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坐牢去了才出来么!

裴川把东西往茶几上推了推,放在赵芝兰面前:“我现在只有这些,但是以后会给瑶瑶更好的。我不会让她吃苦。我能保护她,也能解决你们现在的困境,霍旭今年内会消失在你们生活里。”

他说着这样狂妄的话,语气却分外平静,甚至谦卑渴求。

贝立材双手抹了一把脸,沉沉叹息了一声。

裴川走出贝家时,天上的小雨已经把路面打湿了。

他把贝瑶户口本小心放在风衣口袋,一路往外走。金子阳停车在小区外面,激动极了:“怎么样怎么样?”

裴川点头。

他眼里情绪很复杂,有狂喜,也有沉寂的忐忑。

赵姨把户口本拿给他时,依然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他们很清楚,只剩裴川这一条路可以走。

除了裴川,没人会这么不要命,直接和霍家对上。

赵芝兰别过脸,没有丈母娘看女婿的欣喜,看也不想看他:“瑶瑶那边,你自己去说。”

裴川哑声道:“好。”

大家现在都明白,霍旭给的最后时间是五月份。现在已经四月了,还有二十天时间,就到五月份,所以这二十天内,裴川和贝瑶必须结婚,婚礼可以推迟,结婚证却必须得领。

裴川知道这次他赢了。

赢来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此时妥帖地被他握在掌心。

裴川上车了,金子阳才看见裴川的脸:“川哥你脸上…”

巴掌印都还没消,赵芝兰下手可没有留半点情面。

裴川抿抿唇。

求娶别人家的宝贝,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来见赵姨他们时,就知道有这样的后果。所以他一直都挺平静。

然而接下来,裴川要面临的事,却让他无法平静,他垂下了眸,握紧了拳头。

他要怎么给瑶瑶开口,让她现在和他结婚?

贝瑶才21岁,还是好奇探索世界的年龄。同龄人都在念书恋爱,他到底要怎么同她开口,他放任霍旭把她的父母逼到无路可走,只为求她和自己共度一生?

她大学还没念完呢。

然而裴川该面对的,依然得面对。

裴川第二次来到b大校园,第一次来学校时,天空还在下雪,湖面结了冰。她那时候十七岁,眸中尽是纯真的笑意。

那时裴川带着诀别的心情,陪她看完那场雪。

可是如今春天到来,校园里生机勃勃。大学生们穿梭在校园,偶尔会看一眼杏花树下的年轻男人。

裴川和他们差不多大,因为一双冷淡的眼,清隽的长相变成七分的冷峻。

只是那气质不同。

不同于温室出来的,还对生活充满憧憬和向往的气质。他安静又沉默,眼瞳黑黢黢的。总之是种很奇怪感觉,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在念书的学生,裴川显得成熟了太多。裴川在等贝瑶。

贝瑶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裴川。

贝瑶踮脚,嗓音很轻,眸中带着笑:“你低一下头。”

他顿了顿,低头。

贝瑶轻轻给他拿去头顶上杏花花瓣,粉白的花儿躺在她掌心,她眨眨眼,逗他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他猛然抬眸看她,因为贝瑶这句无心的诗,心跳骤然加快。

她念的是韦庄的《思帝乡·春日游》。

裴川喉咙干涩,问她:“下句是什么?”

她想了想,她思考时眸中水色漾漾。想起下句的意思,贝瑶有些不好意思。

她以为裴川坐了几年牢,真不知道这首诗下句。

贝瑶并没有多想,用科普一样的语气一本正经说:“下句是‘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他明知她什么都还不知道,却眷恋此刻她无心带来的温暖和触动,裴川手轻轻触上她脸颊:“嗯。”

贝瑶说:“你知道意思吗?”

裴川说:“知道。”

贝瑶咬唇,脸颊泛红,那首诗是讲一个女子求嫁,永不后悔的故事。她原本以为裴川不知道,她有些害羞,又怕他误会,小声辩解说:“我只是念诗,别人写的诗,没别的意思。”

她觉得,不能给她敏.感的男朋友压力,再说啦,一辈子这么长,现在还好早。

他心中微涩,期待散去,让他清醒了些许,漫上细细裹着蜜糖的苦楚。

不想嫁么?

