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的深深爱你,又怎么会提出分手?

若分手的大局已定,何不让自己在爱情的这种战役中,输得还算漂亮些?

她需要一件衣服来增加、稳定自己的气场,红色,代表着热情、奔放、喜悦、激情……在聂双看来,或许,它可以掩饰自己,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悲伤和绝望。

骑上单车早早出了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茶餐厅的门口。下午一点半,过了吃饭的时间,茶餐厅的人并不多,她全然忘记了下午的课,找了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杯奶茶,心思恍惚,望着窗外出神。

季橙到的时候,她正低头按着手机里的短信,目光停留在季橙发过来的那条短信上,查看,返回,查看,返回,麻木重复。

两三天不见,季橙的头发仿佛长了很多,额前的碎发有几许甚至贴到了鼻子上,依然是那双明朗而深邃的眼睛,或许是多心,总觉得往昔那灼灼的目光已经消失,此刻停留在她身上的,只剩淡淡的打量。

可是她的季橙,即便是今天特意赶过来和她说分手的季橙,也还是那么帅。他身上套了一件莱卡棉的修身圆领短袖,有着休闲淡雅的印花,黑色的休闲纯棉长裤。瘦削的脸上吩咐打了艺人专用的修容阴影粉,轮廓分明,薄薄嘴唇此刻仅仅抿着,无端地给它的主人添加了深深的执着和倔犟色彩。让女生都为之深深嫉妒的白亮皮肤,在茶餐厅五彩灯光的照射下,看得聂双有些眼花。

“来了很久?”

聂双看到他拉开椅子,坐下。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季橙像往日一样并没有看菜单,直接对旁边的服务生说道:“两份咖哩鸡饭套餐。一杯苏打水,一杯丝袜奶茶。”

“呃,等下,”聂双打断他,“一份咖哩鸡饭套餐,另外一份请改为鳗鱼饭。”

季橙耸耸肩,有点儿意外。

“今天,我想吃鳗鱼饭。”她微笑。

“噢,好。”

套餐端上来,她慢吞吞的吃着,嘴里到底是什么味道,只有她自己清楚。

“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的是咖喱鸡饭。”

她依旧是微笑,并没有讲话。

“你还好吗?”良久,季橙问。

聂双低着头,“嗯,还好啊。”

——拜托你争点气好不好,眼泪,拜托你,不要流下来,至少现在不要。

“那个,我,我转学去A中了。”季橙是从来没用过这样犹豫的语气和她说话的。

“我,听说……了。”

很滑稽是吧,男朋友转学,是听别人说来的。

“以后,可能,不能够……经常见面了。”

“……哦。”

这句“哦”,听在季橙的耳中,就像是每次他提出约会的安排,聂双温柔地回答“哦,好的”。像是下意识的反应,条件反射。他宁可聂双像他所见到的其他陷入爱情里的女孩子,大吵大闹一番,或者是哭泣,抬起脸,满是伤心和不甘的眼泪。

可是聂双不。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季橙鼓起勇气,“聂双,以后,可能,我们之间的感情……”

聂双抬起头,居然带着微笑的表情,像是在鼓励他说下去。

季橙突然被这微笑震慑住,冷不丁乱了阵脚,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可……能……要……放,放一放了。”

放一放?

终究是她沉不住气。

“季橙,有什么话,我们直来直去好不好?你说的,‘放一放’的意思是什么?分手?还是像肥皂剧里出现的让彼此冷静一段时间?”

“聂双,你听我说……”

“季橙,没关系的。呵,或者,是你想要与我分手,却害怕我难以交代而现在想要敷衍我一下,然后等我们之间的感情慢慢冷却,我就会明白,其实你是要与我分手?”

“季橙,你曾经给过我一段最美好的时光。那段时光,我会永远铭记。今天不论什么原因,你我分手,我都不会后悔。我不会死缠烂打、死皮赖脸地耗在你身上。可是,若你的确要分手,也请对我说清楚。我是个很笨的人,不懂得猜哑谜。不论你现在的决定是什么,请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也好彻底死心。”

“……”季橙不出声,只是沉默。

“季橙,直接说吧,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

聂双,聂双,你真是个表演天才,现在还笑得出来?居然担心别人会担心你?

