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使者将要再度来访,浪腾嵬瞒着众人,竟将茵公主幽禁于府中多月。没有人明白,浪腾嵬到底在想什么。一方面将手中为数不多的士兵借于李毅,仅留下少数精锐于帝京内,另一方面又多次顶撞皇帝。在一旁的青风不禁担忧起来。浪腾嵬在赌,但此赌风险非常,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青风。”

听到浪腾嵬的声音,青风回过神来:“末将在。”

“你走神了。”

“对不起。”

“在为何事烦恼?”虽然在和青风说话,但浪腾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公文。

“末将在想,大人为何放弃一直以来的计划,大人不是常说要名正言顺的成为一国之君吗?为何要将夫人幽禁起来,还要借兵给李毅…”

“青风,你说得太多了。”浪腾嵬冷冷的打断了青风的话。

“对不起,是末将失言了。”因为在浪腾嵬身边多年的青风与浪腾嵬有着朋友之谊,所以向来敢于直言,浪腾嵬也会听他的意见,想不到这次会全然不听。

“我明白你的想法。”浪腾嵬放下手中的公文,抬头看着青风,“但此时此刻我不能放手也不能回头了。”

遇上凌袖的那刻起,他就停不下毁灭一切的步伐。

“大人,这是为何?”浪腾嵬变了,不再是昔日与他并肩战场的雄狮了,现在的浪腾嵬像只受伤的猛兽,小心翼翼的计算着一切,计算着如何毁灭一切。

“为了一个我爱的人,我要不择手段的成为皇帝。”

凌袖,只为皇帝所有。

“是凌大人。”青风不是瞎子,又怎么会看不出每天早朝议政殿上,浪腾嵬与凌袖对视的那种眼神。

一个爱恨交缠,目光如火,一个感情浮沉,目光如水。

浪腾嵬听见青风提起凌袖,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是凌袖。”

因为他,我疯了,不停的受挫,也不停的疯狂去占有;又或许,我是开始在疯狂中醒来,从那做着皇者之梦,骄傲的疯狂中醒来?

极难道尽。

“他是皇上的人啊,即使大人成为一国之君,也不见得他会到大人你的身边来啊。何必为了他而如此冲动的行事?再者,大人不是已经有了纯了吗?纯他这样的深爱着大人你…”

“纯?”挑了挑剑眉,浪腾嵬冷笑着道,“他不过是我的男宠。青风你不会也像他那样纯真,认为我会爱他吧。”

霎那间,青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他记忆中的浪腾嵬明明是重情重义的人啊,此时他在说什么?

娶茵公主是他新计划的一部分?当初对公主温柔也因为她与凌袖年龄相仿而爱屋及乌?最初会与纯发生关系也不过是错将他当成了凌袖,现在对纯宠爱是因为他是凌袖的徒弟,将来会是牵制凌袖的好棋子?

茵公主是为和亲而来,青风明白她的战略意义,即使同情也无能为力。

那纯呢?纯不会任何军机政事,终日弹琴唱曲也只是为了讨浪腾嵬的欢心,对于浪腾嵬的宠幸从来不会拒绝,也不会怀疑浪腾嵬的心意。一切,都因为他深爱着浪腾嵬。

——纯?他不过是我的男宠。

——他是凌袖的徒弟,将来会是牵制凌袖最好的棋子。

难怪浪腾嵬不在乎纯的过去,甚至发现纯身上那些不属于他的痕迹也不过问。

一切因为浪腾嵬从来没有重视过纯,在他眼中纯由始至终都不过是个工具。

青风无声的握紧了拳头,他无法原谅浪腾嵬对纯的做法。

纯,是他从小打心底珍惜的人!