真是抱歉啊,瑶瑶。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挺晚,别等,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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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票只整理了一半,其余二更感谢。感谢以下小天使的打赏,挨个儿抱抱~

结婚吗

四月春, 已经提前沾染上些许夏季的温度了。

贝瑶穿着白色外套, 袖口绣着几朵浅粉的樱花,她手腕又白又细, 手指纤长柔软。

他垂眸,轻轻握住她的手。

贝瑶有些意外, 四周还有人呢, 她本以为以裴川的性格, 不会靠她太近的。她从未和裴川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过手, 她不太习惯, 也有些女孩子的羞涩。

裴川一年四季体温都很高, 可是今天手指有些凉。

贝瑶在学校挺有名的,此刻大家看到一个男人牵她, 她还没有甩开他的手,学生们都悄悄看过来。

毕竟前段时间,学校还有传言,贝瑶的男朋友是…才出狱的残废。

牵着贝瑶的男人面孔陌生, 人的好奇心往往如此,一路走过,大家都忍不住去看他长裤下的小腿。

贝瑶不管别人怎么看, 她看向身旁的裴川, 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裴川唇色有些白,本来以为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事,现在才发现很难说出口。

他害怕从她眼里看到震惊失望和抗拒。

不管哪一种,都是在他心上凌迟。

其实他明白, 这并不光彩。

非常不光彩。

有的人人生死寂,一眼便能看透未来。他就属于这样的人,坐牢那年,他就知道,如果这一辈子几乎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可是那个寒冷的年夜她来了,又软又暖的姑娘,撒娇在他脖子上蹭了一个唇印。

他心里有道堤坝决堤,那时候他眼眶酸涩。

他多想爱她啊,想一辈子在一起。

能爱一天是一天,能有一年是一年。

然而当她问起还要等他多久的时候,他最后说八年。

他愿长长的八年,她看遍繁华,走过世上万千。最后倘若依旧不嫌弃他,那他这辈子认了,抵死也要和她纠缠在一起。

可是世上变故太多,他如今断绝了她选择和反悔的机会。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样冷眼看着霍旭威胁她父母的。

她越好,裴川越怕将来反噬。

她给的太美好,哪怕有一点儿裂痕,他心底就能凉成一片。

现在,他怎么告诉她去哪里?

裴川张了张嘴,最后说:“带你去约会好不好?”

她伸手碰碰树枝,侧脸微红,欲盖弥彰若无其事:“好呀。”

裴川抿唇。

他昨夜一整晚没睡,想得倒是很干脆。直接给她讲明利弊,哪怕她厌恶排斥,可是依然得同意去领证,然而此刻,他怎么也害怕说出来。

他也完全没有面对赵姨他们的冷静,每一次心跳,带来眩晕和不知所措。

然而问题来了,他究竟临时要带她去哪里“约会”?

裴川生活毫无情趣,贝瑶知道。

她看着面前这扇大门时,憋住了笑,没有吭声。

裴川沉默地拿出钥匙开门。

他带她回家了。

这是他在b市新买的公寓,打开这扇门前,裴川抿了抿唇。

贝瑶本来想笑,然而看到房子的时候,她惊呆了。

她记得高中春节去过一次裴川曾经在c市的家,那时候满屋子的黑白灰,性冷淡风。没有半点儿人气,她鞋子都只能穿裴川的。然而现在…

屋子向阳,阳光倾泻下来,房子很大很大,在b市,这年房价依然寸土寸金,窗帘是温柔的暖色。

阳台种了月见草、醉蝶花、牡丹,还有一大片玫瑰。

阳台前特地做了落地窗,窗前有花藤秋千。

地毯是米色的,沙发上许多小巧可爱的抱枕。

玄关处有了女士拖鞋,拖鞋上缀了一个呆萌的粉兔子。

她反应不过来,如果不是裴川的钥匙打开了这所房子,她会以为闯到那个大富豪家给小公主买的房子。

裴川不说话,他甚至不敢看她表情。

所有的心思,其实都在这个“家”明了。房子离b大不远,他知道她还要上学。

贝瑶说:“你家好漂亮。”

他低声应:“嗯。”

这年贝瑶才二十一,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结婚上去,她唯一敢想的是,裴川知道她会来玩,给她造了小秋千。

她很乖很礼貌,也不乱走,眼巴巴问裴川:“我可以坐一下秋千吗?”

花藤秋千,真的好看极了。

裴川点头。

她也不要人推,觉得新奇,房子大就这点好,要是他们家在c市那个小破房,别说秋千,藤椅都安不下。

裴川见她挺开心,咬牙,艰难开口道:“你要看看卧室吗?”

贝瑶脑袋靠在花藤上,小脸比身后的玫瑰还娇。

她不明白别人的卧室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男人眼瞳漆黑,带着说不出的希冀。她只好轻声问:“我可以看吗?”

当然。

他打开卧室门。

贝瑶呆了。

如果说,刚才她还没觉察有什么不对。现在傻子都明白了。

裴川垂眸,唇色略微苍白。

红色的被单,现代风的鸳鸯戏水。上面绣了暗纹双“喜”字,窗帘也是红色。

主卧特别大,单独带了浴室。

房顶有氢气球和彩花,垂下彩带。大红的枕头、地毯一路蜿蜒到她脚下。衣柜上掉了一对小红鱼儿,璎珞下是同心结。

是婚房。

这个“约会”,有些吓人了。贝瑶不太敢相信,她拉拉他衣袖,女孩子声音轻轻的:“裴川,谁把你家装成这样啊?”

