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找到过楼兰,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传言?”柳飞扬笑问道,“你手中还有先祖留下的地图和楼兰古币,至少你祖上就找到过楼兰吧?”

曲伸一声轻叹,“先祖确实留下过地图和遗书,遗书中就提到过楼兰王和他的五彩灵柩,以及他施于侵入者的种种诅咒。我原本也不太相信,但今夜出现的五彩小舟,竟与先祖遗书中记载的一模一样,这让我对先祖的遗书,不敢再有丝毫怀疑。咱们干摸金这一行,整天与死人和尸骸打交道,什么时候怕过这些?但先祖遗书中那种死里逃生的恐惧,却令后人也感到心惊胆颤,所以后人从未起过去寻找楼兰财宝的念头。这次若非侯爷将我从死牢里救出,曲某断不敢涉足这片摸金的禁区。”

“还越说越神了!”铁乘风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倒真想见见那个楼兰王,跟他聊聊千年前的往事,说不定他会告诉我楼兰国突然消失的秘密呢。”

“行了,鬼神之说虽然荒谬,但咱们还是要尽量小心些。”柳飞扬挥手打断铁乘风的调侃,对众人道,“大家先回帐篷歇息,明日还要赶路。今夜就由我和铁乘风守夜。”

当众人陆续回到各自的帐篷后,二人在营地四周巡视了一圈,然后躲到背风处,铁乘风忍不住问道:“你真相信那个盗墓贼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

柳飞扬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信如何?不信又如何?反正小心无大错。今晚咱俩就瞪大双眼,看看能否发现那只五彩小舟。这个世上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能有幸亲眼目睹,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铁乘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敢肯定,咱们连个鬼影子都不会看到,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你已经输了。”柳飞扬话音刚落,身影已如闪电般从铁乘风身边一晃而逝。铁乘风正自奇怪,忙顺着他所去的方向凝目望去,立刻就看到了沙海中那只急速滑行的五彩小舟。

那是一只无人操控的五彩小舟,既无风帆,也无船桨,可它却在沙海中急速滑行。以柳飞扬妙绝天下的轻功,竟然追之不及。铁乘风怕柳飞扬有失,顾不得叫起众人,也跟在柳飞扬身后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追出有百十丈远,那小舟依旧在百丈开外无声滑行,二人竟不能迫近一分。身后隐约传来一阵喧嚣,柳飞扬回头一看,不禁失声惊呼,“不好!咱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铁乘风回头一看,只见方才还是一片朦胧的营地四周,不知何时已变得灯火通明。无数灰扑扑的人影就像从沙中冒出来一样,将几个帐篷完全包围。二人立刻往回跑去,心中都有相同的疑问: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沙盗!是沙盗!”几个脚夫惊恐地大叫,刚叫得两声,就被打倒在地。那些满身沙尘、黑巾蒙面的汉子,已将一干人全部控制,雷震霄的霹雳子尚未出手,就被两个汉子将刀架到了脖子上。

柳飞扬与铁乘风刚赶回营地,就见脚下沙子一动,两个人影突然从沙中一跃而起,两柄短刀分刺二人要害。这一下事发突然,二人虽惊不乱,柳飞扬身形陡停,曲指弹在刺来的短刀刀脊上,那汉子立时把握不住,短刀脱手飞出数丈。几乎同时,柳飞扬的一指已落到他的胸口上,那汉子身形一晃,顿时软倒在地。

一旁铁乘风暴然一拳,将偷袭的汉子击飞了出去,他却还好整以暇地对柳飞扬道:“好小子,你那天机指越发精进了,啥时候咱们切磋切磋。”

“算了吧,你那霹雳拳太过霸道,不小心挨上一下,我可禁受不起。”柳飞扬说着又点倒了两人,正要冲入营地救人,就听有人一声断喝:“住手!再动一动我就杀了他们!”

