们搜查的时候,正好遇到有人送来一车米粮,一开始只是例行检查,后来我随口问了一句,车上装了多少东西,结果送货的人报的数字却出乎我意料。”

苏闲挑眉:“多少?”

“九百公斤,还只是一周的。”

“这么多?”他立时察觉出不对,“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慈幼院里目前也就112个人,其中还有些是婴儿,就算每人一顿半斤米,一日三餐,剩下的一百来个人也不可能在一周之内吃吃掉九百公斤的口粮啊……”

他蓦然转向冰女:“你问过那个送粮的没?每周一送的频率固定吗?是长期如此还是短时间?”

“问了,确认是长期。而且这还不是最多的时期,最多的时候,他每周往慈幼院送米粮甚至超过一吨。”

“为了稳妥起见,给慈幼院供应蔬菜以及奶粉的商贩也跟着问了,一样的。”

苏闲点点头,冰女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确实心细如发。

米粮、蔬菜、奶粉,这三样慈幼院所必须的物资,竟然统统供过于求,是慈幼院的经费多的没地方使,还是……他们要供养的人其实并不止明面上那一百来个人?

他忽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这个慈幼院绝对暗藏玄机,我要亲自……”

他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却是冷不丁地响了。

苏闲冰女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接起了电话,说了两句之后语气突变:“……任副局长?苏组长他……在……好,这就让他接。”

苏闲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几句,就明白电话那头的意思了,没等冰女说什么,他就主动接过了话筒。

“是任副局,语气不太好。”冰女交接的时候,低低地说了一声,苏闲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开了口:“任局好,我是苏闲。”

“我听说你把慈幼院的副院长给扣了?”一接起来,才发现冰女还是太委婉了,任副局长岂止是“语气不太好”,简直是冲得很,“怎么回事啊?”

“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查的那起碎尸案,发现跟慈幼院有点联系……”他试着解释缘由,却被对方不悦地打断:“有点联系是什么意思?凶手查出来了?是那个丁大成干的?”

“这倒不是……”

“那你扣他干什么?”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一个嫌犯,是慈幼院里出来的,我去调查她的背景的时候,丁大成让人给我的档案是假的,所以才……”

“我听说了,那个嫌疑人都离开慈幼院好几年了吧?这事怎么能推到慈幼院头上?你这是在搞株连你知道吗?!”

任副局长的言语愈发严厉,苏闲忍不住争辩:“这怎么是株连?只是正常的侦察程序……我也没说就是慈幼院干的。”

“那你没证据你凭什么扣人?”任副局长气急败坏,他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一头是怎样的大发雷霆,“你知道你随随便便就把人带走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吗?慈幼院里没了主心骨,一堆大人小孩人心惶惶哭成一团,现在混乱的要命,后来惊动了朱女士,她一状告到了隔壁,隔壁那帮老东西找到了我这里,开始翻旧账!说当初好心借人给你用,结果你现在搞这一出让人难做,说咱们以怨报德呢!”

苏闲讪笑:“没这么夸张吧……”

“被挤兑的抬不起头的人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任副局长呼哧呼哧地直喘气,“有本事就拿出证据,不然就赶紧把那个丁大成给我放了!别让他们再来指着我鼻子骂了,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完全,没给苏闲反驳的余地。

苏闲放下话筒,手撑在桌角,双唇紧抿。

冰女见他脸色不好,皱着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沉默片刻,而后出声:“去把丁大成和朱梦晴放了吧。”

冰女一怔,随后点头:“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苏闲也跟着起身,她停顿了一下:“怎么?”

“还是我亲自去吧。”

丁大成毫无预兆地得了自由,心里七上八下的,尤其是苏闲一言不发地随了他一路,更是令他极度的不安。

“苏长官……”一直到了治安所大门,苏闲还在,丁大成实在忍不住,战战兢兢地出了声,那年轻人看了他一眼,英俊的面容分外严峻。

“丁叔叔。”他的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和缓,“我相信您不是坏人。”

丁大成被他的话钉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他。

“您可能有什么苦衷,或者被人威胁了,我能理解。”苏闲侧过身,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可慈幼院毕竟是……她的心血,你忍心让它这么被利用、被糟蹋吗?”