纯走进将军府的西苑,那里是将军夫人的院落,可是此时的西苑满是尘埃,而且被士兵驻守着。

纯知道浪腾嵬将茵公主幽禁起来是在元宵之夜后,那夜茵公主和在她从故国带来的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西苑,那时候纯才知道浪腾嵬原来早已将茵公主幽禁了起来。而元宵之夜,茵公主的护卫趁着浪腾嵬进了皇宫,特地来救公主的,可惜却被青风和管家挡了下来。

纯和浪腾嵬回到府邸的时候,茵公主所有的护卫都已经死在了青风和管家的剑下,而公主的奶娘也为了保护公主而被杀害了。

茵公主一身鲜血的跪在奶娘的身旁哭泣着,纯想上前靠近茵公主,却被浪腾嵬拉住了。

浪腾嵬命令下人把茵公主带回西苑,派驻重兵驻守,还让管家处理尸体和封锁消息。

浪腾嵬的神色很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纯是知恩图报的人,茵公主待他如亲人,他也不眼睁睁的看着茵公主被幽禁。他去问过浪腾嵬原因,也为茵公主求过情。可是浪腾嵬始终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原因,若纯执意追问的话,也只会换来那一夜浪腾嵬毫不怜惜的粗暴对待,几次过后,纯也不敢再提。

西苑再也没有人来打扫,每天给茵公主送饭的也只有管家,纯站在西苑门前良久,听着苑内那细细的哭声。

突然想到了什么,纯抱回自己的房间抱来了一把筝,在西苑旁边弹唱了起来,一曲《谢池春》。这首曲子,茵公主说过,凌袖曾经弹过给她听。纯知道自己弹得不好,但他希望她不要再哭。

“残寒消尽,疏雨过、清明后。花清款余红,风沼絮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乃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频移带眼,空只凭厌厌瘦。不见又思量,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

第十二章:金明池

南水北调工程已经接近尾声,阿良回到帝京,依照凌袖的安排,统领帝京南北两营的士兵。李毅掌管宫中禁军,一切顺利。将军府中说茵公主身患恶疾,再也无法进宫面圣,凌袖曾经去过将军府探望,却被拒之门外,甚至连纯的面也没看到。浪腾嵬连月来为边疆异动而奔波,也没再去早朝。

凌袖安抚着皇帝,细看朝中形式的转变。

其实已经明显,宫里宫外狼烟四起。

放下手中的酒杯,凌袖依进皇帝的怀中,一边听着盲眼琴师拉着二胡,一边静静看这分羽轩的紫莲池中那几颗新生的紫莲花蕾。

夏,要来了。

三更的更声刚过,纯从床上坐了起来,确定身旁的浪腾嵬还在熟睡后,便轻轻从床上下来。

“快点回来。”

浪腾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纯一跳。

“是的。”纯小声的回应后,伸手拿起浪腾嵬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快步带门出去。

纯站在门外,在衣服里摸了一下,从内袋中拿出来那对由明黄丝带系者的白玉铃铛。

他拿到了…

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纯连忙抱着衣服推门进房。

当纯放好衣服坐回床边的时候,那脚步声已来到门外。

“大人,浪腾大人。”是青风的声音。

浪腾嵬从床上坐起:“什么事?”

“巫国送来密函。”

“好,送去书房,我现在就过去。”

“是。”

当青风离开后,纯马上为浪腾嵬更衣。

“我看今晚是不会再回来了,你睡吧。”最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浪腾嵬如此说道。

“是的,大人。请大人不要过分操劳。”纯跪在地上,恭敬的将浪腾嵬送出房间。

确定浪腾嵬离开后,纯紧握着那对白玉铃铛,他已经没有时间了,明天就是李毅给他的最后限期。

凌袖在床上辙转难眠,免得惊动到睡在身旁的皇帝,凌袖起来披上外衣走出了皇帝的寝宫,向分羽轩走去。

凌袖站在分羽轩的院子里,借着月光看着自己毫无血色的身体。这个身体已经不行了。也许是因为最初没有将记忆放进身体里,导致被浪腾嵬刺伤的时候使原神受了伤。这个借日月精华的灵力,没有经过神的祝福就擅自出生的肉体,即使用了最邪恶的方法——以血为食,都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了。