只见众人均被那些蒙面汉子制服,人人脖子上都架着刀子。二人只得停下手,柳飞扬连忙抱拳道:“大家有话好说,千万别伤了我的朋友。”

“你俩立刻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杀了他们!”领头的沙盗和手下一样,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眸在外。与手下唯一有区别的是,他的头巾是白色,不过此刻他的头巾上沾满了沙尘,显然方才是在沙中藏身,接近目标后才从沙中跃出,难怪方才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柳飞扬连忙摇头道:“我们若束手就擒,岂不完全没了翻本的机会?这等有赔无赚的买卖我坚决不干。”

“你们若不束手就擒,我现在就宰了他们!”那头领色厉内荏地喝道。话音刚落,就见铁乘风突然凌空一拳,击在自己面前的沙地上,溅起漫天沙尘。待沙尘散去,就见沙地上留下了一个三尺大小的沙坑。铁乘风指着那沙坑冷冷道:“你们若敢伤我同伴,我必杀你为他们报仇。就算你藏进沙子里,我要杀你也易如反掌!”

铁乘风露了这手劈空拳,几个沙盗不禁面面相觑,眼中俱有惧色。那匪首略一迟疑,沉声道:“你敢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警告。”铁乘风冷冷道,“我不喜欢威胁别人,不过我也不习惯被人威胁。”

见那匪首眼中已有些犹豫,柳飞扬连忙笑道:“你们不过是求财,可惜咱们不是寻常商队,没有什么财宝。趁着双方还没有完全结怨,不如喝杯酒交个朋友如何?”

那匪首一声冷哼,“你们虽不是寻常商队,但却有无价之宝。咱们从玉门关一路追踪至此,无论如何也不能空手而回。”

“无价之宝?”柳飞扬有些意外,“不知朋友所指何物?”

“就是那张通往楼兰遗址的地图!”那匪首肃然道。

柳飞扬更是惊讶,“你们从何得知?”

那匪首一声冷哼,“这个你勿需知道。你们只要交出地图,咱们立刻就走,决不伤人。”

柳飞扬看看四周情形,靠武力要想从这些沙盗手中救下所有人,实在是不太可能。略一沉吟,他只得点头道:“好!咱们给你地图,你先放人!”

“你当我三岁小孩?”那匪首一声轻嗤,“先交出地图,然后放人!”

柳飞扬心中转过无数反败为胜的念头,但都因风险太大不得不放弃。他只得对曲伸道:“先把地图给他们吧,救人要紧。”

曲伸挣脱两个沙盗的挟持,心有不甘地从怀中掏出地图,一个沙盗立刻抢过地图递到头领手中。那匪首看了看地图,满意地点点头,向方梦娇一指,“咱们要带走这个女人做人质,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放了她。”

“不行!”柳飞扬闪身拦在方梦娇身前,“地图已经给你,你们若还要带走人质,咱们只好拼死一搏。”

“没有人质,怎么保证咱们安然离开?”匪首质问道。

“我保证!”柳飞扬立刻道,“我保证你们带着地图平安离开。”

“我也保证!”铁乘风说着站到了柳飞扬身边。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匪首眼里满是轻蔑。

“就凭我是柳飞扬。”

那匪首眼里满是惊讶,看看柳飞扬,再看看他身旁的铁乘风,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天机一指柳飞扬,霹雳双拳铁乘风!难怪二位有如此身手,原来竟是名满江湖的柳公子和铁大侠。有柳飞扬和铁乘风的保证,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放人!”

沙盗们依言放开了众人,那匪首冲柳、铁二人拱了拱手,“今日多有冒犯,望二位恕罪。希望改日相见,再向柳公子和铁大侠赔罪。”说完向众沙盗一挥手,“咱们走!”

一帮汉子立刻转身就走,转眼就消失在沙漠深处,铁乘风遥望他们消失的方向,对柳飞扬悄然道:“他们没有乘骆驼,营地离这里一定不远,咱们若是跟上去……”

“算了!”柳飞扬立刻摇头道,“沙漠是他们的天下,在沙漠中与沙盗为敌,无疑是自寻死路。咱们是来寻找楼兰遗址,不是来跟人斗气。”

“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地图抢走?”方梦娇不满地瞪着柳飞扬,一脸气恼,“没有地图,茫茫大漠,咱们上哪里去找楼兰遗址?”

柳飞扬悠然一笑,指指自己的胸口,“那地图已经印在了我的心中,有没有都一样。”

一旁的曲伸十分惊讶,“公子只看了一眼,就已经全部记住?”