丁大成浑身一颤,背脊立时弯了几分,苏闲的余光扫过他佝偻的身影,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满脸的哀苦,嘴唇嗫嚅了几下,但最后却是一咬舌尖,转身离去。

“对不起!”

冰女瞥见自家上司满眼的失望,正迟疑着要不要劝解一声,他却自顾往回走了。

“慈幼院这条路暂时走不通,还有济世医院那边……查,一定要查!”他倏然闭口,步伐也跟着停滞,冰女上前一步:“那我现在派人去……”

“张既白……”苏闲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凌晨的时候就过去济世医院那边了,怎么一天过去了,还没回来?”

第84章 毁尸灭迹

钟云从魂不守舍地坐在教室里。

今天是他期待了许久的射击课,他本应该更兴奋的。

之所以心情郁郁,也是事出有因。

第一自然是因为金虎的死。

金虎猝然死在路边,初步查检的结果是心脏骤停,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

钟云从当然知道这绝不会是意外,金虎身强体壮,从来没听说过他心脏有问题,这样暴毙,除了人为不做他想。

至于下手的人,他也有怀疑对象——因为控制心脏骤停这一手,嫌疑对象很明显了。

何况,任杰也确实跟金虎起过冲突,他本人就是目击者之一。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事发后没多久,任杰就被治管局派驻在训练营的人抓起来了。

据消息灵通的瘦子说,任杰矢口否认,但提供不了不在场证据。

他声称,当时为女友去食堂买饭,而那片小树林是食堂到医务室的必经之路,他确实从小树林边上经过,可他路过的时候,金虎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那里了。

换句话说,他是死亡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可惜他没有久留,而是快速离开了,他给的说法是,他去了医务室找救援。

这一点他的女友以柔倒是能证明,他的确慌慌张张地通知了医务室的人,可在他们赶过去之后,死亡的金虎已经被其他人发现了,并且消息迅速地流传开。

以柔可以证明任杰确实来求过救援,但也无法证明他那段空白的时间。

偏偏,他那段空白的时间还和金虎的死亡时间重合了起来。

有能力,有动机,又没有不在场证明,任杰理所当然被当成嫌疑人关了起来。

可……真的是他么?

钟云从的确是将他列为怀疑对象的,不过他到底也没有亲眼见到任杰杀人,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总觉得任杰这个人有点色厉内荏的意思,总之……不是那么心狠的人。

金虎只是情敌而已,还是那种根本没有竞争力的情敌,至于下杀手吗?

以柔泪眼汪汪地来求过他,请他发挥自己的异能,找出真凶,帮助任杰脱罪。

面对她的哀求,钟云从只得苦笑。

其实,不用她说,钟云从也会这样做的,甚至在发现金虎尸体的时候,最初的震惊过了之后,他就试图上前触碰金虎的尸体,结果却是被人阻止了。

“这里是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不准进入”霍璟神情严峻,直接让人把他扔出去,钟云从不死心:“霍教官,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想帮忙而已……”

“帮忙?”霍璟的唇边勾起讥诮的冷笑,“你是什么人?以什么身份帮忙?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解释道:“我的异能能够……”

“异能?”霍璟的眼神更严厉了,“我知道你是异能者?可那又怎么样?你不过是一名学员而已,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资格参与到人命案里。等你通过考核进了治管局再说吧。”

他说完即走,钟云从盯着他的背影,愤愤开口:“霍治安官也知道那是人命案吗?怎么,一个人的命还没有规则重要吗?”

霍璟的步伐停滞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像你这样不把规则放在眼里的人,没资格进治管局。”

钟云从被气得够呛,却也无可奈何,霍璟的人根本没让他得到接触金虎尸体的机会。

没有亲自验证过,他的一颗心,总是悬着的。

现在,任杰为情杀人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训练营。

而让他闷闷不乐的第二个原因,则是这第一节射击课,同他想象的很不一样。

倒不是出于对霍璟的意见,只是他想象中的射击课是在空旷的靶场里,举着手枪潇洒帅气地扣下扳机,百发百中,一气呵成。

当然,后半段纯属意淫,但前半段怎么着也不算过分吧?

可现实是,学员们被召集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内,这里有讲台,有粉笔,有黑板,完全就是一间教室的配置了。

学员们排排坐好,齐刷刷地望着讲台上的男人,面上的表情大多是疑惑不解,看来与钟云从持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少。

钟云从霎时间有种重回高中时代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