裴川咬牙,不敢看她目光。

贝瑶觉得心里的猜测不太可能,她的想法其实单纯又简单,和裴川谈恋爱,如果以后他能接受在一起了,那么一起想办法让她爸妈接受他。

毕竟还有求婚、订婚什么的,慢慢来也得好久好久呢。

她反应不过来,怕裴川家装修时,被人误以为他要结婚了。

所以成了这个风格,或者裴川买的现房?这是前主人原本准备结婚的房子?

她语气太过无辜自然,裴川就知道,在贝瑶心里,这时从来没有想过和他结婚。

她有些被吓到,所以都不敢踏进去。

豪华是豪华,可是好喜庆…好吉利的样子啊,看得出来“主人”的用心和重视,甚至深重的期许,贝瑶都不敢往前走一步,怕破坏了这份心意。

她不敢往前走,他轻轻闭了闭眼,知道避无可避。

裴川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清澈,有些对未知的惊疑,里面映出他的模样:“瑶瑶,就是你猜的那样。我想和你结婚。”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裴川却不敢听她说任何事,他怕极了。这本来就是用尽一切心机才有的局面,他几乎立刻接着道:“霍旭有个喜欢的人,叫做邵月。霍家很乱,家主霍燃的前妻姜华琼有个孩子叫霍南山,霍南山五年前死在了c市,姜华琼怀疑是霍燃私生子霍旭杀的她亲儿子,一怒之下离了婚,还要报复霍旭。霍燃把霍旭送回国,这两年霍旭才回来,接管霍家。但是势力比不上姜华琼,他怕姜华琼伤害当时帮他离开c市的邵月,于是追求你。”

贝瑶有些晃神。

听到这段话,她终于联系起来小时候开始就存在的笔记。

笔记上说霍旭有喜欢的人,可是那时候有未来记忆的自己来不及写清楚故事的始末,原来是这样。

裴川指节发白:“他会伤害你,甚至开始向你父母施压,让你五月和他订婚。你只有…”

后面每个字他都说得无比艰难,裴川说:“只有结了婚,让姜华琼相信你是无辜的,才能安全。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这两天结婚。”

贝瑶愣愣地听着。她下意识道:“可是找到姜华琼,告诉她事情始末,也能安全啊。”裴川选择和自己结婚,万一他不愿意结婚,那得多委屈他呀。而且让裴川娶了自己,必须得去对抗霍旭,这是多么危险的事。

裴川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是,他知道可以直接找姜华琼。

贝瑶想得到,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可是他…他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得到她的机会。往前一步是全世界,退后一步是深渊。

他心一直往下坠,许久才看着她眼睛,轻声道:“霍旭已经干扰了姜华琼一年多,姜华琼现在也摸不准,即便告诉她,她多疑,大概率觉得你才是霍旭喜欢的人。”

毕竟下一局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

然而依然没松口。

裴川咬住口腔里的肉,蔓延开的血腥气让他难受,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微微的痛。

他怕惨了她拒绝,勉强笑道:“放心吧,只是…结个婚,我们谁也不说,不告诉你的同学,你继续好好念书。我也不碰你,如果以后…”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们和平离婚,我会告诉他我们清清白白。

后面这些话像是用刀在心上剜肉,裴川唇动了动,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抿抿唇,最后说:“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结婚以后你有危险吗?”

他摇头,连忙道:“不会。”

“噢。”贝瑶说,她本来还想说,都结婚啦,那…为什么不碰她?

可是女孩子…怎么也问不出这种让人羞死的问题。

这年她21,确实也没有感受到生理需求方面的问题。她看着男人苍白的唇色和漆黑的眼睛,忍住害羞,慢慢道:“那、那去结婚?”

她想了想,有些忐忑:“我爸妈不会同意的。”

裴川没说话,把她家的户口本摸出来给她看。

贝瑶:“…”她好像不能说什么了,虽然她特别想知道,户口本真是她妈妈给裴川的啊?不能够吧!

她有点害羞,又觉得特别突然。贝瑶小声问:“什么时候结婚呢?”没结过,不懂啊。

裴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为了退让他的心低微进尘埃里,可是哪怕她什么都不懂,答应了和他结婚,他眼里还是控制不住亮起光彩。

裴川喉结动了动,说道:“现在。”

2013年,命运不同的转折点。

四月十八号,星期三下午三点钟,民政局开着门。

作者有话要说:好晚了,那明天整理剩下一半霸王票吧。有新出的那个一键整理功能,但它整理得很不合理,我还是手动吧。

求个营养液好不啦魔鬼女孩们?

衡量

天气很晴朗, 外面是最绮丽的春。

因为结婚证要在一方的户籍地办理, 裴川和贝瑶的户籍地都在b市,必须得回去。一点的飞机, 三点他们到了c市民政局。

裴川填《婚姻申请表》的手有些微颤抖,他偏头看贝瑶。她写得很认真, 长睫垂下, 额发柔软, 裴川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