柳飞扬呵呵一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天色将明,快收拾帐篷准备上路吧。现在对楼兰遗址感兴趣的,可不止是咱们了。”

三、鬼城迷踪

凭着记忆和天上的星斗指路,柳飞扬率探险队继续深入大漠深处。一连数天过去,入目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望着漫漫无边的沙海,柳飞扬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行程,第一次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一向落在最后的曲伸突然打着骆驼赶了上来,“柳公子,我记得地图上标注的路程,走了这么些天后,咱们应该看到楼兰遗址了。”

“还没到,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柳飞扬将曲伸打发回去后,他眼中的忧色却越发深沉。一向熟悉他的铁乘风见状,不禁悄然问道:“是不是走错路了?”

柳飞扬微微摇头,“路肯定没错,不过按照地图上标示,咱们脚下就应该是楼兰古城了。”

铁乘风连忙四下张望,只见四周除了沙丘还是沙丘,跟沙漠里其它地方没有任何两样。他不禁暗叫一声苦,“坏了,一定是地图错了,现在咱们离最近的水源地也有十几天的路程,就算现在立刻往回走,清水也肯定不够。”

“先不要张扬,咱们先在这里扎下营帐,楼兰遗址一定就在这附近,咱们四下找找,肯定能找到。”柳飞扬嘴里这样说,心中却对地图产生了怀疑。若不是地图错了,就是自己的记忆错了,二者必居其一。

天色尚早就开始扎营,众人立刻看出了端倪。扎下营帐用过干粮后,众人蜂拥着方梦娇来到柳飞扬跟前,在众人的无声鼓励下,方梦娇率先发问道:“柳公子,咱们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柳飞扬看看众人表情,心知瞒不过他们,无奈叹道:“没错,咱们遇到了大麻烦?”

“什么麻烦?”方梦娇追问。

“按地图上标示,咱们已经到达了楼兰古城。”柳飞扬苦涩一笑,“不过你们也都看到了,这里什么也没有。”

众人闻言顿时炸开了锅,颜三秋连声质问道:“是不是你记错了地图?”

柳飞扬摇摇头,“我可能记错自己的生日,却决不会记错如此重要的地图。”

“那一定是地图的问题!”雷震霄说着一把将曲伸拎了起来,“一定是这小矮子拿张假地图来耍大家,将我们引到这沙漠深处。”

曲伸边挣扎边争辩道:“地图是先祖传下来的,他曾到过楼兰古城,还带回了几枚楼兰古币,所以地图决不会有错!”

“放开他!”柳飞扬伸手一拍雷震霄肩头,他只感到手臂一软,不得不放开曲伸。柳飞扬扶起曲伸,问道,“你再想想,除了地图,你祖上还留下哪些与楼兰有关的东西?”

曲伸略一沉吟,陡然面色煞白,“我想起来了!先祖遗书中曾提到,楼兰是座鬼城,常常在流沙上流徙千里!常人就算有地图,也不一定能找到它。”

“荒谬!”一旁的铁乘风一声嗤笑,“一座能在流沙上流徙千里的古城,这想象也实在够疯狂够大胆。就不知还有没有在天空中飞翔的骆驼?”

“我原本对这样的说法也从不相信,所以根本没记在心上。”曲伸争辩道,“不过现在这情形,却不能不让人往那方面想。既然找不到楼兰古城,咱们还是立刻沿原路而回吧。”

“我还有个更不幸的消息告诉你。”铁乘风若无其事地笑道,“咱们的清水,已经不够回去所需了。”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浑身如堕冰窟。柳飞扬见状忙安慰道:“大家不用着急,据史料记载,楼兰国附近有罗布泊、孔雀河和塔里木河支流,水源十分丰富,只要找到楼兰遗址,就能找到水源。”

“可咱们到哪里去找楼兰遗址?”众人纷纷质问。正混乱间,突听天边响起了隐隐的雷声,正隆隆逼近,震得大地也在微微发颤。此时天空万里无云,本不该响雷,这雷声来得十分诡异。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天边地平线尽头,沙海与天空相接处,沙丘如波浪般动了起来,不住起伏跳跃,如钱塘潮一般隆起一排沙峰,从天边缓缓逼近。几个脚夫见状,不禁用带着哭意的嗓音惊恐高喊,“流沙!是流沙!”