比起千年以前要毁灭一个国家来说,现在要扶持一个国家实在太难了。漓,作为一个皇帝,不管在国中还是军中,并不是十分得人心,以致凌袖不得不以换朝臣来稳定政局。但是始终不顺利,面对浪腾嵬的嚣张行为,皇帝都无能为力。因为茵公主的关系,与南国邦交正在恶化,北方边疆异动,朝中官员各怀诡计,这个国家已经可以说是虚有其表,摇摇欲坠了。

而他的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灰飞烟灭。

这场赌局,是否胜负已定?

看着紫莲池中的花蕾沐浴在月光下,画面圣洁。没由来的,凌袖想起了皇帝和他说过的绿秀,就死在这个莲花池中的绿秀。

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美人,宫中的所有有关于他的东西都已经成为先皇的陪葬品了。绿秀和先皇的爱情,一定很美很美,让他们死也不能忘怀。

纪师岚嵬,怎么没有像那些皇帝那样深情呢?是不是因为不是皇帝,所以才那样冷酷?是不是让他成为了皇帝,他就会对自己还有一点点的怜惜?

他不过是求他的一滴眼泪。

这样…也很过分吗?

突然,有人从背后将凌袖搂住了。凌袖转过脸去,那人正是阿良。

“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见到你哭。”

阿良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在凌袖的心湖里溅起点点的涟漪。

“我怎么会哭?”他根本没有眼泪。

在纪师岚嵬经他送到皇帝的床上的时候,所有的眼泪都哭干了。

他,再也哭不出来了…

“阿凌,你总是这样,有什么心事都不说出来。”

凌袖笑着摇了摇头:“你想我说什么?”

阿良无言,他并不知道凌袖心中所想,又能说什么?

“阿良啊,如果某一天天下大乱,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凌袖转身靠进阿良的怀里,柔声说着。

“嗯,什么事?”

“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你不要再顾虑那些什么所谓的责任了,你要逃,远远的离开。”

一切都要毁灭的时候,至少你可以逃掉。

阿良紧紧抱住了凌袖:“要逃的话一起逃。”

凌袖轻笑了一声:“我,逃不掉了。”

“那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如果要死…”

凌袖用手指轻轻点住了阿良的唇,打断了他的话:“阿良,我是认真的,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不能死,如果有什么变动的话,你要第一个离开。”

阿良叹了口气,说道:“阿凌,你可真残忍啊。要我一个人活下去,没有了你,我怎么活下去?”

“这个世界没有说谁没有了谁就活不了的,没有我的话,你会活得很好。”

“阿凌…”

“答应我。”

阿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凌袖甜甜一笑,眼前开始朦胧,在倒下以前,他看见皇帝正在向他跑来…

“管家,发生了什么事吗?”浪腾嵬离开房间莫约半个时辰后,院子里就吵吵闹闹的,纯不得不出来看看。

管家在院子里指挥着士兵搜索着什么,他瞟了纯一眼,由于管家一向认为纯是以色侍宠的,所以从来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于是没好气地说:“浪腾大人的事哪容你过问,快回房里呆着。”

纯顿了一下,自知多说无益,便顺从的转身回房。

当纯想关上房门的时候,门却被管家按住了。

“来人啊,把这房也搜了。”

管家叫了一声后,便有五个士兵走进纯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管家,你们到底要找什么?”眼看自己的房间被弄得一片狼藉,纯忍不住问道。

管家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纯,他走到琴桌前打量了一下,便伸手拿起那放在琴桌上的筝,翻看了几下后竟用力的摔到了地上,还狠狠地踩了几脚,直到把筝踩断了才满意的停下。

纯一下子跪倒了地上,看着碎裂的筝,颤抖着开口:“为什么?”

“我只是检查一下这筝里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说着说着,管家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把你的身也搜一下。”

纯一惊,那白玉铃铛正在他的身上,难道他们要找那玉玺?还是浪腾嵬发现白玉铃铛不见了?