良久,她看到季橙黯然地低下头,弱弱的语气,“聂双,对不起……”

“呵,我明白了,这么难以启齿,必然不是好消息了。”聂双苦笑着,深吸一口气,“季橙,嗯,”鼻子酸酸的,“再次,谢谢你……曾经,给了我这段青春时光中最为美好的回忆。希望你一切都好。”

未等季橙作出反应,聂双迅速地拿起背包,逃难一样冲出茶餐厅。

季橙。

还记得你曾经送给我的“言出必行”卡吗?你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我拿出来,你就会帮我一一兑现。那时的我,不知道有多幸福,恨不得大声喊出你的名字,让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知道你,季橙,是我深爱,也深深爱着我的男朋友。

那时的我,只觉得幸福。现在向来,或许是骨子里,你觉得这份感情并不牢固,所以才会给我这样一份特别的礼物,正因为不相信,所以才会如此害怕,如此承诺。

可是,现在的我知道,它又不上了,永远都用不上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天,把话说得这么绝,这么透明——我应该不再继续追问你“放一放”的含义的。我因该做个傻子,放一放,总还会再提起来的时候。我应该让你骗我的,至少让我相信,以后的我们,还会有再一起的时候。

说了那么多的话,其实,最想说的,我想,我将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自从我们在一起,我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做别人的女朋友,凭借我仅有的经验和经历,我全身心地那么执着地爱着你,我想要我们一直在一起。

季橙,若我同样给了你一份美好的刻骨铭心的回忆,你会在以后的时光里,偶尔想起我吗?

会想起曾经那么全身心和执着地爱着你的女生吗?

她的名字,叫聂双。

你会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天越来越黑了。

窗外的行人,逐渐稀少。兰城并不是一座不夜城,即便是夏天,到了晚上九点多,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们也会逐渐散去,停止了吃喝玩乐、交际和喧嚣,仿佛约好了一般,要随同这沉甸甸的夜和这一到了夜晚就会显得倦怠的城市,一起陷入睡眠中。

季橙仍然在位置上呆坐着,茶餐厅里穿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餐盘穿行其中,吃饭的客人来了又去,有人向服务生点着自己想要吃的套餐,有人站在过道中大声吼着半个小时前点的海南鸡饭为什么还不来,有情侣在角落的位置借着昏暗的灯光偷偷亲吻,女生的脸微微侧着,害羞却又甜蜜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服务生走过来,站在季橙前面,向他解释着茶餐厅“已经打烊,欢迎明天再来”,脸上满是疲惫和不耐烦的神色。

季橙掏出钱包,意外得知聂双已经埋过单,不禁自嘲地摇头苦笑,这丫头,是彻底得罪了,看来,自己的表演,还是很出色的,要不要报考北京电影学院的表演学业?这么想着,苗言东的电话打过来,季橙才发现,手机里赫然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怎么?”

“季橙,”苗言东低沉的声音,“你终于接电话了。现在在哪儿?”

“外面。什么事?”

“你爸找不到你,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哦。”

“真搞不懂你们父子俩,有什么话直接讲啊,非要我带话,让我做恶人,真是的。”声音顿了顿,“你们家老季说了,无论如何让我问你,事情……顺利解决了没?”

少年的嘴紧紧抿着,握紧的拳头露出发白的指节,到底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一拳捶在餐桌上,吓得一旁的服务生不禁倒退两步。

“老季说,只要你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绝对不会食言,开除学生名单中,绝对不会有对方,学籍肯定也会继续保留,更不会有其他处分。”

“哈,是吗?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他。”季橙挂断电话,再转过头,适才那表情丰富的服务生早就不知去向了。

Chapter.6

我自私,没有耐心,缺乏安全感。我会犯错,也常会在状况外而难以控制。但如果你不能应付我最差的一面,那么你也不值得拥有我最好的一面。

——梦露

课间休息时,聂双听到蒋小光和教师靠后几排的男生聊天。

“听说昨天学校在足球场装了两个远程探灯,那家伙,两个大灯一开,整个足球场都是亮的,晚上咱们也可以踢球了。”

“哈哈,听说了听说了,我昨晚还特意去看了,据说还是什么纳米......陶瓷......荧光灯,防雨又防晒,从今儿以后哥几个翻身农奴把歌唱,不用顶着三十多度地高温在白天打球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要我说,肯定是咱校长哪根筋出问题了,不然哪会这么体察民情。”

——在足球场装探明灯?

聂双心里一动。

学校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她是经常去足球场的,和季诚恋爱之前格外喜欢那里靠近墙沿种植的大片丁香花。尤其是到了四五月,丁香花怒放的时候,淡紫、蓝紫色的丁香花伸展着撑开一把巨大的紫伞,像是不懂掩饰喜悦心情的小孩,衬托得坐在树下的人个个似神仙。

周围碰到一对对情侣,小心翼翼怕被人察觉却甜蜜的神色。她想,这树、这花,太对得起这花语了,若在这美好世界能携手恋人的胳臂从这充满梦幻、仙境般的丁香花树下走过,便不枉一生了。

这么想着,男生的话又传入耳内。

“跟你说哈,我昨天看到好多人在那儿踢球,兴奋得跟学校发钱似的......”