“什么是流沙?”柳飞扬忙问。

“就是……就是飓风带动沙丘,像海浪一般呼啸而来。小股流沙有一人多高,大的流沙则如巨浪一般铺天盖地!”一个脚夫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人畜一旦被卷入流沙中,就会被生生活埋!”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柳飞扬忙问。

“一是顺着风向拼命逃,只要快过流沙的速度,就可侥幸逃脱。”那脚夫急忙道,“一是迎着流沙冲上去,只要穿过沙浪,也能逃过一劫。”

说话间流沙已逼近到不足百丈之内,隆隆的轰鸣振聋发聩,掀起的沙浪足有十余丈高,铺天盖地迎面袭来。飓风也先一步袭到,刮得人几乎睁不开双眼。柳飞扬回头看看众人,心知凭自己的轻功虽能逃过沙浪,但其余诸人大多会被沙浪卷走。他将心一横,大声道:“大家手牵手迎着沙浪冲上去,千万不要失散!”说着他拉起方梦娇,率先向沙浪冲去。

流沙如巨浪一般,劈头盖脑迎面袭来,呼啸着将众人一下子完全淹没。柳飞扬一手紧紧抓着方梦娇,一手不断以掌力劈开流沙,低头向沙浪中冲去。沙浪击在身上重逾千钧,几乎要将人完全压垮,流动的沙子不断牵扯着人的身体,像急流般要将人卷走。柳飞扬屏住呼吸,以千钧坠稳住身形,然后一步步在沙浪中奋力前行,耳边只听到流沙呼啸,大地轰鸣,两眼一团漆黑,鼻孔耳朵中灌满了细沙。也不知走出多远,眼前终于霍然开朗,浑身的压力陡然一消,他终于带着方梦娇,从沙浪中生生穿了出来。

飓风尤在呼啸,漫天都是沙子,直将人刮得几乎要乘风而起。他连忙将方梦娇压在身下,抵御着飓风疯狂的肆虐。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势终于小了下来,柳飞扬连忙起身招呼众人,刚一回头,立刻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只见一座巍峨的城郭突兀地矗立在漫漫黄沙之中,虽历经千年侵蚀,早已破败不堪,却依旧不失它往日的巍峨景象。

柳飞扬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异像,喃喃自语道:“楼兰,这就是传说中的楼兰!”

方梦娇也忘了方才的凶险,目醉神迷地凝望着那千年前的古城,只感到心神从未有过的震撼,泪水也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我明白了!”柳飞扬突然纵声大笑,“什么随流沙流徙千里的鬼城,原来是被埋在了浮沙之下。流沙一过,带走了覆盖在它上面的浮沙之后,这才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想必这古城被流沙埋没的时候多,暴露出来的时候少,因此才不易被人找到。即便找到,第二次来又被浮沙埋没,所以才像鬼城一般时隐时现。”

不远处沙子一动,一个满头满脸尽是沙子的汉子从沙中爬了出来,吐去口中沙子破口大骂,“什么他妈鬼城,原来是埋在了沙子下面,害咱们好找。”

柳飞扬听出是铁乘风的声音,高兴地拉着方梦娇过去与他汇合。三人一见彼此模样,俱忍不住哈哈大笑。三人相互清除头上、身上的沙子后,柳飞扬忙道:“咱们快找找其他人,但愿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说话间就见颜三秋、雷震霄、曲伸以及两个侯爷府武士先后从沙中钻了出来,甚至还有几匹骆驼也随着众人冲过了流沙,唯有几个脚夫却不见了踪影。想必他们因为不会武功,在如此巨大的沙浪袭击下,多半已被沙浪裹胁卷走了。

飓风渐渐变成了微风,沙子也停止了轰鸣,众人遍寻几个脚夫不得,只得将几匹骆驼拴到一起,在落日的余辉下,满怀希望地向大半风化的楼兰古城进发。

古城的城墙早已残破不堪,只剩下一段段断壁残垣,城中的建筑更是被风沙侵蚀得不成模样,已很难看出其本来面目。即便如此,从这剩下的废墟范围来估计,足有数里方圆,依旧能看出楼兰古城那昔日的辉煌。