当两个士兵上前抓住纯的时候,青风便来到了门口。见到管家他们抓着纯,青风便怒火难息,大步上前甩开了那两个士兵:“他不是你们可以碰的人!”

管家他们都愣了一下,没有人会想到青风会维护纯的。

“滚!谁也不能再踏进这房间!”

被青风怒视一扫,以管家为首的人连忙退出了纯的房间。

青风转过头来看着那跪在地上的纯,纯竟然抱着那把断筝哭了。

“哭什么?这样的筝要多少没有?”看着纯的样子,青风不耐烦的开口。

“浪腾大人一直用这把筝教我弹曲…”

这把筝,有太多他心爱的回忆了。

“你的脑子除了浪腾嵬那个混蛋就没有别人了吗?”青风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夺过纯怀中的断筝丢到了一旁。

纯连忙爬过去将断筝捡起,回头不解的看着青风。青风不是浪腾嵬的副将吗?为什么会这样说浪腾嵬?

“浪腾嵬从来没有爱过你,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个工具。你抱着断筝哭什么?你装可怜要给谁看?”青风越说越气,他抢过筝,把纯从地上拖回床上,“你不要再摆出这个楚楚可怜的样子,免得看到我心烦。”

见青风要把筝拿走,纯急忙拉着青风的衣摆,哭着哀求:“我求你不要把筝拿走,我求你,哥…”

青风顿了一下,转身就狠狠地打了纯一个耳光:“你不要叫我,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整天想着怎样讨浪腾嵬的欢心!”

“不是的,那是因为我爱他…”

青风闻言大怒,又甩了纯一个耳光:“你有没有廉耻,居然说爱一个男人!”

被青风这一打,纯撞上了床柱,怀中的白玉铃铛就滚了出来。

纯一惊,顾不上背上的疼痛,立刻伸手拿回那铃铛。

看到那白玉铃铛的一瞬间,青风都明白了:“原来他的白玉铃铛在你这里,你知不知道,浪腾嵬发现这铃铛不见了,就发疯似的找,如果不是巫国有密函过来,他公务缠身,又怎么会让管家带人去找?他的玉玺也是你拿的对吗?就是上次在书房里碰掉他的书的时候…暮烟,你赶快把玉玺交出来,如果浪腾嵬发现了,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纯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只想留在大人的身边…”

“暮烟,你根本不可能再留在浪腾嵬的身边了,不管你有没有拿那玉玺或者白玉铃铛,他迟早都会为了他的千秋大业而杀掉你的,就像今晚,他杀茵公主一样。”

“你说什么,大人怎么会杀夫人?”纯无法明白,他不懂浪腾嵬的野心,也不懂茵公主的战略意义,他只知道,浪腾嵬曾经温柔的抱着他说爱他,而茵公主视他如亲人,百般宠爱。

那时看来是如此的幸福美丽。

“一直以来浪腾嵬都暗中与巫国联盟,今天总算在李毅的帮助下得到了巫国皇帝派人送来的密函,已经达成协议了。今晚茵公主一死,我国便成为南国的敌人了,若巫国和南国同时出兵,浪腾嵬也在帝京起兵,当今皇帝便危在旦夕。但是浪腾嵬也担心凌相国手中那南北两营的兵力,所以需要有牵制他的棋子。”

“那个棋子就是我。”

“你是凌相国的徒弟,他一定重视你。现在你知道浪腾嵬为什么对你好了吗?因为他知道,如果凌相国要杀他,你一定会以身相救的。”

原来,爱也可以是一种骗局。

纯紧握着手中的白玉铃铛,自嘲的笑了,他拼尽一切,最终也获得如此下场。

他只想留在浪腾嵬的身边,他只希望能有一点点的幸福,想不到浪腾嵬那偶然施舍的温柔,也是虚伪的…

“李毅他要我偷这白玉铃铛,也是为了控制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