“得了吧,你丫说话就是夸张,发什么钱,想钱想疯了......”

聂双看着正前方的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xxx天”的鲜红大字,不禁羡慕起这帮男生来,他们可以抛下高考这件人人如临大敌的事情,单单是这种无拘无束想要放开玩的心情,想想也是叫人愉悦的。

聂双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个名为刘为清的人写的一篇关于高考的短文,当时看的时候只觉得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因此,几近背下来:

成百,上千,数万......

好多人,高高低低,男男女女。

我们,是强盗!入室抢劫,每年一次!

只等一声令下,我们破窗而入,见到什么抢什么,什么贵抢什么。谁抢得多谁就是好样的,最能抢的才是最有出息的。抢得最多的,变成了顶礼膜拜的匪头儿。

入室抢劫,每年一次!

我们都捏着石头,准备砸高考家的玻璃。

这篇短文的题目叫“打劫”。

不单单是这篇短文,事实上早在高一时,聂双就听师姐们说起过高三的恐怖,对升入高三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显然她准备得还不够,至少,她被自己坐在同一间教室里的尖子生搞得几乎要精神崩溃了。

目前,学校对面临人生最关键一刻的高三生定制了这样的作息安排:早上六点至七点五十分,两节早自习;八点至十一点五十分上午四节课;下午两点至五点五十分,习武四节课;晚上七点至九点五十分,三节课晚自习。

这就意味着至少在早上五点起床、洗漱,才能吃上早点,晚上洗漱完毕最快十一点才能入睡。聂双被这样的作息安排压得喘不过气来,每天晚上倒在床上的时候舍不得闭上眼睛,只担心睁眼的刹那,便要匆匆忙忙的洗漱再奔向学校,开始沉重、压抑的一天。

但,任何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聂双开始觉得身体招架不住,天天跟同桌、朋友抱怨,而班中以班长为首的几名尖子生却觉得时间远远不够用,向班主任申请了夜间不熄灯,得以继续在教室里自习。他们拿着班级的钥匙,几乎每晚都在教室里自习到凌晨三点多才走——也就是说,他们每天的睡眠是不超过两小时的。

聂双咋舌不已。如果一个人连充分的睡眠都不能保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眼前的这种紧迫形势让身处高三生活的自己万念俱灰。

同白木珊周末聚餐的时候聊气这些,白木珊揶揄她:“叫你万念俱灰的怕不是这个,而是季橙吧。”

聂双苦笑,自己失恋后,蒋小光和周浅易在她面前连季橙的名字都不敢提,也只有白木珊没有顾忌。不过或许这也恰恰说明两人的交情吧。

“聂双,你就没问下他到底是为什么吗?”白木珊替好友抱不平。

“你以为我不想问么?虽然事后也拿‘算了,他既然已经决定分手,知道原因又有什么用’来安慰自己,但是其实是后悔的呀。”聂双恨不得拿桌子撞头,“都怪我当时太激动,一鼓作气的说完了憋在心中很久的话就冲动的跑了......唉,可是现在,我总不能再事后再莫名其妙地问人家到底是为什么吧......这算什么?”

“那也就是说,以后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永远?木珊你别看我现在坐在你面前跟没事人一样。说不伤心是骗人的,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总不能给别人看。再难过生活 也是照常过。我已经想好了,不论季橙是因为什么和我分手,我都不去管了。”

“这不像你的性格,怎么突然想开了?”

“呵,说来也巧,那天我看一本杂志,碰巧看到里面里面引用的梦露的话,她说:I'm selfish,impatient and a little insecure.Imake mistakes,i am out of control and times hard to handle,But if you can't handle me at worst ,then you sure as hell don't deserve me at best.翻译过来就是,‘我自私,没有耐心,缺乏安全感。我会犯错,也常会在状况外而难以控制。但如果你不能应付我最差的一面,那么你也不值得拥有我最好的一面。’我觉得这段话真是令人拍案叫绝,直说道人的心里去了。”

“嗯,的确是很棒。可是根据你对季橙的描述我觉得你们分手,不可能事你的原因。他曾经那么爱你。会不会,他有着说不出的苦衷呢?”

聂双冷笑一声,“那么爱我......男生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不爱你的时候也会是真绝情。如果是以为我的原因他和我分手,那么梦露的抓段话,恰恰是最能表达我的心意;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他和我分手,那他连和我说清楚的勇气、和我共度难关的信心都没有,就算以后会成为,陌路人,我能有什么遗憾?”

“......呃,话时这么说了,只怕面对现实的时候无法心无旁骛的做到。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好好学习,考上一所普通本科院校,最好是外地的,我可不想美好的大学生活还在父母眼皮底下过,重点大学我是想都不敢想的。你呢?同你信里提到的男生Y,有进展吗?”