置身荒凉的楼兰废墟,柳飞扬不禁为这沧海桑田的变换感慨万千。率众人来到废墟中央,他回头对曲伸笑道:“楼兰王的宫殿早已残破不堪,想必里面已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现在得靠你来寻找楼兰王陵,只有埋藏在地底的陵墓,或许还保存着楼兰青鼎的线索。”

曲伸看看四周环境,哭丧着脸道:“咱们摸金这一行,离不开看风水望财气。可这里地势一马平川,几乎没有任何沟壑起伏,风水上叫凡地,根本没有合适的风水宝地,实在难以确定王陵所在。”

柳飞扬笑道:“据说地下只要有财宝,地上就会形成财气,摸金校尉靠望财气也能确定幕穴所在,曲兄何不试试?”

曲伸苦笑着摇摇头,“财气遇风,一吹而散,方才那阵飓风,就算有财气也早已吹得烟消云散。要想重新聚起财气,没十天半月不行。可大漠之上,哪有十天半月不刮风的?所以就算地底下有财宝,这地面上也形不成明显的财气。”

“如此说来,你就束手无策了?”铁乘风没好气地问。见曲伸一脸无奈,众人不禁大为失望。环顾如此广袤一片废墟,要想一处处发掘,无疑是大海捞针一般。

柳飞扬想了想,犹豫道:“我记得楼兰人崇高,一向以高为尊。若城中筑有王陵,一定就在地势最高处。大家找找废墟中最高的建筑,它的下面或许就是王陵所在。”

“那里有座佛塔!”铁乘风向远方一指,“虽然现在它看起来不算高,但以它座基的规模,原来必定不矮。”

“咱们过去看看,”柳飞扬说着率先而行,“楼兰人敬佛,佛塔是他们最为尊崇的圣地,王陵很有可能就在佛塔附近。”

众人来到那座只剩半截的佛塔前,铁乘风独自登上佛塔,小心翼翼地逐层查看后,失望地对下面的人挥挥手,“塔中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

众人正有些失望,就见颜三秋围着石塔转了一圈后,以内行的自信肯定地指着佛塔道:“看着佛塔建造的样式,塔基下必定有个不小的空间。这种佛塔中原虽然罕见,不过建筑结构上的原理与中原佛塔是相通的。”

话音刚落,曲伸已来到佛塔前,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铲挖掘起来,他身材虽小,但动作极快,如鼹鼠般又挖又刨,片刻工夫就入沙三尺,挖掘出一个三尺方圆的大坑。若非四周沙子不断滑落,他的速度还可更快。

“下面果然有墓穴!”他突然一声欢呼,“我已挖到了青石板,这多半是修砌墓道的石墙!”

众人过去一看,果然发现沙土下有平整的石板,明显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只听曲伸边挖边解释道:“这些石板非人力可以破开,要找到入口,恐怕还得费些工夫。”

“哪有那么麻烦!”雷震霄说着跳入沙坑,将十几颗霹雳子塞入石板相接的缝隙中,然后跳出沙坑道,“快闪开,看看我霹雳堂的手段。”

曲伸连忙爬出沙坑,就见雷震霄一抖手,将一颗霹雳子打在石板之上,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十几颗霹雳子同时被引爆,烟尘顿时弥漫起数十丈高。待烟尘散去,只见方才的沙坑已塌陷大半,露出一个黑黢黢一个大洞。众人齐声欢呼,只有曲伸满是不屑地一声轻嗤,“切!有啥了不起,一点技术含量没有。”

没人理会曲伸的轻蔑,都伏在洞口向内张望,只见地底离洞口只有一丈多高,下面隐约可见也是由石板铺成。雷震霄不等烟尘散尽就跳入洞中,举手向众人高喊:“下来吧,这下面大得很。”

话音刚落,他就“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伏在地上半晌不见动静。铁乘风见状正要跳下去相救,柳飞扬连忙拦住道:“下面通风不畅,别再妄入。这墓穴里的勾当,还得靠内行才行。”说着他转向曲伸,“还望曲兄出手相救。”

曲伸从容不迫地从腰间解下长绳,垂入洞中道:“得有人冒险下去,将绳索系在那笨蛋的腰上,再合力将他拖上来。”

柳飞扬立刻屏住呼吸跳入洞中,将绳索紧紧系在雷震霄腰上,然后又从洞口跃出。众人合力,总算将昏迷不醒的雷震霄拖了上来。几个人连拍带掐,雷震霄片刻后才喘着粗气清醒过来,茫然望望围着的众人,怪道:“都围着我干啥?我浑身咋没有半点力气。”

“雷兄刚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还不快谢谢曲老哥。”铁乘风笑着调侃道。雷震霄一瞪眼,“我谢那三寸丁干什么?他除了挖洞盗墓还有啥本事?”

曲伸没有理会雷震霄的讥讽,点了支火绒扔入洞中,见火绒立时熄灭,他叹道:“下面浊气太重,咱们得等上一阵才能下去。”

众人心知盗墓的勾当曲伸才是专家,不敢再有异议。铁乘风还想问要等多久,曲伸已避到一旁背风处,瞑目躺在沙子上,片刻后竟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众人心急如焚地等在一旁,却又不敢将他叫醒。直到天色黑尽,月上中天,曲伸才伸着懒腰醒了过来。慢悠悠来到洞口,燃起一支蜡烛,然后用绳索吊着垂入洞中,见蜡烛依旧明亮如初,他才淡然道:“行了!可以下去,不过不能都下去,得留人在外面守卫,以防万一。”

柳飞扬笑道:“那就请曲兄分派人手。”

曲伸指了指柳飞扬和颜三秋,“你俩随我下去,其余人在洞外守候。”

“老子凭啥要听你的?”雷震霄第一个表示反对,“咱们好不容易找到这墓穴,里面财宝人人都有份,凭啥要听你这三寸丁分派?”

曲伸冷冷道:“我是祖传的摸金校尉,摸过的墓穴比你摸过的女人都多;颜老爷子精通机关消息,可以成为我的帮手;柳公子精通楼兰历史和文字,没他不行。咱们三人下去都各有所用,不知雷兄下去,能干什么?”

雷震霄想了想,争辩道:“万一遇到阻碍,老子可以用霹雳子为大家开路。”

曲伸一声嗤笑,“霹雳子一响,咱们全都会被埋在下面,成为墓主的陪葬。若雷兄坚持要下去,曲某只好让贤。咱们就等你先下,曲某明日再下去为你收尸。”

雷震霄看看黑黢黢的洞口,不知里面有何凶险,只得恨恨道:“算你三寸丁够狠,雷某不跟你争,但愿你能活着出来,别让雷某看笑话。”

曲伸没有理会雷震霄的诅咒,点上火绒叼在口中,率先跳入了洞中。颜三秋和柳飞扬也紧随其后,跃入了阴寒森冷的地洞。

下面是一条高逾丈余的墓道,紧紧砌在一起石板阻住了大漠的风沙。墓道中干燥清洁,黑黢黢一直通向佛塔下方。

曲伸嘴里叼着火绒,一手扶石壁,一手紧握盗墓专用的洛阳铲,向墓道深处小心翼翼地摸去。柳飞扬与颜三秋紧跟在他身后,尽量屏住呼吸,悄没声息地随他走向未知的黑暗世界。

前方出现了长长的石级,陡峭地向下延伸,三人拾级而下,就见一堵石墙挡住了去路。曲伸仔细看看石墙,悄声道:“咱们已接近墓穴中央,如果我计算得不错,这堵石墙后面,就应该是墓穴的灵柩所在。”

颜三秋上前仔细查看半晌,微微颔首道:“这石墙交给老夫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柄钻子,插入石墙缝隙钻了起来,半个时辰后他在石墙上钻出六个小洞,然后轻轻一推,石墙轰然倒塌,三人待尘埃落定后,先将火绒探入墓穴,见火绒未灭,这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借着火绒的微光一照,三人尽皆变色。

只见墓穴的中央,停着一艘丈余长的船形灵柩,没有桅杆,没有舵桨,虽历经千年,它那五彩的船身依旧缤纷鲜艳,那是楼兰王才能享用的船形彩棺。

四、王陵惊魂

“这是楼兰人的船形彩棺!”柳飞扬仔细查看着彩棺上的花纹,哑着嗓子喃喃道,“这上面有金驼银驼的图案,金驼银驼对于楼兰人来说,就像是咱们汉人眼里的龙凤一般,只有皇家才能使用。这具彩棺,必属楼兰王无疑。”说到这柳飞扬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二人,“我和铁乘风在大漠中看到的,就是这具船形彩棺!”

曲伸闻言顿时满面惊恐,“如此说来,先祖遗书中的记载竟是真的了?楼兰王虽死千年,依旧还在夜里驾着他的灵柩,巡视着他的疆域?”

颜三秋一声冷哼,“鬼神之说,素来荒谬。咱们既然已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开棺看看。就算楼兰王是厉鬼,我颜三秋也要见识见识。”

曲伸为难地望向柳飞扬,见他也肯定地点了点头,曲伸一声叹息,从怀中拿出一截蜡烛点上,然后小心搁到墓室西南角,小声解释道:“这是咱们这一行的规矩,灯灭不摸金。”说着他在灵柩前跪了下来,俯首祷告片刻,这才起身来到灵柩前,仔细查看棺盖接隼处,然后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掏出了开棺的锉刀。

柳飞扬与颜三秋全神贯注地盯着曲伸的工作,只见他刚要撬开棺盖上的铁钉,就听地底一阵轧轧声响,那具彩棺竟直直地落入了地底。地面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长方形大洞,跟着就听砰然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由上方陡然落下,恰巧堵死了那个大洞。

在巨石落下的刹那,曲伸一个懒驴打滚飞速后退,总算逃过一劫。被那巨石带起的风声一扫,蜡烛火绒尽皆熄灭,墓穴中顿时漆黑一团。柳飞扬连忙后退,紧贴墓穴的石壁屏息站定,不敢稍动。半晌不见再有异状,他才稍稍放下心来,悄声问道:“颜老爷子,曲兄,你们还好吧?”

“我没事!”随着颜三秋一声应答,火绒再次亮了起来,只见他举着火绒围着落下的巨石转了一圈,喟然叹道,“这机关藏在灵柩之下,竟瞒过了老夫的眼睛,真是高明。幸好曲老弟身手灵活,若是寻常盗墓者,恐怕早被这巨石砸成了肉酱。”

“颜老爷子仔细看看,咱们是否能否移开这巨石?”柳飞扬说着,也拿出一支火绒燃上,墓室中顿时亮堂起来。

“别再摸了!”死里逃生的曲伸面色煞白,哭丧着脸道,“烛火已灭,照咱们这一行的规矩,得赶紧离开这里逃命!”

颜三秋看了看巨石,摇头道:“这巨石重逾千斤,一时半会肯定无法挪开。不过既然咱们已找到这墓穴,也不怕那灵柩真能上天入地。不如暂时回去,下次再多带人手下来。”

“没错没错!”曲伸连忙附和,“咱们明晚再来,也不算违反摸金的规矩。”

见颜、曲二人都有去意,柳飞扬只得答应,“好吧,咱们先退回去再作打算。”说着正要原路退回,突然发现石壁上有些模糊的图案,举起火绒凑近一照,立刻看清石壁之上,竟有无数精美的壁画。壁画呈五彩之色,虽历经千年,依旧十分鲜艳,栩栩如生。

柳飞扬举着火绒,顺着四壁的壁画一幅幅看过去,面色先是惊喜,继而凝重,最后竟盯着壁画半晌不语。颜、曲二人虽想立刻就走,但见柳飞扬面色从未有过的严肃,二人竟不敢打搅,也举着火绒照看起来。只见壁画上记载的是楼兰人祭神、狩猎和战争的情形,每幅壁画上都有简短的楼兰文字。二人看了半晌皆不明所以,曲伸忍不住小声问道:“柳公子看出了什么?”

“这壁画记载的是楼兰王一些生平大事。”柳飞扬说着指向壁画,“这是祭天,这是狩猎,这是请神,这是战争。”

“许多壁画上都记载着这些东西,有什么奇怪?”颜三秋不以为然地问道。

柳飞扬指向请神那幅壁画,手指停留在乘坐金驼战车的楼兰王手上,涩声道:“据壁画上记载,楼兰王手中所执,正是楼兰神器——青鼎!”说着他的手指转向另一幅战争壁画,“他所率领的军队,被称作楼兰鬼兵!”

颜、曲二人俱有些惊讶,仔细看看壁画,只见楼兰王手中执着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东西,只有拳头大小。而他所率的兵卒,明显与敌对方的战士有所不同,虽然只是静止的壁画,却依然能感觉出那些“鬼兵”身体僵硬,如傀儡一般。

“关于楼兰的种种传说,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它竟是个鬼气森森的国度。”柳飞扬喟然长叹,“咱们千里迢迢寻找的青鼎,竟然有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幅画是什么?”曲伸指着一幅壁画好奇地问。柳飞扬仔细看了看,喃喃道:“这是楼兰王训练鬼兵的情形,下面这几幅画都是。”

曲伸还想再问,颜三秋黑着脸催促道:“柳公子,咱们快些离开这里吧!楼兰王的彩棺竟出现在沙漠之中,这壁画上又处处透着鬼气。颜某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多诡异的怪事。”

“好!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柳飞扬说着率先钻出墓室,正要顺着墓道原路而回,却听到墓道中有细微的“沙沙”声渐渐逼近。这声音既不像人的脚步声,也不像虫豸鼠蚁的活动,那是柳飞扬从未听到过的诡异声响。他连忙举起火绒向墓道深处一照,就见墓道中不知何时涌入了无数黄沙,如流水般顺着墓道缓缓涌来,已将整个墓道完全堵死。

“快退!”柳飞扬连忙拉起曲伸和颜三秋退入墓室,就见黄沙已尾随而来,随着墓道向墓室中蔓延。柳飞扬连忙搬起方才被颜三秋钻开的石块,对二人急道,“快堵住入口!”

颜、曲二人恍然大悟,连忙搬起石块堵住墓室入口。三人齐心协力,片刻间便将那面钻开的石墙修整还原,总算挡住了浸漫进来的黄沙。不过细沙依旧像流水一般,从石墙的缝隙中渗入墓室,渐渐在三人的脚下蔓延开来。

“快想想办法,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柳飞扬一边用手堵住墙上的缝隙,一面对颜、曲二人急道。二人连忙四下搜寻,片刻后颜三秋颓然道:“虽然这墓室下还有一间墓室,但两间墓室并无机关相通,靠老夫手中这些普通工具,实在无法钻开地面的石板逃到下面去。”

曲伸也连连跺脚道:“这墓道是这墓室唯一的出入口,四面再无去路。没想到我曲伸盗了半辈子的墓,今日竟要被活埋在这墓室之中!”

“一定会有办法!”柳飞扬一面安慰着二人,一面寻思着脱身之计。眼看着细沙如流水般在墓室中蔓延,他突然灵机一动,忙对颜三秋道,“颜前辈,你能否将地面的石板钻穿,直通到下面的墓室?”

颜三秋用脚跺了跺地上的石板,迟疑道:“很难说。如果石板厚度不超过一尺,我勉强能打穿,超过一尺就无能为力了。并且以这石板的厚度估计,就算能钻穿也费时费力。”

“顾不得了,先试试再说。”柳飞扬忙道,“只要打一两个小洞让沙子漏下去,就能延缓这间墓室被沙子淹没的时间。”

“明白了!”颜三秋恍然大悟,立刻从百宝囊中拿出一柄最长的钻子,找了个地势稍低的石板缝隙,用钻子使劲钻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石板终于被钻通,沙子开始从洞中漏到下面那间墓室。与此同时,柳飞扬也取下随身携带的水囊,将水泼到石墙缝隙中,沙子被水浸湿后,渐渐变得粘稠起来,总算没有继续往墓室中灌入,使三人免了被沙子活埋的危险。柳飞扬稍稍松了口气,不过看看这间完全密闭的墓室,他的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